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2

“小龍蝦不對勁？”江橋楞了一秒鐘, “小龍蝦怎麽可能不對勁，都是活龍蝦，看著店家抓出來的，那家店咱們組裏常吃啊。”

李子平撓撓脖子，“話是這麽說，但大家真的都在拉肚，虧了我還沒來得及吃, 要不我也中招了。”

“去看看吧。”唐修嘆口氣說道，回頭看了眼桌上的小龍蝦，“這個先別拎出去了, 就放我屋裏。”

三個人走出房門，唐修在最後，人都跨出去了想想又回來，隨手關了燈, 沖著集魂幡低聲道：“別再生氣了。”

李子平猛地回頭看，渾身發毛, “說什麽呢？和誰說話呢？”

江橋撇了下嘴，“他最近拍戲拍的走火入魔了，不必在意。”

“哦。”李子平狐疑地看了唐修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平靜, 嘆了口氣，轉頭埋怨起江橋來，“江導不是我說您，最近摳戲摳得也太狠了吧, 不僅那些新人，唐修也受不了了啊。”

江橋聞言笑得意味深長，“唐修退圈前最後的作品，要出精品。”

退圈這兩個字就像是李子平的緊箍咒，一提就渾身發緊。果然，他聞言後立馬蔫了，癟了好幾下嘴也沒說話。

老祖宗格外開恩，關懷地問了句，“接下來帶哪個藝人，公司決定了嗎？”

李子平嗯了一聲，“之前撞大運，跳槽過來直接就挖到了你，公司覺得我很有潛力，這次直接讓我接手陳忻卓，但我沒答應。”

“哦？”唐修楞了下，陳忻卓是個最近起來的流量小生，公司剛剛花了大價錢挖過來，又幫付違約金又幫買綜藝，明顯是要重捧，這麽好的資源給到李子平，李子平沒道理不接。

李子平撓了下頭，嘆氣，“那個陳忻卓挺油的，我跟你佛兮兮的慣了，也不願意搞那些炒作啊手段啊，就想找個踏踏實實的小新人帶。”

唐修哦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倒是江橋很理解地嘆了口氣，“唐修的佛性有毒，是吧？”

“可不是，劇毒。”李子平一個勁地揉著自己的頭發，掩飾著語氣裏的難受，“不過下一個也不能找太像唐修的，主意太正了，不服管。”

老祖宗聞言也不惱，只是微笑著走在李子平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遇見合適的藝人的。”

三個人從樓裏出來的時候，果然見院子裏剛才擁擠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兩盆小龍蝦晾在桌子上沒人動，只有兩個後勤組的男孩在收拾桌子。

“人呢？”江橋問道。

“大家都回去上廁所了。”其中一個答道：“導演，估計明天拍攝進度又得拖了，感覺大家都急性食物中毒啊。”

唐修聞言直接走上去，隨手撿了一只小龍蝦出來，掰開蝦殼嘗了一口。

“龍蝦是新鮮的，沒什麽問題。”

“唐修你也太神了吧，這種東西有問題也不一定是能嘗出來的啊，稍微哪裏不對勁一點都可能吃壞人，舌頭不一定管用。”

唐修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我很肯定，大家什麽時候開始陸續有癥狀的？”

“這……都差不多，吃了十來分鐘左右吧。”

“那也太快了。如果是小龍蝦的問題，反應這麽快，不會是吃不出來的那種輕度變質。”

小哥聽得一楞，“對哦。”

李子平突然想起來什麽，“大家是不是喝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不是啊，喝什麽的都有，喏，你看——”小哥指了下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收好的瓶瓶罐罐，“啤酒的，可樂的，礦泉水的，不管喝什麽，現在都在馬桶上坐著呢。”

李子平，“……”

江橋聞言皺起眉，覺得事情有些詭異，他想了半天後說道：“既然這樣，那肯定是不對勁，這樣，我們先報……”

“等一下。”唐修突然打斷他，擡頭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改口道：“哪有那麽多不對勁，喝的水沒問題，那就還是共同吃的東西不對了。可能這家店這批小龍蝦飼養的時候餵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把大家吃壞了。”

“是嗎？”江橋猶豫了一下，唐修的理由倒是說得通，但他太了解唐修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老祖宗有所保留。於是江橋也跟著改口道：“那就還是我對不住大家了，把這收拾一下，找家幹凈靠譜的粥鋪給大家重新買點夜宵吧，腹瀉的藥也買一點，挨屋發一發，明天給大家放天假。”

後勤小哥一聽放假眼睛亮了，哪還顧得上研究拉肚原因，一個勁點頭，“謝謝，謝謝江導。”

等人都散了，江橋跟唐修回到臥室。

這一路上，老祖宗氣壓都急低。江橋幾次想問，又都默默把問題咽了回去。其實歸根結底，他心裏好像隱隱有個答案。

果然，唐修剛一進房門，還沒等後面跟著的江橋也進來把門關嚴，就砰地一聲拍了下桌子，對著墻上的集魂幡怒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還有沒有點修行者的覺悟了？”

房間裏安安靜靜沒有聲息，江橋看了一眼集魂幡，看起來和往日沒什麽異常。

唐修卻不再婉轉，他劈手直接取下集魂幡，第二十九魂格那裏看起來是滿的，然而他卻按著那魂格壓低聲道：“這和當年整個軍營的人集體腹瀉一模一樣，你也是膽子大了，仗著自己萬年閱歷，開始吐魂絲動手腳了？”

房間裏安靜了好半天。

一直高冷的集魂幡好像終於有了點反應，它在唐修手裏輕輕地抖著。老祖宗鮮少發火，一旦發火起來卻是真的可怕。

“好了，先別生氣。”江橋嘆口氣，走上前去從唐修手裏拿過集魂幡，“它是怎麽做到的？”

唐修警告地看了一眼集魂幡，而後收回視線低聲道：“萬年的老東西了，體內關著數不清的魂絲，自然也通了點靈性。從前發生過的事，它大概有些記憶吧。”

“什麽意思？”江橋沒聽懂，轉頭看著手裏的集魂幡，“你這家夥仗著自己有點本事，想要栽贓我？”

唐修嘆氣，揉著自己鼻梁，“對，就是這個意思。”

“……”

“老了老了反而不中用了，自己一點情緒牽扯上劇組一大串凡人，我真的是……”唐修突然沈嘆一口氣，眼神冷淡下來，“你把它放抽屜裏吧，不哄了，我去洗澡我們休息。”

房間裏的氣氛突然緊張。

江橋過了半天哦了一聲，拿著集魂幡就走，集魂幡在他手裏抖來抖去，明顯有極大不滿。

江橋壓低聲道：“活該，讓你作死，你主人是什麽人物啊，你敢和他這麽使脾氣，不是活膩了嗎？”

抽屜拉開，集魂幡的抗拒更加明顯了，行走萬年，除了偶爾極特殊情況下被塞進行李箱或者枕頭裏，它哪收過這種待遇。

唐修冷淡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動作快點，我累了，還要早點休息。”

於是江橋不再猶豫，用同情的眼神最後看了一眼集魂幡，把它丟進抽屜深處，然後砰地一身關上了抽屜。

“寶，好啦，別氣了，眼不見心不煩。”江橋扭過頭笑得很沒心沒肺的樣子，“你去洗澡吧，太晚了，確實得早點休息了。”

卻不料唐修說道：“嗯，你先去吧。”

“我？”

“嗯。”唐修揉著自己鼻梁，像是很累，“我先休息一下，你洗完換我。”

“哦哦，好吧。”江橋心裏感覺有點不大對勁，老祖宗說話怎麽出爾反爾的。然而他並沒有想太多，隨手抓了浴袍就把自己關進了浴室。

過一會，浴室裏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江橋站在淋浴噴頭下面發呆，熱水從肩膀淋下，有些燙。江橋對著浴室墻壁上貼著的瓷磚發呆了好一會，然後突然覺得，其實集魂幡也挺慘的。

真的，陪了一萬年，說燒就燒了。換是誰，心裏還沒點氣呢？

江橋暗自心想，換成自己的話，別說惡作劇一發，保不齊真的犯下什麽不可挽回的大錯呢。

可是唐修對這事的態度又很奇怪。

如果說他公正無私吧，剛才話裏話外把鍋全都推到小龍蝦身上了，也就等於是半逼著江橋替集魂幡背了一鍋。

可如果說他存心偏袒集魂幡吧，這人剛才惱起來那架勢，是真的一點都不和藹可親。雖然只是關在抽屜裏，但對行走萬年看重臉面的老東西來說，被和一個剛出生的小崽子關在一個抽屜裏，是件多麽羞恥的事啊。

江橋想來想去也想不透唐修到底怎麽想的，一邊感慨著自家寶寶的心思難以捉摸，一邊隨手扯了浴巾簡單擦了擦便想出去換唐修進來。

這一天愁事太多了，講究兮兮的江橋導演也省去了洗澡的諸多步驟，簡單敷衍了事。

卻不料江橋剛一推開浴室門，就看見了老祖宗人設崩塌的一面。

——唐修坐在床上，把集魂幡攤在自己大腿上，一下一下地摸著它的穗子，像是在做按摩。嘴上還低聲念叨著：“好了好了哦，乖一點，不生氣了。一起走了萬年了，我最愛的是什麽你還不知道嗎？”

江橋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體貼全都付諸東流了，他一時間幾乎壓抑不住自己聲音裏的委屈和控訴，拔高聲音道：“你最愛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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