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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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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變回了九尾狐的原形,方才穿在身上的肚兜和衣服都散落在了地上。

師父只字不言地看了我一會,看得我心裏發毛,過了半刻,他倏然冷笑一聲,緩緩蹲下.身來,眸底如有幽光浮動,瞧著那件薄櫻米分的肚兜。

“正好下午有長老會。”他道:“我帶著這個去,夙恒見了會有什麽反應?”

我聞言怔了怔,從恍惚中回神以後,立刻用兩只雪白的狐貍爪子按住肚兜,豎起一雙毛絨的狐貍耳朵,義正言辭道:“不可以,這不是你的……”

師父不以為然,笑聲涼薄而輕慢,蒼白的指尖搭上我脖子後面的狐貍毛,須臾將我整個拎了起來,“你寧願化成原形,也不願被我碰一下,我撿件衣服又能如何?”

我有些聽不懂師父的道理,又不喜歡被拎在半空中,前爪抱著九條尾巴中的兩條,雙眼水汪汪地將他望著。

他緩慢勾起唇角,不鹹不淡笑了一聲,琥珀色的眸子映著幽暗的樹影,目不轉睛地將我盯著,“倘若你現在化成人形,是不是一絲不.掛?”

我頓時覺得羞恥極了,抱緊了蓬松的尾巴,忿忿不平道:“我不想和你說這樣的話……”

他沈聲笑了笑,眸底卻沒有笑意,隔了半晌,又冷淡接話道:“對了,你即將嫁給冥界之主,整個冥界都要匍匐在你的腳下,無論我同你說什麽話,你大概都覺得煩了。”

言罷,他松手放開了我。

將要落地的那一刻,我勉強召來一個雲朵,穩穩地摔在綿軟的雲朵上,並沒有半分痛感,只是看著雲團下堅硬的碎石子,心有戚戚地抱緊了九條尾巴。

師父靜了半刻,忽然嗓音沙啞道:“我從未想過你會嫁給別人。”

他嘲諷般地淺笑一聲,語調沈沈重覆道:“從未。”

我擡頭看著他,安靜地茫然了一陣子,驀地聽見了嬌媚動人的笑聲。

十丈開外的地方,花令牽著她的新男寵,似是正在說什麽有趣的葷段子,她的指間攥著一塊繡了秋水鴛鴦的方帕,低軟的嗓音裏隱隱含著笑:“我再給你講一個更有趣的。”

她頓了頓,續道:“從前有個家境富庶的老爺,屋裏養了一位美貌的侍女。有一日午飯時,那侍女不慎打碎了老爺的瓷碗,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認錯。領子敞開了一點,露出裏面的大好春.光,老爺見狀心癢難耐,帶侍女去臥房裏成就好事……一來二去,侍女常常打碎碗,跪求老爺狠狠責罰她。”

花令身邊的男寵低低笑了一聲,他站在琉璃墻轉角處的樹蔭下,清俊的面容被深綠的濃蔭遮擋了一半,話中有掩飾不住的期待:“然後?”

“然後……”巧笑聲轉了個調,花令又接著道:“那老爺身心漸疲,把家中所有的飯碗都換成了鐵的……這就是鐵飯碗的來歷呢。”

話音剛落,她側眸看向那男子,別有深意道:“倘若是你打碎了我的碗,便是日日碎,月月碎,我也不會覺得疲憊和厭煩的……”

那男子也十分上道,聽花令這樣說,立刻攏了衣袖,極其誠懇地跟話道:“請大人今晚就來責罰我。”

花令揚聲笑了起來,這笑聲又倏地頓住了。

她從幾丈外的地方閃身而來,一雙淺茶色的眸子盈盈含光,立在我跟前怔然道:“挽挽?”

她提了裙擺蹲在我面前,兩手揉著我的狐貍耳朵,“哎呀,這就是你的本形吧,連本形都這樣討人喜歡,你們九尾狐都是怎麽長的……”

花令似是將那位站在扶桑樹下的男子完全忘記了,一手托在我的腰上,直接將我抱進了懷裏,她握著我的狐貍爪子,揉搓兩下後恍然悟道:“我今天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雪令喜歡叫你毛球……”

我從她懷中露出半個腦袋,卻發現師父早已不見了蹤影。

肚兜和衣裙仍然攤放在地上,我低頭看了一小會,用狐貍爪子蹭了蹭花令的手,“我想找個地方穿衣服……你覺得哪裏比較好?”

“找個地方穿衣服……”花令仔細思索了一陣,纖細的手指摸著我的下巴,驀地低頭湊近幾分,貼在我耳邊輕聲呢喃道:“我給你搭一個結界,你就在這裏穿衣服吧……”

她心情頗好地輕笑出聲,將我抱得更緊,又誠意十足地添了一句:“挽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偷看你的。”

日色朗朗,樹影搖曳生姿,交錯著拂上琉璃宮墻,不遠處的那位男子似是不甘冷落,擡步緩緩走了過來。

他穿一襲素色青衫,身形頎長而挺拔,行止自成一派風度,和花令從前那些男寵比起來,似乎有些不大一樣的地方。

“我在餘珂之地遇見了他。”花令揉著我的狐貍爪子,側眸看著那位漸行漸近的男子,她的嗓音放低了稍許,話中斂盡笑意:“說來也怪,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是冥洲王城的人,在餘珂之地不聲不響跟了我一路。他說自己名為尉遲謹,出身餘珂貴族門庭,然而翻遍整個餘珂之地,也沒有姓尉遲的貴族。我把他帶回來,可不是準備養成男寵來解悶的……”

我呆了一呆,小聲問她:“那你準備做什麽……”

花令轉過身來,正臉瞧著那人,柳眉微微挑起,輕聲續話道:“那要看他想做什麽。”

淺風徐來,扶桑樹枝葉輕晃,墻邊林色幽深濃綠,忽而映上一個筆挺的長影。

尉遲公子停下腳步,驀然失笑站在墻邊,從容不迫道:“大人見了這只九尾狐,就把我給忘了。”

他垂眸看著我,似是想伸手將我摸一摸,然那手伸到一半,又極自然地收了回去,“聽說百萬年前的仙魔大戰時,九尾狐一族幾乎全部戰死,沒想到今日還能瞧見一只活的。”

花令抱著我側開一步,彎腰撿起了那些落在地上的衣服,她擡眸望著正盛的日光,紅唇輕啟道:“我要帶她回凝花閣,你是想跟著我呢,還是一個人繼續逛花園……”

“當然是跟著大人。”尉遲謹啞然一笑,雙手負後走近了些,“若是沒有你陪在旁邊,王城花園裏也尋不到風景了。”

聽到這樣信手拈來的情話,我擡起下巴定定瞧了他一會,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些姿色,又暗暗將他和右司案大人比較一番,覺得還是右司案的俊朗風姿更加深入人心。

他正準備再說點什麽,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去凝花閣找你,聽侍衛說你來了花園。”

花令抱著我的手輕顫了一下,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僵硬。

右司案大人從幾步開外處走了過來,目光掠過我時微微停頓了一瞬,又接著轉移到了花令身上。

他淡然道:“你昨日喝了很多酒,又勞累了一整晚,今日辰時不到便起了床……”

我震驚地聽著這句話,神思都集中在“勞累了一整晚”上,再擡頭觀察花令漲紅的臉色,已然明白了幾分。

花令默了半刻以後,擡步繞過尉遲謹,徑直走到右司案面前,嗓音極輕地笑謔道:“右司案大人,酒後的事情哪裏能當真……”

他擡袖握住她的手,袖擺垂在我的腦袋上,“我已經當真了。”

右司案大人素來都是一副嚴正清冷的樣子,七丈以內生人勿近的樣子,而今他卻眸色黯淡,骨節泛白,仿佛一位被負心漢拋棄的落寞少婦,沈著嗓子道:“那是我的第一次。”

花令霎時花容失色,抱著我的那只手再次抖了抖。

她定了定神,振振有詞卻是結結巴巴道:“昨、昨晚我沒想喝那麽多酒……你一直給我灌酒,就算失了貞潔也不、不能……”

“不能什麽?”右司案啞聲問。

花令尚未回答,他自己接過話道:“我輕易同你做了那些事,你就認為我是一個隨便的人?”

他逼近一步,寬大的袖擺將我擋住,似是完全看不見我,又仿佛看到了不遠處的尉遲謹,醋意滔天道:“果然,你前腳從我那裏走出來,後腳就又尋來一個男人。”

“話也不能這麽說,你聽我同你解釋……”

右司案大人也許是妒火中燒,一把燒壞了冷靜的腦子,即刻打斷花令的話:“這次要告訴我什麽,他是你請來的客人,除了喝茶下棋以外不會做別的事?”

尉遲公子低笑了一聲,適時應話:“這是事實,來冥洲王城的這幾日,我只和花令大人喝茶下棋,今日逛花園也是心血來潮,約好了相伴同行。”

右司案聽了這番話,顯得非常冷靜,非常平和。

我心想他不愧是右司案大人,這麽快就鎮定了下來,默默為他讚嘆了一聲,很是敬佩他淡然超脫的心境。

然而就在下一瞬,右司案大人陡然拔出長刀,語聲依舊平靜和緩:“等我解決了他,再來聽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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