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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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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母走了,在睡夢中離開世間。

她平日很早起,這天卻遲遲不見人影,夏香芷進房察看,看見母親永遠地睡著了。

癌癥常伴隨劇烈的疼痛,夏母很幸運地沒有遭受這折磨,在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她親眼看著女兒有了好歸宿,她帶著滿足的微笑離開女兒,去見丈夫與愛子了。

夏吞芷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她堅強地為母親辦理後事,整個過程沒掉一滴眼淚,曹家所有人義不容辭地協助,曹亞劭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依照母親的遺囑,她帶著母親的骨灰上山,將她與父親合葬在茶園。

回來後,她待在夏家客廳,拿下墻上的全家福照,打算帶回曹家。合照裏有她的雙親、大哥與她,現在只剩下她了。

她捧著照片發楞,還是不能相信,母親真的走了……

家人相繼過世,母親與她都飽受打擊,生活中的歡笑和喜悅仿佛都熄滅殆盡,就在她重拾幸福之際,她最想分享的人就是母親,為什麽上天不讓她多享受一點溫馨快樂,這麽迅速就把母親帶走?

她酸了眼眶,劇烈的痛楚充塞胸口,曹亞劭輕輕從她手上拿過照片。

“她走得很安心,沒有牽掛。”

她始終沒有哭,他反而更擔心,她很堅強,可他就怕過度堅強,崩潰時的力道也會更強烈。“你哭吧,別把情緒壓著。”

她忍住淚,淒然搖頭。“我答應過媽不哭的。”

婚禮的忙碌、喪禮的傷心接踵而來,激烈的情緒轉變最後讓夏香芷病倒了。

曹亞劭細心照料她,她很快地康覆,但隨著秋意越來越濃,她卻越來越瘦,話也越來越少,時常恍惚出神。

曹爺爺很擔心,天天燉補品給她吃,卻不見好轉,他擔憂得頻頻念兒子。

“你怎麽搞的?自己的老婆也不會照顧,你看香香瘦成那個樣子!”

“我有盯著她吃飯,她也都有吃啊。”曹亞劭也急啊,他是她的枕邊人,她的狀況他最清楚,她沒有病痛卻不斷消瘦,生病的恐怕是她的心。

她變得不易入睡,他也陪著晚睡,時常抱著她,跟她聊,哄她放松情緒。

“我一開始就欠你不少,都沒還,一晚又一晚的利上滾利,到現在欠多少了?”他常拿新婚夜的事和她說笑,他們遲遲沒有圓房,但現在他根本沒心情想那事。

“欠得可多了,我特地準備了一個小本子做紀錄,你賴不掉的。”她會配合他說笑,但笑容淡淡的,有氣無力。

“嘖嘖,你現在可是小富婆了,看來往後我得拚命還債了。”他強顏歡笑,睡衣下的她越來越輕盈了,瘦得讓他心驚。

最讓他擔憂的是她依然堅持上山照顧茶園。

茶園占地遼闊,每個角落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以她疲憊的精神狀況,萬一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你最近別去茶園了,精神不好,還是待在家休息,你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

“有賴伯在,員工也都是跟我一起工作多年的,不會有事。”

“之前你常回來這裏照顧你媽,也不是天天待在山上啊,現在不是采收季,沒必要這麽親力親為,讓自己松懈一點吧?”他力勸。

“我不能。”她語氣輕得像囈語。“媽也走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茶園。”

“你還有我。”

“嗯。”她恍惚應聲,目光空洞,仿佛懷著屬於自己的心事,他碰觸不到,也無法為她抒解。

他焦躁,漸漸感覺到她母親過世後,她仿佛把自己和他隔離開來,她嫁給他,她的情感卻與他越來越疏離。

她從不向他尋求安慰--他猛然驚覺這一點,夏母生前和過世後都一樣,她從不向他訴苦,也幾乎不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為什麽對他這麽見外?是因為她太獨立堅強,無法依賴旁人嗎?

他阻止不了她,她還是堅持每天上茶園,但他不放心她獨自駕車,和賴伯商量後,安排茶園一位中年女員工每天開車接送她,即便如此,他還是提心吊膽,每天工作空檔都要打電話給她,確認她安全無恙。

他老是抱著電話,單南荻也察覺他的異狀,他如實告知。

“她還好嗎?”單南荻也時常關心夏香芷的狀況。

“不好。”曹亞劭垂頭喪氣,掛念著她,他近來的工作效率也很差。

“你要不要考慮帶她看醫師?”單南荻婉轉地建議。“或者做心理治療,找個能引導她傾訴心情的人,我猜她應該是受不了家人接二連三離開的打擊,情緒調適不過來。”

“我很願意聽她傾訴,但她什麽也不說……”曹亞劭苦惱地捧頭。

“有時候面對熟人,反而不容易說出口,不然,你帶她出去玩吧?你們沒有度蜜月,趁這機會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她母親剛過世,她應該不願意出門游玩吧。”

“也不一定要游玩,主要是換個環境,心境也會跟著改變,你的婚假還沒動用,最近案子比較少,我可以讓你一次放半個月的假。”

這個法子或許可行,曹亞劭沈吟。“我回去和她商量看看,不過現在天氣冷了,也要看她身體的狀況--”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話,奔進來的是助理。“曹先生!茶園那邊的賴先生打電話來說,曹太太摔下山坡了!”

他跳起來,面無大色,果然出事了!“現在呢?她人怎樣?”

“賴先生說,他們及時發現曹太太,把她救上來,她意識不太清楚……”

他來不及跟單南荻告假,抓起車鑰匙就沖出辦公室,沖到停車場。

他顫著手,幾乎對不準鑰匙孔,心急地倒車卻擦撞到出入口的圍墻,刺耳的聲響刮擦他耳膜,車側的烤漆肯定毀了,他卻只想著夏香芷,腦海中翻騰著各種恐怖的想象。

打電話來的是賴伯,難道她傷得沒辦法打電話?她昏迷了?距離茶園最近的大型醫院需要一小時車程,他們送她去醫院了沒?

他渾身發涼,一踩油門,車子如飛馳上馬路。

為什麽不聽他的話?為什麽非得去茶園不可?她把自己逼得這麽緊,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飆到茶園,停了車,沖進山頂的主屋,賴伯剛好和一位中年婦女下樓,他問:“她呢?”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

“夏小姐沒事了,剛請附近的醫師來看過,只是皮肉傷,都包紮好了。”賴伯很驚訝,沒料到他會來。

“她不是重傷嗎?”

“重傷?並沒有啊,我們及時發現她,也做了處理,我都告訴你們助理了,她沒轉告你嗎?”

“我沒把話聽完,只聽到她摔倒,就……”他籲口氣,幸好,她沒事。

他顯然對夏香芷擔心極了,賴伯對他的好感增加了幾分。“她就在房裏休息,有個員工陪著她,你快去看看她吧。”

曹亞劭道了謝,奔上樓,向陪伴她的女員工道了謝,進入房間。

夏香芷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景色發呆,大狗阿福趴在她腳邊,看見他進來,大狗吠叫一聲,她隨之驚覺,見到他,訝異地起身,“亞劭?你怎麽--”

她被三步並作兩步沖過來的他抱進懷裏。

“你沒事嗎?有沒有哪裏痛?”他雙手迅速將她從頭摸到腳,還拉著她轉一圈,仔細察看,她的雙手都有擦傷,左手傷勢較重,但已經包紮妥當。

她猜得出是賴伯通知他,搖搖頭。“我沒事,我今天一起床就覺得頭暈,才會不小心滑下山坡,滑下去後更暈眩,一時躺著沒辦法動幸好當時阿福跟著我,它跑到附近把人叫來--”

“幸好?這有什麽好慶幸的?”他咬牙切齒,果然是因為她精神不濟而出事!“萬一這只肥狗沒跟著你呢?萬一你失去意識呢?萬一你今天沒有被立即發現呢?”

“我下次會更小心--”

“還有下次?!你想讓這種事情發生幾次?”見她因為他提高的嗓音而畏縮了下,他硬生生閉住嘴,用力扒梳頭發壓抑情緒,像暴躁的困獸。

“亞劭……你怎麽了?”她明白他氣憤的口氣是因為擔心,但她沒事了啊,為何他反而更生氣?

他咬牙,他怎麽了?他現在是氣她又心疼她,想罵她又怕刺激她脆弱的情緒,要哄她又怕她更耽溺於自艾自憐!

“我在想,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他原本打算默默守護,等她的內心自行康覆,她卻毫無振作的跡象,他不能再等了,萬一她開始傷害自己怎麽辦?

“我明白,親人過世是很大的打擊,你需要時間走出這些感覺,但我究竟該怎麽安慰你?請你明確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麽做,好嗎?”

“你陪著我,我就覺得好多了。”

“是嗎?我卻覺得,你並不願意有我陪,婚後這幾個月,是我們認識以來,你對我最生疏的時候,我實在不懂你……”他嘆息。“你可以很堅定地喜歡我這麽多年,卻不願意讓我著見你傷心的模樣?你不是在逞強吧?”

“不是……”她搖頭,眼眶軟弱地發熱,她並沒有刻意防備他,可是也無法全然信賴他,內心深處總是記得,自己不是他情有獨鐘的那一位,不是他會永遠包容的那一個,她不敢對他任性,不敢放縱感情,在他身邊,她敢開懷地笑,卻永遠不敢放肆地哭,因為她害怕惹他討厭。

她好討厭自己這樣鉆牛角尖,他近來待她已夠好了,為什麽她還是會胡思亂想?

“而且你在我面前,好像更加疲憊、緊張,想哭也不敢哭出來。”他拭去她眼角淚光,嘆氣。

“不是因為你,我答應過我媽不哭的……”她咬緊唇,唇上血絲忽隱忽現。

“就這樣?”他錯愕,他記得她說過類似的話,這就是她不肯落淚的原因?就因為一個承諾,她這樣拚命壓抑自己?

“什麽就、就這樣?”她激動了,有點結巴,“你沒聽說過,有人過世時,不可以哭得太傷心,否則會讓往生者有所牽掛,無法離開嗎?”

“我聽說過,但你也不必這麽壓抑啊,傷心是人之常情,適度的哭幾次並不為過,她也不見得會知道。”她實在太孝順,也太傻了。

“萬一她知道了呢?如果我害她走得不安心呢?”

“……那你就這樣永遠逼自己忍耐,永遠都不敢掉一滴眼淚嗎?你媽要你別哭,是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你這副模樣不是讓她更牽掛嗎?”

是這樣嗎?她蒼白的容顏露出疑問,殷紅眼眶飽含哀傷的淚水,嬌軀搖搖欲墜,壓抑的痛苦已達極限,卻還不敢貿然讓情緒發洩出來。她對母親的顧念,讓他動容又心疼至極。

她的思路既然轉不過來,他只好順著她的意思了。

他拉上窗簾,房裏頓時變暗。

他今天穿的是及膝的黑色長風衣,他解開衣鈕,拉開風衣寬大的衣襟,裹住她,她措手不及,驟然被黑暗籠罩,他的溫暖無邊無際地包圍她。

他想做什麽?

“只要她看不到就行了吧?我幫你遮住,她就看不到了。”他摟緊她,溫聲低語。“你至少應該為你愛的母親好好哭一場,哭吧……”

“不行……”但他的溫柔,讓她再也無法堅強,她渾身繃緊輕顫,一顆眼淚突破防線,而後是無敷顆,墜落在他營造的隱密裏,融化在他溫熱胸膛上。

他沒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抱著她坐下來,輕輕拍撫,她沒有放聲大哭,她緊咬著牙關,崩潰地嗚咽,在她激動地劇烈顫抖時,他始終不發一語地陪伴。

她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睡去,再醒來時,仍被他裹在大衣裏,枕靠在他肩頭,他正靜靜凝視她。

“覺得好點了?”

她頷首,眼眸腫痛,對母親的思念、不舍,盡情一哭,悲痛依舊,但已較為平靜,她臉上沒有半點淚痕,是他幫她擦去淚水的吧?

她暫時不想說話,他也沒開口,將不知何時準備好的熱開水遞給她,在她啜飲熱水時,他幫她整理衣領、梳理長發,舉止輕柔,像照顧無助的孩子。

她今天梳了個包頭,現在發絲全散了,大概是他為了讓她放松而解開的。

但他不會梳包頭,輕輕幫她紮個馬尾。

氣氛靜謐而溫馨,在緘默之中,兩人更親昵,也無形地更接近。

她氣息發顫,新一波的陌生、酸楚令放松的心房覆又緊繃,她放縱地大哭,又依賴他的撫慰,都沒有惹他厭惡或嫌棄,在她開心美麗時,他喜歡她,在她傷心欲絕時,他擁她入懷,陪她承受。

淚水淹沒她小心維護的界限,那個小心翼翼拘束自己的夏香芷已經回不去了,她有點仿徨,又有踏實的幸福感,鎮壓住最後的不安。

她不再覺得自己是他隨時可能放棄的抉擇,而是他真正在乎的女人。

“我帶你回家吧?”他提議。

回家,回他們的家。

她閉上眼,疲憊地點頭。

他是她的丈夫,而她真正是他毫無保留的妻了……

當天,曹亞劭直接帶她回家休息,之後應他要求,她每周只到茶園去一趟,留在曹家好好休養。

想起母親,她還是常暗自掉淚,但不再刻意壓抑,情緒有了出口,身體的負擔隨之減輕,她的氣色恢覆了,消瘦的頰長肉了,她終於恢覆新嫁娘應有的甜蜜神采。

曹爺爺看在眼中很是欣慰,不時把曹亞劭拉到角落偷問:“你們幾時要生寶寶?”

“哪有那麽快?我們結婚不到半年欸。”曹亞劭無奈。

“半年夠久了,你媽當年可是“入門喜”,我們的結婚周年紀念跟你大哥的滿月酒一起辦哪!”曹爺爺懷疑地打量他。“難道你的腰還沒好?那就趕快去看醫生,不要諱疾忌醫,事關你一生的幸福啊!”

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咧!他的腰已經被積非成是,凡事都推給他的腰,他的腰真他媽的無辜。“跟我沒關系,香香前陣子消瘦那麽多,總得讓她調理好身體,懷孕的事慢慢再說。”

這也是有道理啦,曹爺爺只好按捺心急。“那你要記得喝我給你的藥酒,一天一小杯,隨時做好準備,你聽到沒?記得喝啊!”

“……我聽到了。”他才不要喝,不能碰她還天天灌藥酒,是要流鼻血嗎?

她現在的作息也恢覆正常,不再難以入眠,晚間往往比他更早睡,就算他有心親熱也找不到機會,何況家裏有好幾個電燈泡,想做什麽都不方便。

算了,目前是她的健康比較重要,其他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天氣越來越冷,快過年了,夏家目前已成空屋,夏香芷趕在過年將屋子打掃幹凈,家具都蓋上塑料布,她不打算將它賣掉,計劃將來和曹亞劭搬進去。

今天是小年夜,按習俗要拜天公,夏香芷早早做好了準備,但曹爺爺跟長青團出去玩,曹仲去朋友家過夜,曹冠珩明天才會回來,今晚曹家就剩三人了,沒想到曹季海今晚也要出門。

“你不留在家吃飯?”傍晚的廚房裏,夏香芷正在煮燒酒雞,聽小叔說要出門,有點訝異,她在曹家過的第一個小年夜,該不會只有她和曹亞劭吧?

“我有個老朋友突然回國,我要去接機,可能會聊通宵,不過明晚一定回家圍爐,我爸一再叮嚀,誰敢不回來吃你煮的年夜飯,過年打牌就輸到脫褲。”曹季海聳肩,其實用不著老爸恐嚇,曹家好久沒有女主人下廚,誰不想捧場?

她笑了。“你有特別想吃的菜嗎?”

曹季海想了想。“嗯……醉蝦吧,以往除夕時,我媽都會做這道菜,她過世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了。”

“我會做,其實不難,明晚可以做這道菜。”她回想醉蝦的做法,一面盤算明天出門買材料。

“你要是端出這盤菜,我爸肯定會感動到痛哭流涕,他最近老是對我嘮叨,要我趕快找個像你這樣的好女人結婚,我說二嫂你是少見的賢慧女人,哪是那麽容易找到的?”

“自家人就別這樣捧我了。”夏香芷搖頭輕笑,手裏的料理用米酒用完了,她打開櫥櫃找。

“對了,二嫂,你和三哥最近如何?”

“嗯?什麽如何?”

“我這幾天從網絡上看到一些消息……”

二哥結婚時,媒體沒挖到什麽勁爆新聞,三角戀的新聞隨之沈寂,但田馨妮小姐最近又開始鬧,和老公三天小吵、五天大鬧,據說是葉先生吃他二哥的醋,這炒了又炒的隔夜菜題材,新聞只給了小小的版面,還是他特別留意才發現的,不曉得二哥和二嫂知道沒有?

“什麽消息?”她正探頭到櫥櫃裏,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其實也沒什麽,小事而已。”沒傳到二嫂的耳朵裏就好,也許她早就知情,二哥也處理妥當,沒讓她內心留下疙瘩--

忽見她從櫥櫃裏拿出一瓶酒,他的眼珠差點跌出眼眶,那不是老爸釀給二哥的酒嗎?

“這是酒嗎?”夏香芷疑惑,這個深色酒瓶沒標簽,也沒開封,帶著一股刺鼻的藥草味。

“呃,那是二哥的睡前酒……”曹季海眼睜睜看著她打開酒瓶,嘗了一口。

“味道好奇怪。”不難喝,但肯定不能用來煮燒酒雞。

“那是藥酒,不是烹飪用的。”那是給男人喝的,女人喝了不曉得有沒有效果?無論有沒有,那都是二哥的問題,用不著他操心。

曹季海輕咳一聲。“我出門了。”

夏香芷送他出門,正要回廚房繼續準備晚餐,路過浴室門口,裏頭的曹亞劭突然開口喚她,“小箱子,拿一罐新的沭浴乳給我。”他口氣很郁悶。

“今天不是才新開了一罐嗎?”還是她親手放進浴室的。

“這沐浴乳的味道太惡心,我要重洗一次。”

“怎麽會惡心?那是季海帶回來的,他說是什麽海洋香……”

“海洋香?”砰!曹亞劭不滿地踹開浴室的門,一面系著浴袍腰帶。

“你聞看看,這也叫做海洋香?”他捋高衣袖,露出手臂給她聞。

她好奇一嗅,掩鼻笑著連連倒退。“你聞起來好像……”

“像現宰的魚,還沒掏內臟的,很“腥”鮮。”他悶悶不樂。“這沐浴乳八成是魚類求偶的時候用的,季海呢?”他要找弟弟算賬。

“他出門了,明天才會回來。”

“所以今晚只剩下我們?”喔,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獨處機會嗎?

“是啊。”她心無城府地點頭。“晚餐就簡單點,我煎個魚,炒兩樣青菜,這樣可以嗎?”她問了兩次,他沒回答,只盯著自己瞧,他在想什麽?

他眸光比平日更亮,溫熱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深長,在他微閃的眸底,她捕捉到某種暧昧的征兆,心一悸,直覺地轉身就跑。

“你幹麽跑?”他好笑地拉住她,他什麽都還沒做欸!

“爐子上還在煮東西,我去看看……”

“還要煮什麽?依你說的,煎魚和青菜就夠了。”他瞧著她的目光傭懶而狡猾。“你在緊張什麽?”

“我沒有緊張。”她佯作鎮定,這才留意到他浴袍的腰帶系得很松,別說她已經見慣的壯碩胸膛,連結實小腹都出來見她了,這是他刻意的誘惑嗎?她飛快地往下偷瞄一眼,又馬上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什麽都沒看到,臉頰已飛紅。

“你現在在想什麽?我猜……”他裝模作樣地沈吟。“你肯定覺得我小露酥胸的模樣很性感。”

她笑了。

“要是我屬貓,的確會覺得你很性感。”她揶揄他的滿身魚腥味。

“我知道你害羞,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你欣賞我的肉體。”他一臉得意。

夠了喔,她笑著拍他一下。“不要鬧了,我還要去煮飯--”

“飯可以慢點煮,這樣吧,為了證明你不害羞,你摸我這裏--”他指了指自己半裸的胸膛。“只要你敢摸一下,我就給你五百元。”

“真的?你不會賴皮不給吧?”她顯得不太相信。

“我是誰啊,區區五百元也會賴?”他一臉無害的表情,雖然內心熱血澎湃,他期待這一晚好久了,但她沒經驗,第一次肯定害羞又緊張,他得慢慢來,培養氣氛,先讓她習慣他,鼓勵她主動碰觸他,務必讓她的第一次留下白然而美好的回慮--

他腦中的沙盤推演終止於她的突襲,她居然直接摸了他左邊裸胸一把,一點也不害臊!

他驚訝地搗胸,這也太快了吧?!莫非她對今晚其實也迫不及待?

夏香芷笑吟吟地將偷襲的纖細五指張開,在他錯愕的表情前晃一晃。

“五百元,不可以賴喔。”呵,他皮膚的觸感真好,又這麽好賺,多來幾次她就不必賣茶葉了。

她轉身要走,被他拉住左手,她掙脫,右手又被拉住,她再度掙脫,他幹脆整個人撲到她背上,靠體型和力量優勢黏住她,她想溜走,他不放,兩個人像麻花卷似地纏著玩鬧,跌跌撞撞的,直到撞在墻壁上,她尖叫,他哈哈笑。

“我不是摸了嗎?”她軟綿綿地趴在墻上又喘又笑。

“我是要提醒你到底要怎樣摸,你只摸了零點一秒,五百元可以摸足五分鐘,請顧客別忘了你的權利。”

“我自動放棄我的權利,行嗎?”

“喔,那我再提醒你,今天買一送一,你剛才摸了左邊,右邊還沒摸。”

“你很無聊欸。”她格格笑,越笑就越沒力氣,掙脫不了他。

“什麽無聊?這叫做情趣。”他直笑,雙手扣住她纖腰,低頭親吻她頸後。

她呼吸一亂,不是因為他準確地找到她最敏感的點,是因為他擁緊她的同時,他的身體貼緊她背部,她感覺到他的……他的……他顯然很亢奮,她兩頰火辣辣地紅了。

“我真的要去做飯了。”在他鐵臂圈住她腰間時,她發出虛弱的抗議。

“嗯,看來今晚我們要吃“炒飯”了。”他低沈地笑。

“我沒有打算做炒飯……”她遲鈍地明白他的意思,踩他的腳,他痛哼。

“所以是宵夜才要吃炒飯嗎?”又是一腳踩來,這回他有防備,輕松地避過,左腿順勢往前卡在她雙間,有效而暧昧地制伏她。

他輕咬她耳垂一口。“夏小姐,踩男人的腳是遏止不了他想吃炒飯的渴望的。”

“至少我……”話語因為他大掌滑入她薄毛衣裏而卡住,他的雙手好熱,貼著她腰部游走,新奇而酥麻的刺激令她顫栗,渾身發燙。

所以……就是今晚了吧?他體諒她喪母的哀慟,在他要求她履行婚後義務之前,他先展現了夫妻間的愛護和支持,她早就願意更名副其實地成為他的妻。

她輕顫著,雖然羞怯地不敢有任何動作,卻也毫無抗拒,他明白她願意吧?

隨著他越來越大膽的探索,她雙頰火紅,發出細微的呻/吟,又羞得咬唇忍住,一轉頭,才發現他們剛好在穿衣鏡旁邊,從鏡中倒影可以清楚看見他在她背後的所有動作,他雙手都被她的薄毛衣遮沒,因為掀高的毛衣,她露出一截柔軟的腰身,他褐色大掌與她細致的肌膚形成煽情的對比,他對她的碰觸很輕柔,但他的神情狂熱而迷醉,渴望她的表情好性感……

驀地,她驚嚇地從鏡中發現有人匆匆走進來--那人也發現自己撞見的狀況,猛然停步。

她用手肘使勁撞後邊的丈夫,這一撞正好撞在他胸口,他悶哼。

“夏小姐,你就放棄吧,這一招也不能阻止男人對炒飯的渴望的……”曹亞劭也發現鏡中人影了,他火速把夏香芷腰間毛衣蓋回去,兇殘地回頭。“你不是滾了嗎?!”

“呃……我忘了帶手機。”曹季海表情鎮定,目光死死盯著屋角,不敢亂看,他可是一看到糾纏的人影就趕快別開視線,不該看的都沒看到喔。

“既然忘了還不快去拿?幹麽盯著我們看?你的手機在我們身上嗎?”

“它在你身邊的矮櫃上。”

曹亞劭轉頭一瞧,果然看到矮櫃上那支該死的手機,他抓起它朝弟弟扔過去,曹季海利落地接住,他咆哮:“拿了就快滾!”

好尷尬,夏香芷紅著兩腮偷笑,想逃跑,讓他獨自處理這困窘的情況,曹亞劭掐她的腰,警告她要留下來“共患難”。

曹季海掉頭往外走。“那我走了……對了,我有個建議。”不必回頭,他也能感受到二哥殺氣騰騰的目光,他想了想,決定長話短說。

“二嫂,單吃炒飯可能有點幹,記得配你剛才找到的那瓶餐前酒。”

曹季海拿著手機火遠逃離家門。

為了確保接下來沒有人打擾,曹亞劭將屋前屋後的門都上鎖確認,然後……

可是她聞到他身上的魚腥味就笑場,他只好再去洗一次澡,再然後……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她以為會很痛,的確也相當不適,她相信他竭盡可能地溫柔了。

但結束時她深深悔恨,不要說五百塊,五千塊她也不該上鉤,這事要是早一點發生也就罷了,偏偏隔天就是除夕,曹家人都在,萬一她不對勁的走路模樣被發現,以後如何在曹家擡得起頭?

雖然那樣銷魂的親密結合,令她深深感動,也非常陶醉,同時深深明白,以這樣劇烈的體力消耗,絕對需要節制,至少她不該在淩晨醒來時,被他引誘,居然又一次……她只好安慰自己,至少這樣很“物超所值”,她不但賺了五百元,還得到額外兩份“贈品”,相當劃算--

她應該責備自己的貪小便宜啊,不是沾沾自喜!

於是近午時她醒來後,就這樣躲在被窩裏,想要認真反省,又屢屢分心,甜蜜和害羞打了五分鐘的架後,她決定還是先起床梳洗,除夕要祭祖,她得下樓準備了。

不料她低估了身體疲憊的程度,想推開毯子坐起,腿間卻一陣羞人的酸軟,她的腰和腿都猛烈抗議,不願下床。

同時她也發現,她身上穿的是那品蓮送的那件睡衣--

第二次之後,她酥軟無力,他抱她去泡熱水澡,拿毛巾裹抱她回床上,答應幫她穿好原本的睡衣,困倦至極的她才放心睡去的,怎會換成這件睡衣?

而且她胸口還多了一些東西--除了淡淡的吻痕,還有他的蟬形玉佩,它怎麽跑到她身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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