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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於在這小小的天地裏。

她又想了想剛剛自己發的那一通脾氣,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自己竟真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都活回去了。

“這裏原是先帝宸妃的住處,後來宸妃出了事,這裏也就成了禁忌,如今就空置了下來。”

鴻翎和蘇玖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這時也走了過來,到了這院子的中間。

“宸妃?”

見她已經冷靜了下來,鴻翎也有興致跟她說故事了。

“宸妃是先帝在外出游之時,下方的官員敬獻給先帝的。據說宸妃生得貌若九天玄女,才如文君再世,先帝一見傾心,就帶回宮來,封為宸妃。但是那宸妃卻始終郁郁寡歡,在先帝面前終不肯展顏。後先帝查出,宸妃原已經有了夫婿,後被當地官員看中,是搶了回去的。”

“那先帝……罰了那官員麽?”

“罰了。”鴻翎看了一眼南月,神色古怪,“不僅罰了那官員,還殺了宸妃那不知情況為尋找妻子仍在四處告狀的夫婿。”

南月心裏咯噔了一下。早先聽聞先帝暴虐,她本不曾介懷,如今看來,單從這件小事也可見一二了。

“然後……”

“宸妃自戕了。”

鴻翎這話說得似乎淡淡的,卻讓南月如失了魂一般。

南月靜靜地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閣,無限恩寵輝煌卻攔不住一個本不屬於這裏的高傲的靈魂。

院子中間的一棵金桂已經長得過了瓦檐,南月撫弄著它的枝葉,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讓人頗有些羨慕呢……”

“月兒?”鴻翎看著她,眉宇間染上了淡淡的不安。

這本是無限的歷史長河中不斷出現的一個俗套的故事,但是她的心裏卻泛起了淡淡波瀾,眼見這裏的一草一木,她仿佛可以看見那個絕世的女子絕望地守在這裏,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心上人的名字。

這一刻,她仿佛也看見了一個人,在一遍一遍地喚她的名字。

蘇玖見她眼神淒迷,朗聲一笑,一腳就踢在了那桂樹的樹幹上,雪全部嘩啦一聲掉了下來,直直地淋在南月和鴻翎兩人身上。

“想做什麽,還有誰攔著你不成?”蘇玖爽朗的笑聲在幾步外,這話語頗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南月心中恍然明亮,蹲下去揉了一個雪球就朝著蘇玖擲了過去。

另一邊,南月還未回去,皇後卻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她聽了匯報,先是一笑,然後淡淡地看了一眼屋子裏跪著的那幾個跟著南月出去的下人,“你們下去吧,這次也不全怪你們,但是以後當差都給我警醒著些。”

隨後她看向了屋子裏那幾個少年,“你們可都想明白了?莫非還不如一個六歲稚子想得明白?偏殿裏已經生了火,你們先去那裏坐著吧,別在這裏惹我心煩。”

見他們幾個聽命出了屋子,她才看向棠竹,笑得愈發開心了些。

“阿竹,我現在倒真覺得月兒是個替我解憂的……就像從前的嫂嫂一樣。”

棠竹微微一笑,走上去為她捏肩。“娘娘是有福的。”

“月兒那裏可派人去了?”

“已經派了。還有兩個哥兒跟著呢,不會有事的,娘娘大可放心。”

皇後輕輕地拍了拍棠竹的手,示意她在一邊坐下,“有些事我不是不明白,哥幾個長大了也一直不曾生疏了,大抵是從羽兒大婚的消息宣布了之後,瑯哥兒才疏遠了。有些事,我夾在中間也不好說,每一次試探著問問羽兒,他就在那裏給我打太極。”想著每次問起兒子瑯哥兒,兒子就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皇後一時有些感慨。

“今兒個姑娘這麽一鬧,娘娘也該安心了。”

“什麽安心不安心的,若是都這樣了還不能好,也只是他們本來就沒有那個福氣,也不能強求。”皇後沈吟了一會兒,“都說天家難得的親情,我只盼著我這樣子費心費力,能讓他們好下去。難道真要做那孤家寡人不成?雖說是失禮了些,但是月兒也罷,我也罷,哪怕是哥哥,哪一個是沒有那麽點奢望的?”

棠竹也不免跟著嘆氣。

“你瞧著,我和哥哥這麽些年,經了這麽多事,雖說人都是會變的,可是感情可疏遠了幾分?哪裏怨得我們奢望孩子們……”

“娘娘,殿下和哥兒們都是聰明人。”

“瑯哥兒長大了,他的心思我是越發不懂了。平素只覺得他溫文爾雅,可如今瞧著,也實在太倔了些。”皇後又嘆了一回氣,“羽兒也不算是沒有低頭了,只盼著瑯哥兒早點想通罷了。”

“棠竹,扶我去內室歇一會吧,等月兒回來了大家一起用午膳。”

蘇玌和鴻翊倒是在偏殿裏坐下了,但是兩個人都不愛說話,是以蘇玌在榻上躺下睡了,鴻翊在一邊看書。倒是鴻羽和蘇瑯不在屋裏,又一次站在了廊下。

過了好久,鴻羽才遲疑著開口,“今日月兒說的,你可想了?”

蘇瑯看了他一眼,他哪裏是沒有想,他哪裏是不明白,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卻沒有想到竟給妹妹帶去了那樣的傷害。那孩子,自小愛哭,甚至還曾經差點因此要了她的命,他舍不得她哭。

他有些苦澀地笑了笑,“阿羽,和好吧。”

聞言,鴻羽整個人都僵硬了,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他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卻看不到那人的任何情緒,“你當真的?”

“本來就沒有生過氣,只不過覺得不應該這樣不懂禮節,反倒讓你誤會了。”

鴻羽不答,他知道哪裏是這麽簡單的。不過他願意不生分了自己就好了,已經別無所求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你以後在朝堂上肯定就不能這麽叫了……”

蘇瑯偏著頭看他,嘴角帶著笑意,“那以後在朝堂上就還是大殿下?”

“私下裏不許再這麽叫了……”鴻羽聽了這個稱呼就急了,下意識拉住他的袖子說道。

“好好,我知道了。”

“那你以後有了什麽不高興的事情也要跟我說。”

“要求有些多了……”蘇瑯故作深思的樣子。

“答應我!”鴻羽面色認真。

看著他,蘇瑯笑了笑,“好。我盡量。”

盡量……鴻羽還是有些不滿,罷了,盡量就盡量吧,至少他願意好好考慮把事情告訴自己了。

南月又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了,棠竹在門口正等著他們。見了她,她趕緊迎上去,倒把另外兩人無視了。

“我的姑娘啊,您那是什麽身子,在雪地裏那麽久,又生病了如何是好?”接著把她上下一打量,“我的天,這衣裳裏怎麽盡是雪?快去洗個熱水澡去。”

被棠竹脫了幹凈扔進熱乎乎的水裏,南月還沒有回過神來,棠竹以前待自己有這麽好麽?

南月不知,棠竹的心思全是在皇後和幾個殿下身上的。而今,因了南月今日的行為,如今倒是應了那句話,喜愛共同的人確實可以拉進兩個人的距離。

等洗好了澡,南月先是在皇後的佯裝嚴肅的表情下給兩個哥哥都賠了禮道了歉。蘇瑯哪裏受她的歉,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兄妹兩個又說了一些話,把話都說開了。

歉也道了,然後才一屋子人一起吃了飯。

接著南月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兩個大哥哥似乎和好了。吃飯坐在一塊兒微笑著聊天,吃過了飯,兩個人又坐在榻上靠在一起討論聖人的治國思想。

南月其實是真的沒有見過兩個大哥哥生活上友好相處是什麽樣子的,不免目瞪狗呆,竟開始後悔是不是不該讓他們和好了。

見了她這模樣,深知內情的鴻翎小哥哥也十分友好地湊了過來。

“又來了,他們倆以前就這樣,一和好,我們都跟不存在差不多了。”

南月只覺得嘴角似乎抽了抽。

☆、話談

當夜皇後把蘇家的幾個少年郎都留在宮裏住了,第二日才放了他們回去,不僅如此,還讓南月也一並跟著回去。

南月的母親方遇雪正是出生於這樣的初雪之日,又生而愛雪,所以每一年的初雪對她父親來說都是不尋常的日子,皇後自然深知這一點,也是盼著有女兒在身邊孝敬,兄長可以解一些煩憂。

南月自然也明白皇後的心意,因此不曾說什麽就跟著哥哥回了家。

可不巧的是,淳王妃卻南月前腳剛走,後腳就進宮來了。

“今兒怎麽來了?”

“我看今天雪似是停了,想著不能落了她的課,就來看看,也不知上次讓她畫的楓樹圖如何了。”

“你來的可不巧,”皇後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在面前坐下,“我放了她回家去了,讓住幾天再回來呢。”

“既然如此,那臣妾也就只能來這裏喝一杯娘娘的茶水了,就只怕娘娘嫌我煩。”景嵐幽幽地抿了一口茶,淡笑著說。

皇後也斜了她一眼,眸子裏全是笑意。

“瞧你那小氣勁兒。”景嵐故意大驚失色地說,“這才喝了一口就已經瞪我了 ”

“去去,喝就喝了,嘴還不饒人,這寧和宮的茶水想來還是夠你喝的。”皇後又笑了,面帶取笑之色,“怎麽,喜歡那丫頭吧?見不著想得慌吧?”

景嵐也不惱,只笑,“娘娘是明白人,素來知道我是最喜歡孩子的,又是那樣聰明的,渾身一股子伶俐勁,瞧著讓人喜歡。”

“別說你了,我身邊還有大郎他們幾個伴著,如今那丫頭剛走,我就不自在了。”

“娘娘到底是有福的,不比我膝下孤寂。”

皇後見她把話說道這份上了,不由嘆了一口氣,心裏也憑空生了許多傷感,“你家王爺什麽個意思?若是納妾……那你……”

景嵐微微一笑,也不介意皇後這變了味的問話,只說,“我家王爺那性子我還不知道,可能過幾年從宗室裏抱一個也就罷了。其實我還希望納個妾,好歹是自家的孩子……”

景嵐自顧自說著,卻見皇後目光突然生了一些悲哀,“你是有福氣的……”

景嵐十分驚訝地看向了她,卻見她低下頭去,看不清神色。

“你怎麽了……?”

“沒什麽,突然生了一些感嘆罷了,你說,像你這樣的也是少有的……”皇後看向她,面色僵硬地笑了笑。

“陛下正在全國倡導一夫一妻,以後也將成為尋常事了。”景嵐不懂她悲傷來自哪裏,只得不痛不癢地安慰。

皇後笑了笑,面色已經如常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不關緊要的事情,皇後最後又留了她吃了午膳才放她回去。

景嵐一時實在弄不明白皇後的情緒,在寧和宮裏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在回家路上琢磨了一路。

淳王見她回來,不由得笑了,“早先給你說學生的時候還推脫,如今倒是巴巴地往那裏湊了。”

景嵐面色一紅,打了他一下,“就幹了一件好事就得意成這樣!”

“今日學得怎麽樣了?”

淳王妃搖搖頭,“月兒出宮去了。”

“是了。”淳王嘆道,“恍然之間她也已經沒了六年了。”

景嵐知道他在說誰,一時間心裏也無限傷感,那樣好的女子就那麽沒了。

“若她還在,月兒也好些……只是蘇大人,遲遲走不出來 ”

“你只管不要藏私,將所學盡數教與她就是了。”淳王看向自己的妻子。

“說來,今日皇後情緒似有些不對,你可聽說了?是又吵架了麽?”

“倒是沒有聽說,但是他們兩個鬧脾氣也不是少事。不是麽?”

景嵐微微一笑,也不介懷了。倒是她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今日皇後還提起了子嗣的事情。你想過了沒?納妾也不是不可以……”

淳王路皓性子向來溫和,如今聽了這話也不由地皺了眉,“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如果實在想要孩子,我們去抱養一個就是了,就是不要,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輩子也沒有關系!”

“抱養的比不得自己的孩子……”

“那就兩個人吧。反正也沒有什麽好留給他的。這件事以後也不必再提了。”

“好,不提了。”

景嵐微笑著應道,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南月一早就跟隨了兄長回家,一進家門就有管家蘇烈攔了她,悄聲告訴她,“老爺一大早就在亭子裏喝酒,姑娘過去瞧瞧吧。”

南月回身看向幾個哥哥,卻見他們都笑著看她。

“去吧,不把父親哄好就不要回來了哦!”二哥嬉皮笑臉地說。

“等你們一起用飯。”大哥拍拍她的肩,微笑著說。

三哥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南月跟哥哥告了個別,就讓管家帶自己過去。

每一年,每一年的初雪,都是她守在父親的身邊。在她還尚在繈褓的時候,她就被父親抱了一塊兒看雪。

“回來了?”蘇清政並未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淡淡地不知看著哪裏。

南月眉宇微皺,走上前去,神色嚴肅地奪下他手中的酒杯。

蘇清政有些無奈地正視自己女兒,明明還是個剛到自己腰高的丫頭,卻擺出一副老媽子的樣子。

“每年說,每年喝,你怎麽就改不過來呢?”南月無奈,撒嬌道,“喝酒對身體不好,都一大把年紀了。”

“就今天,陪她喝一杯。”

聽了這話,南月盯著那杯子盯了半晌,最後勉強地笑了笑,“爹爹娘親在一塊兒喝酒,怎麽可以避了女兒去?”

每一年,蘇清政在初雪時節懷念妻子的時候,南月都會沈浸在內疚、悲哀種種情緒的交纏中不能自拔。若是把自己當做那個異世的靈魂凡可依,那就是因為她害他失去了妻子;若是把她當做蘇南月,那她就是害死自己母親的罪魁禍首。

她心裏不免十分失意,覆雜難陳 ,這樣的她,憑什麽換他們的千般疼愛。

就著蘇清政的杯子,南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下,蘇清政也不攔她,眼見她喝下去然後辣得眼淚汪汪。

“父親~”小模樣十分委屈。

“怎麽,不好喝?”

看著女兒這副樣子,蘇清政的心反而舒朗了許多。

“不好喝。”她搖了搖頭,以前給她喝的都是甜甜的果酒,喝許多也不會醉的,她幾時喝過這樣的酒,便是前世也是從未沾染過的。

看著父親眉宇間露出來的幸災樂禍的神色,南月佯裝生氣,心裏卻不由得輕松了許多。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十分強大,在朝堂之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在同僚之間也很得人心。在皇帝與同僚之間,在政敵和好友之間,都如魚得水一般,輕松自如地活著,仿佛無懈可擊。只有自己的家人,那就是父親所有的軟肋了。

每一年的這個時節,他才會放下所有的強大,在此懷念逝去的妻子。

“在宮裏處的還好?”

南月正坐在桌子邊玩那只杯子呢,聽了這樣一問,不由擡起頭來,“怎麽,父親,你不傷春悲秋了?”

聽到平時聰明的女兒如此沒腦的問題,蘇清政老先生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但是他臉上仍然雲淡風輕,順手就給女兒腦袋上來了一下,“說話前動腦子。”

南月抱著腦袋,吐了吐舌頭,“還不就那樣子,”說著南月轉動了一下那只精致的小杯子,眸子也深了幾分,“還是不會用人。”

對於女兒不會用人的事情,蘇清政也隱隱有所感。

“以前是你房裏的大丫鬟目無尊主,後來到了宮裏,聽說娘娘把你的教導嬤嬤也發送回去了?”

南月也不問父親從哪裏聽說,若說宮裏沒有幾個父親的人她才奇怪呢。

“是的。房裏那大丫鬟自女兒尚在繈褓中她就在房裏管事了,所以反倒慣壞了她的性子。奶媽媽又是個管不住事的人。宮裏那位李嬤嬤是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女兒本就懶得與她置氣,只不過被娘娘知道了,才把她打發了。”

“現在身邊伺候的人呢?”

“不能說是不忠心,但是膽小過甚。她眼見女兒年紀小,面對自己的利益的時候常有攛掇之心,喜自作主張,面對娘娘的時候卻無護主之能。”南月又想了想說道,“不過雖說這些人都是各有各的原因,但是也未必不可用,是女兒無能。”

蘇清政看了她一眼,“說出這樣的話,可見還是沒有想明白。你是我的女兒,每日要做的事情那樣多,何必費心思去控制那些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這三個人裏,也就你現在身邊伺候的那一個還可用罷了。”

“女兒知道了。”

南月想了想,又試著問了問,“父親知道昨天宮裏的事了嗎?”

不問還好,一問就見蘇清政的神色間全是笑意了。

“蘇家小娘好大的威風。”

“父親!”南月一急,聲調就不由得高了。

蘇清政這才不笑她,“雖說魯莽胡來了些,但是也不算做錯了事。”

南月這才松了口氣,隨即笑了,“昨天的事,深宮之裏,父親就知道了,蘇家小娘的父親好大的手段!”她學著父親的聲調說話。

“月兒,這話你自己考量吧。”蘇清政從她手裏拿過了那只飽受摧殘的杯子。

南月也斜了一下自家父親,“這個我還不懂麽?”

兩人相視一笑。

“說來,父親,昨日大殿下說的那事,父親先時可知道?”

蘇清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緊不慢地喝著,“早知道又如何,晚知道又如何?”

南月簡直不想搭理他,“就不做些什麽麽?”

“怎麽不?”蘇清政笑著看了看女兒,“不過還要你幫幫忙了。”

蘇清政的笑意仍是淡淡的,但是南月深知,這一次的事情是不會善了了。

上一次回家還是中秋佳節的時候,如今乍然回了自己的屋子,一時間竟有些生分的感覺。

春華帶了三個丫鬟齊齊地在屋子裏站了。

“幹嘛都站在這裏?”

南月笑了笑,徑自往裏走,春華趕緊過來跟著她。

“姑娘難得回來……我們幾個都念得慌,所以幹脆在這裏守著。大家幾個閑了說笑,還說都不用伺候主子,算哪門子丫鬟呢。”

南月聽了心裏一暖,在榻上坐了,“你們也別幹站著了,都過來說話吧。”

幾個人趕緊走過來,打量著南月,卻又不知說些什麽。

“平日念著,如今見了倒都傻了。”春華笑著,眸子隱隱有了淚光。

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南月突然心裏有了想法,以前不帶她們入宮是自己覺得不必,但是皇後娘娘卻從來沒有拘著她不讓帶人。

於是她微微一笑,“若讓你們跟我入宮,你們可願?”

四個人皆是一楞,隨即連說願意。

“可是我可能只能帶一個。改日我讓父親找了人來教你們規矩吧,十二月的時候選一個好的出來,如何?”

“遵小姐的話。”幾個人連忙回道。

宮裏每個人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有數的,自然不能無限制地要人。誰說現在宮裏也沒有幾個主子,宮人還算夠使,但是她還是不打算太紮眼。

“雖說可能不必要,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不要為了這些事傷了姐妹情誼,宮裏規矩多,做錯了事誰也保不住你,所以也不一定就是好去處。在這裏沒有人要伺候,只是收拾屋子,還領著月錢,也不是不好的事。”

“是。”

南月也不管她們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隨意交待了幾句就讓她們下去了。

☆、蘇氏

“曉碧,你幫我叫一下秋葉去,我這裏怎麽也繡不好。”南月半倚在榻上,對著正在擦拭花瓶的曉碧喚道。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跟南月這個沒有半點脾氣的主子相處得也算十分融洽,曉碧聽了,不由得走了過來,“姑娘,可以讓我看看麽?”

見她幾下就把自己繡不好的地方繡得十分好看,南月十分驚訝,“你還會針線活麽?”

曉碧微微一楞,然後笑道,“奴婢會一些。”

“你的繡工真厲害,”南月抓住她的手,開懷笑道,“怎麽秋葉都沒有跟我說過呢?她明明知道我巴不得多一些繡活好的人教我呢。”隨即她又笑道,“嗯,可能她說過,我忘了吧。”

眼見曉碧有神色有些不振,她也只做沒有看見,仍然笑著,“曉碧,你去找了讓她秋葉幫我取些點心來,我倒感覺有些餓了。”

曉碧連忙回神,“是。”

等她出了房間,南月才斂了笑容,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父親已經尋了一個嚴格的嬤嬤教春華她們禮儀,也不知最後父親會選了誰來。而今自己這些小動作,雖然頗有些不雅,但是也免了些後顧之憂了。

過了一會兒,曉碧送了點心來。

南月輕拿了一塊,放到嘴裏,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秋葉呢?”

曉碧拿著點心的手微微一顫,“我見秋葉姐姐在忙,就擅自做主拿了些來。姑娘吃著可還好?”

南月甜甜一笑,“很好吃。”

“對了,你把曉紅叫了來,有件事情要對你們說。”

曉碧聽了,趕忙應了。

過了一時,兩個人都站在了屋裏,倒是秋葉也跟了來,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我覺得曉紅曉碧的名字實在不中聽,所以為你們想了新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歡呼雀躍,賜新名字可代表著主人的接納和重視。

“宋詩有‘春風又綠江南岸’的句子,所以曉碧,我為你選了‘風碧’;《采桑子》有‘朱槿開時,尚有山榴一兩枝’之句,所以曉紅就叫‘朱槿’吧。”

“雖說都不是什麽稀罕的名字,但是也是動了心思的。不介意吧?”南月微笑著看著她們,兩個丫鬟趕緊跪下磕頭道謝。

秋葉在一邊聽了,面帶笑容,但是心裏卻頗有些不是滋味。

遣散了一眾丫鬟,南月才一個人靜靜地繡花。

下午南月就沒有回自己那邊,倒一直在皇後身邊陪著說話。

皇後見她又拿起手帕在繡,不由得笑了,“怎麽又拿起來繡了?”

“已經繡了好幾塊了。”南月有些不開心地嘆了口氣,“總是不滿意,不知她是怎樣的人,終究不敢隨意。那些花開富貴,鳳穿牡丹總覺得是尋常了些,所以最後還是決定繡了這寒梅傲雪來。”

“明天就要見到了,可還喜歡?”

“我也沒有見著,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想了想,南月又說,“見著了該是喜歡的。”

“這幾天在家,你父親那裏可還好?”

“今年瞧著倒好像比往年好了些。”

皇後也嘆了一口氣,“好了便好,也該放下了。”

“說來還有一件事,今次回去,屋子裏守著的丫頭裏,有一個哭得可憐,求我讓她跟著。念著一塊兒長大的,孩兒心裏也有些不忍。如今讓父親找了人在教她規矩呢,所以想著跟姑母說一聲。”

“嗯,這也是尋常。指給你的丫頭終究不是一起長大的,未必可以伺候得妥帖,你只管等她來了以後,讓棠竹多撥一個人的利錢就是了。”

“謝謝姑母!”

“姑母,還有一件事,父親讓我問一下您的意見。”

“嗯?”

“是關於江南蘇家的事情。”南月不慌不忙地紮著自己的繡棚,“聽爹爹說,他們是太過分了些。”

皇後單手支撐著下巴,一邊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確實也該撇幹凈了,逮不住狐貍還憑惹一身騷。”

她又看向南月,“哥哥說了什麽嗎?”

“江南蘇家自己作惡多端,荼毒生靈,殘害百姓,十惡不赦,實則仗著皇後母家的背景,天下皆知,皇後及其兄長早已經自立門戶,他們卻敢敗壞娘娘的名聲。”

“蘇家果真……”

“姑母還不明白麽?蘇家有沒有其實並不重要,且不說這樣的事情哪個大家族還沒有些?就是沒有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天下人都知道蘇家有就夠了。”

南月這話說得輕松,這件事實際卻在一個多月後的朝廷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新年剛過,有百姓敲響了皇城外的登聞鼓,舉朝皆驚。來人從江南千裏跋涉而來,狀告江南蘇家為富不仁,殘害良民,草菅人命。

蘇家以皇子外家自居,作惡一方的事情,很快就經證實。

朝廷中蘇尚書派的幾個大臣很快就集聚在了蘇家。

“尚書大人,此事如何是好?”

“還請大人給個準話。”

面對一群渴望答案的同僚,我們的蘇大人就只是那麽品著茶,淡淡地說了一句,“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得了信的幾個大臣很快就相視恍然了。

後來聽聞第二日,尚書大人就在朝堂上嚎啕痛哭,“臣幼時而孤,攜妹離家,而今已三十載矣,未曾歸。伶仃孤苦,淒慘相依,幸得活命。……”一番話下來,說得哭者悲戚,聞者傷心。

實際上,卻是以情動人,把斷親之事做得果斷決絕。

又聞,皇後聞朝廷事,素衣散發,跪於勤政殿外,悲傷難抑。

“臣妾勤勤懇懇伴君二十年載,何曾得了這樣的委屈?而今新年未過,是何人讓國君無法安心過年?殿下婚事將近,是誰要中傷臣妾,連累殿下?”

總之兄妹二人把戲演得生動,然後終於名正言順地另立家門,了了這幾十年的夙願。不過這都是一個多月後的事情了,現在南月只是繡著她的花,她把父親交待的事情辦完就好。

不多時,南月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手帕,“繡好了,姑母看著可好看嗎?”

皇後也是一笑,“很好看。”

“明日很多外命婦都要來拜見,你要出來見見麽?”

“不必了。姑母知道的,那樣熱鬧的場景不適合我。”南月直接拒絕了,“姑母疼我就把魏家姑娘留下來給我瞅瞅可好?”

“這本是自然的,明日宮中夜宴,日間自然留她在這裏。不過我倒是忘了,你便是想見其實也是見不成的,你的老師們可都沒有說停課的話。等上午那些人散去了,你的課也就下了,之後你們倒可以見見。”

☆、二郎

一大早皇後的寧和宮就聚滿了來請安的命婦,不少還是帶著小郎君和小娘子的,皇後也能難得地穿上了莊重的衣裳,一批批地接見。

“這個就是小世子麽?好些年沒見了,都這麽大了。”皇後指著一個約摸十來歲樣子小男孩,笑意盈盈地問著。

“侯爺攜家外任,今年過年才回京述職。”一個打扮十分精致的夫人拉著那孩子坐在一邊,回道。

“侯爺辛苦了。”皇後頗為感念地感慨了一聲。

“娘娘掛懷,侯爺與臣妾都萬分感念。”

雖然都是說些這樣的不痛不癢的話,一個個還都把規矩守得實實在在的,都要把話聊下去。

不多時,棠竹走了進來,“娘娘,陳老夫人來了。”

皇後面色一喜,“快請。”

那些命婦都露出了了然色——今天的主角來了。一個個不免都有些好奇,但是礙於皇後娘娘在這兒,也不好直接伸著脖子看。

其實我們皇後娘娘也是十分想見到的,因為魏姑娘自十二歲和鴻羽定了婚約,陳老夫人就不再讓她出去參加那些大大小小的聚會宮宴什麽的,尋常也見不到,到現在已經四年了,皇後也難記清她的模樣,只記得小時候是個可人的。

很快,魏時雨就在陳老夫人和她的母親魏陳氏帶領下進來了。

皇後仔細地打量著那抹身影,她梳著一把飛仙髻,斜插一只雲鳳紋金簪,一抹粉色紗裙;既不庸俗,亦不失禮數,只襯得臉比花嬌,人比柳嫩。

“拜見皇後娘娘。”

“老夫人不可行此大禮,快扶起來,快些賜座。”皇後一時又看了幾眼,“阿雨,到我身邊來。”

時雨微微一楞,行了個禮,就過去了。

皇後又滿心歡喜地把她打量了好幾遍,才讚嘆著說,“真是個好孩子。”

時雨臉色微緋,卻聽皇後又道,“好幾年沒見了吧?瞧著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穩重了好些,就是倒跟我生分了。”

“怎麽會呢,阿雨還是阿雨呢,就是老是被祖母拘在屋子裏學規矩,娘娘可得多心疼我。”說完她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聽了這話,皇後一時笑得開懷,“聽你說話,就知道還是那個丫頭呢。看來老夫人的規矩還沒有教到家呢。”

“娘娘這意思就是說阿雨不懂規矩咯?”說著她眼睛一轉,指向了母親身邊的小男孩,“要說不懂規矩的,這裏還有一個呢,哪裏就輪得到我了?”

皇後這才註意到那個小男孩,見他坐在一邊,容貌清秀,神色冷淡,微蹙眉頭,“這是二郎吧?”

“是了。”時雨看著自家弟弟仍是沒有什麽表情的樣子,不由得喚道,“時安。”

“時安見過娘娘。”他這才不情不願地說了一聲。

“這樣小一個孩子,大將軍竟也舍得帶到那邊塞去。”皇後喟嘆道,“在邊塞三年了吧,時安過得可好?”

“回娘娘的話,時安很好。”比起京城這些無聊的人情應和,他倒是喜歡待在塞外策馬奔騰,隨軍操練。

“聽爹爹說,時安這小子到了塞外就跟魚兒歸了水一樣,哪裏會過得不好。倒是爹爹此番可能不帶大哥會塞北去了。”

“嗯?這倒是為何?大郎不是大將軍的左膀右臂麽?”

“哥哥也大了,爹爹想讓他留在京裏,取一房媳婦,生幾個孩子,然後再出去呢。”其實也不只這一籌了,萬一她嫁過去之後大殿下亂來,總也得有個娘家為她撐腰才好,不然父親兄弟都原在塞北,她連哭的地方都沒有。外祖家再疼她,也不會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外孫女跟皇家不對付。

“大郎確實也不小了,有哪家好的,我也幫著看著點。”

“娘娘這倒是不知了,大郎早幾年就已經定下了。”

魏時安聽著皇後和姐姐說話,眉頭卻愈發深了,他能感覺到那些所謂貴女有意無意投過來的目光。雖然這身子才十一歲,但是他的靈魂可不是十一歲,見了這些事,未免不會心煩。

“娘娘,時安想出去走走,四處逛逛。”

魏時安站起來,說道。

皇後只顧著和時雨說話,所以聽了也不介意,“時安既覺得無聊,不妨出去走走,棠竹,讓幾個小太監跟著二郎。”

“是。”棠竹應了,就領著時安出去。

時安帶了兩個小太監,先是在皇後宮裏逛。突然見院東邊裏有幾樹梅花開得正好,不由得信步走了過去。卻見梅樹下正有一個小小身影轉身離去,一襲綠衫,點點紅梅,在這一片銀白裏,竟然如仙子出塵。他心中一動,步子不知不覺就快了些。

“公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小太監攔住了他。

“為何?”

“前面是娘娘的侄女兒蘇姑娘的住處,如今淳王妃怕是正在上課,此時過去恐不太合適。”

時安又看了一眼那裏的屋子,轉身離去,卻覺得之後逛的許多地方都沒有了什麽味道。

“叫小宮女去就好了,幹嘛親自去?瞧,手都冷了。”景嵐正在說那個小丫頭,而小丫頭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那瓶裏面的梅花。

“老師叫我描梅,可不就是要我訪梅麽?小丫鬟折回來的花枝還有什麽趣味,不若自己折了有趣。”

她笑得開心,看著那梅花心裏也愈發高興,景嵐看了她這樣,也不由得心裏無奈而釋然。

☆、外婦

外婦過來請安,到了餉午還沒有散去,皇後就幹脆留下她們吃一頓飯再走。

南月聽完課就有皇後的宮女襲香過來稟報她,問她是不是要在房裏單獨開宴,對於自己這個不守規矩的姑母南月也是見怪不怪了。

“夫人要一起吃了飯再回去麽?”南月看向一邊的景嵐,柔聲問道。

“好啊。”景嵐微笑。

“夫人要吃些什麽?”

“禦膳房那邊要準備今日晚上的臘八晚宴,肯定忙得不過來,娘娘這邊臨時決定留飯,自然只能靠小廚房忙著。我們要是不過去一塊吃,恐怕就得省些事了。”景嵐看著她,說道。

“若是夫人不嫌棄的話,我就擅自做主了。”見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南月便看向襲香吩咐道,“就讓廚房送兩碗雞湯銀絲面來吧,還要兩盅湯水,以外還要送一些臘八粥,嗯……夫人喜歡甜點,還要把豌豆黃、綠豆糕、棗糕都裝一些,全部都熱熱地端了來。”

“是。”襲香行了一個禮,默默地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一樣樣小食就送了過來。

“單了一位廚娘特特為兩位做的,姑娘和王妃將就著吃些吧。娘娘說委屈二位了,所以讓送了賞來。”

襲香把東西接了過來,景嵐和南月對視一笑,景嵐看了襲香道,“多謝娘娘了,你快回去伺候吧,幫著娘娘些,別叫她累著了,看著她,叫她要吃些東西,別光顧著別人。”

景嵐又交待小宮女幾句,才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放她回去了。

兩個人拿了東西看了,才發現是兩只步搖,一只簡雅樸實,一只精致貴氣。

“選一個吧。”景嵐只瞧了一眼,就笑著看向南月。

“既然你讓我先選,那我就不管什麽尊師重道了。”南月笑著就拿過了那金線雕琢,玉質為底,珍珠為飾的步搖。

這下景嵐倒有些驚訝了,“你不是素來喜歡簡單些麽?怎麽今兒倒選了這個?”

“哪個女孩子還不喜歡鑲金戴玉的?”

“小孩子太素凈其實也不好,你既然喜歡,倒是它的福氣了。今天的晚宴也確實是難得的,家眷孩子都來了許多,到時候戴了它,也不會被比下去了。”

“好了,夫人快別說了,好歹我長得不是個歪瓜裂棗的。要真是個長得醜的,夫人也就沒有這句交待了。”見景嵐笑了,南月也才笑了,“快些吃飯吧,面都糊了。”

南月推著她在小桌前坐下,兩個人一起吃了面,又喝了些粥。然後聊了一回天,聽丫頭來說,外婦們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景嵐這才別了南月走了。

“今晚上戴上這個,再梳個好看的發式,我們姑娘準要把其他的大大小小的貴女們都比下去。”秋葉送了王妃出去,回來正見秋晴收起那支步搖,心中不滿,繼而看向南月卻強笑著說道。

南月笑了笑,也不搭理她,只指了書案,“今日的書案還不收拾了?”

秋葉順著手指往裏閣一看,卻見書案還放著姑娘今日讀的書,忙告了罪,去收拾了。

秋晴走過來,看了看裏閣的秋葉,才說道,“姑娘,那支步搖我放到首飾盒的底盒去了。今日晚宴,奴婢為姑娘取了那套竹綠的翡翠頭面,姑娘想著可還好?”

南月點了點頭,“我們過去姑母那邊吧。”

“姑娘,咱們可要先去小廚房拿些點心?”

南月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淳王妃原先交待宮女的話,“你有心了,我倒忘了。”

“王妃認識娘娘多年了,那些事她自然清楚,姑娘這才多大,咋們自己學著些就不會出錯了。”

“嗯。”

南月有些事情確實不知道,但是有一件她卻是明白的,雖然王妃特意交待了那宮女,但是襲香並不是個在娘娘身邊大說得上話的,尤其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父親把秋晴送過來的時候,她還心裏奇怪,父親也只丟下一句,“這丫頭規矩學的最好。”

她可不相信她父親會想得這樣簡單。

以前在家裏,她的四個丫鬟,她只記掛一個春華,對於冷冰冰的秋晴,確實沒有什麽記憶。如今看來,秋晴倒是常常給她驚喜。

南月住的屋子很大,裏面有一個平日和景嵐讀書用的裏閣,擺滿了皇後皇帝還有父親兄長們送的書,另一邊也隔了一個裏屋作為她的睡處,外面來才是擺了暖炕桌子的廳。那裏閣因了是讀書所要,所以全部用特殊材料做了墻壁,構造也是特殊設計了的,隔音效果很好,以至於南月她們走了秋葉都沒有聽見。等她出來,見了外間空無一人,不免吃味了好久。

從當初姑娘提起有個丫鬟要過來,她心裏就不太自在,後來見了,又是個悶聲不愛說話的,心裏便更不喜。

“你叫秋葉,她是秋晴,倒是剛好湊對兒。”當初南月正是這樣笑意盈盈地說道的。

秋葉聽了,笑著喊了聲妹妹好,心裏卻不得勁兒,姑娘這是把她們倆放到一塊兒去了。果不其然,那丫頭雖然比她小了四五歲,姑娘卻把宮裏的事一應交給她打理,那些近身的事,她竟在不知不覺間也插不上手了。

如今姑娘帶了人出去了,連說也沒有跟她說一聲。

“秋葉姐姐,你怎麽還在屋裏?姑娘剛兒去了小廚房了,你怎麽沒有跟著去?”

秋葉聽了聲音,轉頭一看,是曉碧,不,應該說是風碧。她心裏正不爽快,聽了這話,只當她在刺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燒。

“你如今有了妹妹,哪裏還知道有個姐姐?”

風碧因了這樣那樣的事情早已經和秋葉生分了,如今聽了這話,馬上就明白她在吃秋晴的幹醋,不由得笑了笑,“秋葉姐姐這話說得奇怪,我爹娘生了好些個姐姐妹妹,哪一個我不放在心裏了?竟連秋葉姐姐都知道了。”

“有了個名字,就了不起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是不是個人物,那都是姑娘說了算的,想來姐姐是沒有那個命來管的。”風碧自打有了賜名以後確實膽子大了許多,尤其是和南月處久了,知道了她的脾性,只要自己不自作主張,就會得姑娘的喜歡。她雖然還不敢和秋葉撕破臉皮,但是也覺得她們倆都是一樣的人,尤其是秋晴進來了以後,她更加省得,那才是姑娘掛著念著的人!

“怎麽,跟上了新主子,覺得自己厲害了?”

“我的主子從來只有姑娘一個,我不知你說些什麽瘋話……”風碧說完了就不想要理她,只想從她身邊過去做自己的活計,但是她想了想,到底還是丟了一句話,“不過我勸你一句,若不是秋晴妹妹因了學規矩沒有一開始就跟進來,這裏哪裏還有咋們的事!”

秋晴跟了南月,從小廚房取了些熱乎的點心放在食盒裏,就要過去皇後那邊請安,卻被自己屋子的小德子攔下,“姑娘,剛剛聽咱們屋子的兩位姐姐吵起來了,聲音不小。所以奴才來問問,秋晴妹妹要回去瞅瞅麽?”

“秋葉和誰?”南月問了一句,她是知道肯定有秋葉的,就是不知另外的是哪一個。

“姑娘不是叫了朱槿在屋子裏打瓔珞嗎?”

秋晴的聲音淡淡的,但是南月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我去瞧瞧?”秋晴看著她。

“去吧,使些手段都可以,就你自己別受了氣。”秋晴原無表情,聽了這話,神色卻微微地動了動。南月交待完,便讓小德子拿了秋晴手裏的食盒。

“姑母,我進來了。”

原坐在凳上跟著皇後說話的人,不由得看了過去,眼裏閃過好奇。

南月進了屋子,第一時間也看見了那個陌生的身影,視線相交,兩個人都微微一笑。

☆、秋晴

魏時雨連忙起身見禮,南月微微一怔,也還了禮。

皇後笑顏看著兩人見過,才拉了南月在自己身邊坐了,順手就攬在懷裏。

南月從姑母懷中探出頭來,才仔細地打量了面前的魏家姑娘。若說她不好看,卻確實是個漂亮的;只能說,比起漂亮,更讓人感覺舒服的是她身上的氣質吧,爽朗明媚讓人喜愛。

而魏時雨也打量了一下那皇後懷中的小姑娘,心裏也十分震驚,她素來知道自己容貌不差,在京中的貴女中也是出彩的,更加上自己身份背景好,所以不免有些自得。如今見了這個身世比自己還好的小姑娘,竟然因她的容顏而震驚了一時,雖說還小得很,沒有完全長開,但是那精致的眉眼,不知未來該是怎樣的傾城傾國。

“丫頭真好看。”時雨微微一笑,眉眼彎彎。

南月一楞,繼而面色微緋,“你……你也很好看……”

“行了,你們倆都很好看。”皇後笑著捏了捏南月的臉,說道。

“姑母……”南月嘟了嘟嘴,不滿道,“月兒帶了點心來,不給你吃了!”

皇後聽了微微一怔,腹中突然有了一點點饑餓感。景嵐是真了解皇後,知道她必然吃不飽飯的,所以才讓提醒了襲香,卻不料還是沒有什麽效果。

“真不給我吃麽?”

“罷了,這一次就勉強原諒你了。”南月佯似勉強地說道。

小宮女把食盒送了上來,揭開一看,雖然盡是小點心,卻全是清瀾素日喜愛的。到了這兒,清瀾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捏了一塊點心,微笑著放進嘴裏,還招了時雨一塊兒吃。

時雨也不客氣,吃了幾塊,還連連讚了幾聲。

“好吃麽?以後你向娘娘求了廚娘去府裏做給你吃唄!”南月笑瞇瞇地看著她。

時雨也不羞,只笑了看著她,“指不定我以後在你那裏找了可口的,才要問你求了去。”

“我哪裏?”南月只作沒有聽懂。

時雨笑道,“瞧這丫頭,還真以為自己還有多久似的!”

隨即又嘆道,“等個五六年你也就可以相看人家了,可不是日子過得快麽?”

南月聽了這話,笑了撲進皇後懷裏,“姑母說了,要把月兒養在身邊一輩子呢,是不是?”

“胡說,我哪裏說過這樣的話?”

“姑母原來竟是巴不得月兒早早走了的麽?”南月可憐巴巴地看了清瀾,饒了她心軟,一時不經意就說,“隨你了,你以後的夫婿你自己選了,選不中就慢慢選了去。”

“這話月兒可得好好記了。”

“真是……”皇後無奈,但是也不後悔自己說了這話,因為在她心裏深處,就是這樣想的,她的月兒,必然得開開心心的才好。

南月知道,皇後心裏也是極喜歡魏娘的,所以才把她留在了宮裏,這都是給她這個未來的皇長子妃長臉呢。所以皇後帶了她們倆過去看她為魏娘準備的衣裳的時候,南月也表現了極大的興趣。

在西邊的一個大偏殿裏,南月看見了一件極盡精致之能的衣裳擺在屋子的中間。

南月見面料光滑柔軟,暗光點點,“姑母,這樣好的繚綾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今年上半年江浙送來的貢品,我看了也覺得好,就拿來給阿雨做了衣裳。”

時雨還有些楞楞的,“娘娘,這樣好的衣裳,時雨不敢……”

“這就不敢了,那你大婚的衣裳呢?那個還要好呢,那個你也不敢穿了?”皇後笑瞇瞇的。

時雨面色一紅,就行禮謝了恩。

南月在一邊笑瞇瞇地看著,因為這不矯作的性子,不免心裏對她又喜歡了幾分。

“來看,這裏還有呢。”南月註意到旁邊桌子上擺著的兩套首飾,指了讓時雨來看。

時雨走了過去,一件件拿了仔細看了許久。

這些首飾哪一件都是十足十的珍品,京師的貴女圈裏常常開的各式宴會,一方面是趁機增加交際,另一方面就是比較首飾衣裳了。雖說她定了婚以後就不怎麽去了,但是心裏對這些東西還是喜歡的。

她趕緊給皇後又行了禮,“謝娘娘恩。”

“哪裏這麽多規矩,唉,你這孩子。”皇後又看向南月,“時候不早了,今兒你就回去歇息,好不?我看了阿雨沐浴換了衣裳,還要去宮宴那邊管著,今天還有得忙呢。”

“棠竹嬤嬤不是一早就過去了麽?”

“有很多事,她也是照管不到的。”

聽了皇後這樣柔聲細語地解釋,南月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行了禮就告退了。

等回到屋子,看了秋葉和風碧、朱槿三個都低著頭站在那裏,南月也不理她們,直接走進屋子,任由秋晴為自己脫去外面的裘衣。

“姑娘,給。”秋晴把一個新的手爐遞給她,換了她出門拿的手爐。

南月在榻上坐下,接過秋晴遞過來的一杯熱茶,熱熱地喝了,這才看向秋葉她們。

“你們三個都沒有活兒了嗎?怎麽都聚在這裏?”

幾個人一時都不知道誰先開口。

秋晴瞥了她們一眼,“姑娘要休息了,各位姐姐還是先下去吧。”

“姑娘——”還是秋葉起了頭,但是南月卻並沒有聽她說的意思,“今日是臘八節,你們把娘娘賞的臘八粥分了吧。那些有的沒的的事現在就別拿出來了。”

風碧倒是一臉坦然,聽了那話,爽快就出去了。秋葉面色還有不甘,只是朱槿的神情全是詭異,不過也不敢說什麽,總是都下去了。

“你怎麽倒是把朱槿也拉上了?”南月笑意盈盈地問她。

“我們幾個心頭都不舒服,倒叫她一個人舒坦?”

“幾時見你這樣孩子氣?”南月笑得更歡。“你倒是看她們幾個如何?可用麽?”

“來時大人交代了,姑娘身邊有可用的是好事,沒有可用的,也不必強求。”

“這意思就是都不可用了?”

“姑娘有數,就風碧還可。”

“嗯,秋葉對我好,但是是建立在她自己的利益基礎上的,而且常常自作聰明,還是我們晴兒這樣真聰明的好。”南月笑著打趣秋晴。隨即又嘆,“風碧初見,我只覺得是個內向順從的,沒想到實在是個有主見的;倒是朱槿,看著老實,跟哪一邊都好,卻在跟哪一邊都在說另一邊的酸話。”

“對了,讓你打探的事都知道了麽?”

“風碧是農家子出身,家裏頭還有好些兄弟姐妹,她爹娘才把她送進宮來,領了錢去養活其他的孩子。朱槿原本是一個小縣丞的獨生女,秋葉麽,家裏還有個媽,一個兄弟,是普通人家。”

“難怪朱槿是這樣的性子!”聽了秋晴的回報,南月恍然大悟。正是因為受寵慣了,所以肯定有那些子壞習慣,自然喜歡在這些丫頭裏面眾星捧月似的。

“姑娘也不用為這些事費心思,今晚的臘八宮宴才是姑娘該費心的。”秋晴說道。

“是——我知道了。”南月笑道。

“姑娘,要那我來處理了……”

南月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你隨意就好,我要睡覺了。”

☆、時安

一輛輛馬車停到了宮門口,各家的大臣攜了女眷陸陸續續地來了。

皇帝帶了皇後先接見了大臣,然後再才有皇後帶了女眷另設宴席。

皇帝先是說了些客套話,慰問了大臣,又單獨慰問了大將軍,說了些戍邊辛苦的話,然後才看了魏家大郎,又說了幾句。最後望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孩,才笑了,“二郎一去三年,可有和你的那些在京的好友們好好聯絡感情?”

魏時安挑了一下眉,“回陛下,沒有。”隨著又加了一句,“我看不上他們。”

旁邊的魏大將軍和大郎魏時暄差點把酒水噴出來。

時暄擔心弟弟,趕緊向皇帝陳述,“時安胡說呢,陛下別當真。邊塞辛苦,天天念著跟那些兄弟回來鬧騰呢!”然後才拉了一把弟弟,“安,說什麽呢!”還不住的用眼神示意弟弟,老爹的臉已經黑得像刷了一層炭了。

誰料魏時安卻根本跟沒有看見一樣,不領哥哥的情,“時安沒有胡說,時安也不覺邊塞辛苦,跟將士們在一起活得痛快。”

皇帝也不生氣,反而十分感興趣地讓他說下去。

“將士們在邊塞風吹日曬,戍守邊疆,吃得是苦中之苦;而京中貴胄子弟,過得卻是人上人的生活。故而時安不屑與之同伍!”

“哈哈,這話說得不錯!時安是個好的。”

皇帝說什麽京中好友,其實魏時安根本沒有所謂好友。他總是高高在上,看不慣太多事情,看不慣就忍不住懟過去,結果被那些紈絝子弟視為同道中人,反而一個個的圍著他,以至於讓人誤會。

時安本來不喜歡,後來想了想,自己若是個紈絝,倒省了那些女子的多少心思,自己倒落得清閑。

“陛下,時安想求陛下一個恩典。”魏時安考慮了好久,最終還是提了出來。弟弟的這一出魏時暄是不知道的,陛下的恩典是可以隨意求的麽?沒功沒勞的。果不其然,他就看見他老爹剛剛舒展一點兒的臉色又變了。

“什麽?”皇帝頗有興趣,大臣家的孩子們,他最是喜歡魏時安,雖然皇後見了曾說過,不喜歡那樣頑劣桀驁的孩子,但是這孩子就是莫名對他的胃口。三年前,他被他老爹帶去邊關,他還好一陣不舍得呢。就從現在其他的大臣那些年幼的小子們都在另外的地方設了席,而魏時安還留在這裏和他們一塊兒坐著,也就可以看出皇帝多喜歡他了。

“父親三年後帶了小子回京述職,小子就想不再去了。”

“剛剛時安不還說喜歡軍營生活麽?”

魏時安面色不變,“大丈夫不能囿於一時一地,小子想去走遍我朝的大江南北。”

魏時暄在一邊聽了,一方面好奇弟弟哪裏來的這些想法,一方面又心裏發苦,怎麽一點也不提前跟他說一聲,今天回去肯定沒有弟弟的好。

“哦?時安竟然有這樣的想法?”皇帝看著面前的男孩,目光炯炯,他就知道,這小子就是一個不尋常的!

這個想法確實有趣,這廣闊的國土有著無數迥異的民風民情,可惜很多人一輩子也就囿於一地了,那些外放的官員倒是可以看遍風景,只是外放之人又有幾個是開懷的呢?

所以聽了他這話,繞是剛剛一直沒有在意的蘇清政也看了他一眼。

“那時安為的是什麽?就看看大好河山?若是如此,時安想去哪裏?假以時日,朕就把你派到那裏去了。”

“陛下,時安不想如朝為官,時安只想走遍這天下。求陛下的恩典。”

“好!朕許你了!但是小孩子思想易變,若是三年後,時安還是堅持今日的看法,朕就許你了!”

魏時安眉頭一挑,他又不是什麽小孩子,自然是說到做到。況且,他今年十一歲,若是不出京,未過幾年恐怕就得說親,到時候,依依沒有找到就罷了,還得擺著個佛供在屋裏。京中貴女尚音律,就他家依依那個碰到音樂就無能為力的性子,恐怕早已以不會音律而在京城出名了。既然不在京城,那麽必然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只要她在這個世界,他就會去找,大不了找一輩子就是了。

魏時安扯出一絲笑容,“時安記下了,謝陛下恩典。”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別的大臣和他們那些已經當值的子嗣,又說了一些話。

然後才註意到,這一屋子,除了自己幾個兒子,就魏時安一個十八歲以下的,不由一笑,“時安,你找他們吃去吧,在這裏倒平白拘束了你。蘇家二郎三郎也在,年齡相仿,應該說得到一塊兒去。”

魏時安真想說,陛下您想多了,在這裏還真沒有拘束我,不用跟人說話,我高興著呢。您說的那些小子,我也懶得搭理誒,您還怕他們沒有人湊趣兒嗎?

但是考慮到老頭子那要殺人的目光,他便不打算婉拒陛下的好意了,謝了恩就離席了。

另一邊,皇後在閣樓裏設了席,把那些外婦聚在一塊兒,而那些姑娘們,則大都跟了魏時雨在園子裏另開了席。隔了一片湖,那邊正是少年們,雖然現在男女大防沒有那麽嚴重了,但是距離男女同席還差了些。

皇後把南月攬在懷裏一個多時辰了,而今聽了外面那些姑娘們的笑聲,才想起來這一出,於是推了推快要在她懷裏睡著的南月,“你到外邊去,找了你阿雨姐玩去。”

“是了是了,小姑娘們正應該在一處玩。”

忙有人應和道。你既然知道小姑娘們應該在一處,那你之前咋不提一下?南月心裏沒半點感激。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皇後行了一個禮,就跑去尋找時雨了。

時雨今日經過了精心打扮,本就出挑的容貌一下子在貴女裏鶴立雞群。自然,那些貴女也知道今日誰才是主角,除了幾個不識趣的,都不敢穿得太出挑。

南月見了她,微微一笑跑了過去,卻不料撞上一個正走過來打扮得十分惹眼的少女,那少女登時怒了。

“誰啊,這麽不長眼的,不知我這衣服很貴啊?”

接著她才看見比自己矮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南月,小姑娘不知是不是被這場景嚇到了,瞪大了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她,小模樣一下子愈發惹人憐惜。原本在跟女孩子們聊天的時雨也註意到了這裏,一下子就看見了乖巧可愛的小丫頭像是被嚇呆了一樣。

魏時雨心頭一跳,“月兒,過姐姐這來!”

南月懵懵懂懂地往時雨那裏走,還不住地回頭看剛剛那個罵了自己的人,眼睛亮亮的,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才走了幾步,南月就被趕上來的時雨一下攬進了懷裏。

趙安菱見是南月,本來已經後悔了,如今又見了魏時雨這樣的做派,心裏更加不樂意。但是一時又不能把她們怎麽樣,只得抓住身邊人的袖子,一把扯過來,“看見蘇姑娘過來了,你怎麽也不看著點,攔住我啊?”

接著她才看向了南月,“蘇姑娘不要生氣,都是身邊人沒有眼力見。”

聽了這話,南月也不繼續埋在時雨懷裏裝委屈了,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那位姑娘,然後就不搭理她,眼睛看向旁邊的點心。趙安菱被她無視,心裏非常不滿,只默默地咒了幾句“小啞巴”。

那被她拉來出氣的姑娘也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什麽一樣,只是低著頭繼續跟在她的身後。

“姐,那姑娘是誰?”南月拿了一塊綠豆糕,嚼著。

旁邊有人看了趙安菱已經去了較遠的地方跟別的人說話了,這才悄聲說道,“姑娘不知,那是趙安菱的庶姐趙安以。”

“趙安菱?她叫趙安菱?安菱,安寧,那她可一點兒也不安寧。”

見她說得有趣,旁邊的人都會心一笑。

南月卻在心裏搖了搖頭,嫡庶之別在女兒身上不該有這樣大的區別才對。不知是家裏大夫人偏心得太厲害了,還是那女孩生性就太過懦弱了。那女孩模樣十分周整,行事也很十分端莊,她心裏是動了一瞬的心思的,可若是生性有缺陷,那也不是非她不可了。再者,就庶女來說,家世上卻也不太適合。

“姐,這裏間可有什麽好一些的姑娘,你說給我聽,我給我哥哥瞧了去。”

時雨正在用手帕給她擦拭嘴角的點心碎末,聞言一楞,隨即笑道,“你才多大,竟也要給你哥哥相看嫂子了?”

旁邊的姑娘們聽了,有的癡癡地笑了,有的卻面色紅了幾分。

“若說姑娘,這還真有一個,”說著時雨就扯過旁邊的一個姑娘,“瞧瞧,這裏可還有比她更好看的?”

南月看了看,確實十分好看,仔細去瞧竟比時雨還要好看上幾分。

“你就拿我說事,真是胡來!”那姑娘紅了臉,嗔道著打了一下時雨的手,“我才十三,哪裏就那樣急了。”

“早該說親了,也不知還等著誰?”時雨也笑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人等著麽?”

這下子連時雨這個慣會耍賴的也紅了臉,一時惹得旁邊的姑娘都笑了。

“果然是個好看的,就是不是這裏最好看的?”

“誰啊?”時雨奇怪,江蘺可是她們公認了的第一美人。

“我啊!”南月臉不紅心不跳。

“噗——”旁邊頓時一片笑聲,可是有人仔細地看了南月,見她模樣雖小卻五官精致,未來也許比江蘺更加漂亮也未可知。

“就你這個沒皮沒臉的!”時雨笑著撕了一把她的臉。

心裏卻明白到這丫頭是為了解自己的尷尬,故意說的。

☆、因緣

“誒,你們瞧,那是誰!”幾個少年正在一起喝酒說話,看見帶了一個是從,冷著張臉走過來的魏時安,一個人大聲叫道。

“是時安!”

“時安,你好小子,回來了都不找我們!”

“是啊!當不當我們是兄弟了!”

幾個人快速地圍上去,七嘴八舌地說道。

他們還不知道魏時安在皇帝面前已經說了那樣的話,若是知道,恐怕也不是現在這表情了。

這幾個家夥是勳貴之家的小子,平日就一直混在一起,是京城有名的紈絝。清流之家的子嗣自然看不上他們,皇親貴胄有些見識的也不願意跟他們打交道。這一個場面望過去,誰和誰是一夥的一目了然。

魏時安註意到在這群家夥圍過來之後就有一些不屑的目光撒到了自己身上。他心裏有些不屑,對明明是高官子弟卻玩一些混混似的拉幫結派游戲感覺好笑。

也不管自己身邊這些人,目光四處打量著,他註意到不遠處有一個少年眾星捧月一般,他拎著酒壺,放蕩不羈地坐在桌子上,旁邊一些人圍著他說話,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沈默的少年在一邊坐著。

他註意到魏時安看過來的目光,還舉起酒壺沖他爽朗一笑。

魏時安卻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看向身邊的這群人。

“剛回來,忙。”

“知道你忙,可是兄弟們三年沒見你小子了!”一個大男孩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魏時安目光從自己肩膀晃過,看了一眼那人,也不說話,就自走向一張桌子坐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趕緊跟了上去。在他旁邊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各自說些有的沒的。

魏時安見他們沒有什麽興致,便看了旁邊一個少年,“聽人說,你買了一個胡姬?”

那少年本是興趣索然,聽了這話,頓時提起了興趣。“你也聽說了?你終於開竅了?我跟你說,要我送你那可不行,按說兄弟不該小氣,但是那胡姬,那臉蛋,那腰肢……嘖嘖……”

他一臉沈醉,魏時安眼裏閃過一絲嘲諷,果然,這些人本質就是如此,掩蓋都不必掩蓋了。

時安倒了一杯酒,“你也不必費這個心,我用不著。”

“哦,對哦,”那人恍然大悟樣,“你才十一歲呢!”說完那人還一副我懂的樣子往某人的某個地方瞥。

眾人一陣哄笑。

“餵,阿良,你剛剛說那胡姬怎麽了?”

“是啊,早就聽說了,你楞是不給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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