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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暗殺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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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你想對她做什麽?”顏照繃緊了額頭,神情古怪,似疑非疑的眉目掃過蘭姑握杯的蔥白玉指。

他垂了首,一心勸道,聲音輕而溫柔,低而沈重:“蘭姑,她還是個孩子,主公待她好,也不過是因為朵朵是他徒兒,你何苦胡思亂想,既傷了別人,又傷了自己?”

蘭姑一凝,不說話。攏袖側身湊過去,苦笑道:“你看,果真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一手撫上顏照的頭發,開始苦笑,“不是說很歡喜我的麽,怎麽,就幫我做這麽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你就……呵呵。”

蘭姑立身而起,拖曳的大紅裙擺從地上飄過,他已伸手拉住了她。粗重深沈的嗓音自喉嚨淡淡響起,他有點慪氣,固執地突然像個孩子:“我會證明,無論你是不是利用我,無論你考不考慮我的感受,我都會證明……蘭姑,我不會騙你。”

她微微擡頭,卻只看見顏照把配劍從桌上拾起的高大背影,暈在淡淡的黃暈裏,油彩似地被拉得四分五裂,最後隱在垂落在斜陽中,消失不見。

她其實知道,那是什麽樣的表情,卻只能為了自己的愛情,冷漠忽視。

三月間,桃李花次第開放,紅的,白的,一團一團綻在熹楓山莊的小院內。

水朵朵坐在水榭處,手抵著左腮,偏頭看著水中爭先恐後游竄的小魚。

“朵朵,聽說有人來找過你?”不知何時,林宇風已自她身前坐下。褪去了冬日令人臃腫的貂裘,換上一身輕便的白衫,越發襯得他的容色更俊逸了些。

水朵朵擡眼瞅了瞅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小風,你今日的裝扮看著都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林宇風移身望著她,若有所思。好半會兒,他垂眸深思:“聽說是大齊的鼎鼎有名的顏大將軍。”

水朵朵收回目光,聲音輕柔,神色木訥。

“是,顏哥哥代人來找我回去。”頓了頓,望著林宇風,十分堅定,卻又玩味地笑,“我也知道他來此的目的,我很明白。”

“受人之托,莫非是你……”林宇風剛想揣測千面,卻被水朵朵接了話。

“我知道是誰,他也沒有騙我。”

腦中突然想起顏照見她的情景。

他擔憂地摸她的頭,他說,朵朵,能看到你,顏哥哥很開心。

他又說,朵朵,你知道麽,顏哥哥和主公他們都很擔心你。

他還說,朵朵,蘭姑有喜了,她也想你早點回去。實話實說,今日我受她之托。

有那麽一刻,她只覺得天昏地暗,仿佛周身血液活活凝住,她自己也呼吸艱難。

他的女人,他師父千面的女人,她的師娘蘭姑有了身孕。

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突然降臨,好似一盆冷水從水朵朵的頭流至腳踝,然後體弱傷寒,一直寒到心裏。

在此之前,她還在自私地幻想。也許,自己的師父從頭至尾都歡喜著她,所以蘭姑處處為難她,甚至對她惡語相向。可如今呢,自作多情的是自己,橫插一杠的也是自己。

“朵朵,朵朵你怎麽了?”林宇風喚醒出神已久的水朵朵,“如果你要回去,我也不……”失落之言尚未吐出,水朵朵已拽住了林宇風的袖子:“小風,明日你可願陪我去個地方?”試探性的眼神忽明忽暗,怔怔地掃在林宇風的身上。林宇風凝了凝眉,點頭應了。

“為什麽帶我同去,朵朵?”

水朵朵挑眉笑問,“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假話是怎樣的?”林宇風問話不按常理。

水朵朵巧笑嫣然:“我都同你處了這麽久,你自然是要娶我做妻的。既然如此,你陪自己的夫人,有什麽不妥呢?”

林宇風敲了敲桌子:“那真話呢,又是如何?”

水朵朵答得更響亮了:“真話,呵。因為我師娘不太歡喜我,一心誤認為我與她相公,哦。也就是我師父千面有些不尋常。故而處處針對我。所以想要勞駕小風你啊,跟在身邊,好好保護我。”水朵朵翹著嘴。

“呵,這個理由既實在,又幹脆。我很喜歡。”嘴唇笑意卓然,俯在水朵朵的肩頭,貼著耳朵低聲說,“朵朵,相比之下,我更喜歡你的假話。日後你要好好想一想,做出一個滿意的抉擇。還是那句話,嫁給我會有很多很多的好處,朵朵,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水朵朵開始如鶯淺笑:“你是說真的。好。容我想想,我們女人要嫁的好男人,須經得過考驗。小風,你可要記住了。答應了娶我,也要經得起考驗。”

林宇風回身撥弄著茶盅蓋,臉上一派鎮定自若的神色:“經不住考驗的男人不會想著來娶你,朵朵,你是我的,遲早有一天,你會被我明媒正娶,進入我的山莊,做我這浩大山莊的女主人。”

水朵朵瞅著他,故作不屑,假笑著問:“女主人?呵,不錯,感覺會很神氣?是不是也能……管到你?”

林宇風錯愕許久,歪著腦袋,一副小巧伊人的模樣:“娘子,為夫日後定好好善待你,絕對聽你的話。”

水朵朵眨了眨眼,笑瞇瞇地望著他:“你這個樣子真的很~那好吧,為了你能死得明白點,我就舍命陪君子,看一看你到底能用什麽方式打動我,讓我水朵朵心甘情願地成為你的妻。”

“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水朵朵和林宇風擊掌為盟。

三月初三,草長鶯飛,鶯蹄鳥轉,大好的春時。

從熹楓山莊乘坐馬車進城時,已是晌午,到得千面府邸,已有數人等候。十幾個曾在蘭姑婚宴上見過的家仆斂首垂眸站在門外。

“相公,朵朵今日回府,你該出門去迎一迎。我想朵朵應該很高興。”

蘭姑挺著肚子,正站在一旁給千面添茶水。隨行的老婆子細心,眼珠子定著蘭姑的腹部,一動不動。似是關切,又似是無奈。

作為一個仆人,做什麽事都該小心翼翼,尤其要讓這主子舒服安適。主子舒服安適了,他們這些做仆人的也才能舒服安適。可主子舒服安適了,也不見得他們這些下人一定能夠舒服安適。凡事都是劫,凡事都是命。

“師父?”剛至院內,水朵朵望著千面的背影,忍不住驚喜喚他。

林宇風離水朵朵兩丈有餘,正雙目瞪著坐於太師椅上的千面。

“朵朵,在外面玩得可好?”放於膝前的手微微一顫,千面轉過身來,眼眸忽閃,直瞥到水朵朵身後的林宇風。他的手指快要嵌進肉裏,食指輕輕揚起,卻仍笑著開口:“朵朵,那莫不是……”

水朵朵慌張地擺頭搖手,千面沒有註意,直接忽略她的想法。

“熹楓山莊聞名遠播,林老莊主的俠義在江湖上也是聲名顯赫。”千面出口讚那迎柳而站的林宇風。

林宇風同千面對視一眼,也大步走來,笑著將手中一柄折扇打開,近到身前,對千面拱了拱手。“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易容高手千面公子,今日得見,真是林某的榮幸。”

千面擺手,笑達眼睛,起身近到水朵朵身前,對著林宇風也拱手作揖:“林莊主說笑了。”斜眸望了一眼水朵朵,秉息回道:“這些日子多虧了林莊主照顧朵朵,我這徒兒天性貪玩,恐怕給你惹了不少的麻煩。”

看著兩人鬼鬼祟祟的對視,以及捉摸不透的笑意。水朵朵糊塗了,納悶地瞅著他們。

“既然回來了,幹坐在此地做什麽?我已命人準備了好酒好菜,不如我們先回房再說。”

千面少時因師父的關系,與熹楓山莊的老莊主林天有過一面之緣,當然與林宇風也有了一面之緣。所以二人相見,雖不知根知底,卻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

二人在這一層上下得功夫很深,彼此間打聽得更是一點紕漏都沒有。

蘭姑攜著幾人到了府邸的臨雲閣。此閣除最底的一層安置著房屋以外,另外三層均供賞景用。

“林莊主請!”千面伸出手臂往身後的凳子處一指。

林宇風拱手示意,就坐。蘭姑挺著肚子,攜著兩個隨身伺候的婢女給幾位看茶。

千面蹙眉喚住正欲下樓的蘭姑。“你坐到為夫身邊來!”千面笑著看向蘭姑,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朵朵剛回來,一定有很多話想對你這個師娘說。”蘭姑會意,磨磨蹭蹭地挪過來。

水朵朵的臉色有點難看,手心都捏出細細的汗漬。

為夫,師娘?難道他們真的一往情深了麽?心裏咯噔一響,猶如萬蛇嚙蝕,疼痛難忍。

“朵朵,你選中這個時候回來,真的很及時。師娘我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你說這孩子出生後,該長得像你師父,還是長得像我一點?”蘭姑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喜笑開顏。

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心態想要看著水朵朵難過。

也許,就如常人所說的。

只有一種事情能讓女人爭鋒相對,只有一種事情能讓人變得盲目。

水朵朵心裏明白,她卻裝作不懂。

“長得很像……你。”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擡首細細打量,卻忽地發現蘭姑慘淡的臉色:“不過長得更像師父。”食指一伸,傻笑良久。

她的手心細密如珠,林宇風見著她額角的虛汗,也情不自禁地覆上了水朵朵的手背。林宇風輕聲笑了笑:“別怕,有我在這裏。”水朵朵努力攢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表示無礙。

可這麽一個暧昧的舉止卻死死地落在了千面和蘭姑的眼裏。

千面神色恍惚,看不出喜怒哀樂。倒是蘭姑,興許有了身子的女人時刻都有成為母親的活力。所以眼睛嘴角都是滿滿的笑意。

她望著一副心不在焉的千面,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遂找來閑談的說辭。

“朵朵,都有喜歡的人了。”兀自笑了笑,走近水朵朵,挨她身側坐下,拉著朵朵的手又笑,“若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也該早點回來告訴你師父和師娘我一聲。孤身離家算是怎麽一回事兒?”掃了水朵朵兩眼,開始小聲責備。

隨之又將眼睛覷到一旁光彩照人的林宇風身上,恭敬地起身一揖,“林莊主費心了。”望了望千面,笑意漸甚。好似故意加大了聲音,“朵朵日後能得林莊主照顧,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我和她師父也放心多了。”嘴唇一動,不由自主,“相公,我們是不是該替朵朵高興,能找到像林莊主這樣一位如意郎君。”

千面咿呀一聲。風撩撥他的青絲。一種前所未有的涼意直達全身。

他卻是點了點頭。

他僅是點了點頭。

水朵朵看見千面沒有什麽表情,那麽空虛的眼眸。

她有點失落。慌忙間也應聲:“師娘怎麽如此說笑,小風只是朵朵結交的朋友。這一次能安然無恙地回來,還多虧了小風。”

蘭姑訝異,只得改口對林宇風賠禮:“哦……嗯,適才有點唐突,請林莊主莫要見怪。”遂拿杯起身,給林宇風敬酒。林宇風微笑握杯起身,也一同飲下自己的酒水。

待到午膳時,四人都心事重重。

蘭姑找了個托辭,將水朵朵拽到了房裏。

彼時,男對男,女對女。

房門忽地一閉,蘭姑近到水朵朵身前,怒目圓睜,喝斥:“你這次回來是想做什麽?”蘭姑的聲音沙啞,“你知不知道,如今我已經懷了你師父的孩子。這說明什麽,你該知道罷!”淚水盈滿臉頰,“他,他與我情投意合,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呢。”

水朵朵不理會,繞過她,想要開門。

黑暗中珊過雪亮的冷光,她拿劍抵住水朵朵的脖子,神色兇狠。

能聞見刺鼻的血腥味從房裏溢出,風兒掠過,掀開淡黃的窗紙。一束明光隱隱綽綽。幾近模糊的暗影中,能看見地上的鮮血。

水朵朵用手握住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她冷冷質問:“蘭姑,我沒想要與你爭些什麽。你的眼裏為什麽就容不下我呢?”她也開始低泣,“以前我們四人在一塊兒的時候,你總不會如現在這般蠻橫無理。你總說我破壞了你和師父,可你卻從未深思過到底是我水朵朵的介入,還是因為你從來就不自信。所以患得患失,把所有的辛酸委屈都發洩在我的身上。蘭姑,我也是個人!”匕首砰一聲落到地上,抖得匕首身上上的血漬濺了一地。

那麽觸目驚心的血點沾在蘭姑的裙擺上。

“對,我是不自信,一點兒也不自信。可我有什麽辦法,我什麽都可以做,唯獨無法辦法看著他把自己的心放到你的身上。水朵朵,為什麽,為什麽,我總鬥不過你。”

她蹲坐在地,把臉埋在雙掌裏,想著最初告訴自己相公有了身孕時他的吃驚和茫然,沒有任何行動表明他的在意。一切都是徒然。

“水朵朵,自從有你的出現,我每天過得提心吊膽,你知不知道,我們每日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私下從不多說一句話。”淚水沿著手指縫滴落,像六月的雨那般清冷。

水朵朵開始哭笑不得:“我之前小,不願明白些什麽。可是蘭姑,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沒有我水朵朵,你依然得不到師父的愛呢?以前師父是怎樣的人,你很清楚罷!”苦笑兩聲,指著自己,“你總說師父對我有意。可為什麽他要娶你。他娶了你,自然不會再娶旁的女子,所以,他與我終究是無緣的。既然如此,你還在擔心什麽呢?”

屋中一時大亮,水朵朵跨步從房裏出去,那雙被割傷的手血漬已幹,可隱隱的疼痛還時時牽動著那顆脆弱的心。她盯著湖中的垂柳,湖水泠泠,寂靜無波。日光射下來,湖面璀璨耀眼。

她與蘭姑的情分,終究走到了盡頭。

一個男人,如此簡單的理由。

“千面公子,如果你關心朵朵,那麽最好……能管住你的女人。”

林宇風隨手抽出那塊探子腰牌,當空擲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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