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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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更深，連蟲兒都停止了吵鬧，沒有一絲風，空氣裏很靜，這夏夜，靜得有些悶熱。
漫染在床上來回地翻身，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漫延，她見到楚景墨了，不僅見到，懷裏還抱著他的衣裳，衣服上有淺淺的龍涎香，還有屬於楚景墨的味道，她咧著嘴角，笑著笑著就哭了……
為什麽她才十一歲，為什麽楚景墨要大她十歲……
楚景墨要成親了，王妃是右相家的三小姐，千金之軀，才能配得上皇帝的孩子。
漫染覺得這輩子，她再也不可能嫁給他了。
想到這裏，她就難過起來，覺得如果自己不能嫁給她，她還活著做什麽呢？
一會又想，不嫁他，只做他的丫頭也是可以的。每天除了不陪著他睡，只要看看他也好啊。
一會又難過地想，她只是他的花奴，她在他家裏幾年了，才看到他一次，她在想什麽呢、不能嫁，也看不到……
那她還活著做什麽？
想到這，花漫染做起來，覺得嗓子發幹，她捂著臉咳了咳，覺得手上濕了，起身把蠟燭點了，燭光照在手上，手上是血，她流著淚，望著手裏的血，笑了，下了床，穿著鞋子，走到院子裏，找個水盆洗了手，又洗了洗臉，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她腦子裏，又蹦出一個想法，她要去看他。
她走進屋裏，開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又膽怯了，她不知道他住哪啊……宸王府那麽大，她除了認識簌園，君子林，廚房，別的都不認識啊……
她又平躺在床上，也許是剛洗了臉不再那麽悶，也想累了，閉上眼，便睡著了。
“姐……”
漫染想著剛閉上眼，便開始做夢了，為什麽會夢到鳳羽呢，她閉著眼，微張著嘴似乎喃喃了一句，鳳羽又推了推漫染的胳膊，低低地喊：“姐……”
漫染睡得模模糊糊，鳳羽低低地籲了口氣，剛要下床，漫染就猛然坐起來，睜著微腫的眼睛看著鳳羽，又習慣地看了看紙窗外的天色，天還在黑著，淅淅瀝瀝滴著雨聲，又轉頭望著鳳羽：“下雨了嗎，你怎麽起這麽早？”
鳳羽在床頭站著借著燭火系細腰處的粉色腰帶，有些怪嗔地解釋著：“嗯，下了好一會了，地面都濕了，不過是小雨，小蓮姐姐那屋也不舒服，好多個丫頭擠在一個屋子裏，跟著蘭蘭姑娘的夏花秋言起床的聲音老鬧了，把我吵醒了。”
漫染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一邊穿衣一邊似無心地問：“她們怎起這麽早，王爺還沒到上朝的時候吧。”
鳳羽系好腰帶，開始搬了凳子拿著梳子梳頭，一邊梳一邊解釋著：“王爺好像不舒服一樣，聽來喊夏花秋言的小廝李全說王爺這一夜都沒好好睡，屋裏燭光一直亮著，卻不讓人伺候，就連他的貼身侍衛楚孤也沒讓去瞧瞧……”
漫染的心像提到了嗓子眼一般火辣辣的，她快速地穿好衣，又問：“那蘭蘭姑娘讓夏花秋言起這麽早做甚？”
鳳羽看著銅鏡裏模糊的發，招呼著說：“姐，你先來幫我梳頭啦。”
漫染自己還披頭散發的，急急穿著鞋問：“你倒是回答我啊。”
鳳羽轉頭看著火急火撩的漫染，心裏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漫延出來，聲音低低地：“好像是先在門外候著吧，指不定王爺突然喊她們呢……”
漫染一邊拿繩子隨便把頭發松松系了個結，一邊推開門邊走邊說：“我先去簌園了。”
“哎，下著雨呢你還去？”
鳳羽跑到門外看著連紙傘也沒拿的漫染已經消失在夜雨裏，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剛要吹蠟燭，卻瞥眼看到了床上一件男人的白色外衫，她楞了楞卻吹了屋裏燃了過半的蠟燭，放下梳子，摸黑拿了一根不知什麽顏色的頭繩，拿起門口剛從小蓮姐姐那拿來的紙傘，急急地關上門打開傘跟了上去。
夏雨一般一陣一陣的，倒像這種一直下個不停的小雨很少見，漫染跑到簌園時，看著花房亮著的燈光，她快步走到簌園的垂花門下，望著遠處涼廳裏點著的宮燈，亭廳周圍是被雨澆得粉嫩的荷花，有的全開有的半開，在這雨下，綠色的荷葉裏有一顆閃著光芒的大水滴，像珍珠一般，她抿著唇，想著是不是昨天王爺和那壞蛋師傅相鬥身體不舒服，還是因為她讓他娶他，他心裏生氣了……
站在紫藤纏繞的垂花門下，她咬咬牙，擦了擦臉上細細的雨水，沖向涼廳，站在橋下，望著盛開嬌艷的荷花一般都是在水深處，她好像不會游泳啊……
她沒有去水上的涼廳裏，而是轉身下了橋邊，拿手去勾離岸石頭很近的一片嫩嫩的荷葉，這片荷葉她倒是有驚無險地摘下來，放在草地上，把鞋子脫了，掂著裙角，把白色的褲腿往膝蓋上卷了卷，還好是夏天，哪怕下著小雨，空氣裏仍是有絲絲悶熱，漫染的小腳剛碰著水，便吃吃地笑開，水一點也不涼，她小心地拿一只腿去試水的深處，遠遠地聽到鳳羽小聲地喊：“姐……姐……”
她不敢大聲，打著紙傘提著羊角燈，在簌園裏四下尋找，小聲地喊著。
漫染把放在水裏的腳收回來，站起身，揚著手向鳳羽朝手：“鳳羽別喊，我在這呢。”
天還未亮，除了早起的丫頭外，管事的都還沒起，鳳羽聽到聲音，提著燈往蓮亭走去，看到站在河邊赤著腳的漫染，嗔怪道：“姐，你幹嘛呢？”
漫染把手指放在嘴邊低低地噓了聲，然後又把一只腳往水裏放，這次放的太急，整個人一滑溜掉進了水裏。
鳳羽在岸邊看得心驚肉跳，啊的一聲，急急喊著：“姐姐……”
漫染在水裏撲通兩下，又喝了一口水，一只手胡亂地抓著岸邊的石頭，索興靠著岸的水不深，漫染全身濕透，又在雨裏，岸上的鳳羽看得她別樣的落魄，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渾然之美，一時呆了，等看著漫染對她報個平安沒事的笑意，她才慌亂地喊：“姐，我去喊我去喊吳南來救你，你抓好啊……”
鳳羽也不會水，她長得比漫染還瘦弱些，怕抓不住漫染兩人一起淹死在水裏，於是轉身急急跑進簌園的花房。
漫染想喊她也來不及，定了定神，看著離自己三尺之遠的一朵含嬌待放的半開荷花，她想著反正全身也濕了，松開那個保護她身子不下滑的石頭，她的腳在水裏摸了摸站定，竟然水直到她胸，她笑了，又往前走了幾步，水已漫到她的脖子，她到還是伸著手不抓到那朵荷花不罷休的樣子，顫顫地伸著手，大口呼著吸，雨淋在她頭上，順著發流到她眼睛裏，她看那荷花有些不真切，伸著不長的胳膊，慢慢去抓那荷莖，抓住，再折斷，然後再抓一個挨著她比較近全開的大荷花，這時岸上急急跑來的腳步聲，她嚇得腳底不穩，急急地摔下去，她的手裏，依舊緊緊地抓著兩個花莖，然後聽到啊的叫聲和撲通跳進水裏的聲音，她身子沈在水底，睜著眼睛，望著長在水裏的荷莖，她腦海裏有些熟悉的畫面閃出來，仙氣漫染的天上，是一位仙人，一身白衣飄飄，身下是雲霧般看不清他的腳，遠處祥雲霞光，站在一樹盛開的梨花樹下，轉身，眉清目秀，瞳如墨，輪廓俊美脫俗，驚為仙人，淺淺的眉目不悲不喜，只是似乎對著一位身穿梨花衣裙的仙子說：“今年梨花開得分外美。”
她恍惚看到那仙子淺笑，眼裏卻沒有那開滿花樹的梨花……
“小漫小漫……”
“姐，姐你別死啊姐……嗚……”鳳羽的哭聲遙遙的傳過來。
漫染不情願地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場景，她此刻被吳南抱在涼廳下避雨，手裏，緊緊地攥著兩株荷花，她全身猛然驚醒，連安撫鳳羽的心都沒，急急地站起來，吳南拉著她的胳膊：“我背著你回去休息吧。”
鳳羽怔怔地點頭。
漫染搖頭，拿手撫了撫淩亂的發別在耳後，輕笑：“我沒事，吳南，你帶我去王爺的住處可好。”
吳南也算是從小跟著王伯長大，她比漫染幸運多了，最起碼，他能在府裏到處走動，對王府還是頗熟的。
鳳羽彎身摸了摸漫染的額頭：“你瘋了嗎，你是見不到王爺的。”
她們只是小小低賤的花奴啊，哪怕遠遠地碰見，也是要跪下行禮的，哪敢擡頭瞻仰龍子之貌。
吳南也傻了，怔怔地說：“你這全身濕著，不太好吧。”
漫染看了看發白的天色，著急起來：“你不帶我，我就自己一間一間找。”說完，起身，看著自己的腳還光著，看著河邊的鞋子，也不管了，急急跑開，身後的吳南和鳳羽跑過來：“你別耍性子，小漫，你在王府幾年了，還不懂規矩嗎？”
漫染站在雨裏，轉身望著吳南，緊緊地咬了咬唇，忍著委屈說：“你懂什麽，我此生就是為了……”
她急急地住口，握著荷花看著少了一個荷葉，又急急地往回跑，下著雨，地滑，她不小心滑了下去，在鳳羽的驚喊中，吳南又去伸手抓她，她鬧別扭地甩開他的手，去撿她放在一邊的荷葉，另一只手腳並用，爬上來，雨水落下來，她顧不得身上的泥濘，又往走廄跑。
吳南一臉心疼地望著她，跟著她跑，終是放了軟話：“你這身狼狽樣子，只怕亂棍打死也見不到王爺，我帶你去吧……”
漫染笑了，轉頭望著吳南，感激地看著他。
身後的鳳羽定定地望著鬧得有些瘋癲的漫染，也不說話，只是想起了幾年前，她堅持地帶著她坐在王府門外，一副死也要死在王府裏的倔強樣子。
她有時想，為什麽漫染一定要選在宸王府呢？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六殿下楚景瀾，所以，她雖然是在宸王府門口但卻是為了偶遇六殿下，但是這麽多年來，除非她提，不然漫染從沒講過六殿下一句，就連他曾救她之命的恩也是很不情願地被她提出來。
她卻會每次在丫頭婆子聽到王爺的事時專心致志，不言一語，卻雙眼放光，神彩異常。她還在王爺生病時不吃不喝，一個勁地念念叨叨，就如和尚念經一般祈禱……
她還總是在她面前感嘆，為什麽日子這麽慢，為什麽她還不到十五歲……
她想問她，是不是想嫁人了。
這時漫染就會難得笑了，一閃而過的傾城淺笑，眼裏飄得很遠很遠，然後轉頭故作幼稚地問‘鳳羽討厭，你知道什麽是嫁人嗎？’
她實在想不出，她想嫁給誰……
現在……
跟在吳南身後，在走廄裏七拐八拐，吳南停下腳步，指著前處一處富麗悠雅的庭院，輕聲說：“我只能送你到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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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染在床上來回地翻身，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漫延，她見到楚景墨了，不僅見到，懷裏還抱著他的衣裳，衣服上有淺淺的龍涎香，還有屬於楚景墨的味道，她咧著嘴角，笑著笑著就哭了……
為什麽她才十一歲，為什麽楚景墨要大她十歲……
楚景墨要成親了，王妃是右相家的三小姐，千金之軀，才能配得上皇帝的孩子。
漫染覺得這輩子，她再也不可能嫁給他了。
想到這裏，她就難過起來，覺得如果自己不能嫁給她，她還活著做什麽呢？
一會又想，不嫁他，只做他的丫頭也是可以的。每天除了不陪著他睡，只要看看他也好啊。
一會又難過地想，她只是他的花奴，她在他家裏幾年了，才看到他一次，她在想什麽呢、不能嫁，也看不到……
那她還活著做什麽？
想到這，花漫染做起來，覺得嗓子發幹，她捂著臉咳了咳，覺得手上濕了，起身把蠟燭點了，燭光照在手上，手上是血，她流著淚，望著手裏的血，笑了，下了床，穿著鞋子，走到院子裏，找個水盆洗了手，又洗了洗臉，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她腦子裏，又蹦出一個想法，她要去看他。
她走進屋裏，開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又膽怯了，她不知道他住哪啊……宸王府那麽大，她除了認識簌園，君子林，廚房，別的都不認識啊……
她又平躺在床上，也許是剛洗了臉不再那麽悶，也想累了，閉上眼，便睡著了。
“姐……”
漫染想著剛閉上眼，便開始做夢了，為什麽會夢到鳳羽呢，她閉著眼，微張著嘴似乎喃喃了一句，鳳羽又推了推漫染的胳膊，低低地喊：“姐……”
漫染睡得模模糊糊，鳳羽低低地籲了口氣，剛要下床，漫染就猛然坐起來，睜著微腫的眼睛看著鳳羽，又習慣地看了看紙窗外的天色，天還在黑著，淅淅瀝瀝滴著雨聲，又轉頭望著鳳羽：“下雨了嗎，你怎麽起這麽早？”
鳳羽在床頭站著借著燭火系細腰處的粉色腰帶，有些怪嗔地解釋著：“嗯，下了好一會了，地面都濕了，不過是小雨，小蓮姐姐那屋也不舒服，好多個丫頭擠在一個屋子裏，跟著蘭蘭姑娘的夏花秋言起床的聲音老鬧了，把我吵醒了。”
漫染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一邊穿衣一邊似無心地問：“她們怎起這麽早，王爺還沒到上朝的時候吧。”
鳳羽系好腰帶，開始搬了凳子拿著梳子梳頭，一邊梳一邊解釋著：“王爺好像不舒服一樣，聽來喊夏花秋言的小廝李全說王爺這一夜都沒好好睡，屋裏燭光一直亮著，卻不讓人伺候，就連他的貼身侍衛楚孤也沒讓去瞧瞧……”
漫染的心像提到了嗓子眼一般火辣辣的，她快速地穿好衣，又問：“那蘭蘭姑娘讓夏花秋言起這麽早做甚？”
鳳羽看著銅鏡裏模糊的發，招呼著說：“姐，你先來幫我梳頭啦。”
漫染自己還披頭散發的，急急穿著鞋問：“你倒是回答我啊。”
鳳羽轉頭看著火急火撩的漫染，心裏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漫延出來，聲音低低地：“好像是先在門外候著吧，指不定王爺突然喊她們呢……”
漫染一邊拿繩子隨便把頭發松松系了個結，一邊推開門邊走邊說：“我先去簌園了。”
“哎，下著雨呢你還去？”
鳳羽跑到門外看著連紙傘也沒拿的漫染已經消失在夜雨裏，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剛要吹蠟燭，卻瞥眼看到了床上一件男人的白色外衫，她楞了楞卻吹了屋裏燃了過半的蠟燭，放下梳子，摸黑拿了一根不知什麽顏色的頭繩，拿起門口剛從小蓮姐姐那拿來的紙傘，急急地關上門打開傘跟了上去。
夏雨一般一陣一陣的，倒像這種一直下個不停的小雨很少見，漫染跑到簌園時，看著花房亮著的燈光，她快步走到簌園的垂花門下，望著遠處涼廳裏點著的宮燈，亭廳周圍是被雨澆得粉嫩的荷花，有的全開有的半開，在這雨下，綠色的荷葉裏有一顆閃著光芒的大水滴，像珍珠一般，她抿著唇，想著是不是昨天王爺和那壞蛋師傅相鬥身體不舒服，還是因為她讓他娶他，他心裏生氣了……
站在紫藤纏繞的垂花門下，她咬咬牙，擦了擦臉上細細的雨水，沖向涼廳，站在橋下，望著盛開嬌艷的荷花一般都是在水深處，她好像不會游泳啊……
她沒有去水上的涼廳裏，而是轉身下了橋邊，拿手去勾離岸石頭很近的一片嫩嫩的荷葉，這片荷葉她倒是有驚無險地摘下來，放在草地上，把鞋子脫了，掂著裙角，把白色的褲腿往膝蓋上卷了卷，還好是夏天，哪怕下著小雨，空氣裏仍是有絲絲悶熱，漫染的小腳剛碰著水，便吃吃地笑開，水一點也不涼，她小心地拿一只腿去試水的深處，遠遠地聽到鳳羽小聲地喊：“姐……姐……”
她不敢大聲，打著紙傘提著羊角燈，在簌園裏四下尋找，小聲地喊著。
漫染把放在水裏的腳收回來，站起身，揚著手向鳳羽朝手：“鳳羽別喊，我在這呢。”
天還未亮，除了早起的丫頭外，管事的都還沒起，鳳羽聽到聲音，提著燈往蓮亭走去，看到站在河邊赤著腳的漫染，嗔怪道：“姐，你幹嘛呢？”
漫染把手指放在嘴邊低低地噓了聲，然後又把一只腳往水裏放，這次放的太急，整個人一滑溜掉進了水裏。
鳳羽在岸邊看得心驚肉跳，啊的一聲，急急喊著：“姐姐……”
漫染在水裏撲通兩下，又喝了一口水，一只手胡亂地抓著岸邊的石頭，索興靠著岸的水不深，漫染全身濕透，又在雨裏，岸上的鳳羽看得她別樣的落魄，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渾然之美，一時呆了，等看著漫染對她報個平安沒事的笑意，她才慌亂地喊：“姐，我去喊我去喊吳南來救你，你抓好啊……”
鳳羽也不會水，她長得比漫染還瘦弱些，怕抓不住漫染兩人一起淹死在水裏，於是轉身急急跑進簌園的花房。
漫染想喊她也來不及，定了定神，看著離自己三尺之遠的一朵含嬌待放的半開荷花，她想著反正全身也濕了，松開那個保護她身子不下滑的石頭，她的腳在水裏摸了摸站定，竟然水直到她胸，她笑了，又往前走了幾步，水已漫到她的脖子，她到還是伸著手不抓到那朵荷花不罷休的樣子，顫顫地伸著手，大口呼著吸，雨淋在她頭上，順著發流到她眼睛裏，她看那荷花有些不真切，伸著不長的胳膊，慢慢去抓那荷莖，抓住，再折斷，然後再抓一個挨著她比較近全開的大荷花，這時岸上急急跑來的腳步聲，她嚇得腳底不穩，急急地摔下去，她的手裏，依舊緊緊地抓著兩個花莖，然後聽到啊的叫聲和撲通跳進水裏的聲音，她身子沈在水底，睜著眼睛，望著長在水裏的荷莖，她腦海裏有些熟悉的畫面閃出來，仙氣漫染的天上，是一位仙人，一身白衣飄飄，身下是雲霧般看不清他的腳，遠處祥雲霞光，站在一樹盛開的梨花樹下，轉身，眉清目秀，瞳如墨，輪廓俊美脫俗，驚為仙人，淺淺的眉目不悲不喜，只是似乎對著一位身穿梨花衣裙的仙子說：“今年梨花開得分外美。”
她恍惚看到那仙子淺笑，眼裏卻沒有那開滿花樹的梨花……
“小漫小漫……”
“姐，姐你別死啊姐……嗚……”鳳羽的哭聲遙遙的傳過來。
漫染不情願地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場景，她此刻被吳南抱在涼廳下避雨，手裏，緊緊地攥著兩株荷花，她全身猛然驚醒，連安撫鳳羽的心都沒，急急地站起來，吳南拉著她的胳膊：“我背著你回去休息吧。”
鳳羽怔怔地點頭。
漫染搖頭，拿手撫了撫淩亂的發別在耳後，輕笑：“我沒事，吳南，你帶我去王爺的住處可好。”
吳南也算是從小跟著王伯長大，她比漫染幸運多了，最起碼，他能在府裏到處走動，對王府還是頗熟的。
鳳羽彎身摸了摸漫染的額頭：“你瘋了嗎，你是見不到王爺的。”
她們只是小小低賤的花奴啊，哪怕遠遠地碰見，也是要跪下行禮的，哪敢擡頭瞻仰龍子之貌。
吳南也傻了，怔怔地說：“你這全身濕著，不太好吧。”
漫染看了看發白的天色，著急起來：“你不帶我，我就自己一間一間找。”說完，起身，看著自己的腳還光著，看著河邊的鞋子，也不管了，急急跑開，身後的吳南和鳳羽跑過來：“你別耍性子，小漫，你在王府幾年了，還不懂規矩嗎？”
漫染站在雨裏，轉身望著吳南，緊緊地咬了咬唇，忍著委屈說：“你懂什麽，我此生就是為了……”
她急急地住口，握著荷花看著少了一個荷葉，又急急地往回跑，下著雨，地滑，她不小心滑了下去，在鳳羽的驚喊中，吳南又去伸手抓她，她鬧別扭地甩開他的手，去撿她放在一邊的荷葉，另一只手腳並用，爬上來，雨水落下來，她顧不得身上的泥濘，又往走廄跑。
吳南一臉心疼地望著她，跟著她跑，終是放了軟話：“你這身狼狽樣子，只怕亂棍打死也見不到王爺，我帶你去吧……”
漫染笑了，轉頭望著吳南，感激地看著他。
身後的鳳羽定定地望著鬧得有些瘋癲的漫染，也不說話，只是想起了幾年前，她堅持地帶著她坐在王府門外，一副死也要死在王府裏的倔強樣子。
她有時想，為什麽漫染一定要選在宸王府呢？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六殿下楚景瀾，所以，她雖然是在宸王府門口但卻是為了偶遇六殿下，但是這麽多年來，除非她提，不然漫染從沒講過六殿下一句，就連他曾救她之命的恩也是很不情願地被她提出來。
她卻會每次在丫頭婆子聽到王爺的事時專心致志，不言一語，卻雙眼放光，神彩異常。她還在王爺生病時不吃不喝，一個勁地念念叨叨，就如和尚念經一般祈禱……
她還總是在她面前感嘆，為什麽日子這麽慢，為什麽她還不到十五歲……
她想問她，是不是想嫁人了。
這時漫染就會難得笑了，一閃而過的傾城淺笑，眼裏飄得很遠很遠，然後轉頭故作幼稚地問‘鳳羽討厭，你知道什麽是嫁人嗎？’
她實在想不出，她想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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