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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終章似水的溫柔(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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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她抱著書包,坐在欄桿上,托著頭。好朋友一號和二號盡責地擠眉弄眼,撞了撞虹村的手臂。虹村被纏煩,一眼瞪過去,卻反倒將朋友們惹笑。正在嬉鬧間,咲良轉過頭來,向他們揚手打招呼。她一把跳下欄桿,大方地和虹村的朋友寒暄。

「你好,你就是高橋同學吧。」長劉海同學微笑著道。

「唷。」清爽頭君也揮手。

鬧歸鬧,他們可不敢真在咲良面前怎麽樣。

他們一點都不希望虹村難看。

「……」虹村雙手插/在褲袋中,撅著嘴看他們,伸手拿過咲良的書包,「走吧。」

「嗯。再見。」咲良將東西扔給他,伸著懶腰走在他的身旁。

「又被你們的副隊長操翻了啊。」虹村問。咲良的臉上還帶著運動後的紅潤。

她聳聳肩,「在田徑場跑了一百個圈。」

「我說,你是得罪你家學姐了吧餵。」

「哈?松本學姐是好人。」

「我是說你。」

「……為什麽要突然吐槽我。」

虹村噗一聲笑出來。

咲良意外地脾氣好,不像其他女生,被埋汰上一、兩句,她也不會惱的。

──好吧他純粹是咲良在他眼中就是甚麽都好。

嘛,年級第一、運動神經好、有人緣,肯幫人又從來都不麻煩人,高橋咲良是很優沒錯。虹村自問,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那一個趕上學的墻頭上可以遇見她。

虹村在校外的生活有點糟,某次被混混纏上時,連累身邊的咲良也被弄傷。他一把脫下外套,蹲下,將傷到腳的咲良背起來。

「……」很重。咲良看著很瘦,這重量和她的胃一樣是從異次元來的嗎!虹村一步一腳印,歇盡所能地將咲良穩妥地背起。摔自己都不能摔到她,絕對。

「以這種姿勢,」背上的咲良還沒心沒肺地開他的玩笑,手臂環過他的脖子作勢要勒,「小子,明顯是我會比較快幹掉你吧。」

熟了以後,咲良的壞心眼、惡劣面就全出來了,超喜歡惡作劇的。虹村撅著嘴,手臂向上一拋,將咲良背好。

咲良的胸/部貼在了他的背上。

可、可惡。

這日之後,虹村為了不再連累咲良,逐漸和她疏遠,眼角餘光卻從沒離開過她。比起有好感,虹村想,他應該是真的喜歡上她了。連她喜歡欺負身邊人鬧著玩、隨口就一句臟話飆出來的性格,他都喜歡。咲良就是裝喪屍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是異常的明亮。只要她精精神神,每天都閃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虹村就會覺得愉快。

原來,這就叫喜歡。

「帝光女籃是甚麽,我不認為要由別人來說明,現在的帝光女籃就是我們。」暑假合宿的某天,咲良在飯堂這樣說,一點都不避人。

──真是裝逼到讓人想揍。

偏生她真的說得很認真,語氣不重卻很肯定,輕易就調動起旁人的情緒,總覺得聽著這番白癡又自大的話,連自己都要熱血起來。

嘛,看她面無表情地望著空了的餐點桌,又變回那個有點呆的咲良。

其實她只是個單純的笨蛋。

咲良長得不是頂標致,但只要看過她那雙時而深邃時而明亮的眼睛、揚起下巴時神采飛揚的臉容,沒人不覺得她是大美女。

虹村又默默地冒出,將自己那份的飯貢獻給咲良。咲良沒跟他客氣,幹脆地收下,卻又將三分之二的東西分回給他,不笨的虹村自然看得出來,其實咲良餓到眼睛都綠了。媽的,他想,他為什麽要為別人將原本就是他的東西送回給他而高興。像個傻子一樣!

回到男籃的餐桌邊,好朋友們盡責地以明亮的眼睛望著他。

──切。

虹村大口大口地吃著飯,懶得理他們,背對著女籃那桌。一位男籃一軍的學長倒是說起了女籃的監督三好賴人,聽說學長的一位朋友以前是在三好手下混的,當年的日子過得相當不好。虹村皺了皺眉,眼睛再次瞥向咬著飯團的咲良。這個笨蛋真的沒問題嗎?

「高橋的話,」長劉海同學輕拍了一下虹村的肩,「絕對是沒問題的啦。」

「啊。」虹村應了一聲。

吱──球鞋摩擦著地板,午間的女籃體育館中,咲良嫻熟地過了隊友,轉手投入兩分球。

咲良對待勝利的態度並不執著,但誰都不可以說她沒認真對待籃球。虹村留下加訓的日子,體育館門外都會留著一瓶飲料,有時會追加一顆糖,等於,他加訓的時候,咲良也沒落下。

疏遠咲良的這段時間,兩人話沒說多少,虹村卻覺得在一天天的各自加訓中,他和咲良好像更向對方靠近了一步。

「切,誰會輸給你啊,」虹村嗒的一聲打開飲料罐,喝了一口,嘴邊不自覺揚起笑容,「笨蛋。」拿起他喜歡的籃球,背上書包,虹村在一天的加訓後也踏上回家的路。

直到虹村下定決心處理好自己的事,他又再次和咲良走到一起。

「餵!」被咲良將雪倒進後衣領的虹村整個人跳起來。

「哈哈哈哈!」咲良笑到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虹村瞇了瞇眼睛,抓起一把雪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拍上她的臉,冷到她打了個寒顫。

放寒假前的這個最後一個上學日,虹村的錢包因為請咲良喝熱牛奶和吃關東煮而再次空了。

「玩歸玩,別冷著。」剛才說要去上洗手間的咲良,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瓶熱牛奶,塞到虹村的手上。

「……謝了。」虹村喝著牛奶,覺得自己相當不爭氣。

碰到她的手時,心臟停了一下。

可惡。

「……」咲良一口一件熱豆腐,坐在路邊的欄桿上就這樣開吃。

虹村擡手解下自己的圍巾,將它圈在咲良的頸上,嘴裏塞了這樣又那樣的她鼓著臉頰抗議。

「這樣很麻煩啊餵。」她不耐煩地扯著圍巾。

「讓你戴著就戴啦,你有夠啰嗦的噢。」

「問題是我根本不覺得冷。」

「笨──蛋,等你覺得冷的時候就已經著涼了。」

「虹村。」

「甚麽啊。」

「你很像我外婆。」

「操!」

咲良的體溫確實不低,他只是,單純想她圍著而已。爭到最後,咲良還是笑著向他道謝,戴著他的圍巾跟他一起去了游戲機中心,和虹村鬥了個昏天地暗、日月無光。

女生怎麽可以這麽能打啊操!

但看她一拉、一擢,咲良一手扶著軚盤、一手搖著操縱桿,螢幕裏的跑車便越過虹村的而去,還飄、飄移!再次一擢手肘、一踏油門,咲良操控著跑車利落地在一個急轉彎位再次加速,手法幹脆利落,將虹村再甩開一條街。虹村再次投進幣,敲了敲游戲機。

「再來。」切。

「誰怕誰。」她聳聳肩。

下一局,打起十二分精神的虹村終於甩開咲良。

然後又是下一局沒完沒了地再次開始,一如平日他們對打籃球時的傻瓜興奮勁……

結果,這天他倆破了游戲機中心的紀錄,一直到某青峰少年也學會去游戲機中心廝混時,也沒能破了這個紀錄。不過,那時候,虹村和咲良早就不再來玩了,直到畢業,青峰都不知道傳說中是帝光學生的紀錄保持者是誰。

時間來到初二,已經從班級代表物晉升為年級偶像的高橋咲良大人,追求者還是只有虹村一枚。一年級學期初時還有小女生告白的虹村,這時的行情也早已大跌,高橋和虹村這兩個姓氏,同年級中很難再將他們分開,莫名的,虹村以類似「駙馬」的身份,也被加上「大人」這種沒腦子的後綴。嘛,虹村大人現在也是男籃的主將後備役嘛,和咲良一樣,都是帝光中學裏出色的學生。

──虹村大人和高橋大人,噗。

從每天早上都會一起翻過墻頭跑回教室、一起在公車站發呆等車的小蘿蔔頭,他們現在都逐漸成長為各自社團的中堅份子,早訓、部活,他們一天都沒落下過;由虹村的不修邊幅、咲良的勉強齊整,再到現在兩人恍惚掉了個轉似的,虹村擺脫過去,變成一個很不錯的學生,而咲良,變成校方眼中的問題學生。

但虹村還是喜歡咲良。

或者,他是摻雜了一些心疼吧。

「我來吧。」課室中,高橋大人又將男生的活都搶去,幫拿著大堆功課簿的女班長扛起東西。

想幫她、想保護她,十四歲的虹村修造,第一次感受到想要將那個誰永遠安置在手臂範圍內的感覺。

明明只是個笨蛋。

「你早幾天不是扭傷手了嗎?真的沒腦子哦?」虹村撅著嘴一個箭步上前,拿走咲良手上的東西,「不是說你隊上的監督天天都盯著你嗎?」

「……我扭到的是手指。」咲良伸出左手尾指。

「那、那亦是手!」咲良的手並不好看,比起其他女孩子,她的手是全身上下最粗糙的地方,滿是打球留下的薄繭。

──餵,他可不是摸過其他地方的意思!這只是修辭啊操!

「……哈?」咲良動了動尾指,倒也沒強行拿回東西,而是陪在他身邊,和他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到教員室。能夠這樣伸手就從咲良手上拿走擔子的人,只有虹村一個。虹村知道咲良明白他的好意,她也未算蠢得太離谙。

天氣已經又漸漸到了炎熱的季節,咲良拉著領口透氣,立於極佳角度的虹村一臉若無其事地望向前,快速地瞄了一眼,又繼續眼望前方。

──不準瞄!

矣,這麽熱的天,咲良用得著在校服下還穿小背心嗎?

──操/你媽的不準瞄!

「你將領口扣上啊操。」

「領口很緊。又不會走光,我穿了背心的。」

切,可惡。

虹村真的想擰掉她的頭。

──其實,是望見背心都能浮想聯翩的虹村不好,真的。

☆、番外二 夏日(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這是第二更,第三更我沒打還沒打啊啊啊救命(捂面)。第三更在今天晚上十二點前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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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級的夏季到來,虹村修造和高橋咲良以籃球隊明日之星的姿態,踏上賽場。那時候誰都不知道他們會各自以那種方式退場。

──更不知道他看好的後輩是反攻學姐的苗子。

「……那我明白了,虹村副隊長。」赤司征十郎點下頭,收妥虹村交給他的文件,「只是,我認為這件事可以再遲一點跟其他人說。」

虹村想了想,「啊,就這樣吧,交給你了。」帶了培訓的意思,虹村經常會跟赤司談隊務,而赤司不只沒讓他失望,更非常幫得上忙。

「是的,請交給我。是了,副隊長,明天我需要向您請假,落下的訓練我會自行補回來的,請問可以嗎?」

「啊,可以,」赤司的信用度好,虹村亦向來對他手下留情,「有事?」

「是的,學生會方面,高橋學姐有事找我。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虹村不在意地擺了一下手,「我會替你和監督說的。高橋那邊的事很忙?」每日都累到在路上晃來晃去,恍惚搖她一下就會空洞到發出鈴鐺聲。

「可以這樣說,只是,高橋學姐處理得很好,沒有問題。」赤司的回答滴水不漏。

他的話,會幫得上忙的,咲良說起赤司時也很滿意。嘛,以赤司來說,他雖然客氣,但會說到這份上,他對咲良的評價也不低才是。虹村點了一下頭,便拿起書包轉身出了隊室,「走了,拜。你也註意別影響訓練。」

「是的,非常感謝您。」背後傳來學弟清朗溫文的聲音。

站在公車站等車時,手機響起,是班長金城大智。虹村難得地猶豫了好一下才接聽。

「餵。」千萬不要又是麻煩事啊啊啊啊。

──本質上,虹村和高橋有時候是一樣的類型。

「這次不是來找你當奴隸的。」眼鏡男顯然是深明此理,捉人當苦力的眼光奇毒。

「我操/你媽的剛才是說了奴隸了吧餵。」是說了吧餵!

「嘖,這次是來發工資的啦,操/你媽啊操操操。」金城口氣惡劣地道,「跟你家的一個德性,切!」

「……哈?」

「虹村,你的神經有夠粗的。」

「……啊哈?」

「六月帝光祭那天,是高橋的生日。」

「……」矣。

──眼鏡男是好隊友。

虹村掛線後,不用多想就已經可以決定咲良的生日禮物。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喜好還真清楚。虹村稍為不甘心地抓抓頭發,一轉念便認真地打算起來。他算來算去都覺得自己的零用錢不夠,又不想屈就咲良的生日禮物,他便決定去找兼職。在平日常去的游戲機中心裏,虹村去向負責人低下了頭,拜托對方給他工作和預發工資,每天放學都急忙跑來上班。

「嘶。」某天工作,將飲料箱子放好,虹村卻不慎扭到腳。操他媽的,一定會被真田教練扁啊啊啊啊。戴著頭巾努力工作的虹村,卻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又不是笨蛋良,甚麽事更重要,他當然知道的啊,又不是真沒腦子。

只是這種程度的話,誰要放棄啊。

看見她收下禮物時呆掉的表情,虹村的心情指標瞬間被點亮。不甘心、想擰掉她的頭甚麽的,雜七雜八亂七八糟的心情,其實都只是看見她開心就夠。虹村揚起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對自己奇怪的心情,虹村終於釋然。不過是想看見她開心,想她跟自己待在一起而已。

想好好地疼自己喜歡的女生而已。

吱──帝光祭後的三軍升格賽上,球鞋激烈地摩擦著地板,虹村和咲良在人盯人中對上,互不相讓。虹村半彎著腰,手下冷靜地拍著球以待時機,咲良那雙亮得讓人一見難忘的眼睛,也聚焦在虹村的身上。

拍、拍、拍。

吱──!虹村一個閃身,跨步過了咲良,用背部頂開她,就要舉手投籃,卻被反應極快的她在他跳起前就先蓋了火鍋。場邊口哨聲四起,虹村沒空閑多想,回身便截在咲良面前,阻礙她想跑回前場的腳步,咲良有技巧地低位運球,一邊穩定持球,一邊擡起手臂格開欺身上前的虹村,兩人又一次陷入氣氛繃緊的對峙。他們在賽場上都是老手,此時專心致志,誰都沒有被氣氛影響,手下依舊做著最恰當漂亮的交鋒,完全沒有失誤。

單是這份沈穩就已經過人。

「嗚嘩!」在虹村反蓋掉咲良的投籃後,場邊再次爆出一陣歡呼聲。

「超──帥!」蹲在場邊看的青峰大輝,擦了擦鼻子,「虹村副隊長真不是蓋的啊。」

「……你竟然幻想過帝光的副隊長是蓋的嗎。」站在一旁抱著某打格子物的綠間真太郎,推了一下眼鏡,額角不期然地蹦出一條青筋,「青峰,你太自大了。」

「嘛──虹村副隊長是有點看頭,」紫原敦坐在青峰大輝旁邊,打著呵欠,被青峰嫌棄地推開,「但三軍的比賽還是有夠無聊呢。無──聊。」他反手推了青峰一下,手勁大到讓青峰一頭蓋在地板上,青峰齜著牙和紫原打起來。

「……」綠間忍無可忍地轉開頭,額角又蹦開了幾道青筋。

反觀站在一旁喝水休息的未來隊長赤司征十郎,何等的淡定,冷靜地背過身,留給隊友們一個紅色的後腦勺便足以表明態度,青筋都不用半條。

「……」赤司無視身後,看向場上的虹村和咲良。這兩人都有資格當帝光的副隊長,是帝光培養好的接班人,實力和經驗都無庸置疑。赤司沈下了眼色,開始將自己代入咲良的位置,想象自己對上虹村會如何反應,進行著模擬訓練。以他的眼力,連場上二人細微的眼神、假動作交鋒都一目了然。

站在上層和其他三軍一起湊熱鬧的黑子哲也,輕松地越過眾人,一個人占據有利位置,趴在欄桿上看比賽。

「厲害……」咲良一個急停步遠投三分穿過虹村的防線穿針入籃,兩人的動作都嫻熟利落,黑子直看到微微張開嘴,「前輩們都很厲害……」他的表情,和樓下和隊友鬧在一起的青峰,同樣的帶著對籃球的向往和熱情。黑子叫了朋友幾聲都沒人應,他幹脆伸手拉著朋友的衣服下擺。

「幹、幹嘛?」突然被拉住的朋友君,驚嚇地道。

黑子睜著大大的藍色眼睛,問:「那位跟虹村副隊長對打的學姐,請問是?」

「那個啊,好像是虹村副隊長的女朋友,女籃的副隊長,高橋咲良學姐。」

「原來如此。」黑子信以為真地點了點頭,

場上的虹村和高橋,成為這場三軍升格賽的焦點,一旁的男籃、女籃隊長都無奈地搖搖頭。

「隨他們玩吧。」隊長松本香織,抱著手臂站在體育館的一角,嚴肅的臉上沒人察覺到地泛起了一絲微笑。

這兩個人,打得激烈,也打得相當開心。

吱──體力不繼的咲良毫不服輸地仍舊防住虹村,虹村一手壓制住她,一手張開,註意場上動靜,眼角撇向咲良。餵餵,這家夥完全沒要退下去的意思,說好的會註意入場時間、調節男女生體格問題呢?想歸想,虹村一點都不敢放松,要是因為松懈而被幹掉,那可就遜死了。咲良有讓人不敢放松一秒的實力。無論對手是誰,虹村都沒放水的習慣,更何況,這貨怎看都不是會就這樣輸掉的人啊啊啊。

果不其然,在虹村的警戒下,咲良還是在他的視線死角向隊員下了指示,偷走他的球後讓人纏住他,咲良則是快速運球跑向前場。虹村暗自砸了一下嘴巴。這貨真是不死心。早有預備的他還是被纏到綁了一下手腳,勉強追上咲良的腳步後,再次對峙,咲良選擇跳投,而虹村也從她身後跳起預備蓋火鍋。因為先前被纏了一下,這次的出手,虹村沒百分百的把握,兩人的勝算都只是五五開。

但是,籃球是一項不出手就會輸的運動。

虹村逼近咲良,在不犯規的情況下盡量向她施壓。在跳高伸手想要跟她搶球時,虹村同學神差鬼使地突然向下瞄了一眼。

「……………………………………………………………………………」那一個瞬間!

虹村的腦袋一片空白,腦漿全變成漿糊。

──咲良比從外看起來的要有份量。

「虹村!」在隊友的驚呼聲中,虹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一直註意著比賽走向的赤司,眼中升起了疑惑,看了一眼抽著嘴角的高橋學姐……以及她的衣服,隨即了然。

──遜死了。

在醫療室裏,鼻孔塞著紙巾的虹村托著頭在發呆,滿腦子都是咲良。他抓狂地倒在床上,不停地打滾。

──不準想啊不準想!

虹村停下來,腦海中的畫面還是咲良的胸/部。於是,他繼續抓狂。

──可惡!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咲良這個臭丫頭卻跑來開他的玩笑,直將虹村羞到想一頭撞上墻……是的,他在男廁中將頭撞上墻了。咲良的身材……其實很不錯,真的很不錯,不錯……

和咲良一起的愉快回憶有很多,當她說著可以答應跟他一起去約會時,那個直楞楞地望著他的樣子,虹村覺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那個笨蛋。

那個大笨蛋!

叫她改改這胡鬧的性格,他媽的就是死活不聽。

那天,虹村看著她在田徑場上像是牛一樣直向三好監督頂上去時,臉皮抽搐,心臟跳到快要掉出來。其實他也很看不過眼女籃監督這樣罰一軍,但、但也沒就這樣沖上去的吧餵,真沒腦子哦!虹村正想上前推開打了咲良一巴掌的三好賴人,肩上便被搭住,被制止了。是男籃的白金監督。身量比得上虹村的白金監督,向他安撫地笑了笑,然後踏步出去,代替他們這些學生和三好交涉。

後來晚上的時候,虹村幫她上藥,她向他道歉,說是很抱歉讓她擔心了。

誰要她抱歉這個了!

她能不能對自己的臉稍為抱歉一下啊啊啊啊啊!

虹村的心裏有點窩火,高高地撅著嘴瞅她,望見她高高地腫起的半邊臉,心火更盛。

「餵。」他道。

「甚麽?」

虹村再一次,約了咲良去約會。

然在再此前,虹村去套了三好麻袋。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但他還是做了,他在後巷中狠狠地打了三好賴人一頓,做著小混混會做的事──放狠話警告他不要再碰咲良。在三好想拿手機報警時,虹村一腳踩著他的手背,拿過他的手機。虹村的眼前忽然閃過咲良惡作劇時狡黠的眼神,神差鬼使的,他打開了三好的手機,點開了相簿。

「……」虹村睜大了眼睛。

裏面是女籃一軍在更衣室中換衣服的照片。

他一腳重重地踢向三好,抓著他的衣領將他揪起來,狠狠地再揍了他一次。

「我警告你,」虹村將三好的臉推向粗糙的墻壁,用力壓著他的背,沈著聲音說,「沒下一次。」

「……」鼻梁被打斷的三好,抽搐著呼吸,「你,哈,你以為憑你這樣滿大街都是的爛貨,配得起高橋咲良嗎!哈,哈……」他發出讓人惡心的笑聲,「虹村修造,我告訴你,高橋咲良會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不要來妨礙我!」

虹村打到自己的拳頭都腫起來才收手。

一年生一軍給他的壓力,他不是不知道;咲良有多優秀,他更是很清楚。但是,那個人,真的只是一個大笨蛋,一個連哭都不懂得的笨蛋。

虹村只是想好好保護她。

他收起了三好的手機作為威脅,所以這次的事沒被爆出來,要不,不止是三好,虹村的前途也會玩完,他沒蠢到這個地步。他也沒將這件事告訴咲良。虹村下意識就不想讓咲良知道這些。

一直到松本香織學姐出事,虹村才再將收起的這部手機拿出來,皺著眉重新檢查一次裏面的照片。他直覺這次的事和三好有關系,咲良也說過,松本隊長出事前,三好有去找過她,但手機內的都是偷拍更衣的照片,虹村想象不出到底發生了甚麽事。咲良說松本隊長的腳傷了,也說了女籃的舊事,三好也離開了帝光,於是,虹村沒再想下去。

也沒機會再想下去。

他爸爸的病情加重了。

不只沒機會再跟咲良約會,連社團活動也需要不停請假,每天下課都要跑去超級市場搶特價的菜,再去接弟弟妹妹回家,回家做好飯塞住弟妹吵鬧的嘴巴,媽媽此時也正好回到家中。因為爸爸的倒下,之前一直是家庭主婦的媽媽便要上班賺錢,回到家時已是筋疲力盡。虹村安撫好弟妹,便會帶上便當,一家人去醫院探望受病痛折磨的父親。

虹村其實很辛苦。

但是,也確確實實地成長為一個更可靠的男人了。

觀察好隊員、強忍著遺憾和任性,虹村去了找真田教練,堂堂正正地提出卸住隊長的申請,以及舉薦他認為足以代替他的後輩赤司征十郎繼任。

他不放棄,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事。

等他好不容易地開始習慣這種生活步調,有空四顧時,才發現,咲良不知道甚麽時候開始變了。

一樣的堅強、一樣的可靠,但就是有哪裏不一樣了。

永遠地,留在人前的一面,只剩下堅強可靠這個近乎刻板的印象,恍惚是甚麽動漫人物的光環設定,假象一般。

其實,虹村何嘗又一樣了,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罷。

他們兩個人誰都沒向對方說起過自己的辛苦,誰都沒接受對方安慰的手,只留給對方自己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固執地自己努力振作起來。但是,結果還是會有伸盡手臂都不及的時候。

「餵!」三年級那年,男籃在比賽後正在慶功,一個剛出去打電話的隊員跑了進來,「高橋出事了!」

當下一靜。

那個隊員咽了一下口水,才續道:「高橋在女洗手間被人襲撃,剛剛被送去急癥室,聽、聽說,」他咬了一下舌頭,「整個洗手間都是血,高橋的腳好像保不住了。」

咣當一聲,虹村手上的瓷碗墜落,在地上砸成碎片。

他問出是那間醫院,抓起袋子便向外闖,誰都沒攔住他。他趕到急癥室的時候,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門外除了攤倒的女籃正選和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一個成年人都沒有。

虹村狠狠地捶了一下墻。

咲良在手術後沒醒。

學校裏的虹村說不上是強顏歡笑,他的而且確是心情沈重,但也沒有擺出晚娘臉,本來應該是最傷心的他,反過來,是最能安慰咲良的朋友。

誰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卻是誰都不知道他真的很不好。

虹村突然覺得,有點理解咲良為什麽當初明明很不好過的時候,都不肯哭。光明正大的理由自然是為了不讓朋友擔心,但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的事始終只有自己才清楚,說是說不清的,有些事,亦是只有自己才能解決的呢。

虹村因為這些事而變得更可靠了,但不願意向別人分享自己內心的傾向,卻是日覆一日地變本加厲,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沒註意到社團後輩的事,認為是時候要放手向前,同樣也沒註意到他對於他人關心自己的援手,恍惚畫地為牢。本來就是個想得比同齡人多的少年,虹村的腦內劇場也隨著年月而愈來愈豐富……

──簡稱上帝視角的吐槽。

在咲良昏迷的期間,虹村是個很出色的男生,照顧好家庭、分擔父母的重擔、安慰朋友,學業持續而穩定地在進步,最大的好消息,就是父親的病有機會在美國治愈。

那咲良呢?

某天放學,虹村難得地任性一次,讓放假的媽媽幫忙照顧家裏,而他自己則是久違地沒立時回家,而是來了咲良所在的醫院。

很醜。

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咲良很醜。

倒影在窗上的臉容,也很醜。

虹村沒進房,他隔著玻璃窗,在門外站了一個下午。人來人往,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來來往往,十五歲的虹村修造就這樣站著,不發一言,一動不動。直刑天色漸晚,穿著西裝的高橋父親才匆匆趕至,虹村向他躬了一下身,擦肩而過。

高橋父親望了望虹村的背影,出聲道:「……同學。」

虹村轉過身來,神情是不再加以掩飾的難看。

「放心吧,」上了一整天班,衣衫都有點皺的高橋爸爸,笑著向虹村舉起大姆指,「咲良一定沒問題的。」

虹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激動起來,沖口而出:「哪裏沒問題了!那個笨蛋!」他不是會對長輩這麽沒禮貌的人,明知道咲良的家庭環境,他也從來沒有多嘴過甚麽,但現在,他還是說了。

切。他想。他一定是被咲良的鬼魂附身了。

──好吧,虹村知道她真的沒死。

高橋爸爸楞了一下,然後摸摸後腦勺,「咲良明明是很聰明啊。」

「……」餵。

──他不是這個意思!

高橋爸爸的臉上泛起有點傻氣的笑容,「『一定沒問題』,是說給我們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啦。」

他的話卻讓虹村怔在原地。

再一次,高橋爸爸舉起大姆指,露出一口閃閃亮的白牙,「我家咲良一定會沒事的!預備好你的雞腿和熊迎接她的勝利回歸吧!」

──虹村覺得,他了解咲良喜歡踹青峰大輝的理由了。

──啊啊啊他好想踹人啊怎麽辦啊啊啊。

高橋爸爸進房後,虹村望著他笨手笨腳地撥著咲良的頭發,拿出手帕想要給她擦臉,卻將咲良的臉都擦紅了。剛剛來到的高橋媽媽,面無表情地掃了高橋爸爸一眼,腳上向橫一踹,用高跟鞋將他踢出門外。然後微笑著將門鎖上,再利落地關上窗簾。

「……又不是沒看過。」高橋爸爸咬牙切齒。

虹村轉身離開。

或許,他要在咲良醒來之前就要離開了。

晚上和家人一起去醫院的時候,趁著弟妹都出了去玩,虹村向父母親說,他希望跟著他們一起在下個月就去美國。父親望著他,卻道,希望他完成這邊的學業才走。

「……但是……」這怎樣行?人生路不熟,他應該要幫忙照顧家裏的。虹村皺著眉想說甚麽,卻被父親止住。

虹村爸爸強硬地說,不要。

於是,虹村修造還是留在了日本,在正式中學畢業後再去美國和家人匯合。

後來,在他走之前,咲良終於醒了。

但虹村突然又覺得,說不定她沒在這個時候醒來會更好。這樣想的他,虹村開始質疑自己是一個懦夫。

爸爸出事時,虹村也覺得很傷心,但是,這次是不同的。他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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