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行走萬年心間坦蕩的老祖宗失眠了。他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天花板，黑眸幽深。

身邊的江橋翻了個身，睜開眼看了看他，帶著微啞磁性的嗓音說道：“怎麽還不睡？心裏有事？”

唐修偏過頭，看著正努力撐起眼皮的江橋，笑了下，“沒事, 你接著睡吧。”

“半夜醒過來發現我寶寶一個人心事重重，這我怎麽能睡得著。”江橋揉了揉眼睛，撐著床坐了起來, 十分大不敬地摸了下老祖宗柔軟的頭發，“怎麽啦？”

唐修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飄到不遠處平放在桌子上的集魂幡，無聲地嘆了口氣。

“唔……你不要憂慮那麽多吧。既然覺得韓楊的能耐不足以觸動傳承之魂的開啟, 那麽集魂幡的異動就與他無關，我們可以往別的地方想一想。”

唐修沈靜地看向江橋, “比如？”

“比如……”江橋抓了下頭發，突然笑了出聲，“比如這個老東西懷胎幾個月，臨產前反應越來越大。”

唐修聞言臉上的表情瞬間掛滿無奈, 他嘆了口氣，“睡吧。”

“我睡，你也睡嗎？”

唐修背對著江橋，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身後傳來睡衣摩擦床單的聲音, 江橋從後面抱了過來，低聲溫柔道：“那你別再胡思亂想了，會老得更快的。”

老祖宗一瞬間沒忍住揚起了唇角。

某個家夥從上面環抱下來的姿勢太撩，鼻尖抵著臉頰溫柔低語，唐修黑眸盯了他足足五秒鐘，才從嗓子眼裏擠了一個嗯字出來，定了定心神說道：“我知道了，快睡吧。”

“晚安寶寶。”

老祖宗垂下眼睫，“晚安。”

第二天行程爆滿的兩人就飛回了Z市，唐修剛進劇組，還沒走到自己房間，就看見張中中一臉焦急地在走廊裏徘徊。

“怎麽了？”

“啊！前輩你可回來了！”張中中深吸一口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唐修，“您沒事吧？還好吧？”

“我能有什麽事？”唐修挑了下眉。

張中中看了眼周圍沒人，把唐修拉過來說道：“從今天早上開始，劇組外面就徘徊了一群不相關人等，像是路人甲乙丙丁，但其實都不是。”他說著頓了一下，壓低聲音，“根據我的經驗，有可能是私生飯。”

“私生飯？”

“您不知道嗎？”張中中驚訝了下，猶豫道：“您這麽火，子平哥應該給您做過功課的……就是一群喪心病狂的粉絲，會整天跟著你，無論你到哪裏都跟著，甚至可能會混進劇組裏來，您要小心點啊。”

唐修哦了一聲，“跟蹤狂嗎？”

“您不要這麽淡定。”張中中頻頻擺手，“真的很可怕的，我被跟過，有一次深夜我從公司回家，到公寓裏還沒來得及開客廳燈，就看見窗臺站了個女的正隔著玻璃拉窗沖我招手大叫，真的嚇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祖宗心道，高層公寓窗臺說上去就上去，估計也是很厲害的一群人了。

張中中提起往事仍舊驚魂未定，又說道：“我上午拉著Chris他們幾個出去轉了轉，那些人明顯對我們沒興趣，八成就是沖著您來的！不行，我得去和子平哥說說，得把您看嚴實了。”

張中中說著扭頭就跑。他動作太快，唐修還沒來得及擡手制止，這家夥已經一溜煙消失在拐角處了。

老祖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又有點好笑。

別說是幾個凡人小姑娘，就算是傳聞中的忍者也不見得跟蹤得了他。不過現在有了韓楊這個不定時炸彈，低調起見，少秀一些還是必要的。

唐修掏鑰匙擰開門鎖進房間，手機剛好響起，他接起了電話。

“餵。”

潘傑的聲音傳出來，“韓楊離開北京了。”

“他去哪，能查到嗎？”

“沒直接跟著您去Z市，而是飛到了S市，至於後續的行動還要觀察。”

唐修嗯了一聲，“他上鉤了嗎？”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聲嘆息，“沒有。按理來說我一直跟在您旁邊，又帶著池龍那家夥，他既然能看出江橋的傳承者身份，自然也能看出池龍。可是這一次我特意帶著池龍留在北京，他剛剛受了您的警告，暫時轉移註意力到我們兩個身上應該是理所當然，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嗯。”潘傑在電話另一頭有些氣惱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但是昨晚您的集魂幡異動，我這邊也異動，就說明我們兩個面臨的潛在威脅是一樣的，應該就是韓楊啊。他怎麽可能對我和池龍完全不感興趣？”

唐修沈默了一會，“再觀察吧，不急。”

潘傑也只能嘆氣，“好吧。江橋在您旁邊嗎？”

“沒有，他下飛機之後先去處理一些工作，要差不多七點才能回劇組吧。”唐修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現在居然才下午五點，比他預想的要早很多。“你們什麽時候過來？”

“明天吧。”潘傑嘆口氣，“韓楊都走了，我們在這裝樣子也沒用。”

“好。”

唐修又簡單交代了潘傑幾句就掛斷電話，走之前比較匆忙，看過的劇本還攤在桌子上沒有合起來，他走過去正要把劇本合上，原本沒有情緒的黑眸深處卻突然一收。

老祖宗記憶時好時壞，偏偏這一次記得很清楚。他走之前那本劇本停留在要拍的下一鏡那裏，而現在，劇本往前翻了一頁。

——屋裏的窗戶關得好好的，來回開門也不可能帶起那麽大的風，這劇本一定被人動過。

唐修沈默盯了劇本幾秒鐘，李子平剛好站在門外敲了敲門，虛掩的房門自己開了，他探身進來，“怎麽回事？我聽張中中說劇組外面可能有私生飯？”

唐修擡眼看了他一眼，“咱們走這幾天，我房間的備用鑰匙給誰了？”

“啊？我給小吳了。”李子平舔了下嘴唇，“劇組的規定，不能一把鑰匙都不留，萬一跑個火跑個電的……怎麽了？丟東西了？”

“倒是沒丟東西。”唐修頓了頓，“你問問他有沒有進來過我房間。”

小吳接電話的時候聲音裏寫滿了茫然，“沒有啊，你們一共就回去了一天，我應該不用做什麽掃除吧？”

“沒有那個意思，就是隨口一問。”李子平看了一眼唐修，對著電話說道：“我已經回來了，你現在在房間嗎？我去找你拿那把鑰匙。”

“啊，在啊，哥你什麽時候來都行，或者我給您送去？”

李子平下意識看向唐修，唐修低聲說道：“你自己去拿吧。”

李子平點了下頭，交代了幾句把電話掛了，問唐修道：“怎麽了？沒丟東西的話怎麽突然這麽問？”

“有人進過我房間。”唐修輕聲說，黑眸認真地凝視著桌上攤開的劇本，過了一會又落向別處，“劇本被翻了頁，書桌上只有邊角有灰，桌面上幹幹凈凈。”

“這樣……”李子平砸了砸嘴，心裏其實對唐修的心細有些震驚，但看老祖宗一臉認真，又實在覺得需要重視。李子平低頭想了下，突然想起什麽，“不會真有私生飯吧？”

唐修還沒來得及給反應，下一秒，就見李子平一下子蹦了起來，跪在地上彎腰往床底下看。

“……你在幹什麽？”

“沒人沒人。”李子平長松了口氣，站起身來拽了拽襯衫上的褶皺，“我去，我是真的怕有私生飯啊，剛才張中中和你說了吧，很嚇人的。”

“嗯。”

“我等會去劇組外看看那夥人，幫你排除一下危險。你最近小心點，就在劇組裏和大家呆在一起，要是出去的話一定車入車出，多帶人。”李子平連著叮囑了好幾句，又說道：“房間進人這事怎麽說？我們報警嗎？”

唐修搖了搖頭，“不報警，我自己處理這件事。”

李子平聞言眼睛都瞪大了，一臉的擔憂和愁苦，唐修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你放心，我能保護好自己。”

李子平卻欲言又止了幾次而後說道：“不，我知道你戰鬥力爆表。我只是想說私生飯雖然可惡，但好多都是女生，而且你是藝人，出事了可以跑也可以尋求幫助，但一定不要擡腳就踹。你飛起一腳把人踹出個好歹來，這事難辦。”

唐修聞言心都涼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經紀人，“你是認真的說話？”

“非常認真。”李子平嘆了口氣，“做當紅藝人難，做當紅藝人的經紀人，更難。”

唐修滿心無奈卻還是被逗笑了，敷衍著點了下頭，“行，你走吧，我休息了。”

李子平答應了一聲，把門外唐修的拉桿箱拽了進來，轉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來什麽，“江導什麽時候回來？你倆晚上怎麽吃？”

“他要七點啊。”唐修擺擺手，“還有兩個小時，我先休息下。”

卻不料李子平驚訝道：“什麽還有兩個小時，這不就七點了嗎。咱們路上堵了那麽久，忘了？”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給唐修看上面的時間。

——19:05

仿佛應驗般，走廊傳來拉桿箱輪子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沒一會江橋就出現在了門口，擡手隨意地打了個招呼，“我回來了。你們兩個說什麽呢都這麽嚴肅？”

唐修沒吭聲，他看了一眼好端端的江橋，而後回頭看墻上。

——墻上的時鐘仍然停留在剛才看到的五點出頭，而最長的那一根秒表，早已悄無聲息地停止了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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