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弘光回到黑塔之前，韓君已經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麻煩解開我，我沒有狂化，之前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當韓君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金屬束帶時，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被黑塔裏的人誤會陷入狂化狀態，所以才將他這樣牢牢地綁了起來，可他實在是受夠了這種被束縛的滋味。

精神海仍在隱隱作痛的林少安白了韓君一眼，自從精神觸須被對方那只白虎斬斷之後，他就記恨上了對方。

“哼，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又會發瘋！”

韓君的心情低落，他仍沒能完全從之前在會議室所受到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對於林少安的揶揄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順勢和對方開個玩笑，而是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對方。

“林醫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韓君沒有再要求林少安解開自己，他語氣平靜，就連往日戲謔的目光也變得凝重。

“問吧。”林少安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他很少看到韓君這麽嚴肅的模樣，哪怕對方在因為難以忍受治療痛苦而渴望被安樂死之時也不曾有過這樣一副沈重的語氣。

“人們都說能力強的哨兵，很有可能擁有預知未來，甚至是看到死去的人的靈魂的能力？這是真的嗎？”

“呃，你這個問題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只是個向導而已！”林少安抱怨了一句，隨後卻認真地搜索起了自己的記憶庫，比起那些五感容易受到刺激，擅長暴力的哨兵們，專註於精神力操控的向導們在學院期間幾乎都可以稱得上是優秀學生，他們不僅要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去攻擊，或是疏導，更要大量的異能者相關的書籍，為他們日後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提供理論支持與解決思路。

向導的天職幾乎就與他們的名稱一樣，他們不僅是哨兵的搭檔，更是哨兵的引路人，所以有關哨兵的一切特質也是他們必須掌握的內容。

一番思考之後，林少安終於從自己的記憶庫裏調取出了韓君想要的解答。

“不錯，哨兵似乎的確有預知未來以及與看見鬼魂的能力，不過這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根據聖內倫薩塔區的記錄，塔區建立這一百年多來，只有五位哨兵有過這一類的報告。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你看到了塔區的未來？”林少安心頭一凜，他甚至想韓君莫非預知了與塔區的命運的畫面，對方是罕見的S0級哨兵，有這種能力也並不意外，畢竟記錄上的那五名哨兵也無一例外的是S1級及其以上的頂尖哨兵。

韓君並沒有馬上回答林少安，他沈吟了片刻，謹慎地說道：“如果我對一個人的思念很深，那麽我就很有可能會見到他的鬼魂，對嗎？”

“或許。”林少安沒見過鬼魂，他也不想見到，但是從韓君那有些失落哀傷的神色之中，他大概猜到了對方究竟想見到是誰的鬼魂。

“呵……實際上，我一次也沒見到過魏辰的鬼魂，那麽，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並沒有真的死去呢？”韓君又想到了那朵種在自己精神壁壘之中的玫瑰，他早就該清楚，如果魏辰真的死了，對方的精神力也就隨之消失了，又怎麽可能將玫瑰種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當然，這一點，其他人或許並不知曉，畢竟他們很難接近自己戒備森嚴的精神壁壘。

“為什麽會忽然提到魏辰？別想太多了，韓君。他早已去世，整個塔區為他舉辦了最高檔次的葬禮，這就足以說明一切。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可是生活總要繼續，哪怕你覺得你的生活已經了無意義。”林少安倒是聽到過一些關於魏辰生死之謎的傳聞，不過他寧可相信對方死了。林少安將韓君的行為看作是因為遭受諸多傷害而導致的心靈脆弱，所以對方才難免追想起死去的愛人。真是可憐，失去匹配向導的哨兵中，有好下場的並不多，因為他們並不一定能再找到第二名適合匹配的人。

就如秦永年所料的那般，韓君是不會主動說出關於魏辰的秘密的，那是一個令人震驚而畏懼的秘密，一旦洩露出去不僅會危及聯合政府對塔區異能者的信任，更會令幾乎完美無瑕的魏辰成為眾人口中詛咒的對象，這可不是韓君想要看到的。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太多了。”韓君用一抹輕笑掩飾過了內心中的惶恐不安，根據林少安的說法，他愈發相信魏辰或許還活著。可對方在哪裏呢？自由之翼，光是一想到這個可怕的組織，韓君的精神海就開始劇烈疼痛，讓他不敢再繼續深入想下去。

“你還好吧？”林少安註意到韓君的眉心越擰越緊，對方看起來不太舒服。

“沒事，我休息會兒就好。”韓君搖搖頭，他的腦袋還能動，而脖子以下的身體已經不受他控制，過緊的金屬束帶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而隨之而來的肢體麻木更是讓他苦不堪言，“解開我可以嗎？”

“好吧……我想你大概是想不起你剛才做了什麽，但是我警告你老實點，別離開這間病房，否則我就叫守衛了。”林少安可不想把自己被韓君的精神體趕出精神海的糗事告訴對方，那會顯得他太過無能。

束帶解開之後，韓君終於可以坐起身來，他揉了揉被勒得發痛的臂膀，精神壁壘出現的輕微崩塌讓他的焦躁變得更為明顯，每當他想去回憶自己在那場事故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時，他的精神海就開始變得狂躁甚至灼痛。

“唔……”韓君合攏指尖輕輕地揉搓起眉心，這樣做能稍微緩解些許來自精神海的痛感。

大概是感覺到了主人正在受痛苦的折磨，白虎從韓君的精神海裏走了出來，它嗷嗷嗚嗚地一下站了起來，兩只爪子搭在韓君的肩上，低下頭用舌頭溫柔地舔起了對方的面頰，以示安慰。

像這種精神體安撫哨兵的畫面，林少安還是第一次見，大多數情況下，精神體，尤其是哨兵的精神體都是被安撫的對象，而現在一切都好像反了過來，這也從側面說明，韓君真是讓**碎了心，不僅僅是黑塔的醫師們，就連他自己的精神體也不得不擔任起安撫照顧對方的活兒。

也難怪自己的精神觸須會被這只白虎切斷了，看樣子，對方是真的很小心地在保護著韓君。

林少安在想通這一點之後，放棄了將自己的刺猬刺插入白虎屁股的念頭，他可是很小氣的。

“林醫生，向導趙弘光是您約見的嗎？”突然，林少安的通訊器傳來了黑塔守衛的聲音。

“是的，請讓他進來，直接來306號觀察病房。”林少安一聽到趙弘光的名字，頓時有一種將燙手山芋甩出去的輕松感。

“你把趙弘光叫來做什麽？”韓君忍著精神海的不適感問道。

林少安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叫他來和你談戀愛嗎？幫你修覆精神壁壘而已，畢竟之前的那次也是他做的，這一次也交給他感覺會比較安全可靠。”

“那點程度不用修覆也沒事，精神壁壘都有自愈能力，過幾天就會好了。不用麻煩他。”當韓君意識到魏辰或許還在世時，他就有些難以接受別的向導入侵自己的精神海了，哪怕這個向導剛救了自己的命。

林少安果斷地否決了韓君所說，他一本正經地向對方解釋道：“精神壁壘的自愈能力那是針對有穩定精神鏈接的哨兵而言，現在你根本就沒有精神鏈接，而且又患過狂化癥，等你自愈，不就是將黑塔的工作人員暴露在危險之下嗎？萬一這期間病情惡化，你又狂化了呢！”

趙弘光腳下不帶停地來到了三樓，在他推門進去之前，他想了很多可能，最後將導致韓君精神壁壘出問題的原因確定在了那莫名其妙的內部調查上。自從聽到塔區老大杜望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之後，他就知道這些把韓君視作維護塔區穩定的道具的冷酷上位者們，是絕對不會放棄任何可以榨取對方有用價值的機會的，而韓君大病初愈的身體，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傷害與刺激。

“韓……哥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趙弘光推開門，在快速地調整了稱謂之後，努力微笑著走向了韓君。

白虎聽到趙弘光的聲音，這就從韓君身上下來，緩步走向了對方，一旁的林少安見了，心裏忍不住冷冷地嘖了一聲，果然，這些精神體只對匹配度高的人有親昵反應，真是勢利。

“乖乖，你的主人還好嗎？”趙弘光蹲下來一把摟住了想要向自己討一次愛撫的白虎，他凝聚精神力一邊撫摸著白虎的皮毛，一邊擔憂地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韓君，對方的神色看起來很是低落了。

“小光，咱們又見面了。”韓君勉強擡頭一笑，突然他的瞳仁猛地一縮，一個可怕的畫面在他眼前猛然掠過。

“不……”韓君雙唇囁嚅，這一刻，他的身體竟下意識地輕顫了一下，是恐懼，也是不安。

作為一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哨兵，死亡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家常便飯，林少安可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麽能嚇到韓君。

但是韓君的確像是被嚇到了，他開始粗重地喘著氣，看向趙弘光的目光逐漸變得難以置信。

這樣的恐懼感很快就彌漫在了整間屋子裏，林少安與趙弘光面面相覷，隨後，趙弘光就發現韓君的精神體白虎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副毛發倒立，尾巴高高豎起的模樣，它齜牙低吼著從自己懷裏掙了出來，一步步往後退去。

“這是怎麽了？”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趙弘光楞楞地站著，直到肥啾盤旋著落在了他的頭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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