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看唐修不說話便搖搖頭繼續喝酒，唐修在旁邊觀察了他半天，這家夥今晚有點反常，不像平時那樣端著擺譜，估計是加班加的太累了，一副買醉解憂的狀態。

唐修醞釀了一下，“導演，還沒有謝謝您讓我演這麽重要的角色。”

江橋看他一眼，手中的酒杯磕上他的，“別急著謝，不見得是好事。公告微博下面的評論你看了沒？發酵了一天，現在已經被討論得很不像話了。”

唐修嗯了一聲，陪著江橋喝掉杯中酒，淡定地總結道：“一半以上是各家粉絲聲援，剩下的都在吐槽我。新人還沒出道就跑去和流量男星同框蹭熱度，緊接著攀上了江導大戲的重角，黑子們噴得甚至捎上了公司，我也算是一步成名，黑紅的。”

江橋被逗笑了，晃著杯子裏的冰塊，“所以說新人還是頭腦簡單，以後還敢不敢拾金不昧？”

“拾金不昧是善，雖然是小善，但勿以善小而不為。”

江橋聞言瞪大了眼睛，看了唐修半天，末了杯子又在桌上一磕，幹了。

“新人懟導演，就服你。”

唐修低嘆一口氣，江橋確實情緒不對，本來要出口的疑問今晚怕是得不到解答了。他起身準備告辭，卻不料江橋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導演？”

“陪我喝兩杯。”

“陪您喝？”

江橋笑，“擡杠我不行，喝酒肯定你不行。不過你別怕，酒量淺的話可以少喝兩杯，我不是那種不正經的導演，不強迫你。”

活了一萬年，江橋還是第一個敢和他叫囂喝酒的人。唐修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雙黑眸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燈光中清澈生輝，波光粼粼，讓江橋恍惚了兩秒鐘。

唐修輕啟薄唇，白日溫吞吞的形象在酒吧裏卻多了一份妖冶。

“江導能不能解釋下，什麽叫不正經的導演？”

江橋想了想，“欺負新人演員為所欲為的導演。”

“那您一定不是了？”

江橋喝了一杯酒，清了清嗓子，“當然。”

酒侍又拿了一瓶酒來，唐修擡眼看著江橋，“您確定真的讓我陪？我酒量不淺，倒是您別太勉強了。”

這句話仿佛觸及了江橋的神經，大導演嗤了一聲，“新人又開始不知天高地厚，來，倒酒。”

……

一小時後，唐修看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江橋扶住了額。

凡夫俗子怎麽可能敵得過他萬年修煉的酒量。是他傻了，和這家夥較什麽勁。

他嘆口氣，拍拍江橋的臉，“導演？”

江橋嗯了一聲，眼皮緊緊地閉著。

“酒喝夠了，您回去吧？”

“不能走，長鏡頭再來一次，你們這群兔崽子。”

“……”

唐修耐心地繼續拍他臉，“我給您打個車吧，您家裏地址告訴我。”

江橋皺起了眉，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而後他勉強睜了睜眼皮，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半天終於報出一個地址。

“海德公園A座1單元2209。”

而唐修聞言卻徹底驚呆了——江橋住在他家對門？

葉之珩之前說過的那個愛打電話教訓別人的奇怪鄰居竟然就是他？

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家夥的毒舌事跡，唐修徹底哭笑不得。

說話拿腔作調還愛訓人，確實是江橋沒跑了。

江橋突然晃了晃腦袋，撐著桌面爬了起來，眼皮半垂，嘀咕道：“不用你給我打車，我家就在對面，走回去就行了。”

唐修沈默了半天，認命地伸手攙住了他，“我扶您回去吧。”

淩晨兩點鐘，唐修站在了自己家門口，他表情覆雜地望了一眼自家家門，明智地選擇了沈默，轉過身去看著江橋，“您帶門卡了吧？”

江橋嗯了一聲，醉得靠在墻上，“在褲兜。”

唐修伸手去摸，摸了半天摸不到口袋，“這褲子沒兜啊。”

“後屁股兜。”

唐修無語，伸手去掏男人的後屁股兜，果然有一枚卡片。唐修把卡片摸出來，帶出卡片時手一不小心蹭了江橋屁股一下，隔著一層西裝褲，還挺有彈性的。

江橋皺眉，“你這個藝人也太不正經了，摸導演屁股。”

“……”

到底是誰不正經。

唐修無語地幫他刷卡開門，把人推到沙發上躺好，房卡放在旁邊的茶幾上，“導演我走了，您早點休息。”

江橋已經睡著了。

他只能嘆口氣默默退出來，臨關燈前目光隨意一瞥卻看見江橋家的酒架。酒架上擺滿好酒，幾乎都是沙龍級典藏，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餘光卻突然瞥見一瓶很突兀的存在。

碧尚男爵。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商業酒款，他昨天剛剛送給江橋，竟然被擺上了這面酒架。

唐修嘆了口氣，這導演脾氣怪了點，心還是挺軟的。

他關了燈，又輕聲關了門。

這一夜集魂幡依舊悄無聲息，仿佛幾日前那細微的波動不過是主人的幻覺。唐修看著毫無動靜的老夥計，又刷刷微博上那些鍵盤俠的謾罵，只覺得分外頭大。

……

隔一天就是《斬狐臺》定裝造型的日子，李子平從公司要了一輛小轎車把唐修接到了影城。定裝照要可著主角先來，唐修到地方的時候陸康景已經在化妝了，坐在鏡子前乖乖地讓化妝師給他描眼妝。極細的內眼線靈巧地勾勒出一雙桃花眼，眉間一點雪花鈿，眼波流轉確實有幾分妖狐的勾人，配合陸康景的氣質又有絲絲的青澀。

陸康景一看唐修進來就主動打招呼，“唐修，快來，下一個就是你了。”

唐修輕聲道謝，在旁邊的凳子上坐好。近距離看陸康景的妝面雖然好看但卻有美中不足，那兩個眼眶隔著粉底透出一片青，遮也遮不住。

“前輩最近休息不好嗎？”

陸康景笑，“做這一行的，久了你就知道。”

兩人正說著話江橋就進來了，站在門口皺眉呵斥陸康景，“動作快點，別的演員都在等著，你衣服還沒換就在這和人閑聊天？”

陸康景吐了下舌頭，“知道了導演，我馬上。”

江橋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轉看到唐修，頓了一下。

昨天剛被灌趴下，今天擺譜的話實在說不出來。

唐修卻很自覺，“導演，我下一個立刻開始，不拖進度。”

江橋看了他半天，用嗓子眼擠了一個字出來。

“嗯。”

陸康景從鏡子裏看著江橋走了，松了口氣，對唐修笑道：“江導嚴厲了點但是人很好，你看他都憋住了沒罵你，你別緊張。”

唐修沒說話，他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天晚上江橋靠著墻酒醉的樣子。尋常醉鬼都是一灘爛泥，偏偏江橋醉的神志模糊了卻還撐著風度，被扶進家時還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彈回來的門，怕他碰到。

“你在想什麽？”李子平在旁邊拍了他一下，“到你化妝。”

唐修猛地回神，“哦，好。”

定妝照拍得不是很順利，陸康景的扮相旁人看了都挑不出錯，偏偏江橋不滿意，眼妝重畫了三次，每次都說妖氣太盛，搞到最後化妝師都沒法子了只好把眼線去掉，江橋又嫌太素了看不出是狐。

整個工作室被折騰的要死要活，終於把陸康景這攤子事應付過去了，輪到唐修。李子平在唐修進棚前拉住他，緊張兮兮地囑咐道：“江導很嚴格，臉皮一定要厚，他說什麽都別往心裏去。”

唐修笑了，“他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把你們嚇成這樣。”

抱著被江橋毒舌嫌棄到死的心態走上綠布前，燈光打下來，江橋站在攝影師旁邊看著，全場一片寂靜。

過了幾秒鐘，江橋問道：“你們都凝固了？楞著幹什麽？”

攝影師猶豫了一下，“江導，可以拍？”

“拍啊。”江橋黑臉，“不拍大家都來幹什麽？”

攝影師雷厲風行，哢嚓哢嚓幾下就定格了唐修此刻的站姿，喊道：“演員側過身對著鏡頭微微低一下頭，來——1、2、3，好——換一邊……”

定妝照拍完出來一路上李子平都沒怎麽說話，直到送到家門口，唐修正要下車，李子平忽然拉住了他。

“修啊，你有沒有覺得……江導對你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從試鏡到選角，再到今天拍定裝，你就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點不同？”

唐修想了想，為了保全江橋的面子，於是說道：“他這個人外冷內熱，可能覺得我是新人就多給點關照吧。”

李子平聞言舒展了眉頭，“也是。江橋這樣的性格，不損你才應該慌。”

又過了半周，《斬狐臺》官微公布了一組定妝照預熱，唐修扮相驚艷。小白表哥和小白都是白衣，一個成熟一個稚嫩。定妝照一打出來，他竟然比陸康景還要紮眼幾分。路人們在原博下感慨唐修好看，然而一部分陸康景的粉絲卻不願意了。

唐修隨手點開未關註人私信，最上面連著好多條都是謾罵。

——“蹭完宋棉又踩康康，真讓人惡心。”

——“同框博關註已經被用爛了，下次換個招數吧，哪有人真的會因為一張照片粉上你？”

——“請你原地三百六十度爆炸，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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