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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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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傾在德儀殿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姜糖, 走到德儀殿北邊的竹園才看到它。但它和楚杏玩得正高興,楚傾要抱它走,它就拼命掙紮得像受了八百年虐待一樣。

楚傾只得做了罷, 轉而囑咐楚杏:“該回去用晚膳了。一會兒記得把你放在西屋的書收走,別堆在那裏。”

“我知道!”楚杏點頭應下, 楚傾便沒再多說什麽, 轉身折回德儀殿。

天色已半黑,他步入院門便看見周圍廂房的燈都亮著, 正殿卻沒燃燈, 從外面看黑漆漆的一片。

楚傾不禁心生疑惑,踱上前去問守在門邊的宮人:“陛下走了?”

“陛下在殿裏。”那宮人邊回話邊下意識地回了下頭,看神色顯也奇怪為何不燃燈。

邁過殿門,楚傾又見連近前侍奉的鄴風也只是在外殿裏候著, 黑燈瞎火的寢殿多半是沒留人。

沒留人、也不燃燈,這是又睡了?

他懷著疑惑拐進寢殿, 繞過屏風, 便隱約看見昏暗中一個人影坐在羅漢床邊。

“陛下?”楚傾怔了怔,待視線緩過來些才又繼續上前。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他覺出異樣, 輕聲問她。

虞錦淡淡擡起頭,目光落在他面上。昏暗讓他的面容變得有些模糊, 卻也給了她一問究竟的底氣。

擡起手, 她一推榻桌上的盒子:“楚傾, 你能不能實實在在地告訴我, 這是怎麽回事?”

淡漠的口吻令楚傾一楞,視線落在桌上,他的面色一分分僵住。

虞錦定定地看著他,等他給她一個解釋。等了半晌,他輕顫的聲音穿過昏暗,貫入耳中:“陛下知道了。”

繼而聽到一聲輕笑。

他又說:“陛下失望麽?”

問完,他別開了臉。

昔年胸懷大志的林頁成了如今的樣子,她失望麽?

他想知道她的答案,又懼於聽到這個答案。

“你覺得呢?”虞錦也沁出一聲冷笑。

一股酸澀的淚意隨著這聲冷笑湧上來,她緊咬著牙關才克制住哽咽:“我知道我從前對你不好,可這幾個月我……我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如今才知,原來你連一句真話都不肯告訴我麽?”

她不懂他為何要這樣。他明明看到了那支斷筆,他明明知道兒時結識的就是她。

他怎麽就能那樣告訴她林頁死了,怎麽就能那樣冷靜地看著她難過?她吩咐沈宴清去找林頁的墓時他也是聽見了的,他怎麽就能那樣只字不提?

是她不夠好,不配聽到他一句真話,還是他根本就是在為從前的事報覆她?

她還以為他也對她動心了的。他告訴她說他願意一直給她當元君的那天她那麽高興,還想他是因為數年來都過得不順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動心,還私心裏心疼他……

“其實都是我一廂情願,是嗎!”她聲音一厲,哽咽也終是克制不住。

一時沒有等到他的答案,她就忽而再忍不住火氣,霍然起身,一把將她推開,奪門而出。

“陛下?!”守在門外的鄴風一驚,她斷聲喝道:“回鸞棲殿!”

她不要理他了,她再也不要理他了!她在他身上瞎費什麽工夫,她早該看明白,經歷了之前那麽多事,他們兩個根本就是破鏡難圓!

坐在回鸞棲殿的暖轎上,虞錦一個勁地抹著眼淚。

他有什麽好的,他有什麽好的!

她越這樣想卻哭得越兇,進鸞棲殿時已是泣不成聲。

鄴風不免擔心,輕聲勸她皇嗣為重,又請太醫開了安胎藥。虞錦邊喝邊抽泣,好幾次險些嗆著。

哭泣很容易令人疲憊,虞錦哭了一會兒就又困了,簡單的盥洗一番就紅著眼睛上了床。躺下時無意中一掃空蕩蕩的身邊,鼻子又酸了一陣。

最近她都沒有一個人睡的,不論是在鸞棲殿還是去德儀殿,每天晚上他都在身邊。

於是在鄴風進來稟說“陛下,元君求見”的時候,她真想跟他說:“讓他進來。”

好生克制了一下,她才問:“什麽事?”

若他能為那件事給她個解釋,她立刻見他。

卻聽鄴風道:“元君說給您送些宵夜來。”

“讓他走!!!”咆哮聲震出床帳,鄴風輕聲吸氣,趕忙告退。

如此,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元君日覆一日地求見,女皇日覆一日地拒絕。偶有兩回,他在早朝前早早趕到了殿外,在她前去上朝時將她迎面截住。她也真的想多看他一眼,但一聽他開口說些讓她保重身子、好好安胎之類的廢話,她就又冷著臉將他繞了過去。

這般持續了七八日,後宮之中人心惶惶,闔宮上下交頭接耳。連朝中都覺察女皇近來情緒不對,唯恐她孕中傷身,朝臣們都小心翼翼。

楚休對此更是一頭霧水。他雖飄了幾十年,自問將宮裏的事看了個七七八八,可上一世的這會兒大哥早已離世,他們這會兒為何賭氣他哪能知道原因?

可他問楚傾原因,楚傾又不跟他說。情急之下楚休將心一橫,決定跑一趟鸞棲殿好了,沒準兒陛下窩著火反倒能跟他說說原因呢?

然而離鸞棲殿殿門還有三兩丈遠的時候,面前忽一道黑影掃過。楚休不及看清已雙腳離地,紅墻綠瓦皆從腳下疾速劃過,短暫的恐懼過後他脫口大罵:“又幹什麽!放我下來!”

沈宴清拎著他的領子飛檐走壁,並不開口。他拼命掙紮起來,她眉心微跳:“再動,松手摔死你。”

“有種你真摔死我!”楚休咬牙切齒,“不摔死我你就不是個女人!”

沈宴清氣笑,目光一掃,落在了旁邊的一方院子裏。此處已是皇宮偏僻處,這方院子更是空置已久了,院裏半個宮人都沒有,安靜得悄無聲息。

楚休落地就要去推院門,黑影一晃,又被擋住。

楚休瞪眼:“你幹嘛啊!”

“楚小公子,你總兇我幹什麽。”沈宴清負手而立,“自己被嚇暈你怪誰?再說,後來我賠不是給你買的點心,你沒吃?”

“你……”楚休語結。

他吃了,沒少吃。

吃人的嘴軟。

楚休偃旗息鼓,忿忿地倚住墻壁:“什麽事,你說。”

“這還差不多。”沈宴清欣然,“我也是看陛下和元君這樣著急。你說都挺大個人了,一個兩個鬧什麽小孩子脾氣?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啊,真是麻煩。”

沈宴清邊說邊搖頭。她其實也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說話的口氣卻頗是的老成。

楚休帶著幾分訝異打量她:“……你敢說陛下和元君鬧小孩子脾氣?”

“呵,我對事兒不對人。”沈宴清聳聳肩,“問你啊,‘林頁’的事,你知道嗎?”

“林頁?”楚休鎖起眉頭,“不知道,是人名?誰啊?”

沈宴清皺眉想想,又換了個問法:“那你哥進宮前有過什麽奇怪的舉動嗎?”

“……”楚休被這個問題驚著了。

他知道沈宴清是暗營指揮使,素日裏常接觸各種大案,命案也有不少。

……難不成大哥把這個叫林頁的殺了?

這猜測令他多了幾許提防,啞了啞,斟字酌句地擾亂她的思路:“那可……那可多了去了,我哥從小就是個怪人!我聽我姐說,他在太學時就總想學些不該他學的東西,史書政書啊什麽的都看,還偷著去外舍院參試。但那會兒他和陛下都訂親了,差點惹出□□煩,虧得家裏把事情遮掩住。”

他想沈宴清要問的一定不是這個,孰料沈宴清鳳眸微瞇:“‘史書政書什麽的都看’?”她本能地抓住了蹊蹺的細節,略作沈吟,又加以追問,“後來怎麽不看了?我瞧元君現下都不碰這些啊。”

“多新鮮,這不是要和陛下完婚嗎?”楚休一副看傻子的神色,“家裏當然就不讓他看了啊,讓他學那些他該學的東西。他爭不過家裏,就放棄了啊!”

一個模糊的原委輪廓在沈宴清腦海中浮現出來,和一些斷斷續續的線索連成一條線。

陛下最初讓她去找林頁墓的時候,她不知從何處找,就讓暗營試著打探過這人到底是誰。

暗營將京城和太學都查了個底兒掉,竟無這個人。營中一些年長的前輩卻聽說過他,說曾經確有這麽個人與陛下交好,但這個人“離經叛道”。

按楚休方才的說法,元君兒時也恰好“離經叛道”,只是為了與陛下成婚,硬將性子改了過來。

陛下呢,對這些都不知情,現下大概正著惱於元君的隱瞞。

沈宴清咂一咂嘴,情愛之事,是真的麻煩。

這倆人前陣子相處得那麽好,現在又得知從前就是青梅竹馬小夥伴,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嘛?吵什麽吵。

她想得無奈,縱身一躍跳上墻頭,姿態恣意地坐著:“哎,楚小公子。”

楚休翻眼睛:“又幹嘛?”

沈宴清問他:“你想幫忙對吧——那你會裝委屈嗎?替你哥委屈。”

“……”楚休梗了下脖子,“你是要我去鸞棲殿告訴陛下他最近過得不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沈宴清嗤笑:“瞅你這傻樣兒。”

陛下自己最近都為這個過得不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聽聞元君也如此,未必能有多少動容,沒準兒心裏反倒能痛快幾分,那可就玩擰了。

“我是要你去鸞棲殿告訴陛下,元君那幾年在家裏有多郁郁、多不順心、多想回到太學找他的小夥伴去。”

“啊?”楚休訝然,轉念一想,懂了。

只是仍有幾分遲疑:“那如果陛下不肯見我……”

不及說完,眼前黑影一劃,雙腳驟然又落了地。呼呼風聲不絕於耳,比來時速度更快,他不得不閉了眼睛。

再落地他一睜眼,便見自己已置身鸞棲殿寢殿中。女皇倚在羅漢床邊讀著折子,見了他眉頭一皺,就喝問沈宴清:“帶他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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