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4章 撥正

關燈
四周一片迷霧,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點光線。

宗政無憂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鮮血噗嗤往外冒,染紅了他的衣裳。

他緩緩飄過來,問他:“容齊,你真的愛她嗎?你真的懂……什麽是愛嗎?”

容舒冷漠地說:“阿齊,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要離開你,再也不回來!”

說完,宗政無憂突然拉著容舒的手,兩人一起轉身離開。

看到她離去的背影,容齊陣陣揪心的疼,想求她留下來,卻怎麽也張不開口。

下一刻,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了過來,額頭上滿是汗水。

容齊,你真的懂……什麽是愛嗎?

十五年過去了,宗政無憂的質問,每每出現在容齊的夢中。

容齊擦去汗水,視線飄向一旁沈睡的容舒,暗松一口氣。

他翻了個身,將她摟進懷裏。

她迷迷糊糊地問:“阿齊,怎麽了?又做噩夢了嗎?”

容齊“嗯”了一聲,將她的腦袋放在自己胸口處。心上沈甸甸的重量,非但沒讓他喘不過氣,反而讓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還在,真好。

他心想著,將她擁得更緊了。

她忍不住掙紮了下,卻被他禁錮的更深。

對於他時不時的莫名抽風,她早已習慣,因此只由著他去了。

很快,她又沈沈睡去。他卻毫無睡意。

看著她嬌憨的睡顏,容齊揪了揪她的鼻子。

她毫無反應。

他的眼睛微瞇,上前咬了口她的嘴唇。

她立刻睜大眼睛,憤憤道:“阿齊,你又咬我!”

容齊狡猾一笑,一把將她抱起來,往溫泉邊走去。

驪山行宮裏,別的不多,唯有處處可見的溫泉,最是特色。

容齊一時少年心起,橫抱著她來到一處深深的溫泉邊,然後突然將她扔了下去!

“啊——”

她驚叫到一半,就淹進泉水中,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不一會兒,水面平靜下來,連水泡都沒了,卻還不見她浮起來。

容齊心裏“咯噔”一下,忘記她是神仙不會淹死一事,趕緊隨之跳進了溫泉中。

溫泉水下暗沈,她藏在水下,笑得明媚燦爛。見他下來了,她游過去,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將紅唇送了上去。

一口仙氣渡過去,容齊能在水下停留了。

然後,她松開他,往另一邊游過去。容齊緊隨其後,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袖,卻每每被她狡猾地躲了過去。

明明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兩個人還一前一後的,在水底下玩著捉迷藏。

許久,容齊終於找到機會,抓住她的裙擺,將她整個抱進了懷裏。

兩人從水面露出頭來,她倚在他懷裏,開心地笑著。

他摟著她,靠坐在池壁的臺階上,一起擡頭看向漆黑的天幕。

天空中,明月高懸,繁星閃爍。

他指著被天河隔開的兩顆星星,感慨地說:“若我是牛郎星,必填了這廣袤的天河,也要去對岸找你。”

她卻笑他幼稚:“精衛填海數萬年不成,你要填天河,怕是要百萬年嘍……”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忽然,容舒的眉頭皺了起來。

容齊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常:“舒兒,你怎麽了?”

她雙手捂著胸口,臉色越發蒼白的可怕。

緊接著,一顆銀珠從她體內掉出來,當著兩人的面,化作飛灰,消散不見了。

“噗……”

她吐出一口鮮血,死死抓著頭發,喊起疼來。

“舒兒,舒兒!”

他趕緊抱住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懷中,疼的發抖,卻無能為力。

她無力地呼喊著:“好疼!我的頭好疼……”

容齊摸了下她的額頭,卻發現滾燙的猶如烈火在燃燒。

眼前的場景,他曾見過……十五年前,她莫名重傷暈倒,一昏迷就是一年多。

他完全束手無策,連忙大喊道:“小荀子,宣國師!快宣國師!”

外頭正打瞌睡的小荀子,猛地一激靈,瞬間醒了神。

等劉國師來的時候,容齊已將容舒抱到床上,擦拭著她滿頭的汗水。

而她卻抓著頭發,疼得在床上打滾。

“國師,快看看皇後,她怎麽了?”

劉國師上前,看到他時,突然楞了一下。

原來,容齊竟哭了。

劉國師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發現,圍著容舒開始檢查。

“這……”劉國師檢查了半天,依舊一無所獲,“莫不是凡間孽報反噬?”

他的推斷一如十五年前,卻無法令容齊滿意。

“這十五年來,朕沒再讓皇後手沾血汙,如何還有孽報反噬?”

劉國師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說:“看這樣子,就像有團火在娘娘腦子裏燒。但具體怎麽回事,容臣回去查查資料。”

容齊點點頭,視線卻仿佛釘在了她身上。

劉國師退下了,房中卻不平靜。

她蜷縮成一團,雙手抓著自己的腦袋,用力的仿佛要深深摳進去似的。

容齊連忙制止她,並將她摟在懷裏,阻止她進一步地傷害自己。

這時,她突然睜開眼看向他,眸中是全然的陌生和憎恨!

“是你!”她的眼中仿佛燃起刻骨的仇恨,“你去死吧!”

她忽然抓起一支發簪,猛地插進他的左肩。力氣之大,一下就刺進了肩胛骨中。

他毫無懼色,只是握住她的雙手:“舒兒,你醒醒!”

下一刻,她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她已恢覆平時的溫和。

“阿齊,你怎麽了?你受傷了?”

她看見插在他左肩上的發簪,心疼極了:“這誰幹的?快宣太醫呀!”

她反覆不定的樣子,讓容齊心中驚疑:“舒兒,你不記得剛才……”

“剛才怎麽了?”她眉頭微蹙,“咱們不是在溫泉裏嗎?”

他遲疑地應了聲,摸著她的額頭問:“腦袋還疼嗎?”

她正想點頭,突然,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傳來。

她立即抓著腦袋尖叫:“我是誰?你是誰?我在哪兒?”

容齊見狀想靠近她,卻不想她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往墻角鉆去。

“你是誰?你不要過來!”

舒兒,忘記他了?

容齊渾身一僵,雙手不停地顫抖。

他連忙將手藏進袖中,小心翼翼地靠近,蹲在她面前,溫柔地勸哄:“舒兒,我是你的阿齊,是你的夫君……”

誰知,她聽見這話,竟試探性地朝他靠過來。

容齊心下一喜,打開懷抱迎接她。

她卻猛地撲過來,拔下他左肩上的發簪,再次狠狠地捅進去!

“嘶……”

鮮血流出來,容齊捂著傷口後退兩步。

她卻又扔了發簪,抓著頭發慘叫起來。

“好疼……爹,娘,舒兒好疼啊……”

見她如此痛苦,容齊的心,疼得像有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將他心頭肉割下來似的。

他再次走過去,將她摟在懷裏,柔聲哄著:“不疼,舒兒不疼啊……阿齊陪你……”

容舒眼中流下淚來,猛地一口咬在他左肩的傷口上,死死不放開。

容齊任她咬著左肩,自己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許久後,她忽而松開口,又抓著頭發在地上打起滾來。

容齊捂著鮮血淋漓的左肩,眼神仿徨,淚流滿面。

外面,劉國師匆匆推開門進來:“陛下,臣有一法!只要將娘娘送回天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慘狀嚇了一跳。

房中,皇後躲在墻角,渾身發抖。皇帝卻鮮血淋漓,神色淒苦。

“陛下?”他輕聲問道。

容齊抓起染血的發簪,朝他扔來:“出去!”

劉國師連忙躲開,猶豫了:“陛下……”

“朕叫你出去!”容齊怒吼道。

劉國師點點頭,迅速轉身出去了。但他沒走遠,就候在門外,以便隨時應對局面。

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裏,房門緊閉,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哀嚎囈語,和男人的溫柔勸哄。

三天後,房門開了。

容齊抱著昏迷過去的容舒,出現在門口。

他的眼窩下凹,眼珠布滿深深的紅血絲,下巴處胡子拉碴,衣裳沾染了血跡襤褸不堪。

“國師。”他說。

“你……帶她去天界吧。”

劉國師以為自己聽錯了。

“陛下,您說什麽?”

容齊的眼眶突然紅了,他側過臉去,呼吸都打著哆嗦。

“如果把她留下的代價,是她的痛苦和折磨。那我寧願……放她離去。”從此,各安天命,各自安好。

容齊將容舒交給劉國師,然後轉身進了房間。

劉國師看著緊閉的房門,說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說完,他帶著容舒,迅速離開了。

他們剛走不久,容齊就沖了出來。

外面,已空無一人。

“舒兒……”

他念著她的名字,無力地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舒兒,我在這裏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另一邊,劉國師帶著容舒,一路快馬加鞭,來到一座山中找土地仙。

兩人很有些交情,劉國師所有對天界的了解,都是從這位土地仙口中得知的。

這時,他拉著土地仙,求他找法子送容舒去天界。

土地仙低微,其實根本沒有帶人進天界的權力。他本不願幫這個忙,可是當看到昏迷的容舒時,他突然同意了。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女子雖身受重傷,可是渾身縈繞的濃濃仙氣,非一品上仙不可擁有。

土地仙好奇地問劉國師:“你如何認識這位仙上的?”

劉國師含糊應付過去,只催促他趕快救人要緊。

土地仙一想也是,他琢磨著,這位仙上的身份只怕不凡,倒不如全力一試,也好為日後的仙途搏個前程。

於是他囑咐劉國師:“你先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劉國師看他駕雲遠去,連忙大喊:“等救活了她,記得告訴她——凡間還有人在等她呢!”

土地仙也不知聽沒聽到,眨眼間就消失在雲間。

幾個時辰後,土地仙飛上九重天,來到南天門。可是那裏守著的天兵天將,把他攔了下來。

正著急著,忽然看見一個紅衣少年過來。

土地公見他仙氣盈盈,必然身份高貴,於是跪在地上求他幫忙。

紅衣少年十二三歲模樣,長相極俊,生的也是一副古道熱腸。

聽了土地公陳言,少年連忙帶他進天界,求見自己的父帝。

原來,這少年,就是天界的二殿下——旭鳳。

天帝此時正在省經閣,見到旭鳳帶一小仙過來,倒是奇怪。

“你怎麽過來了?”

旭鳳將土地仙稟報的事說出,天帝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八成是哪位仙家鬥法受傷,才會昏迷不醒的。

不成想,土地仙剛把容舒放出來,天帝就出現在她身邊,抱起人往外飛去。

“父帝,您去哪兒?”

旭鳳的聲音傳來,天帝卻早已不見了。

望月臺中,一道金光閃過,主殿裏多了兩個人影。

纖阿察覺異動過來,卻見天帝將主上放在床上。

再看去,主上渾身血跡,正昏迷不醒著。

“陛下,娘娘這是?”

天帝沒有解釋,讓纖阿出去了。

他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望舒……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厲光,著手檢查起來。

不過片刻,他就發現了她腦中的異常。

幾道覆雜的法訣下去,一抹紅蓮狀的火焰,就飛了出來,落在他的掌心裏。

“琉璃凈火……是荼姚!”

猛地掐散琉璃凈火,天帝的眼神覆雜了一瞬。

他想起前幾日,荼姚突然請求,立旭鳳為九重天太子。

這幾日,他一直在猶豫立儲的事。

如今看來,荼姚尚未成功就如此囂張。若日後他身歸混沌,大權落入她手,天界還有望舒母子的活路嗎?

想到這裏,天帝心中已有了決定。

一邊想著,天帝一邊輸送靈力,治好她身上幾處燒傷。

不久,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望舒,你醒了?”天帝問。

望舒坐了起來:“陛下怎麽在這兒?”

天帝看著她,問道:“你怎麽會中琉璃凈火?可是荼姚為難了你?”

她閉上眼睛,按按腦袋,似乎有些頭疼。

“我不記得了……陛下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見她如此,天帝料想是琉璃凈火的緣故。憐她受了委屈,天帝就沒再追問。

左右一道琉璃凈火,已是鐵證如山。此事,怎麽也逃不脫荼姚的手筆。

見她安然無恙,天帝起身離開了望月臺。

只是他的心底,越發厭惡荼姚了。

主殿中,望舒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纖阿拿著梳子,替她梳順一頭銀發。

“娘娘,您這一走就是四十五天……”

見望舒閉口不言,纖阿知道她不想說,就沒再問了。

望舒拿出窺塵鏡,在上面施了道法訣,鏡子裏頓時顯出一個四五十歲、身穿龍袍的男人來。

堂堂大啟皇帝,一國之尊,容齊卻坐在地上,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這不是大殿下嗎?”纖阿問道,“怎麽哭的這麽傷心?”

望舒嘆了口氣,合上了鏡子。

“纖阿,你知道琉璃凈火有什麽用嗎?”

纖阿不假思索地回答:“燒滅元神。”

“不,”望舒搖搖頭,幽幽的聲音傳來,“它能把人燒成傻子……”

隨著月神望舒返回九重天,凡人界中,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撥正了不該出現的錯位,將一切拉回正軌。

————

《啟書·太。祖本紀》有載:

啟太。祖者,啟平帝之子也。以平帝三年臘月生於北臨。及生,名為齊,姓容氏。年二十歲,啟平帝死,齊立為啟皇。上年少,初即位,國事太後掌之。

一年,上收兵權;

三年,上起兵攻青州,絕之。月餘,伐北臨,北臨降啟,中土道絕,國滅。

四年,宸尉聯軍,共討西啟。上領兵四十餘萬,迎戰渭水之濱。

七年,圍尉都,尉半載而降,亡之。

十年,上大興兵攻宸,宸皇死,宸軍兵潰。

十五年,上立嗣子梁王世子哲為儲。

二十五年,上遷往行宮,太子監國。又使劉、石數方士,於海外仙山,求仙人不死之藥。

三十五年,禪位太子哲,幽居驪山。

五十五年,上皇病益甚,屢服丹藥,崩於行宮。

太史令曰:太。祖臨位,作制明法。登位十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終身未娶,永承重戒。

作者有話要說:

亂七八糟的古文,小仙女們輕點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