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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老子上次那個小妾都送你了!”

“切切,那能比麽?你知道那胡姬花了我多少數麽?”

“……”

聽著耳邊這些人越說越沒了邊際,魏時安也不願去聽,無聊地看向了湖泊,卻看見了湖對面那些影影綽綽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的時候,卻又迎上了剛剛那個少年的目光。又是那爽朗的笑容,他只作沒有看見。

眼見那少年只顧著喝酒也不跟周圍人說話,自己對他笑他也不搭理,蘇玖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他搖了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吃著點心的蘇玌,“三郎,你說那魏家小子,怎麽就不搭理我?他怎麽這麽冷淡啊?”

蘇玌懶怠地看了一眼魏時安的方向,然後看向自家老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人家為什麽要搭理你,他身邊的人都沒見搭理……你是沒事兒做了麽?別打擾我。”

“誒,你怎麽這麽懶……大哥呢?”

“不知道。”蘇玌想了想,“去找南月了吧。”

“誒?!哦……算了,還是喝酒好。”

蘇玖倒了一杯酒送進嘴裏,快意得很。

而此時消失的蘇瑯正領了一些酒水和點心在一個偏殿裏坐著賞月。

“殿下他們過來了嗎?”見小侍從從門外進來,蘇瑯擡頭問道。

“奴才悄悄地去大殿那邊問了,陛下身邊的和公公悄悄叫了奴才走了,說是殿下們陪著陛下,一時走不了的。”

“那便罷了。”蘇瑯揮了揮手,讓他一邊侯著去,“這一個人的月色也不失意趣。”

“這樣說來,我來得倒是不該了。”南月笑著走進來,見屋子生了暖暖的火,身上的寒氣才去了些。

“怎麽來不得!”蘇瑯站起來,走過去就把妹妹抱起來,走進屋裏去。“我可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這裏原是阿翎弄下的,結果倒白白讓我享受去了。”

蘇瑯笑著把南月抱著掂了掂,“我怎麽感覺著沒有長肉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虧待了你呢。”

“好好,我知道了,大哥你倒是先把我放下來。”

南月臊得一臉緋色。

“姑娘的臉,跟那煮了的螃蟹也差不多了。”秋晴在一旁看了,微微一笑,難得地說了一句趣話。

南月也很少見到這樣的秋晴,心裏驚訝,立刻想到,肯定是因為這裏的人都是蘇府的人,秋晴也就跟著放松了。

這樣想著,南月美目微嗔,“連你也打趣我!”隨即又擰她哥哥的臉,“還不放我下去!”

“好好,這就放你下去。”蘇瑯笑著把丫頭放到椅子上坐了。

兄妹兩個坐了,蘇瑯又叫人把煮菜的鍋子架起來。

“你們倒是好準備。”

“在宮宴裏吃那些冷飯冷菜有什麽味道,這肉啊菜啊,熱熱地涮了吃,才好。”他把一個碗擺在妹妹面前,微微一笑,“所以這才是,他們不來,便宜了咱們去。”

南月也笑了,開心地拿了洗凈的菜往鍋裏扔。兄妹倆一時吃的好不愜意。

“時安,我怎麽瞧著你好像都不怎麽感興趣似的?”

那個被叫做阿良的少年從其他人那裏脫了身,走到魏時安身邊問道,一時間又惹了一些目光過來。

魏時安剛要眉頭一皺,那阿良卻湊了過來,“我們去做一件有趣的事吧?”

“什麽?”時安扔下杯子,這冷酒也確實沒味。

“看到那邊沒有?”他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指了指湖對面。

“怎麽?”

“一起過去偷看不?這裏什麽也瞧不著。”

時安看了旁邊的幾個一副我沒有聽見的人,扯了一下嘴角,“堂堂國公嫡子,竟要做這等梁上君子的行為?”

長孫良聞言,面色一變,“不去就不去唄,埋汰人幹嘛?”然後哼了一聲,“你不去我還不稀罕。”

另外幾個人見此趕緊過來打圓場。

“若是想見,為何不直接過去?”

魏時安倒是奇了怪了,你們不是號稱膽大包天嗎?

幾個人立刻一副恍然大悟,果然還是兄弟你會玩的樣子。

“誰敢啊?被前頭的老頭知道了,還不打斷腿?”還是有人提了歧義。

“有什麽不敢的?就當去見未來媳婦唄!”

一個人擦了一下鼻子,說道。這話雖然說的沒有一點貴家公子的修養,卻也是實話。

時安也不管他們,單手支著下巴,目光索然。

“時安,走吧!”

他們好似終於討論出一個答案了,簇擁著魏時安就往那邊去,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他們原是不願與魏時安這一群人同伍,而今見他們一群人竟浩浩蕩蕩地往湖那邊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那小子是要領了人往女眷那邊去嗎?”蘇玖瞪大了眼睛。

“好像是。”蘇玌也看著那群人。

“這小子……”蘇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究竟是個什麽心情。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趕緊叫了旁邊的一個小公公,“快去叫了禁衛來,把他們攔下,過去必然要擾了女眷。”

然而來不及了,禁衛來之前,魏時安已經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跟他姐打照面了。

“時安,你這是在做什麽!”時雨面色十分不好,一群姑娘已經嚇得退了好些步,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前面,質問弟弟。

“我隨口一說,就被他們帶了過來。”

那群人有些見了時雨容貌不俗,心想果然是未來的太子妃,果然是不同凡響,一時竟看呆了去。

被人這樣直楞楞地盯著,魏時雨再好的脾氣也沒了,但是礙於弟弟是那個挑事的,也不好發作,只壓著火氣說了一句,“各位郎君自重!”

被她著帶著怒氣的話一刺激,那些人才驚醒了過來,是了,這人也是他們可以看的嗎?

魏時安一笑,看了看後邊那些名為註重禮節,實則還在偷看的那些所謂貴女,心裏厭惡到了極點。

“想看姑娘們,就過來了。雖然無禮但是也還率性,倒比不得姑娘們一個個在那裏偷看要好。”

很多女孩子一聽,登時面色通紅低下頭去。

聽了這對女兒家身份有礙的話,江蘺又與時雨交好,不願她一個人站在那裏,便也走上前。

“二郎這話不是這樣說的。”她微微皺眉,和聲細語說道,卻自帶一股子韌勁。

時安尚未來得及還口,就見一個女的走了過來,一根手指指著自己開口道,“魏家二郎說話好教養!平白侮人清白是什麽道理?”

魏時安瞥了那說話人一眼,長得不好看,那眉宇間淡淡的驕傲感更是讓人看了厭惡,他眸子一掃,註意到了那指著自己的手上常年練琴所留下的細繭。

“所謂貴女,與那鄉間莽婦又有什麽區別?”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趙安菱面色通紅。

“說你俗氣,竟還要解釋?”時安翻了個白眼。

趙安菱是頤氣指使慣了的,只有她說別人的份,哪裏還有人可以說她。

而今見魏時安那一副冷淡的樣子,心裏竟沒了底氣,她眼光一瞥,看向了魏時雨,“魏時雨,這就是你們魏家的教養?”

“不知丞相家是個什麽教養?我魏家倒有心學習一二。”時雨淡淡笑著。

“自然是風容氣度不凡的,怎麽如你們這樣跟蠻子一樣。”

“原來丞相府的教養就是看見男人,巴巴地從人堆裏擠過來?”魏時安的語氣間都是嘲諷,隨即掃了一眼趙安菱的手,“手生得那樣醜,也不必巴巴地伸出來給人看。”

其實趙安菱生得不差,時安確實是埋汰人了。

聽了這顯而易見的嘲諷,繞是趙安菱也紅了臉,氣急敗壞地把手籠回了袖子。

“魏時安!你!”

“原來丞相家的教養,就是沖進男人堆裏扯著嗓子喊的?”

魏時安還是那副樣子,其他的少年聽了卻不由得竊竊私語,他們大越朝確實民風開放,陛下還在一直推進女子的地位,但是像這位這樣大喊大叫的確實還真沒有幾個。

“這個是丞相家的?”

“是嫡女吧?”

“嫡女還有這樣的?”

“許人家了嗎?”

“聽說還沒有呢。”

“嚇死人個乖乖,我可得小心了。”

“……”

幾個人說話聲音不低,趙安菱也聽了個清清楚楚,面色一時紅,一時白。她本來是想營造一個果敢大膽,又聰明雍容的形象,結果倒成了潑婦了?

魏時雨見場面越發尷尬,趕緊走到弟弟面前,“時安,快向趙姑娘道歉。”

魏時安沒有答覆姐姐,目光卻看見了後面的女孩子,好些眉宇間流露出慶幸,還有些有了淡淡的幸災樂禍。

“長姐,”魏時雨一楞,卻見弟弟神色有些覆雜,“既然即將出嫁,就不要與這些人往來了罷!”

魏時雨更加楞了,向後看去,見除了那面色通紅的趙安菱和在旁邊勸導的趙安以,其他姑娘一個兩個都有些錯楞。

“見別人遭殃心裏就幸災樂禍,何等狹小的氣量!京師貴女,一個個打扮著一個樣子,做著一樣的事,說著一樣的話。沒有半點兒自己的模樣,看了讓人不快。”然後他瞥了一眼趙安菱,“繞是這樣不懂禮數的,也因為京城好樂而把手練出繭子,若是明日京師好詩,她們豈不是又得丟了琴去拿起詩書?”

“二郎……”時雨艱難地開口,她已經看見很多姑娘隱隱有了淚光,這下場面是真的要無法解決了。

“長姐,你不是俗氣的人,就不要久居鮑魚之肆了。”

“……”魏時雨嘆了口氣,“時安,你今日這樣胡來……”說著她目光堅定了幾分,“若是你還當我是你姐,就快給姑娘們道歉……”

魏時安仔細地盯著魏時雨看了一會兒,才看向其他人,雙手抱拳,“今日魏時安話說無禮,得罪了眾位姑娘,在此給各位道歉了。”

說著他就轉身離去,那些少年一楞,“時安,這就走啊?餵,姑娘們,我是……”

說完名字,他們就要跟上去,卻見魏時安手一揚,“滾,別跟著我!”

眾人只當是時安心情不好,卻不敢跟上去。

長孫良撇撇嘴,“這小子越來越不好相處了。”

“餵,阿良,那是禁衛吧。”一個少年指著向他們趕過來的一隊禁衛說道。

“媽的!誰把禁衛招過來了!”

“走!我們快走!”

幾個人還想跑,卻已經被禁衛攔下,“各位爺,還請跟我走一遭吧。”他們也不敢把這些高官們的寶貝們怎麽著,但是他們今夜幹了這樣的事,帶走拘著還是無礙的。

魏時安一個人先走了,倒沒有被禁衛拘了。他也不知道往哪裏走才好,深宮裏面是後妃所居,自然不敢去的,也只不過是在這些沒有什麽人的地方轉轉罷了。

他一路無所事事,心中煩悶,正打算回去,卻見一個綠衣小女孩用手絹擦著眼淚,邊走邊哽咽,正向著他這個方向而來。那女孩低著頭一直哭,也不曾看他。他倒是好好打量了幾眼,那女孩穿著一身綠色衣裙,頭上的簪子如翠竹一般簡雅精致,耳邊的翡翠墜子在夜色間瑩瑩泛著綠光。這樣精致典雅的裝扮,與那些貴女們的精致繁瑣相比顯得既簡單又精致。能這樣打扮孩子,想來她的母親必然有著不同尋常女子的風度和見解。

見她一路哭著經過自己身邊,魏時安只覺得內心萌發了一絲好久沒有的暖意。

“小丫頭,找不到路了嗎?”他轉過身去叫住了已經過去的女孩。

女孩倒是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她擦了擦眼淚,聲音帶了重重的鼻音,卻還可分辨那一絲清麗,“不必擔心,謝謝您的好意。”

說完那女孩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哽咽似乎也好了些許。

魏時安看著那小巧可愛的背影,突然想起,可依曾經說過,她想要一個小巧可愛的女孩兒,好好疼她,好好愛她。

他輕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去,正好與一個少女目光相對,那人眸光冷冷,給他行了一個禮,就追了那女孩而去了。

時安搖了搖頭,繼續逛著。卻不料先遇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後又來一個滿腹牢騷的。

☆、安以

“我堂堂宰相的女兒,竟然要向一個尚書的女兒道歉!她真以為她是什麽玩意兒!皇後姑母!有本事從皇後肚子裏出來啊!”

趙安菱憤憤不平大聲說道,趙安以見周圍沒有人,也就不攔著她。

“還有那魏時雨,竟然聯合了他弟一起下我的臉面!以為嫁了皇子就了不起了麽?又不是嫁了皇帝!”

“安菱,這話不可說。”

趙安以聽不過去,勸了一句。卻不料趙安菱橫了她一眼,“趙安以!現在你有本事說我了?剛剛我被人家下臉的時候你哪兒去了?父親不是讚你比我強麽?撇事的時候倒是挺有本事。你以為你誰啊?憑什麽管我!”

趙安以低眉,本不欲做聲,但終還是說道,“我也不想管你,只不過咱們在外邊,就代表著父親的臉面。”

“你——”趙安菱氣急,指著趙安以,嘴唇微微發抖。

趙安以看了她一眼,沈默著,曳著輕步走了。

時安坐在樹上,把這姐妹倆的官司聽得一清二楚。

他雙手枕在腦袋下面,不經意在心裏勾畫出可依的模樣。溫溫婉婉的可愛模樣,靜靜地坐在那裏寫著東西,擡起頭來對他甜甜地微笑,遇到喜歡的事情眼睛裏的喜悅就好像會溢出來一樣。

那樣自然而真實的生命,才是一個女孩該有的模樣吧。

依依——

低低地喟嘆在夜空中飄過。

或許只有在那個人面前,他才可以自由自在,毫無顧忌地活著吧。不必像這樣,把自己活成一個孤寂的模樣。

魏時安在夜色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好久才回去,此時,侍衛們已經找了他很久了。

時雨覺得她這個弟弟,她一直都不怎麽懂他,如今三年過後,她好像更不明白他了。

今晚這件事情,皇帝陛下並沒有怪罪什麽,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皇帝陛下聽來,就是時安帶了哥兒們去姑娘那邊說了說話,結果起了口角而已。這事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對於一直想要開放民風的陛下來說,這事就是小事了。不過她心裏倒是有些慶幸,虧得宰相當時沒有說些什麽,不然此事必然不會這樣輕易就了了。

“姑娘。”小婢女見魏時雨過來了,趕緊給她請安。

“時安在麽?”

“安哥兒——”她遲疑著,看了一眼房門,然後偷偷走到時雨身邊,“姑娘,哥兒剛剛一個人回來,不叫人進去。是出了什麽事麽?”

“是出了事,不過如今已經好了。”她微微一笑,就讓小丫鬟去通報了。

是啊,她剛剛提心吊膽地在宮裏,聽到消息說陛下沒有怪罪,這顆心才放下來。父親那邊派人叫了她去,她一路上在車裏也不知道車外面是什麽個狀況。等她下了馬車,卻不見時安的身影。

明明見她爹一副嚴肅的表情,她哥在一邊話都不敢說。她心裏雖然害怕父親的威嚴,但是還是往時安這邊來了。

魏時安知道老爹正在狂怒狀態,也不願在他眼前招嫌,所以就往房裏來了。

聽了匯報說時雨來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讓她進來了。

時雨見時安在床上躺著,跟沒有看見她一樣,也不在意,揮退了侍女就搬了一個小板凳,在床邊坐下。

“安安。”

魏時安看向她,目光淡淡的。

“今日玩得盡興否?”時雨笑著問道。

“無趣至極。”

“嗯……原是這樣……安安……”她笑了笑,“那我要對你說呢,今日我在宮裏過得還很愉快的。娘娘待我很好,宮裏的人都很守規矩。還有,今日我跟蘇姑娘也處得很好。她雖然小,但是卻是懂事有禮,又生得討喜。若不是不知道娘娘的意思,真想為你求了來。”

魏時安眉皺得越發深了,“姐,你說得沒邊兒了。”

“是了,安安還小,暫時不必考慮這些。”

魏時安看著時雨那微笑著的樣子,就知道她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不由有些無奈。心裏卻又突然意動了一瞬,“那蘇姑娘,是蘇清政的女兒嗎?”

“嗯,娘娘的親侄女,自然比別人不同,有規矩又乖巧可人。才六歲呢,就長得傾國傾城了。”

才六歲……

他想起了皇後宮裏所見的那一抹綠意。

“性子很討喜,就是怪喜歡吃點心的。”時雨還在那裏自言自語,想起那個女孩拿著點心吃的可愛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卻不料,時安聽了卻如針紮一般。

他冷笑一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時雨面色一白,“不過些點心,何至於引你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越發不適意,“我覺得我越發不明白你了,今日你做出那樣的事來,越發像小孩子了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是不對的……何必呢,父親因了你不高興,哥哥和我也要為你憂心。”

魏時安嗤笑一聲,“我自己心裏痛快就好,哪裏管得別人的閑事。”

“那你心裏痛快了嗎?!”時雨突然有些激動地問道,時安沈默了。

“剛剛大哥告訴我,你今日在陛下面前說了那樣的話……轉眼間,卻又和那些哥兒們一起鬧出這樣的事情,落在有心人眼裏又是怎樣的場景?”

“我說的倒有什麽不對麽?”時安眸子冷靜地問道。

“沒有任何不對。但是你做了什麽?為了我們這些人,陛下如今倡導開放民風,可謂是在為我們做事,你呢?你除了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你又做了什麽?”

時雨眸子裏泛出淡淡淚光,回憶起小時候時安的那一句,“姐,你跟我們是一樣的人!”

這些年來,她一直記得這句話,也一直不能忘懷那小小少年看著她說出這句話時的純凈目光。

魏時安沈默了半晌,“姐,若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會選擇不一樣的路的。”

“時安,你才十一歲啊,你說你究竟在想些什麽啊。”

“誰知道這個現世報在想些什麽!!”魏諶推門而入。

“父親……”時雨一驚,轉過身來就對上父親那滿面怒容,心裏頓時發涼,趕緊跪下,“父親,安安還小。”

魏時安卻十分冷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眼見那目光,魏諶更加怒了幾分,一把推開女兒,就上前猛地把魏時安從床上拖下來。

魏時安也不反抗,卻更激怒了魏將軍,他擡起腳朝魏時安身上就是一腳。

魏時雨眼見這一幕,顧不得身上痛楚就上前抱住父親,“爹爹,您饒了他,他還小,受不得。”

但魏諶哪裏還聽得進去,把女兒的手掰開,上前拽著魏時安就往門外拖。

聞訊趕來的魏時暄,正看見父親把魏時安丟到院子地上的場景,他唬得心頭一跳,就跪倒在了父親面前,“父親,請您稍稍寬心,不要為了小事動氣了,動氣傷身。”

“時暄,你給我一邊去,今天我非得打死這個糟心玩意!”

魏時暄哪裏敢真的走開,只得跪在那裏苦求。

本以為父親不會再發作了,哪裏想得竟然還是找了過來,時雨按著身上撞到的痛處,慢慢地從房裏挪出來。見家丁們都站在一邊,不敢上前,而父親的腳又落到了弟弟身上,還連帶傷了勸架的大哥。心裏又氣又急,不由得聲音也高了——

“你們還不上去勸住老爺!老爺動了怒,要打兒子,過後心疼了,饒得了你們麽?!還有你,還不快去把夫人請過來!”

那些家丁趕緊上去,攔著老爺,而侍女過來兩個扶住時雨,“姑娘,您還好麽?”

“我沒事。”她痛得眉頭微皺,卻還強忍著,“快叫人去請了大夫回來。”

那些家丁平日裏礙於魏將軍的威嚴,哪裏敢真的觸他的黴頭,不過姑娘說了又不敢不上去,也心知姑娘所說甚是,只得上前護著兄弟倆。

魏諶連帶著家丁一頓痛罵,把他們都罵得瑟縮了,這才喊道,“給我找根木棍去!”

魏時雨知道父親說一不二的性子,嚇得眼淚往外冒,趕緊上前跪著,“父親,您真是要打死他嗎?他才多大啊!父親!犯了什麽錯不可以改的。”

“改?”魏諶冷笑,“你看他從小那個德性!跟誰欠他一樣!老子把他生了就是要供著他嗎!”

竟還真有家丁為了討好魏將軍送了木棍來,魏時雨看得真切,心裏也發了狠,事情過後把那家丁打了一頓趕出府去了。她知道,她父親好面子,若是沒有人送了東西來,她不攔著,只在一邊哭著,父親腳踢幾下也就罷了,如今棍子送上手了,礙於面子加上棍子的激怒,少不得要多打了。

她心裏氣急,只怨自己和母親在外祖家住得日子多了,竟沒有管好家院,讓什麽樣的人都可以鉆營了。

而今魏時雨只能眼睜睜看著時安渾身上下挨了不知多少棍子,他也不哭一聲,就那麽一聲不吭地挨著。只痛得她心裏直抽抽,她看著,捂著嘴,眼淚沒完沒了地往下落著。

魏時暄挨了好幾下,只能邊擋著父親邊護著弟弟,卻不料最後竟被弟弟不知哪裏來得蠻力一把推開。

直到魏陳氏聞訊哭著趕來,這事情才了了。魏陳氏最喜愛的是溫文爾雅的長子,最親近的是日日在身邊的女兒,可是見了這個老是給自己添麻煩的次子被打得快沒了氣,心痛得當場昏厥過去。如此一鬧,魏諶才住了手,時雨這才把大夫帶過來給弟弟治傷。

後來宮裏又派了太醫過來,魏家鬧得連日沒得安生。

好歹魏諶沒有完全失了心,棍子打都是往肉上打,沒傷了骨頭,所以雖然皮開肉綻,看著可怕,卻還不至於傷了魏時安練武的根本。

聽說了魏家的事情,原本打算上本奏魏諶家教不嚴的人,也不好意思上奏了,蘇清政知道後心裏還十分讚許地跟心腹說笑了一回。

“武夫也有武夫的自保手段哩!”

丞相本來正被嫡女吵得心裏煩悶,第二日上朝聽說了事情,回去就把趙安菱罵了一頓,令她閉門思過。

“你們都下去吧。”他把人都揮下去,在椅子上坐下,接過遞來的茶水,這才松了一口氣。

“父親?”

“我給你尋了一個親事。”

趙安以心裏咯噔一下,她十四歲了,確實也到了尋親的年紀,可是怎麽從來沒有聽父親提過。

“但憑父親安排。”

趙閣掃了一眼那個行禮的身影,“起來吧。”

“以兒,你該知道的,父親很多事都不瞞著你,你雖然是個女兒身,但是你比你那些個兄長都要聰慧得多。我從先帝手上到現在,而今也五十開外了,皇帝早就已經容不下我了,更何況還有個天下聞名的蘇清政在旁邊虎視眈眈。恐怕,要不了幾年我就該退位讓賢了。”

“父親……”趙安以低頭,眼淚噙了淚水。她已經明白了她的出路。

“所以你明白了?你兄長他們的前途要想不被我影響,咱們家族要想安安穩穩地存留——這一切都要看你。菱兒是靠不住了。”

“是,父親,安以明白。”趙安以跪在地上。

“我打算讓你去做三殿下的侍女……若你是夫人肚子裏出來的,這侍女你還做不著呢。”

趙安以心裏泛起酸澀,情緒卻並不外漏,只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女兒知道了。”

☆、兄妹

“大哥,你今天看到了沒?父皇很喜歡那小子。”

“誰?”

“嫂子她弟啊。不認識?”

看著鴻翎那一副調侃的表情,鴻羽好笑地打了一下他的腦袋。也不搭理他。

“是說,那個魏家二郎嗎?”鴻翊也似是感興趣地問道。

鴻翎馬上湊到二哥邊上去了,“對啊對啊,你聽他今天晚上說的那些話,把人都得罪完了。父皇也不生氣。”

“所言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鴻翊感慨道,“正是將士們在外風餐露宿,我們才在這裏享受榮華富貴。”

“我倒是覺得,他哪裏來的那麽一股子戾氣,讓人看了不喜歡。”鴻翎無所謂地說,他和二哥的關註點就是不一樣。

鴻翊顯然也不在乎鴻翎在說些什麽,眸子黯淡,陷入沈思——這樣一個十一歲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會不會是魏大將軍教的……他是要借此表達什麽不滿嗎?

他擡頭,卻見大哥走著路也有些失神。“大哥,你在想什麽?”

鴻羽沒有回過神來,順口就說,“在想魏時……”隨即意識到不對,就住了口。

“誒?在想魏時雨還是魏時安啊?”鴻翎打起興頭問道。

“放肆,大嫂名諱也是你可以直呼的?”鴻翊佯罵道,只作沒有看見他大哥的尷尬。

鴻翎眨眨眼睛,“到了!瑯哥該等急了,也不知月兒過來了沒?”

聽了這個名字,鴻羽心裏突然愈發沈悶了些。剛剛他確實是在想魏時雨,卻發現這個名字所代表著的東西讓他愈發不安。

“瑯哥!”鴻翎一個人遙遙領先,沖進了屋子,卻發現蘇瑯一個人呆呆坐在那裏,面前擺著鍋子和菜,不由笑道,“好啊你,竟然先吃了。”

蘇瑯卻還是呆呆的模樣,沒有搭理他。

“瑯哥?”鴻翎有些奇怪地問了一聲,目光掃過,發現鍋子早已經煮幹了,而蘇瑯竟然全不知道。

鴻羽和鴻翊也進了屋子,他們立刻就發現蘇瑯的兩個侍從跪在地上。

“這是怎麽了?”

他們聽了皇子的問,本該回答,可是他們也從來也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沒什麽……你們不用問他們了……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蘇瑯終於看向他們,眸子卻沒有神采。

“阿瑯!”鴻羽一把拉住他,眉頭緊鎖,“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們的?”

“你們又是怎麽回事?”鴻羽看向那幾個隨從,“說話啊!不會說話了嗎?”

“回稟殿下,公子和姑娘……爭吵……”

幾個人聞言都是一楞。鴻羽看那侍從嚇得打顫,便看向蘇瑯,見他還是一副低沈的樣子,不由得語氣柔和了些。

“怎麽了?”

“沒什麽。”蘇瑯笑笑,把鴻羽的手掙開,徑自出了房門,也不搭理那幾個隨從。

“發生了什麽?”鴻翊問道。

“回殿下,奴才們在外面守著,聽不真切,後面主子們就吵起來了,主子兩個僵著,奴才也不敢勸。只有秋晴在一邊勸著,後來姑娘哭了跑著出去了。只聽了好像是為了爺的婚事的事。”

婚事二字說來輕巧,卻一下子戳中了聽者的心事。鴻羽一下子只覺得心裏煩悶,也沒了興致。鴻翊也神情索然,見哥哥們都沒有興致,鴻翎也沒有精神,隨意揮了揮手,“叫人來把這裏收拾了去!”

蘇瑯一路渾渾噩噩地回了家,倒頭就睡了,腦子裏卻久久揮不去南月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哥哥,我今日見了那些姑娘,裏面也有不少好的。”南月把一個肉丸子撈到哥哥碗裏,笑瞇瞇地說道。

蘇瑯眉頭微微一皺,正待說些什麽,卻見南月微笑著自顧自地說,“那丞相家的庶女看起來很是溫柔,但是身份不足,性格也差了些。我覺得戶部侍郎家的江蘺姐姐最是適合,長得好,性子也好,很出得去,壓的住場面,而且……”

……

秋晴進來的時候,見南月總算是已經沒有在哭,只是望著窗外楞楞出神。

“小姐。”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秋晴,你今天聽見他說的對吧,他讓我不要管他的事……叫我好好的做女工,讀詩書……他的事竟然我都管不得了。”她似有些好笑地輕笑出聲,心裏卻有淡淡的委屈盈溢開去。

從小兄妹二人就感情甚篤,家裏也只大哥一個最是喜歡隨著她,慣著她……又幾時說過這樣傷人心的話呢?

秋晴琢磨著說話,“姑娘,讓我來說的話,公子其實也是一時失言……您萬不可往心裏去。”

南月看了一眼秋晴,然後又看向窗外,她哪裏不知道大哥只不過一時氣惱,說了不是出於本心的話罷了。

只不過難道在他心裏我也是該像一般女子那樣,待字閨中,唯父兄是從?

“姑娘……”

“尋些東西來吃吧。”

“……是。”

或許正是因為感情的深刻,才更容不得那一絲傷害,這淺淺的縫隙仿佛天塹一樣誰也沒有走出那第一步。

若說蘇瑯可以避著不進宮,南月卻不能一直在宮裏待著。一晃就到了小年,她也該回家過年去了。

“阿雨怎地沒有過來?”南月吃著早點,問皇後。

上次臘八宮宴她只在時雨那裏待了一會兒就去了大哥那裏,於是約了小年她進宮來請安她們兩個人再一並出宮。後來她聽說宮宴那日出了事,她心裏不好也就沒有細問,再等到確實知道事情之後已經過了好幾日了。

還是聽了朱槿的幾句閑話,她才知道了些魏家二郎做的事,她心裏竟回憶起前世世界常常被人念叨的一個詞——“中二病”。

她知道那日時雨是被自己弟弟下了臉了,突然覺得人人只道孩子是父母的孽,一輩子操不完的心,如今看來,弟妹又何常不是兄姊的孽?

這樣想著,她不經意想起來蘇瑯那痛惜的模樣,還有那眼中的無奈悲傷。

“月兒還不知道?”

“什麽?”南月咬著筷子問道。

“魏家二郎挨了打,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了。”

南月眼睛瞪大了幾分,“挨打?”

皇後點點頭。

“就為了那樣的事?”

“是。”皇後點頭,“那魏大將軍做事也太過於急躁了些,聽了太醫回覆,阿雨和大郎也跟著受了好些罪。”

皇後溫和地看向時雨,“我瞧你這些日子一直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今兒回去之後,好好和瑯哥兒聊聊——你們可是親兄妹,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南月低頭不語,她心裏確實委屈了好些日子,自以為一片丹心全是為了哥哥的好,豈料哥哥竟拿那樣的話刺她。可是如今又過了些日子,她心裏就又想得多了些,不禁開始考慮,自己是否是真的明了哥哥的心思。

“南月謹記姑母教誨。”

清瀾看她似是把話聽進去了,心裏才稍稍放松了些。

“今日吃了午膳再回去吧。”

“是。”南月又說,“姑母,我想著,待羽哥成親了之後再回來罷。不然宮裏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地忙著,還要多一個我,豈不是添麻煩麽?”

“……我心裏倒是舍不得你,不過既然你都說出來了,恐怕也是好好考慮了的。那便去吧。”

南月微微一笑,“謝姑母。我想著,過去蘅兒那裏道個別,便先去了。”

清瀾眸光一滯,隨即一笑,“去吧,別耽誤了午膳。”

待南帶著笑意出去了,她才眸子黯淡下來,“月兒那樣喜歡那人,棠竹你說,她是要把我的珍寶都搶走麽?”

“娘娘,說什麽呢,對於月姑娘來說,您才是最重要的。”

“是嗎?”她微微一笑,心裏泛起了苦澀。

☆、家仆

想到這一走,再回來恐怕得幾個月後才得回來,南月便念著去向簡蘅道個別。

南月也有半個多月沒有過來了,此次過來竟覺得與上次有些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開門的宮女已經不是自己所熟識的聽竹了。

南月微微一笑,“你是?”

“回稟姑娘,奴婢是紫雲,上面指過來新伺候婕妤的。”

“紫雲麽……”南月心裏略一思忖,估摸著簡蘅並不喜歡這宮女,否則也就不會是這個名兒了。

“帶我進去吧。”南月也不點破,只微笑著讓她帶她進裏面去。

那紫雲帶她到了院子裏,卻停了步子。

“不去通傳麽?”南月頗為奇怪地問。

“回姑娘,婕妤不喜歡奴婢的模樣,不讓奴婢過去她那裏,奴婢只日常在外邊守著,姑娘且自進去吧。”

南月略略一驚,心下疑惑,簡蘅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啊。

她有些勉強地一笑,看了一眼那表情冷淡的紫雲,“你去吧,我這就進去了。”

帶了秋晴去敲了簡蘅日常住的屋子,卻並沒有見人開門,只是屋子裏似有什麽東西突然掉在地上的聲音,讓她確實知道屋子裏是有人的。

秋晴與南月對視一眼,又敲了敲門,卻聽見那熟悉的聲音略帶顫抖地響起,“請……進……進來吧,門沒有鎖。”

南月推門而入,清楚地看見了簡蘅看見她的那一瞬間而松懈下來的神情。

“蘅兒?”

“是……是月兒啊。”她勉強地讓自己笑得輕松些。

“不是我還能有誰?”南月笑著問她。

“我……我以為……是那紫雲過來了。”簡蘅答道,神情閃爍。

南月目光一凜,“那奴婢對你做了什麽嗎?你不該是這樣的性子。”

“你想多了,說什麽呢,怎麽會,她怎麽能對我做什麽……”

“蘅兒,若是受了委屈,盡要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的。”

簡蘅低下頭去,不知什麽表情,擡起頭是卻笑道,“我能有什麽事,倒是你,叫你多少次叫先生或者老師,你一句又一句‘蘅兒’叫得沒完了。”

南月笑著上前挽住她的手,“那我與你同輩相交,便叫一聲蘅兒又有何不可。”

“罷了,改也改不過來的。”她無奈一笑,“今兒過來是有什麽事麽?”

“沒事我便不能過來了?”南月笑著,手牽著她的胳膊,心裏暗想她瘦了好些。

“你倒是哪次過來是無事的?”簡蘅無奈,“這次這些日子不來,也不想著我會念得慌?”

南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這些日子遇到好些事,所以沒得閑。上次宮宴還見了一個好女孩,等她嫁進來以後,我抽空帶了她來見見你,你必然也會喜歡的。”

“是那個皇子妃麽?”

“是的。”南月笑著,狀似無意地說,“羽哥哥來年三月成親,下一個就是翊哥哥了,也不知他怎麽想的,同我大哥一樣,都不急著訂親。”

簡蘅面色一變,勉強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月兒,上次給你哥哥們送出去的那些鞋子襪子的樣式他們可還喜歡?”

被戳中了心中事,南月一時沈默,竟不知如何作答,“蘅兒,我與大哥吵架了。”

簡蘅本就滿腹心事,聽了這話,竟紅了眼眶,“你這是怎麽了?你一向與你大哥親厚……”

南月便把事情大概和她說了一遍。

“男子漢怎麽能不成家立業……”簡蘅喃喃念道,隨即又勸南月,“月兒,你和兄長的情誼是最重要的,不要為了一些不必的事壞了兄妹情誼。回家去好好和大哥說說。”

南月聽了這話,心裏應道,又想起另一事,“蘅兒,這次回去再見就是皇子大婚後了……”

“嗯,”簡蘅笑著撫摸她的頭發,“不和哥哥和好就不要來見我啊。”

兩個人都心裏多思,面上高興,說了一回話,看著到了餉午,南月才走了。

等丫鬟聽竹進來的時候,卻見簡蘅趴在桌子上痛哭。

“姑娘——您這又是何必呢,難得月姑娘過來,心裏開心才對……”

“阿竹,你說,我該怎麽辦?”簡蘅看著她,淚眼婆娑,神色裏全是迷茫。

聽竹聽了這話,不禁抱住簡蘅也紅了眼眶。她跟了她這些年,誰又能料到,日子會過得這樣艱難呢?

“姑娘啊,這都是命,你沒錯,你沒有錯。”

聽竹的眼淚一串串下來,主仆倆一時哭得不能自已,又害怕被那人聽見,不敢大哭出聲去。

“秋晴,你說,我怎麽樣才能幫蘅兒?”

南月倚窗,神色黯然。

“姑娘,您幫不了她。”秋晴神色冷靜,語氣淡漠,“有些事不能主動惹上身,您還有父親兄長在。”

南月何嘗不知道她的話是對的,只是心裏卻難以接受這樣的自己。

見南月那樣子,秋晴嘆了一口氣,“姑娘終究還是太小,怎麽就不明白,她自己都選擇忍受這一切,姑娘你又哪裏幫得上忙呢?”

南月心裏一凜,頓時清醒了不少,情緒也沒有那麽重了,“秋晴,我知道了。”

“這段日子宮中繁忙,她那裏也可以安生些了。”秋晴道,“姑娘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該想想,怎麽和大郎和好。”

這還真是最大的事,提起來南月就不禁有些頭疼。她很少與人爭執,再說大哥也不是喬時安那樣哄哄就好的。

南月就抱著這樣一副忐忑的心情回了家,卻見大哥並沒有避著,而是同另兩個哥哥一起來接她,指揮小廝拿了她的行禮,又一並去拜見父親。

見了父親,南月心裏登時明白,必然是父親對大哥說了些什麽,以至於如此。既這樣,南月也就不兜著,晚食時,就舀了菜放到大哥碗裏。蘇瑯先是驚訝,後來看見南月那沒事人的樣子,恍然憶起,南月是一個還不會記仇的六歲孩子。不由得心裏也放下了。

南月只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同大哥說笑撒嬌,眼睛卻瞥了一眼自家那位狀似冷靜實則嘚瑟的老爹。不由無奈,怎麽好像什麽事情父親都明白啊。

和大哥和好了,南月心裏松快,便想著快些告訴秋晴,卻不料一直到回房間都沒有看見她,本以為她與屋裏那些其他的婢女見面去了,卻不料只看見春華在屋子裏打掃。

“也許是見總管去了?”春華猜測著回道。

南月這才想起秋晴是總管蘇烈的孫女,是他們蘇家的家生子。

“春華——聽了二哥說,你家人找來了?”

春華楞了楞,有些無措,“春華有違姑娘大恩。”

“說什麽呢!人倫親情才是大理。你的家人既然拿了錢要贖你,你也不要多想,且跟著去就是了。”南月又笑,“只是以後就只有她們三個還守著呢,你既走了,也就不尋什麽大丫鬟了,就讓夏荷和冬柔看著點就是了。”

“春華有罪,勞姑娘費心了。”春華雖然還是道歉,但是南月可以清晰地看見,春華在聽到她的諒解的話語時,那眼裏雀躍的光芒。

仗著年齡尚小,不用顧太多規矩,南月一個人就往管家的小屋去了。

秋晴正坐在屋子裏和管家蘇烈說話,爺孫倆也不知說些什麽,倒是秋晴臉上倒難得的露出好些笑意。

秋晴在她身邊幾年了,直到近幾個月兩人才真正親近起來,南月也越發喜愛這個表面冷淡,實則古道熱腸聰敏過人的丫頭。

蘇烈往門外偶然一看,竟看見站在那裏微笑著看著他們的南月,不由一驚,“姑娘怎麽往這裏來了?”

秋晴也見了她,趕忙攜了蘇烈就迎出來了。

“姑娘一個人來的?怎麽也沒有人跟著?摔了怎麽辦?”蘇烈平日裏那粗中有細的性格,到了南月這裏竟似個老媽子了。

想到這裏,南月一禁抿嘴一笑。

秋晴也不說話,拿了手絹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理了理衣衫,才讓她就上位坐了。

秋晴倒了一杯茶水,又開了櫃子撿了幾塊點心,“姑娘將就著吃些。”

“這些腌臜東西,姑娘如何吃得?”蘇烈皺眉,想要攔下秋晴,卻不料南月撿了一塊點心就咬了一口,還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如何吃不得?”

蘇烈心裏慌,雖然他受老爺重視,吃食向來是不差的,但是又怎地比得姑娘的吃食/精細,小孩子身子弱,若是吃出個好歹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他不由嘆了一口氣,反倒惹了南月輕笑。

南月心裏暖洋洋的,吃著點心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時至今日,她才算是真正懂了父親的深意。恐怕哪怕她當日未提,父親也會尋個由頭把秋晴送到她身邊去的。

買來的丫鬟只要不是全家死絕的,必然是主人家比不過親人家,如何跟自己家裏這幾代人都在伺候著的相比。

☆、新年

新年轟轟烈烈地來了,卻不料大年剛過一道聖旨硬生生讓許多人沒有把這個年過好——皇帝下聖旨封皇長子為寧王,三月大婚。這份旨意讓無數以為皇長子為太子的人驚掉了眼珠。尤其是這個“寧”字更是讓很多有心人反覆揣摩。

皇後初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宮裏剪梅枝,她素來不管朝堂事,以至於事先她竟然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

好好的一枝梅花剪掉在地上,她突然就笑了,“都當了九年皇帝了,怎麽這性子還是這麽懶散的。”

棠竹把那些殘枝拾起來,“娘娘莫笑,恐怕還有好些人要來找您呢。”

“你說那些人也是不明白,豈不想想,不管哪一個當皇帝,可不都是我的兒子麽?”

棠竹也不免一笑,“娘娘是贏家。”

聽了這話,清瀾反而思索了一下,“得找時間勸勸羽兒才行。”

“那魏姑娘那邊……”

“她若是抱著當皇後的心思嫁過來的,那也只能受著今日的跌宕 。”

皇後對於這道旨意十分地淡然,但是皇帝過來的時候她也問了幾句。

“不選羽兒,陛下倒是要選誰?”

“翊兒啊!”皇帝十分驚訝她這一問,“你不是這個想法嗎?”

皇後無奈,“我就沒有想過這些事。”

皇帝也笑了,“羽兒是位好兄長,卻活得不若翊兒通透明白,也不若翊兒心有天下。阿瀾,你信我,翊兒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那你把魏娘嫁給了阿羽,別說那些大臣了,卻難免阿羽也會有些想法。”

“難道不是這個意思?翊兒不是等著月兒麽?”皇帝陛下倒是糊塗了,把南月領進宮來,難道不是給他翊兒準備的?

清瀾不由瞪大了雙眼,“陛下,您想什麽呢?月兒比翊兒小了十歲!我怎麽會有那樣的想法。”

“那便從新擇吧,比魏家更好的家族還有呢,太子妃的家世其實也不是特別重要。”

清瀾微微一笑,“這些事陛下自想去吧,我也是不在意的,倒是另一件——封號可是一輩子的事,您怎麽就這麽懶散地決定了,也不同我商量一二?”

“我想著你這裏是寧和宮,一個寧王 一個和王,豈不正好,也叫他們念著母親的情誼……”

果然如此……清瀾無語,只覺得有時候陛下也是個缺心眼的。

皇後這邊不在意,她的慈母心,看幾個孩子都是好的,倒是南月當時在書房裏和父親一起看書,聽了這事微微一笑,“看來陛下在這事上還不糊塗。”

蘇清政看了一眼小女兒,也不評斷她這話,只看向門外,“進來吧。”

一個黑夜侍衛走進來,將一個紙條子送到蘇清政手中,然後又出門去了,整個過程一聲不吭。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暗衛?蘇南月表示她非常感興趣!

蘇清政揚了揚手裏的紙,示意閨女回神了,心裏還暗想,那家夥長得也不出眾啊,怎麽就把閨女的神兒帶走了。

“猜猜這裏是什麽?”

“左不過就是關於太子的事情。”

“答對了。不好奇是誰嗎?”

“誒?難道不是翊哥哥?”

“咳——”蘇清政無奈,“你怎麽就知道是他?”

“因為從一開始,就不會是別人了。”

這下倒輪到蘇清政笑了,父女倆相視微笑,心裏明白得很。

南月心裏知曉,幾個哥哥,羽哥哥聰敏溫和卻不夠莊重,少了些帝王意氣;翎哥哥生性好玩,多了些魯莽;確實是從一開始,就只有翊哥哥了。

她想著這事,心裏又憶起另外一件事,本欲對父親說,卻念著秋晴所言,各人是各人的命數,終究還是緘口不言了。

本來寧王的事情應該惹起朝廷好一段日子的討論,豈料這之後很快就又遇上了江南蘇氏的事,不知道的人感嘆運氣不好,過年都過得不順;明眼人卻清楚,這是蘇清政給江南蘇氏的最後通牒。果然,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江南蘇氏與日傾頹,幾代之後就再也不覆昔日榮光。

接著就是三月寧王大婚,宮中為這事忙得不可開交,皇後那邊也果然如南月所料,不得一點兒清閑,她也只好每日入宮去隨了鐘離先生學習,下午又趕去淳王府見景嵐。

時間一下子就忙了,只好在馬車裏讀些詩書,日裏得了閑,也去家學那邊和幾個哥哥一並讀書。而今寧王大婚,自然不再需要伴讀,蘇瑯倒日日陪著兩個弟弟,督促他們的學業。蘇玌懶散,蘇玖頑劣,如今有了蘇瑯在一邊看著,家裏先生也輕松了不少。

蘇南月心裏其實更偏喜隨了父親在書房裏吃茶讀書,偶爾也會聽談一些朝中事。只是不管是作為寧王的親娘舅還是作為禮部尚書,在寧王大婚的事情上,父親都實在太忙了,沒有心力來帶她。

一晃就到了主日子,南月還隨了時雨的密友一並去看了她,只見她姿容天成,還帶著新嫁娘的羞澀與端莊。

一切規格雖然都是按照親王來的,但是皇後娘娘私下裏不知賞了多少東西,給足了時雨面子。

看著那樣的時雨,南月心裏也很高興,只是太多命婦守在那邊,又有時雨的姊妹嬸母看著,倒讓南月湊不進去。她年紀又小,又沒有夫人帶著,一時竟真沒有人註意她。倒是時雨看見了她,眼神飽含歉意與憂心,南月心裏明白,萬一這麽多人真把自己傷到了豈非不美,於是也就不在那裏湊趣兒了。

☆、成親

酒壺在草叢間散落了一地,一個人影呆坐在地上,醉醺醺地尋找酒壺。

蘇瑯看了一眼前院,那邊的歡聲笑語隱隱可以聽見,後院那邊也是燈火輝煌,他幾乎可以想象魏家姑娘守在新房的情景。而作為新郎的正主,竟然在後園的草叢裏醉酒?這是何等荒唐。

眼見他又拾起一個酒壺大口大口地灌著,蘇瑯看不下去,一把奪過。

“天下哪有這樣的新郎,既不在前頭守著客人,又不去陪著新娘子的?”

鴻羽半瞇著醉眼看他:“你是……誰?哦,是阿瑯啊……”

蘇瑯微微皺眉,心裏有些後悔見他一個人出了屋子就跟了出來。

鴻羽笑了笑,“把酒給我,父皇母後都走了,不要緊,讓我喝!”

“新娘還在等著。”蘇瑯有些無奈地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把推開。

“我不過去!我就要在這裏!”

鴻羽竟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氣,蘇瑯一時間哭笑不得。

“阿羽,新娘還在等著……”

“新娘……?”鴻羽看著他,嘴角扯出邪氣的笑容,“你真想我去找新娘?”

蘇瑯整個人一僵,艱難地看向鴻羽。

鴻羽還趴在地上喃喃自語,說著說著竟帶上了哭音,“阿瑯,我哪裏都不想去,就讓我待在這裏吧……”

看著那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蘇瑯突然就就著那酒壺猛灌一氣。因為喝得太急而不免咳嗽起來,直嗆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三月冬日的寒氣還沒有完全散去,夜色裏還漫著淡淡冷意。時雨悄悄揭了蓋頭往外面看去,院子裏沒有多少人守著,想來該忙的事情很多。倒是天幕的那一輪明月略顯清冷,卻十分動人心魄。

“王爺怎麽還沒有過來?”她問自己的陪嫁丫鬟。

她已經聽著外面的人聲漸漸散落了,王爺按理早就過來了才對。

“王妃等不及了?”那丫鬟巧笑著看她。

時雨面色通紅,“都是我把你慣壞了!”

“王妃別急,咱們王爺不會忘記您的。”那丫鬟還是一副笑臉,倒讓時雨好一陣尷尬,便又坐回床上安心等著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時雨明顯地感到客人應該已經散去得差不多了,但是寧王卻一直沒有過來,不免覺得有些不對,就叫了丫鬟去叫家丁快去尋了。

結果還沒有吩咐完,就聽見院子裏吵成一團,她也不好問,只能等著。

那家丁本是在院子外守著的,卻見夜色裏兩個身影相互依靠著而來。

“哎喲!王爺,這是怎麽了?”

蘇瑯把鴻羽轉給兩個家丁,一下子輕松了好多,“你們王爺喝多了,醉倒在亭子裏,被我發現所以就送過來了。你們也不知道派個人跟著。王爺沒事,叫王嫂不必擔心。”

管家匆匆趕來,看著家丁把王爺扶住了,才又看向蘇瑯,“蘇公子,您喝的似乎也不少,今日就在王府住下吧 。”

蘇瑯笑了笑,“我不要緊,你把我的隨從叫來,我這就回去。王爺還有勞你和王嫂費心了。”

管家還想勸,卻見蘇瑯神色堅定,而且看起來也確實不像喝得神志不清的樣子,便叫了一個家丁送了蘇瑯出去,又把他的隨從找了過來。

丫鬟送了水來,幾個小廝伺候著給王爺洗了身子,才把王爺送到新房裏來。

彼時時雨已經聽說了剛才的事,心裏還有些不安,王爺喝醉了竟也沒有個人在身邊跟著,若不是蘇公子送回來了,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等王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睡著了,而仆人也都識趣地退下了。生平第一次跟陌生男子單獨相處,單單只是看著那張睡顏,時雨就已經紅了臉。

她定了定神,走到鏡子邊為自己褪去所有飾物,待拔下最後一根發簪的時候,她的手不免一僵。

上次南月對她說,“成親時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時候。”

先人也說過,“女為悅己者容”,而她的打扮著不就是為了給他看麽?現在她的悅己者竟然昏睡著,顯然今生也是看不見她最美好的模樣了。如此一想,不免有些低落。但是她向來放得開,很快就不去想了。

等她收拾好了,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有更難的事情擺在面前。她在那裏呆站了好久,才終於掀開被子,在鴻羽身邊躺下。

她紅著臉看了一眼那張睡顏,心想南月說的果然不假,皇室男兒生得都很好看。

鴻羽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首先發現自己不在平日裏睡覺的地方,心裏一驚,猛地掀開被子就下了床。卻見窗邊有一丫鬟正在給一女子梳妝,她註意到他醒了,就攜了丫鬟過來請安。

看著那張精致可愛的小臉,鴻羽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魏時雨?”

時雨微微一楞,還是微笑著回道,“是。”

“本王怎麽在這?”鴻羽環視了一眼屋子,問道。卻見時雨仍然是那行禮的姿勢,趕緊將她扶起來。那丫鬟便微笑著十分識趣地下去了。

“王爺忘了?”

“什麽?”鴻羽思索著,卻發現他只記得昨日和一群人喝酒,之後怎麽到了這裏竟然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見他那努力回憶的模樣,時雨不免輕笑出聲,“王爺還問呢,昨日喝太多了,還是別人送回來的。”

見她一點兒也不似一般姑娘那樣含蓄扭捏,而是十分自然大方地跟他說話,鴻羽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好感。

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你費心了。”

見他這副樣子,全打破了她對未來夫君嚴肅模樣的揣測,時雨不免笑得更歡了幾分。

見她這樣,鴻羽也笑了笑,幾乎可以想見自己醉酒的模樣了,嘆道,“你這性子很好,像我們家的人。”

時雨臉上登時緋紅。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鴻羽連忙解釋,“我是說你很像母後和月兒,非常地自然……”

看著那更紅的容顏,鴻羽無奈……得了,越描越黑了。

“娘娘和月兒都是很溫柔的人。”聽到這兩個名字,時雨眸子裏溢滿了溫柔,“灑脫又幹脆的性子,讓人很佩服呢。”

“是,都是很爽快的性子,可惜,阿瑯不像她們……”

“阿瑯?”時雨頗為奇怪地問道。作為閨中女子,閨名不可輕易外洩,自然也不可打探外男的名字。

“月兒的長兄……”鴻羽有些悶悶地解釋道。

“是王爺的侍讀吧?”她倒是想起來了。

“嗯……很溫柔很善良的一個人,就是……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藏在心裏……”

見他還要繼續說下來,時雨有些尷尬地清咳一聲,“夫君,叫人送洗漱水來吧,等會兒還要給娘娘去請安呢。”

鴻羽適應著這個怪怪的稱呼,隨意答道,“好。”

很快丫鬟就送了洗漱水來讓兩人洗漱,然後才一起去吃了朝食。

“聽門房說,哥哥昨日回來得有些晚?喝了好些酒吧?會不會有些不舒服?”南月本是過去吃早食,正好碰到了蘇瑯一個人走著,想起早上聽來的話,便順口問道。

“我沒事。”蘇瑯神色一僵,轉而微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發,“只不過昨日喝得有些多,所以回來晚了。”

南月也不在意,隨意就問道別的事情,“暑襪是不是也該慢慢地做起來了?”

“你自己得空麽?會不會太勉強了些?”蘇瑯把妹妹打橫抱起,略有擔憂地問道。

南月靠在哥哥懷裏,笑道,“羽哥哥成親,鐘離先生給我們都放了幾日假,也盡可以做些了,只是不得太精細罷了。”

蘇瑯想到平日裏送來的東西,哪一件不是精工細作的,不由心裏嘆氣,“罷了,你不要勉強就好。”

“你幾時回宮去?”蘇瑯又問。

“娘娘說她要教時雨些管理王府的事情,索性就叫我再過個半月回來了。”

蘇瑯沈默了一會兒,“也好,省得你以後都記不住自己家什麽個模樣了。”

☆、鴻翎

“長進不大,卻也不是沒有。”鐘離放下手中的字,對南月說道。

南月在一邊聽了,微微不滿,“先生,這些日子月兒可一點兒也不曾松懈,怎麽您也跟我父親一樣說。”

鐘離微微一笑,“既然你父親也這樣說,可見我說的不假。”

南月蹙眉,拉著鐘離的袖子,“先生,難道月兒都一無是處了?”

最初南月也不敢跟他這樣放肆,可是熟了之後也就知道他的隨和,便隨意了些。

“天份本來不特別,但是敏而好學,也不會差了就是。”鐘離安慰她道。

南月心裏腹誹,這個安慰跟沒有一樣啊。

“先生,父親有信給您。”南月也不腹誹了,把信拿出來給他。

鐘離展信看了,見也不過就是些勸勉南月的學業,感激教導之恩之類的尋常話語,倒是那一紙字,個個精妙。

鐘離嘆了一口氣,放下信,看向南月,“令尊果然是當世絕才。”

南月一笑,“先生和父親都是當世名家,月兒若是能學到一二,也可自得了。”

鐘離也斜了她一眼,“我和令尊這樣苦心,若是這樣還只學得一二,日後也不必說是我的學生了。”

南月吐了吐舌頭,感覺自己壓力有點大啊。

“今日便這樣了,明日過來隨了兩位殿下一起學吧。”

聞言,南月趕緊告辭離去。

等到了皇後宮裏,卻見宮人們都老老實實一言不發地守在各自位子,整個氛圍不似日常輕松。南月心裏奇怪,但還是讓秋晴先回住處,自己去見皇後。

雲兮守在門外,見了南月趕緊迎上來,“娘娘說了,姑娘回來了,可自進去。”

南月沖她微微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這樣的下賤人物,殺了也就殺了!”

南月還沒有進去,鴻翎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南月心裏奇怪,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就因為這樣,你就殺了她?”皇後看了一眼小兒子,頗為不樂。鴻翊在一邊站著,也不幫腔。

“身為奴婢,敢趁著主子喝醉爬上主子的床,殺了她已經是便宜她了。”

“倒是你自己怎麽也不註意點,以後不可這樣莽撞,也不能輕易喝得爛醉,我要禁你幾個月的酒。算了,一個奴婢殺了也就殺了。”

聽了這話,南月只覺得手上腳上心裏全都涼透了,頭皮發麻,身上打顫,本來抱來要給皇後看的字帖盡掉落在了地上。

屋子裏的幾人這才註意到她。

棠竹出來把她領進去,皇後見她小臉慘白,心裏不禁後了悔,把她抱進懷裏安慰,“可憐你這樣小,就讓你聽見這些腌臜事。這回全是你翎哥哥的不好,下次我叫他給你賠罪。”

隨即皇後又看向鴻翊,“翎兒魯莽,鬧成現在這人死賬了的樣子,少不得你要去尋些證據了。”

“遵母後命。”鴻翊趕緊應承下。

“我先哄月兒睡了再說,你們先去吧。”

鴻翎看了一眼那小姑娘慘白的臉色,便知自己殺人這事對她的沖擊不小,心裏不禁後了悔,難為她平日裏快快樂樂的樣子。

南月在皇後的安慰下假寐過去,心裏卻覺得愈發冰冷。本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一個充滿人情味的皇室,可是如今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子竟然把殺人看得這樣簡單?這人還是自己平日裏無拘無束,善良單純的小哥哥。人命在他們心中,竟然這樣低賤?

過後南月才把事情探得一清二楚,原是幾個殿下不比自己家的三個哥哥——身邊沒有婢子伺候。除了二殿下不喜女子近身以外,就是寧王在宮裏時,身邊也是有幾個人守著的。

而殿下身邊伺候的宮女多是大臣家的,鴻翎身邊這次這個就是一個四品官員的庶女,竟然做出了因主人醉酒就趁機而入的事情,被三殿下活活打死也怪不得誰。

南月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那女子自身也是有問題的。但是這下場,也實在太悲涼了些。

後面南月又聽說,二殿下拿出了因那女子之死而沒了人證的證據,讓那試圖辯解的四品官無言以對,最後那四品官被連貶兩級,出京外調了。

南月心裏估量,若是那人不辯解,最多算是個家教不嚴,影響家裏別的姑娘出嫁也就罷了,陛下也不能真拿他如何,可是現在卻落得這樣下場。

她想著越多,心裏就越不安,若是她也犯了大錯,會不會也如這般讓她父親都救不了她,反而連累了父親和親族。

她在那裏胡思亂想,卻不小心瞥見了桌子上的兩屜首飾珍玩,為了賠罪鴻翎最近不知送了多少東西來。她隨手拿起一柄玉如意把玩,心裏猛地意識到,這些玩意都是她保全自己、保全父親兄長的資本。

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對於南月來說,也就是給她提了醒。

但是後續的發展卻令人驚訝,丞相把長女趙安以送進了宮,給三殿下做侍女。

這在朝廷也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很多人開始猜測,宰相是不是把賭註要壓在三殿下身上了?

聽了消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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