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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入虎口女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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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淡,微雨連綿。阿妍和水朵朵互相拉著,闖進了雨蒙蒙的官道裏。

沒有油紙傘的遮擋,只有兩個仰面受著雨水洗滌的孩子。

守城門的將軍站在城池上,揮了揮手,一隊一隊出城的百姓夾緊衣袍冒雨前行,如暗流般往城門湧去。

揮手的軍官立於城池之上,揚著黃色旗子。立刻,所有出城之人紛紛被兩名軍士用長槍攔了下來。

不服氣的百姓隊伍用著百般力氣緊緊地往城門推,可是毫無希望。眼睜睜地看著城池大門慢慢闔上,只需一聲轟隆,即刻塵埃落定。

依舊沸騰著不甘心的氣息。

還有人如困鬥之獸在拼命地朝那城門擠。

阿妍拉著水朵朵,在一旁看得極其揪心。以前她不知道進這座城門容易,出這座城門卻很艱難。

一聲轟隆,快要閉緊的城門又被兩旁的軍士打開。

此時城墻上站著一個人,那人臉上平和,微微笑著,身後是兩名隨行的羽林軍。他們有著精神抖擻的面貌,謹言慎行的姿態。手上也握著與顏將軍一樣的寶劍。

水朵朵笑著偏了偏頭,看著他,原來是那個兇巴巴搶她野兔子的盔甲男人顏照。

不過,她有點崇拜地看著,因為因為他的一聲命令,挽救了那麽多幾經絕望的面龐。

終於出了城啦!水朵朵仿佛聽見了他們的心聲。

“顏哥哥,顏哥哥!”阿妍拉著水朵朵在下面揮著手喊來喊去,跳來跳去。水朵朵就像被拎上拎下,拎左拎右的兔子,可憐巴巴地望著顏照,就盼著他能趕快下來,她也就結束如此殘酷的拉扯。

顏照會心一笑,轉過身,打算從城門上下來。依舊是淡雅的風姿,走起路來,精氣十足,靴子踏出的咚隆響聲緊湊嚴謹。

“都下雨了,你們兩個怎麽還不回去?”顏照看著阿妍,叮囑說:“阿妍,朵朵初來乍到,不識善惡,你還提醒著點。”

“顏哥哥,你不知道,剛才朵朵可明辨是非了。一個大騙子誰都騙住了,唯獨朵朵沒有。”阿妍讚賞地眼光又掃向水朵朵,一副崇拜的模樣。

顏照不以為然地扭頭看過去:“朵朵,是嗎?”

“啊……嗯嗯。”水朵朵吞吞吐吐地哼了一聲,忙找東西轉移註意力,“阿妍,顏哥哥,這是什麽好玩的東西呀?”水朵朵拿著一個金色的發釵,裝得極其淡定地問。

“朵朵,你來鬧市就問了我兩遍了。”阿妍無可奈何地望著她,一臉的困惑,她腦袋被驢踢了不成,一個東西要記三次?

顏照倒是溫柔一笑,從衣袖裏拿出一兩碎銀,從容地放到了小攤老板的手上,口裏道:“老板,這支釵子我買了。”

小攤老板望著手心,迅速地把銀子放進了袖子裏。還甜言蜜語地對顏照說:“公子的小娘子可真可愛!”

阿妍張口大笑,顏照呆住,臉頰微微泛著桃紅,水朵朵卻十分鎮定地接過釵子,望著顏照,嬌嗔地說:“謝謝相公。”又回頭望著小攤老板,期待地說,“嬸嬸,今天是我和相公成親的紀念日,能否小攤再贈送一支發釵呢?”不等老板開口,水朵朵又頷首低眉,恭敬地作揖道:“嬸嬸你真好,上天會保佑你,生意越來越火。嘻嘻,可以嗎?”

小攤老板瞠目結舌,不由自主地拿著釵子呆住,直到水朵朵從手心抽過,也沒能從驚訝的圈子兜出來。

再定神靜下心,回頭看去,卻發現那孩子早就拿著釵子不見了。

小攤搖了搖頭,心裏萬般不是滋味:天啊,淋老半天的雨,賣出去一支釵子,到頭來又賠了。我這造的啥孽啊!

走出幾裏,雨早就停了。運河上水汽氤氳,朦朦朧朧可見船上人家點著燈籠,在跳舞唱歌。有的雅人在對酒當歌,吟詩作對。還有的船艙裏有藝妓隱隱約約傳出如燕如鶯的歌聲出來。

“朵朵,你可真行。拿顏哥哥當你得取便宜的擋箭牌?”阿妍指著水朵朵的鼻子,學著剛剛朵朵小鳥依人的模樣,然後又齜牙咧嘴地捂著肚子嘔吐。

水朵朵一向巧言善變,但見阿妍在一旁諷刺,於是又小巧依人地俯身摻著阿妍的胳膊,輕聲說了句,“夫人,怎麽又吐了,小心肚子裏有小孩子了?”

忍住,快忍住,再忍住。顏照在背後哈哈大笑起來。阿妍紅著眼睛把鼓鼓的荷包往水朵朵眼睛一晃,直見得水朵朵兩顆閃閃發亮的眼珠子跟著她的荷包移動。

水朵朵拽了拽阿妍的袖子,阿妍不理會地拂過,水朵朵再次拽了拽阿妍的袖子,阿妍仍舊不理會地拂過。水朵朵努力地拽住阿妍的袖子,緊緊地,阿妍用盡全力也拂不過袖子。終於肯扭過腦袋戲弄地說:“怎麽了,你還要努力地問一個身懷六甲的人要銀子嗎?”

“夫人,不是朵朵欺負您,而是朵朵太心善了,想要以身試毒,這樣寶寶生出來才可以萬無一失?”水朵朵即便很壓制自己的大嗓門,但是聲音還是飄到了顏照的耳朵裏。

阿妍這次真的手足無措了,真真覺得這水朵朵就是上天派下來折磨她的吧!

“阿妍,最近主公可有什麽安排?”顏照望著阿妍,沈思道,“你可知主公遇刺客一事?”

“刺客?”阿妍手一僵,想了想,叫著說,“顏哥哥,你不知道主公已經撞見刺客無數回了麽,這次估計也是一樣?”

顏照眼睛定在阿妍身上,最後笑了句:“說得不錯,那刺客刺殺了無數回,可沒聽說主公有什麽閃失!”再擡頭望去,水朵朵早拉著阿妍進了酒肆。

酒肆分上下兩樓,人員覆雜。穿著各異的人往來頻繁,靠窗的雅座除了皇宮貴族,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只是近幾日以來,胡人竟是不計其數。

水朵朵並不知道,拉阿妍進去就自作主張地選了雅座。店小二急得忙上前阻擋,水朵朵不愉悅地指著他說:“大哥哥,他們都可以上去坐,我們為什麽不可以?”說著水朵朵又把阿妍鼓鼓的荷包拿出來晃著,順便特別註意地拿出銀子以此證明其中真假。

“兩位小客官,不是不讓你們坐,而是雅座已經全部被人定下了,所以——”店小二做出一個請移座的姿勢,笑著彎了彎腰。

“不行,阿妍。朵朵真的很想坐上面去,你就幫我想個辦法,或者把你的胡刀給我用一下。”水朵朵踮著腳附在阿妍的耳邊。

不等商量,阿妍便真的拔出胡刀來,看得身側的朵朵一楞一楞的,只看見幽亮的寶刀一閃,就抵在了那小二的脖頸處。店小二站在那裏,吱吱嗚嗚地,臉色大變,青白相間。阿妍又把胡刀往店小二的脖頸動了動,只逼得總店掌櫃慌慌張張地跑下來,拉著阿妍的衣角說:“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我馬上去為兩位女俠準備雅座。黃小,還不快去!”

見著阿妍未用力,那個名叫黃小的店小二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著胡刀尖,往外推了推,退到樓上,拼命一閃,不見了蹤影。

緊隨其後的顏照正要進那酒肆,突然幾個人影閃到了四周。幾人身穿白色錦衣,蒙面,高靴,頭上數條小辮子發髻,手拿彎刀。

顏照橫掃四周圍攻的殺手,知是胡人,便扶手按住劍柄,霎那間拔劍出鞘,和那幾個胡人纏鬥起來,只聽得劍刀兩相交錯之聲乒乓作響,幾秒之後,白人身中數劍,傷得跑了,死的躺在了地上,經過酒肆的平民百姓聞到濃濃血腥味,只得捂著鼻子繞道而走。

然後又是收劍進鞘,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打亂的衣袖,邁步進了酒肆。錦袍便衣,將軍風範,店小二黃小在總店掌櫃千呼萬喚中跑下樓來,對著迎面而來的顏照深深一躬,笑著道:“客官,請上樓上的雅座!”

顏照左右顧盼,卻沒見著阿妍水朵朵兩個孩子,於是正兒八經地問道:“不知可否瞧見兩個孩子進來此店。”

“客官,兩位小姑奶奶在上樓雅座等候,特的讓小的前來通稟一聲。”店小二又在顏照萬分錯愕下鞠了一躬。顏照正待問個清楚,店小二又猛地跑上了酒店二樓。

顏照擡腿慢悠悠地上了樓,恰好看見水朵朵和阿妍正望著他的臉偷笑。

“顏哥哥,有沒有覺得心情舒暢。隨便一進,立馬會有人站在你面前,對你點頭哈腰。”水朵朵比劃著店小二的拘謹樣子,對顏照拱手拜道。

“朵朵,你以為顏哥哥是你呀。顏哥哥作為羽林軍統領,哪一次不是別人對她點頭哈腰,才不像你。跟你一塊,還要讓我舞刀架著別人的脖子。”阿妍不樂意地憋過臉去,嘴巴翹得高高的,從側臉看去,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可是一身的好武藝,卻是令人唏噓不已。

“顏哥哥,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忽然又覺得說錯了話,自言自語一會兒,又擡頭直視,笑著說,“顏哥哥就是顏哥哥,腳力當然也是很好的。阿妍真是笨。”

顏照心莫名地一震,喉結處微微凸起,細一看,不過正拿過桌前的酒壺灌著好幾口美酒呢,酒壺落桌,他對阿妍笑道:“那麽阿妍覺得顏哥哥我應該什麽時候進酒肆才可以呢?”

阿妍臉上煞白,擡起臉,直看得顏照感到不知為何的毛骨悚然,一個孩子,怎那般令人不寒而栗。那種摻雜其中的陌生味道,讓對面的顏照緊緊地捏了一把冷汗。

“阿妍,可把顏哥哥嚇壞了。”顏照想了想,關切地問一旁被冷落到趴著桌子,敲打碗筷的水朵朵,“朵朵,想要吃什麽,顏哥哥我請客!”

水朵朵聽此話立了起來,寵辱不驚地看著顏照,又高聲確認道:“顏哥哥真是好。誰要是嫁給了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顏照張口結舌,冷汗直冒。嘴巴似幹裂地說不上一句話來。

倒是爽朗的阿妍嘖嘖舌,不屑地罵道:“真是個馬屁精,就會拍馬屁。”

水朵朵隨即接口道:“除非你說顏哥哥是馬,否則我就沒拍馬屁。”然後水朵朵又望了望顏照。

“你……”阿妍正要擡頭對顏照訴苦,卻猛地瞧見一雙打量的眼神,似穿心箭矢,似寒冰冷鐵,帶著無人琢磨的意味。

阿妍迅速轉了頭,盯著自己腰際的彎刀。莫非他喜歡上了蘭姑,所以對自己曾經亂拉紅線的做法鄙視到了刀刃相見的地步?阿妍兩小手緊握,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合適。

終於阿妍站起了身,尷尬地一笑,附在朵朵耳邊說了句。水朵朵拼命點頭,擠出了一個放心放心的表情。

然後阿妍跑著下了樓,一臉的幸福,如一只炫目穿梭在紅塵的小蝴蝶。

“朵朵,阿妍是要去哪兒?”顏照看著阿妍的背影,忙拉著水朵朵的袖子問。

“顏哥哥,你是不是喜歡上阿妍了,就連阿妍解手也想要跟著?”水朵朵擠著眼睛偷笑說。

顏照只好幹坐下來,紅潤的臉上突轉,丟下一錠銀子給水朵朵,就揚長而去,走到下樓處,又轉頭對水朵朵笑著說:“朵朵,顏哥哥宮中還有急事,你吃完了立刻回府。”

一陣細碎清脆的腳步聲由近及遠,一直傳到酒肆的最底樓,才截然而止。

“兩位小姑奶奶,好菜來嘞!”店小二黃小從底樓端著菜盤,高聲吆喝,臨近桌位時,都沒看水朵朵一眼,仿佛嚇破膽子似的,低頭看著桌子問道:“三位客官,好吃好喝,請慢用。”說完又用他搭肩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擦桌子。

“什麽眼神啊,其中兩位都走啦!”水朵朵罵了一句,又天真霸氣地搭上店小二的肩,戲謔地說。

“小姑奶奶說得是,說得是!”店小二慣性地對著左邊桌子點了一下頭,對著右邊桌子也點了一下頭。

實際上,水朵朵既沒坐在右邊,也沒坐在左邊。她稀罕地看著那人把頭往左磕了磕,又往右磕了磕。

好一會兒,她便可憐起那店小二的頭來。如此亂磕,腦袋壞了怎麽辦呢。

“有什麽好吃的?”水朵朵期待地拿著筷子問。

“小姑奶奶,本店所有的東西都是好吃的,沒有不好吃的?”店小二自賣自誇,就如他自己開得一樣。

“那去把本店不好喝的酒拿來!”水朵朵捉弄地揮了揮手。

“好嘞,拿本店不好喝的酒!”店小二大吼地往樓下叫了一聲,剛邁了一步,又回過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汗,“姑奶奶,我們這裏沒有不好喝的酒。”

“可是你剛才嚷了。那些貴客都可以作證。”水朵朵誇張地指著另一雅座的幾人,用她清脆動人的小嗓子說了一句。又眉飛色舞地朝座位上那個正品酒的老大叔指了指。

店小二黃小看上去已經要抱頭痛哭了。今日是什麽好日子,費盡心機不討好的時候啊……

有人再也憋不住笑,豪爽地笑了聲:“黃小,平日能說會道不是你的絕活嘛!”

年邁的老掌櫃拎著酒壺,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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