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看見“溫柔”這兩個字楞了一下，走到浴室去照鏡子。葉之珩從前嘲諷他面無表情，他便多對人笑笑，後來葉之珩又說他一臉假笑更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就索性懶得理了。本以為這張萬年歷臉已經無藥可救，卻想不到在這個世界的小姑娘眼裏竟然是溫柔。

他站在鏡子前繼續刷微博，底下的評論多數還是在聲援宋棉，但確實也有不少關於他的話題量。

比如：

——“這個小哥哥笑得好好看啊，眼睛裏盛著光。”

——“背景是棉棉公司吧？小哥哥這麽好看估計也是藝人。”

——“午覺醒來刷出今日份的棉棉，還偶然入鏡另一個好看的小哥哥，今天的小確幸get [開心]”

唐修對小哥哥這個稱呼哭笑不得，如果讓這些姑娘知道了他的真實年齡，恐怕要嚇哭。他隨手再刷新一次，卻發現頂在最上面的熱門評論突然變了。

——“現在炒作蹭熱度也太囂張了，真是蹲棉棉的狗仔會拍棉棉的側後面照？唯一一張正面高清給了這小子，說白了就是掛著棉棉的名號吃一波粉，官粉團轉發也不走點心。”

這條評論下面有不少回覆，有說樓主想太多的，但更有不少諸如“其實我也想說但沒好意思說”之類的話。

唐修看著那條熱評的點讚數越來越高，突然收到一條李子平的短信。

——“別發聲，宋棉會幫你圓一圓。”

唐修回了個嗯，過了幾分鐘，宋棉果然現身轉發了官粉團的微博，順手tag唐修，說道：“這位小兄弟幫我找回了差點離我而去的耳釘，感謝！”

唐修再一刷新，卻發現“自己”光速回轉，寫道：“前輩不客氣 [吐舌]”。不用說，這兩條微博都是經紀人們的傑作。只是底下的網友並不是很買單，甚至有人說這是經紀公司要捧新人的節奏，宋棉心裏無奈也只能配合。

手機突然響了，還是李子平。

“這件事只能先這樣了，好在你還沒出道，不會有人趁機買黑粉帶你節奏，這點網民自發的質疑也只能先忍著。不過我看你漲粉的速度倒還不錯，你可以發條微博和大家打個招呼，但別提今天的事，以免撕逼。”

“好。”

唐修仔細想了想，編輯了自己的第一條微博。

——“謝謝大家關註我，今天也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小太陽]”

微博發完就扔下手機，卻不料沒過兩分鐘電話又響了，李子平哭笑不得，“祖宗，你發的那是什麽畫風？”

唐修喝口水，“怎麽了？有不對嗎？”

“倒是沒有哪裏不對……但是……”李子平憋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現在的藝人人設有搞笑派，努力派，小清新，神經病，吃貨，高冷男神等等，你這算什麽……雞湯派還是老父親？”

唐修笑了出來，“哪有那麽誇張，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隨手一發。大家的反響怎麽樣？”

“給你念幾條啊。”

“嗯。”

“拾耳釘不昧，是很善良啦——加一個笑哭的表情。”

“小哥哥有一種迷之老年感，像我爺爺？”

“新藝人畫風就是不一樣啊，莫名覺得很暖心——嗯，加了個賣萌求撫摸的表情。”

唐修覺得有些困，便打斷他說道：“所以說還是有腦子清醒的網友的。那兩條質疑就隨他們去吧，要是沒別的事我掛電話了。”

“好……”李子平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刷微博，電話聽筒對面傳來微博刷新的提示音，唐修正要掛電話，卻聽李子平突然叫道：“等會！”

“嗯？又怎麽了？”

“你中了小白表哥的角色怎麽沒和我說？！”李子平聲音拔高，緊接著話筒裏就傳來他激動的啊啊啊啊的叫聲。唐修嘶了一聲把話筒拿遠耳朵，隨手用筆記本點開微博刷新。結果這一刷出來他自己都驚訝了，公司官博剛剛發消息確認了江橋年度大戲《斬狐臺》即將籌備開機，並公布了目前已定的重要演職員。小白一角果然落在陸康景頭上，人君是一位香港男星出演，而正面人物中戲份排第二的小白表哥後面赫然顯示著：“@唐修”。

唐修楞了足足三秒鐘，直到李子平又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他才回答道：“江導也沒和我說。他今天只說不演少年獄卒，但沒說要我演什麽。”

李子平沈默了一會，“我覺得一瓶酒輕了，回頭我買一箱你給江導送過去。這麽大的餡餅，我覺得我可能活在夢裏。”

唐修舔舔唇，覺得這事簡直匪夷所思。

“江導說我能入圍是執行導演堅持的結果。”

“不可能，江橋這個人脾氣可大著，他的年度大戲選角權不可能給別人的。要真是少年獄卒也就算了，這麽重要的角色，你和我說是一個執導把你捧上去的？太玄幻了。”

唐修沈默。他在世間行走萬年，人情百態見得都膩了，卻突然有點猜不出江橋這人是什麽情況。他嘆口氣認倒黴地說道：“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更坐實了我和宋棉的照片是公司為了捧我炒作嗎？”

“不重要，和江導的角色比這些都不重要。這兩天留意一下話題風向，沒有大過錯的話網友不會一直揪著你不放的。”

“你真是中了頭彩，能讓江導看中。恭喜啊！”

李子平一直到掛斷電話前都熱血沸騰，而唐修卻很想問一問江橋到底是個什麽操作，然而點開通話列表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江橋的聯系方式。一個新入行的簽約藝人，怎麽可能聯系得上那麽重量級的大導演。

也便算了，那縷未集之魂應該與江橋無關。眼下最應該關註的還是宋棉和陸康景這兩個人。

唐修看著首頁宋棉tag他的那條微博，突然有了主意。

……

晚上十點，公司附近的爵士酒吧。

宋棉戴著墨鏡和口罩進來，繞過酒吧中央的樂臺直奔角落的卡座。

“前輩來了。”唐修放下酒杯。

宋棉嗯了一聲，借著光線昏暗把口罩摘了，墨鏡還戴著，“你約我出來幹什麽？”

唐修主動替他倒酒，“謝謝前輩今天替我解圍。”

宋棉聞言撇嘴，“我就知道是為這事。李子平讓你來的吧？你幫我撿了耳釘，我幫你圓個場子，很公平。不過這場子也沒圓回來，你新人出道就拿了江導的重角，現在多的是看不得人好的鍵盤俠，有你受的。”

唐修嗯了一聲，緩緩晃著高腳杯中的酒液。被黑什麽的都是小事，他只是想離宋棉近一些，晚上回去看看集魂幡的反應。

“你啊，真的沒必要來這一套。”宋棉說著喝了一口酒，而後皺眉舉起酒杯對著光看了看，難以置信道：“你來酒吧喝紅酒？也太養生了吧，我們都喝烈酒。”他說著就擡手叫酒侍換酒，叮囑完酒侍，拿著酒單的手卻突然僵硬了一下，緩緩放下。

唐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夥人從門口進來直接拐進了對面走廊深處的包間。其中有一個穿白風衣戴口罩的，唐修一眼就認出來是陸康景。

宋棉皺眉低罵，“這小子越來越飄了，他這是要把自己玩死。”

“前輩，你說什麽？”

“沒事。”

酒侍拿了兩杯幹烈的伏特加上來，宋棉鏟起一勺冰嘩啦啦倒進杯裏，仰頭飲盡，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包房。

“謝謝你的酒，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聊。”

他說著，起身大步離去。唐修沒有阻攔，面色平靜地看著宋棉拐進走廊深處，擡手緩緩替自己又倒了一杯紅酒。

一個人喝酒到十二點，包房裏的那夥人才終於出來了。陸康景顯然已經喝高，眼神迷離腳步虛浮，唐修註視著那夥人一直從門口出去，才挪回視線到走廊出口。

宋棉沒出來。

這兩個人中間有問題，不僅僅是競爭對手那麽簡單，只是他暫時不能確定那問題和未集之魂是不是有關系。

唐修低嘆口氣，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招呼酒侍付了帳。他正要起身離開，酒吧門口的風鈴突然又響，無意回頭一瞥，卻見江橋走了進來。

今天真是個稀罕日子，感興趣的這幾個人都在公司底下的小酒吧裏聚齊了。

唐修突然來了興致，等江橋在吧臺那邊獨自坐下喝了一杯才走過去，“江導。”

江橋嚇了一跳，一回頭看見是他，楞了一下。

“你在這幹什麽？”

“和您一樣，喝酒。”

江橋聞言卻皺眉，“你一個小新人喝什麽酒？”

唐修在他身邊坐下，擡手又點了一瓶紅酒，笑道：“新人為什麽不能喝酒？”

江橋皺著眉上下打量他一圈，“你幾歲？一只腳才踏出校園，怎麽就養成這種習慣了。”

唐修聞言在心裏笑，你要是真知道我幾歲，怕不是要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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