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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蓮浦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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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日光明媚且清朗。

花令移步擋在右司案面前,詫然望著那把森寒的長刀,陰冷的刀光晃得人眼花,她卻睜大了雙眼,一只手攬住他的袖口,急急忙忙道:“這裏是冥洲王城的花園,遍地都是仙草神木,在這裏鬥毆過招都算重罪,你別沖動……”

右司案大人眸光清冷,神色端然,並沒有分毫沖動的樣子。

只是他的手中仍然握著那把長刀,重有千鈞的殺招凝聚在刀尖上,招來漫天的肅殺之意,揮刀一斬定是見血封喉。

但凡有點修為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即將做什麽,但他卻偏偏表現得像是要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尉遲公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尚有閑情笑得風度翩翩,待到唇角笑意淡去,又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右司案大人……”

“我手無寸鐵,身無所長,沒有半點道法修為,更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他頓了一下,極其誠懇認真地問道:“右司案大人當真要恃強淩弱嗎?”

當真要恃強淩弱嗎?

這句問話擲地有聲,又即刻得到了花令的應和:“你看呢,這個人是真的沒有任何法力,我絕對不會騙你的。現在這個時候,你若是想殺他,簡直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只是這裏到底是冥洲王城的花園……”

尉遲謹點了點頭,從善如流道:“鄙人不過一條賤命,抵不上這花園裏的神木仙草,還望大人三思而後行。”

右司案大人眉梢微微一挑,卻是不為所動,刀鋒將要砍下的那一刻,我擡頭望著他道:“假如在這裏動手,也許會牽連到花令。”

花令側眼瞧著他,“所以呢,你想牽連我嗎?”

他站在原地靜了半刻,最終默默收了刀,順便補了個消音結界,如此一來,那位尉遲公子就不能聽見這邊的談話。

花令雙眸一亮,擡腳靠近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極輕地安撫道:“哎呀,你放心好了,我並不喜歡他這一款的。油腔滑調,口蜜腹劍,看著很不老實呢……”

右司案大概凝神細想了一下,許是覺得自己很擔得起“老實”這兩個字,於是話裏便終於沒了冷意,反倒添了幾分溫情地問著:“那我呢?”

他目不斜視,直落落地看著她,又問了一次:“你是如何看我的?”

花令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

只有我和花令兩個人在的時候,她偶爾會與我談起右司案大人,彼時她半支著下巴,話裏話外皆是嘆息和嫌棄。

而今,她的手指原本正在撫弄我的狐貍耳朵,聽到右司案大人來勢洶洶的逼問,那纖細的手指陡然僵住,我的左耳剛好貼著她的胸口,隱約聽到了她因為緊張而艱難吞咽的聲音。

“哈哈,你、你自然是極好的。”花令醞釀了半刻鐘,方才幹巴巴道:“你的相貌呢……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性情端莊又賢惠,通身都很氣派,著裝也很得體啊……想來日後定是很會教養孩子的吧,帶出去也不會給我丟面子……”

右司案大人默了默,啞聲問道:“真的嗎?”

花令摸了摸我的爪子,避開他熱切的目光,緩緩應了一聲“嗯”。

他緩了半晌,話中透著暖意,又問:“你還想到了我們的孩子?”

花令揉著我的爪子,有些敷衍地笑了一聲。

朗日在天,清風吹葉,他提刀立在她面前,喉結滾動了一下,眸中如有光華流轉,三分矜持七分期待地問道:“那你今天晚上,還會來我的房間嗎?”

也許是為了安撫他,又或者是因為別的原因,花令沈默著思考了一會,賞賜一般地吐出兩個字:“好吧。”

右司案大人就顯得有些高興。

但他又是那種比較內斂的性格,所以即便是高興,大概也是暗暗地高興,並不顯露在臉上,只是握住了花令的手,再次開口道:“今晚我在房間裏等你。”

花令沒有應聲,反過來另起話題道:“啊對了,我記得今天下午不是有個長老會嗎,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去乾坤殿了?若是遲到了,可能會被君上責罰呢……”

右司案大人終於想起了他的本職工作。

然而就在臨走前,他又驀地頓住了腳步,側過臉看了尉遲謹一眼。

我搖了搖九條尾巴,軟白的狐貍爪子搭在花令的衣袖上,擡起下巴輕聲問道:“可不可以也把我帶去乾坤殿?離長老會還有一個半時辰,我想見一見君上……”

右司案騰起雲霧,花令彎腰把我放在了雲朵上,她接著打了個哈欠,媚眼如絲地看過我,剛一轉身,又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麽?”

我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瞧見了蹲在樹林裏的二狗和白澤。

方才師父在的時候,它們兩個都被封在了結界裏,現下結界已消,這兩只仙獸神獸仍然乖巧地待在原地。

花令仔細將它們端詳了一會,繞著指間的錦緞手帕道:“哎?那只白澤不是容瑜長老養的麽……旁邊那只祥瑞麒麟……”

“祥瑞麒麟和白澤神獸,都是養在冥殿的。”右司案接話道:“東南花園裏專門辟了一處地方,說是給白澤神獸養蘿蔔。”

花令輕笑出聲,眼波含著萬般柔情,頗有深意地將我看著,“聽說在天界也是這樣,神仙們經常送靈寵給心上人,也是為了討得美人歡喜……”

言罷,她擡步走向二狗和白澤,“這樣吧,挽挽放心去乾坤殿,我幫你把這兩只靈寵送回冥殿……”

天高雲淡,淺風靜無,乾坤殿外菩提樹枝繁葉茂,青葉重疊。

我跟在右司案身後一路小跑,爪子剛踏上三十三級宮殿臺階,就被人整個抱了起來。

右司案大人立時轉身,抱拳行禮道:“屬下參見君上。”

夙恒的指尖抵著我的耳後,指腹的薄繭磨蹭著我的耳根,時輕時重,力道拿捏得正好,一時讓我舒服到瞇起了眼睛。

直到他將我抱進殿內,我才想起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

我把整張臉埋進他的衣領裏,尖尖的狐貍鼻子挨著他的胸膛,斟酌片刻開口道:“我想化成人形,可是我的衣服沒有帶過來……”

夙恒腳步一頓,轉而將我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我化成人形的那一刻,他脫下外衣披在我肩頭,俯身吻上我的唇,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說的話都被這個吻吞噬到一幹二凈。

因他吻得更深,舌頭也愈加霸道,我禁不住心跳加快,往後挪了幾分。

夙恒停下了這個吻。

我的手剛好碰到桌上一沓奏折,粗略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厚度,有些心疼地問道:“每天都要批閱這麽多奏章嗎……”

“無妨,都是一些小事。”他低聲應答我的話,嗓音沈緩如山間冷冽的清泉,仍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這聲音也依舊平靜,接著問我道:“上午過得如何?”

“我去了花園,帶著白澤和二狗一起……看見了東南角裏的蘿蔔芽,它們真的發芽了……”

話說到這裏,我很想把遇到師父的那一段跳過去,但又有些茫然地發現,跳過這段就解釋不了……為什麽我會變成九尾狐的原形。

“然後、然後我就變成了狐貍的樣子。”我簡單概括了一句,又急忙轉話道:“剛好遇到了花令和右司案,右司案準備騰雲來乾坤殿,我想也許他可以捎我一程……”

夙恒摸著我的下巴,眸色一片深不見底,接著問道:“突然想變回狐貍?”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出聲回答,又聽他道:“三刻鐘以前,容瑜長老遞來了一封奏折。”

我一時摸不清狀況,只呆然接話道:“遞、遞奏折?”

“嗯,長老院進言的奏折。”他頓了頓,語聲淡淡道:“容瑜告訴我,你今日穿了一件櫻米分色的肚兜。”

“什、什麽……”

我楞了一剎那。

在聽到這句話時,腦中像是被瞬間抽空。

臉頰燒得滾燙,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擡眸緊緊盯著他,表明清白道:“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夙恒吻了我的額頭。

我心想,他那時肯定是醋了的,但是這個醋了的程度是怎麽樣的,我不大能猜得出來。

想起右司案大人吃醋以後的所言所行,我心下一顫,但轉念又想,夙恒的性格比右司案更為內斂,處事也更加沈穩持重,遇事向來從容冷靜,絕對不會和師父大動幹戈。

於是我有些放心,遂狀若無事地問道:“那師父現在……怎麽樣了?”

“在解百憂的藥舍。”夙恒面不改色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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