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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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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瞧著身邊的丈夫,在她努力懺悔、為了全身酸疼而苦惱時,他毫無所覺,他好夢正酣,還輕輕打鼾。

她覺得他的鼾聲透著一股慵懶的滿足,還有點得意,仿佛他正在夢裏竊笑,非常以他的“物超所值”為傲--不,他根本是扮豬吃老虎,用五百元當餌,引誘她自投羅網,心機好重哪!

他趴著睡,寬肩裸露在早晨的空氣中,毯下的身軀似乎不著寸縷,戴著婚戒的那只手揪著枕頭一角,她輕戳他露在毯子外的手臂,他沒醒。

看著他的睡容,她忽然不急著起床了,躺回他身邊,瞧了他一會兒,將自己的手疊上他的。

她白皙的手棲息在他寬大的手掌旁,兩只婚戒一同閃爍,像並肩閃耀的幸福星星。

她嘴角微揚,悄悄以指描繪他臉龐,長長的睫毛,淩亂的鬢發,剛毅的下巴,她最喜歡清晨的他,長了一點點胡渣,略帶頹廢的魅力,更有男人味。

他體力遠勝於她,不過昨晚連續兩次,他應該也很累吧?

她的食指游移到他唇上,突然被他雙唇含住,她嚇一跳,慌忙抽手。他睜開眼,微笑瞧著她,顯然早就醒了。

“一大早就偷襲我,莫非你想來第三次?”他輕笑,眼中閃著興味盎然的光芒,剛睡醒的沙啞嗓音好性感。

“我才不要。”她揪緊毯子遮掩自己。“我的睡衣呢?我昨晚穿的明明不是這件。”

“我本來要幫你穿上原來的,後來發現衣櫃裏有這件,當然要穿它,你怎麽不早點把它拿出來?它這麽美,你穿上它,整個人就像一件美麗的藝術品。”他稍稍拉開她這邊的毯子,欣賞她穿著性感睡衣的動人模樣,她連忙把毯子扯回來遮掩自己,他暧昧的眼神顯然意圖害她的下床之路遙遙無期。

“我欠你的龐大債務,總算正式啟動還債機制了,昨晚償還了多少?”

原來他昨晚是在“還債”?她想了想。“就算我是放高利貸的,昨晚也回收得差不多了。”

“你這家地下錢莊會不會太客氣了?你不是應該狠狠壓榨我,把我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榨得一滴不剩嗎?”

他深深惋惜沒有被她“蹂躪”的口吻,讓她兩腮淡淡泛紅。

她不好意思的模樣真可愛。他微笑,和她四目相望,喜歡這樣瞧著她的感覺,整顆心仿佛變成烤過的棉花糖,又甜又軟又溫暖。

雖然欲/望蠢蠢欲動,但才剛經歷初夜的她不能承受更多了,他只好忍耐。

“我覺得被壓榨的其實都是我。”她委屈地咕噥。

他輕笑,她又想起玉佩的事。“你的玉佩怎麽跑到我身上?”

“換睡衣時順手給你戴上的,覺得你戴起來比我可愛,就給你了。”

“我記得,最初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戴著它。”那時的他是黝黑爽朗的大男孩,隨父親來拜訪新鄰居,戴著與他模樣不搭軋的可愛玉佩,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玉佩其實是我媽的,我家三個男孩裏頭我最難養,病痛很多,我爸媽求了很多平安符給我,都不見效,後來我媽把它給我,這是她從小戴的,玉能辟邪,戴上之後我真的比較健康,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

“這麽重要的東西,我不能……”是他母親的遺物,她不敢貿然接受。

“就當是婆婆給你的見面禮,收下吧。”他挑起她一綹發絲把玩。“我還記得你剛搬來時的情形,那時的你就留著這樣的長發,我覺得很美,但你很內向,我找你說話,你都沒什麽反應,漸漸地也就不會主動找你了。”

也許當時他就有點心動吧,卻因為她的羞怯,沒有令純純的情緣延續,後來的他,愛上了別人。

“那時候對彼此不熟,都不敢說太多嘛。”她微笑,為了他的喜愛,她願意永遠留著一頭長發。

“我一直覺得你長發的模樣最美麗,但現在……”他凝視她。“不論你將來變成什麽模樣,我都一樣愛你。”

他仿佛走過一條曲折漫長的路,有過自己的向往追求,而她是意外的風景,他排斥意外,認為自己熱情的向往才是正確的道路,但當初可有可無的嘗試,成為他願意永遠停駐的終站。

或許是他的心,引領他來到她身邊。望著她不掩愛意的微笑明眸,他早已感到同樣的怦然心動,分分秒秒的積累都令情更濃,求婚不是因為她愛他,是因為他愛上了她,這世間沒有什麽能令他願意拿她交換,沒有什麽能令他放棄她,拋就是他最珍貴的愛妻,誰也無法替代。

而她感動得無法言語,靠過去想吻他,右手順勢往毯子一按,按到某個長長的條狀物,有點硬度,這奇妙的觸感,莫非是--

擡頭看到他詭異的表情,她猛地抽回手,瑰麗紅澤瞬間席卷她兩腮。

“對不起……”她吶吶道歉,其實夫妻之間不需要避諱這個吧?但這麽直接還是讓她好尷尬。

“唉,你碰到的是我的手啦。”他眼中蘊著愉快而古怪的笑意。

“喔。”她松口氣,幸好不是碰到他的私密部位。

“……如果這樣會讓你輕松一點的話,你就這樣以為好了。”

“……”所以她碰到的果然是他的……

“你真遜,連我的手臂和“那個”都分不清楚,哈哈--”他先是顫抖地悶笑,繼而放聲大笑,笑到捶床,砰砰砰直響。

她渾身熱烘烘的,一半是困窘,一半是羞惱,她是缺乏經驗的新手啊,難免會弄錯,他有必要笑得這麽誇張嗎?

“你為什麽會弄錯?啊,我懂了,肯定是因為我的手臂和“那個”的尺寸差不多,所以你摸到形狀差不多的就誤認了。”他一副沾沾自喜的口吻。

“呸。”她輕聲表示不以為然。

“你呸什麽?”他聽到了,黑眸微微瞇起。

“我聽到一只小雞在幻想自己是老鷹,覺得很好笑。”他的手臂足足有她的兩倍粗,這個幻想的比例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就算不是大老鷹,好歹也是鴕鳥。”

“……鴕鳥的體型比老鷹還大好嗎?再說重要的不是尺寸,而是--”

“是什麽?長度?”他故作天真地瞧著她,他愛死她語塞臉紅的俏模樣。

“尺寸和長度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那你到底要說什麽?”看她說不出,兩頰一徑羞窘緋紅,他聳肩。“好吧,或許你看一下實物,就會想起來,身為一個體貼的丈夫,老婆對我的身體有所好奇,我絕不吝嗇,我馬上就來滿足你求知的欲/望。”

“你是想滿足你暴露的欲/望吧!”見他作勢要掀開毯子,她想溜,又被他捉回來,他的神情令她臉紅心跳。

“一、二、三--”唰,他猛地拉開毯子。

她倒抽一口氣,但沒看到預期的健美裸男,他沒穿上衣,但穿了保暖寬松的棉褲,而且毯子還有一定的厚庋,但她更胡塗了,剛才摸到那麽形狀分明的到底是什麽?

“傻瓜,你剛才摸到我的手腕。”他捏捏她臉蛋,語氣愛昵。“你真的以為你捏到我的要害?你那力道,甘蔗都會瘀青,沒有哪個男人受得了,我要是被你斷送了一生“性”福,哪裏還能跟你在這裏討論老鷹和鴕鳥?”他又一次爆笑了。“你好呆,太容易上當了,哈哈哈--”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捉弄她!她徹底羞惱了,毯子一掀,罩住自己,躲在裏頭不出來。

“你在幹麽?”他戳戳鼓起的毯子。“小箱子打算變身成小粽子嗎?還是小包子?”

毯子瑟瑟發抖,更生氣了。

“好啦,我不笑你了,誰讓你這麽可愛,連一個“呸”字都說得那麽甜美秀氣,我忍不住想捉弄你嘛。”他把她連人帶毯抱住,甜滋滋地哄她。“乖,快出來,別躲在裏頭,小心缺氧。”

她堅決地不肯出來。

“莫非你嫌我剛才沒誠意,沒讓你親眼監定實物,滿足你求知的欲/望?好吧,那我馬上脫光就是--”

“曹亞劭!”她終於尖叫著掀開毯子。

“別叫得這麽親熱,我會興奮。”他低沈地笑,又像昨晚那樣撲到她背上,沒壓疼她,只是運用體型優勢害她動彈不得。

“你卑鄙……”她不支的體力根本應付不了他的狡猾,努力掙紮也無法擺脫,兩人玩鬧沒多久,她就氣喘籲籲。

“你是蝸牛我是殼,你是鍋子我是蓋,你是尤加利,我是無尾熊,你去哪兒我跟到哪兒……”他哼著亂七八糟的歌,自得其樂。

“你下來啦……”這什麽幼稚的歌啊?他還親吻她頸後,她又癢又笑,但他的吮吻逐漸變得專註,她也漸漸止住笑,感覺他手臂溫柔地束緊她腰,她放松下來,溫馴地伏在他身下,他濕熱的口舌在她肌膚上游移,輕舔她耳後,像貓兒親熱地梳理伴侶的毛,她眼眸半閉,被催眠了,昏昏然地舒適滿足。

當他的手開始不規矩,滑入她的睡衣,輕輕愛撫她胸脯,她的呼吸隨之火熱急促……

情方濃烈,被電話鈴聲打斷,曹亞劭不想接,但電話很堅持地拚命響,夏香芷無法忽視,微喘地用手肘推推後面的他,示意他接聽。

嘖!是哪個不識相的?他低咒一聲,不耐煩地抓起話筒。“餵?”

“你們在做什麽?”是家裏的內線電話,曹冠珩冷靜地問:“我不是有意打擾你和香香,但是鄰居過來關心了,問我們家怎會有女人的尖叫聲?你希望我怎麽回答?要是沒給人家滿意的答覆,他們可能會去報警。”

“你去跟他們說,只是蝸牛跟她的殼在玩耍。”他掛了電話。

“誰啊?有什麽事?”夏香芷問著,她玩得兩頰嫣紅,還有點喘。

“是我哥。沒事,別管他。”他抹抹臉,嘆氣。“我現在很後悔,我們沒搬出去住。”

家裏人太多,對新婚夫妻而言真是個大問題!

曹亞劭下樓去打發大哥,曹冠珩是回家來拿東西的,拿了又走了。

隨後,曹亞劭出門買了餐點,回來餵食夏香芷,他堅持她繼續休息,於是用過餐後,她又小睡片刻,直到中午,體力恢覆了些,他才讓她起床。

他沒把鄰居聽到的聲音告訴她,不然她會躲在房裏一輩子不出來。

他還自告奮勇地扛起采購的責任,午後拎著她開的清單出門,結果一去就是兩小時。

夏香芷獨自在家,準備煮他愛吃的梅幹扣肉,但醬油用完了,她出門去買,回來時就聽見電話鈴聲急響,她脫了鞋,趕快跑進客廳接聽。

“亞劭?亞劭是你嗎?”打來的卻是個女人,微帶哭腔的語氣很著急。

“他不在,請問你哪邊找?”這聲音聽著有點耳熟。

女人靜了靜,語氣突然變得尖銳。“我找亞劭,他不在嗎?”

“……是田小姐嗎?”夏香芷認出來了,拿著醬油瓶的纖手微僵。她想做什麽?

“是我。”田馨妮這才承認,第三次問:“請問亞劭在嗎?我剛打他手機,他沒接,我有急事找他。”她一徑追問曹亞劭,完全不將她這曹太太放在眼中。

“他出門了,你有什麽事?我會幫你轉告。”

“我……”田馨妮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咬了咬牙才道:“昨天早上,我老公他……打我,我跑出來,不想回家,我老公管制我的零用錢,我帶的錢不多,已經花完了,實茌沒辦法了,只好找亞劭幫忙。”

“你沒有其他朋友可以找嗎?怎麽不向你娘家求助?”她不是不同情田馨妮,但委實不願這女人再和曹亞劭有任何瓜葛。

“我沒有娘家,我家人很早就都過世了,我也沒什麽朋友,就算有,交情也不深,我現在這樣,不想跟任何可能洩漏我行蹤的人聯系。”但她卻把自己狼狽的處境對這個女人全盤托出,只因為這女人有種令人信賴的神秘特質,她低聲下氣。

“拜托你,借我一點錢,不用很多,至少……讓我今晚有個地方棲身就好。”

夏香芷沒有思考太久,毅然道:“好吧,我去接你,你在哪裏?”

片刻後,她開車出門,依言到一處偏僻的小咖啡廳接田馨妮,田馨妮遮遮掩掩地上了她的車。“謝謝。”她一上車就開口道謝。

夏香芷只輕輕點個頭,和她不熟,也不知要說什麽,看她化了妝,穿著厚重大衣,其實看不出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跡,她默默開車上路。

“亞劭……還沒回家嗎?”半晌,田馨妮先打破沈默。

“還沒。”她希望這女人不要問起他,關於他的任何事,她都不願回答。

“你不問我和我老公怎麽了嗎?”田馨妮側目瞧她,奇怪的女人,電話被她接到時,她幾乎要死了向曹亞劭求助的念頭,沒料到她這樣好心,親自來接她。

“那是你的私事,我不想知道。”

“你要帶我去哪兒?回你家嗎?”見夏香芷點頭,她驚駭,這女人一點也不提防她嗎?“你要讓我住你家?”

夏香芷仍是頷首,“時間不早了,你大概也找不到其他能幫助你的人,你可以在我家待幾天,慢慢想辦法。”帶田馨妮回家也是有點冒險的舉動,可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出門前,她已思前想後,雖然她能借錢給田馨妮,讓她自行去找安身處,但她了解曹亞劭的性格,倘若田馨妮又向他求助,他對落難的前女友不會袖手旁觀,與其他害怕她生氣,背著她將田馨妮安頓在別處,不如讓田馨妮一開始就處在她的眼皮下。

想象他們背著她見面,她會瘋狂。

“我也沒有家人,我了解那種只剩下自己,求助無門的惶恐感,我不指望你感激,只希望你有分寸。”有些話不必說得太白,她相信田馨妮明白她的意思。

“你放心,我懂。”瞧著她鎮定的側臉,田馨妮還是覺得匪夷所思,該說她太善良,還是太笨?她真的這麽放心,讓她和曹亞劭同處一個屋檐下?她想著,驀地,她在夏香芷頸間發現熟悉的蟬形玉佩--

那是曹亞劭的貼身物品,他從不讓人碰它,她曾經覺得它可愛,跟他討取,被他拒絕,他說,那是他母親的遺物--這女人堂而皇之地掛在身上,莫非在暗示她與曹亞劭不是她能破壞的,所以她有恃無恐嗎?

田馨妮咬咬唇,望著車窗,窗玻璃映出她陰晴不定的表情。

曹亞劭采購完畢,回到家時,天色已暗,夏香芷卻不在家。

他來到客廳,聽見車聲,看見她的車停在對面的夏家屋子前,有個女人從她車裏下來,她開了夏家大門讓那女人進去。

即使那女人戴著毛線帽和大墨鏡,他仍然認出來--他立刻奔出家門,沖到夏家門口。

“香香!”他錯愕地看著走到屋裏的女人,她已拿下墨鏡,真的是田馨妮!“你帶她回來做什麽?”

“田小姐家中有點事,我把房子借她住幾天。”夏香芷平靜地回答。

看見曹亞劭,田馨妮神色閃過一絲激動,張嘴就想說話,又顧忌夏香芷在一旁,默默回避到屋角。

“為什麽?她家有什麽事?”

“她說葉先生打她。”夏香芷低聲解釋。

“那也沒必要帶她回來,讓她先生知道了,萬一誤會怎麽辦?”

“不是你帶她回來,是我,有我在,葉先生不會有什麽誤會的。”她淡道。

怕她誤解,他不敢再說,看著她安排田馨妮睡在三樓的客房,屋裏還能使用基本的水電,她從自家拿了些不必烹煮的食物過來,就和他返回曹家。

從頭到尾,他沒和田馨妮說過一句話。

今晚,晚餐的氣氛是凝重的,餐桌上很沈默,夏香芷洗過澡,看了片刻電視新聞,淡淡道:“我要去睡了。”

這時才剛過晚間九點,曹亞劭不敢有異議,陪著躺上床,她的神情似乎和平日沒兩樣,但他不敢像過去那樣肆意和她親熱。

他焦躁得無法入睡,揣想葉慶隆打妻子的原因,該不會又是因為他吧?從婚禮後,他沒再和田馨妮聯系,倘若這次也是為了他,葉慶隆未免太神經質了。

但他多半時間還是在揣測枕邊人的想法,她在想什麽?該不會以為他和田馨妮藕斷絲連吧?他可是一句話都沒跟田馨妮說,問心無愧,或許他應該坦然地抱抱她,就像平日那樣,或許他應該表現得更熱情,此刻的她正需要他令她感覺安心--也說不定他太熱情,她反而會以為他心虛?他到底該怎麽做?曹亞劭進退失據,苦惱著,更加睡不著。直到十一點,他還是直直瞪著天花板。身邊的夏香芷沒有聲息,似乎已入睡。

他起身下床,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回房間後,他打開書桌抽屜,既然睡不著,不如找本書看,但翻找間,透過落地窗,就見夏家屋子的客房亮著燈光,田馨妮站在陽臺上,趴在欄桿邊朝下望。

這麽冷,她站在外頭做什麽?眼看她往前傾,身子已經采出欄桿外,她想做什麽?他驚疑不定,推開落地窗,朝她大喊:“餵!”莫非她想輕生?

他聲音不小,田馨妮冷瞧他一眼,依然故我,身子甚至更往欄桿外探出。

他連喊幾聲,她不理會,他急了,沖到對面夏家,狂按門鈴,田馨妮來開門,他劈頭就道:“你如果要自殺,也不要選在我老婆的家裏!”

“誰要自殺了?”田馨妮沒好氣。“我只是心情很亂,想吹吹冷風,這也礙著你了嗎?你不去抱你老婆睡覺,跑來找我幹麽?”

“我可不是自願來找你的,我是怕這裏變成兇宅。”既然來了,索性把他的疑問問清楚。“你和你老公又怎麽了?他為什麽又打你?”

“不是“又”,今天是他第一次打我,之前那次是我和他起了口角,情緒激動,才會在浴室摔倒,他送我去急診,記者寫我被家暴全是胡說……但今天他真的打我!他甩我耳光!我跟他吵架,我罵他不如你,他就打我!”她激動大嚷。

“……我不認為打女人是對的,但你實在欠人修理。”曹亞劭很無言,她要是個男人,也很想賞她一拳。“對一個愛你的男人說這種話,你不明白這有多殘酷嗎?你還拿我跟他比,你是存心激得他中風嗎?”

“因為我氣他沒有像你一樣的自信!我不是選擇嫁給他嗎?我不是為他懷了寶寶嗎?他為什麽還老是質疑我不愛他?這樣都不能證明我愛他,他還要我怎麽做?!”田馨妮啜泣。“我從來沒有後悔嫁給他,可是他這樣讓我好灰心,我不知道要和他怎麽走下去……”

“如果不想放棄他,就想辦法好好溝通吧,你站在這裏對我哭於事無補,要是被發現你和我在一起,整件事會更惡化。”既然她沒有輕生的念頭,他也不想留著陪她聊天,得趕快回屋裏了,以免被夏香芷發現。

“我給你一點錢,你走吧,趁你丈夫發現之前,趕快走。我不希望他或記者找到這裏,把這裏搞得雞飛狗跳。”

“為了保護你和你老婆的家,你趕我走?”田馨妮淚眼模糊地問。

“對。”他答得很幹脆。“我不想為了顧全你的幸福,毀掉我自己的幸福。”

田馨妮止住抽噎,望著他。“我常常會想,要是當初我選擇你,一定會過得比較快樂--”她搖搖頭。“你比較有幽默感,不像慶隆那麽死腦筋,可惜,我愛的不是你。”

“但有人深深愛著我。”他嘴角微揚,滿心溫柔的自豪。聽田馨妮這麽說,他已不再感到心痛,也不再有任何不好的念頭,他與她分道揚鑣,只願彼此都能過得好,如今的快樂,讓那些被背叛傷害的怨恨都平息,看見她的婚姻充滿風波,他更想珍惜他和夏香芷的甜蜜生活。

“你好好想一晚,明早就走吧……”

忽地有個什麽東西打在他眉頭,他轉頭,背後沒人,他困惑地張望--

這一晚,夏香芷其實也無法入眠,呆呆躺著,心很亂。

或許她該和他談談田馨妮?要談什麽?談葉先生毆妻的家務事?她根本不知道內情,還是要警告他不準和田馨妮接近?他沒和田馨妮交談,甚至沒有眼神交會,這樣她還要懷疑他,未免太誅心,太強人所難了。

她相信他,她要相信他……她反覆對自己說,仿佛催眠似的。

當曹亞劭朝屋外大喊時,已經有點蒙眬睡意的她被驚醒,當他沖下樓,她彈坐起來,他已經不見蹤影了。

也許他又想下樓喝水了,她安慰自己,壓下不好的猜想,走到他剛才駐留的書桌邊,他把桌面弄得一團亂,抽屜也沒關上,當她看見抽屜深處有什麽微微閃著光芒,她好奇地拉開抽屜,而後徹底僵住了。

整個世界仿佛停止了運作,她的心好像死了,骨髓深處寒透了。

是翁太太轉交給他的那條銀項鏈,他當著她的面扔進垃圾桶的。

她拎起它,手直顫,它顫顫地閃爍光芒,仿佛因為被發現而心驚膽顫,

他居然把這個定情物撿回來?是舍不得扔嗎?難道扔掉項鏈是作戲給她看?

那之後的一切--交往、結婚,到底算什麽?他把最愛的女人藏在抽屜深處,永遠想念,卻用她來應付成家的責任嗎?

她接下來的動作都是麻木的。她捏著項鏈,走到陽臺上,曹亞劭就站在她老家門口,正在跟田馨妮說話。

看見這一幕,她僅存的一點希望都破碎了。

連一晚,他都熬不住,她就在他身邊,他也不顧忌,迫不及待去找田馨妮。

她使勁一扔,項鏈在夜色中向下劃出一道光芒,打在他肩頭。

他茫然回頭,發現掉在地上的項鏈,他臉色白了,接著發現陽臺上的她。

“香香?”完了,曹亞劭萬念俱灰,她站在三樓陽臺邊,睡衣被風吹亂,秀麗的臉龐毫無血色,她眼底死寂,像抹哀傷的幽靈。

她跨前一步,雙手按住欄桿。

“香香?你要做什麽?”曹亞劭驚駭,她現在的姿勢就和片刻前的田馨妮一樣,田馨妮要跳樓,讓他很緊張,而她有輕生的意圖,他快要崩潰,他仰望她,哄勸的語氣近乎哀求。“你回屋裏,別站在那邊,好嗎?乖,聽話,我馬上上去,你快回屋裏--”

“你去找她做什麽?”夏香芷低聲問,她心痛極了,絕望到極點,整個人恍恍惚惚。

“她……我讓她自己跟你說。”他轉頭找田馨妮,沒想到田馨妮怕事,已經躲回屋內,他暗咒一聲。

“你曾經承諾過我,我可以跟你提出一個要求,不管是什麽,你都會答應,你還記得嗎?”

他記得,正是那次他收到那條該死的項鏈後,他追到她家道歉時答應的。看她決絕的表情,他猜得到她的念頭,咬牙切齒。“你別說要離婚,我絕不答應!”

她不答,表情空洞冰冷,他神態堅決,不肯讓步。

就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輪椅行駛聲傳來,一位年輕男子陪著曹爺爺進入巷子,看見兒子站在屋外,兒媳站在高高的陽臺上,曹爺爺很茫然,突然嘴一咧,開心地笑了。

“你們知道我提早回來,特地在外頭迎接我啊?”

“我原本扔了項鏈,又覺得浪費,它畢竟有點價值,我就把它撿回來,打算賣了,把錢捐給社福機構,可是我忘了處理,也忘了把它收在哪裏,後來根本忘了這件事。”

隔天早上,曹亞劭如此解釋。“這件事是我疏忽,我留下項鏈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現在我已經把它扔掉了,至於去找馨妮,是因為我以為她要跳樓,不管要跳樓的是誰,我都不會坐視不管,即使對方是馨妮,即使你就在旁邊看著,我也會去阻止,我不會為了讓你放心,就眼睜睜看著她自殺,我不想用人命來證明我很愛你,也不想讓我們的感情往後都要背負這種壓力。不論你有多生氣,這一點,我覺得我沒有做錯。”

他說得大義凜然、鏗鏘有力,但看到夏香芷的表情,他的理直氣壯立即崩潰。

“要是你覺得我錯了,那就算我錯,都是我不對……”從他開始解釋,她就在哭,淚水不止,哭得他心疼又自責,他想擁抱她,她卻退縮,避開他伸來的雙手。

“不要碰我。走開。”她嗓音早已哭啞,抗拒軟弱無力,他卻不敢違背,他不敢再靠近她,也不願走開。

如果下跪能令她釋懷,他會跪下,如果抱緊她能求得她的原諒,他可以一輩子都不放開她,當他掏心掏肺地坦白了一切,她要的只是他滾得遠遠的,當瞥見他的玉佩被扔在床頭,被她遺棄的感覺像千針紮心,他驀地體會了她看見他與田馨妮站在一起時,那種心死的絕望感。

要如何重拾她對自己的信任?要如何令她相信,她是他堅定摯愛的唯一?

曹爺爺跟的旅游團,有個團員身體不適要回來就醫,正好他覺得旅游有點無聊,就跟著游覽車提早返家,還以為兒子和兒媳出來迎接他,一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他勃然大怒,立即命令曹亞劭帶他去找田馨妮。

夏香芷把自己關回房裏,哭了許久,直到曹亞劭來跟她解釋,她哭得神智迷糊,聽得半信半疑,後來,曹爺爺也嚴肅地來找她談。

“我讓那個“甜死你”走了,昨晚我讓阿劭跪在神明廳,逼他把前因後果講了五遍,原本要喊你來聽他解釋,可足你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曹爺爺搔著花白的腦袋,嘆口氣。“香香啊,不是我替自己兒子說話,阿劭誤以為人家要跳樓而跑去阻止,我覺得他沒做錯,我讓他寫了悔過書,他交代得很清楚,他以他過世的媽媽起誓,他跟那個“甜死你”早就一刀兩斷,他絕對不敢拿他媽媽說謊,其實,你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那個“甜死你”,你可是阿劭明媒正娶的老婆,為什麽要怕小三?唉……”說到後來,只是連連嘆氣,把曹亞劭寫的悔過書給了她。

她把他的悔過書看了五次,終於相信了,所以,她哭得眼睛腫痛、聲音沙啞,都是無謂的傷心?她苦笑,好慘,自作自受。

曹亞劭去煮了粥,端進房來。“來,吃點粥,還是你想吃別的?我去買。”以為她還在生氣,他格外討好,溫聲哄她,看她神色平靜,他揣測。“香香,你……氣消了?相信我了?”

她的回答是淡淡的、赧然的笑,他松口氣。她問。“你跪了多久?”

“不知道,一進神明廳,我爸就要我跪下懺悔,連悔過書都是跪著寫,寫完後,他還發表了“男人對妻子的責任”的演講,把我教訓一頓才放過我。”

“很痛吧?”她伸手摸摸他膝蓋,似乎腫了。

“不痛。”他搖頭。“跟你當時的心痛相比,這點皮肉痛不算什麽。”

淚水又湧入她眼底,這次因為是釋然與歉疚,她哽咽地微笑。“對不起,其實是我帶她回來,我應該相信你卻沒有,還害你挨罵……”

“我也要說對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讓你誤解,希望你往後能更相信我,不要輕易動搖。要是你會在意,昨天其實可以撒手不管,我不會怪你小氣,我想她也不會。”他想她是出於善意,不忍田馨妮在大冷天求助無門,卻意外造成這些苦惱的風波。

“她和我一樣沒有家人,我沒辦法不管……”

“好,我懂了,我們別講她了。”他阻止她往下說。“讓她的事過去,我們之間從此不要有第三個人,好嗎?”他拿起床頭的玉佩,對她微笑。“現在,你願意把它戴回去了?”

她含淚點頭,乖乖讓他戴回它,跟他言歸於好。

在他眼中,她的微笑與他為她戴上婚戒那天一樣美。

折騰一晚,她筋疲力盡,吃過粥就倒在床上睡去。

他替她蓋好毯子,還清醒許久,坐在床邊端詳她,輕撫她紅腫的眼皮,順理她耳後的發絲。她睡得很熟,緊抿的柔嫩唇瓣,那麽柔軟脆弱,卻也倔強堅強。

他俯身吻她,眷戀地在她唇上久欠停駐,滿心溫柔愛憐。

他的小箱子,他的妻子,他的人生因她而完滿,再無缺慽。

他躺上床,與她相擁而眠,這回理直氣壯地抱著她,抱得比平日更緊。

兩人睡得很沈,醒來時已是傍晚。

夏香芷要下廚做飯,曹亞劭阻止她。“出門吃吧。”她看來依舊疲憊,他舍不得她辛苦。

“好,找爸一起去吧。”夏香芷去敲曹爺爺的房門,結果老人家不在,倒是兩人準備出門時,曹仲回來了。

“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放寒假也不乖乖待在家,整天不見人影。”曹亞劭睨著侄子,這小子本來就外向,近來變本加厲,好像家裏有什麽東西讓他待不住,成天往外溜。

“我有社交生活的,哪像二叔你這麽宅,整天窩在家裏。”曹仲拽拽地哼聲,雖然在自己家中,眼睛還是機警地掃瞄四周,仿佛在提防誰突然出現。

“一個人窩在家才叫做“宅”,跟老婆一起窩在家,這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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