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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終章似水的溫柔(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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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次郎亦有著要不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格,他被我強行丟進帝光籃球部後,誤以為我對他的要求是取得勝利,每天都會拼命練球。雖然也怕他會將籃球當成和其他課程一樣的所謂“要求”,但我沒告訴他甚麽。只有十二歲的征次郎,卻已經不是好騙的了,要跟他說只是想他去玩,他肯定會用看白癡的眼神望我。

切。

“帶世緒的時候都沒這麽麻煩,”我咬著線頭將之扯斷,將今年的服裝做好,“果然是因為有你在吧。死小子今年上不了首發,暗自在發脾氣,真是把我給笑死。我好歹都混到二年生時才上的首發,他憑甚麽以為自己可以當一年級首發,切。”

伊東說我像逗狗玩,也不無道理。只是,誰家的狗有這麽讓老太婆操心的。

──矣,我沒有同樣被溜過吧,沒有吧餵。

征次郎在二年級的夏季,終於當上了首發隊員。現在的帝光中學早就不像當年一樣風光,但黑子的帶隊能力非常好,經過一年的時間,他已將隊伍整合完成。征次郎高小的時候,因為不想浪費時間而漸漸疏遠了籃球,因著我的話這才再次練起來。亦擁有天賦的他,現在的技術已經非常好,破落的帝光,這一年意外地一路闖進全國大賽的決賽。

我偷進了會場,去看征次郎的決賽。

“難看。”我苦笑著捂額。在黑子的手下都能打出這種籃球,該罵他難搞還是稱讚他能幹?征次郎的能力無疑是出眾,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籃球啊。

我要的,不僅是勝利。

板凳上,征次郎和黑子似乎爭執起來。

我低下頭,捂住雙眼。

“老夫人?”身後的木村秀子不解地叫了我一聲,還是盡力哄我高興,“少爺的隊伍快要贏了,您看。”

“用我自己的籃球套到別人身上,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苦笑著說,“征次郎就是征次郎。我也,對他有過分的期待。”

“老夫人?”

“不,”我再次擡起頭,望著外孫拿下屬於他的獎杯,“沒事。木村,幫我去買些飲料來,為征次郎的隊友打氣吧。”飲料送過去的時候,征次郎呆呆地擡頭望向觀眾席上的我,我揚了一下手示意,征次郎的臉少見地綠了,他的小隊友們在相互推搡,擠眉弄眼。

家長來送飲料,是好意,怕羞甚麽。

我笑著揮手揮得更起勁。

──氣還是撒到別人身上更愉快。

我再亦沒對征次郎打球的事說三道四,也沒再纏著他,只是在遇上時會問他的起居,知道他過得好,知道他知道我在意他的生活,亦就夠了。這樣一來,我和征次郎的關系還是不鹹不淡,卻好歹是漸漸和緩下來,時間一長,反而是好了起來,我空閑時在做衣服,征次郎若是沒事做,都肯拿著本書陪在我身邊了。

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也知道他有心。雖然看在他人眼中,更像是他在哄一個老小孩罷。

我正要搖鈴去上洗手間,伊東直生又來訪。我解決了便轉著輪椅出來,也不避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征次郎,沒好氣地開口:“見鬼,我不就一天沒回公司,你來幹甚麽。”

伊東直生向我彎著腰道:“是我不對,但您也太,”他頓了頓,咬牙切齒地道:“太胡鬧了!”

“胡鬧?說說看。”我轉回桌邊,揚手讓木村秀子退出去,戴上眼鏡,拿起尺子在裁紙以便畫圖樣,“我怎麽胡鬧了?”

“您需要明白,這樣做的成本太高了。如果不做動物測試便推出市場,事前別的檢驗花費會大增。”

“有怨氣就一次過說完,”我擡頭笑了笑,“是了,明天我也不回去了。”

“夫人!”

“沒事做還回去做甚麽,我不是自找事的類型,論實務,你們每一個都比我強。說吧。”我推了一下眼鏡,覆又低下頭去。

“夫人,另一件事是,您找的大碼模特兒,實在是……”

“第一,花費大增便將消售路線定高,大不了建立高端路線的品牌形象。第二,大碼模特兒又怎樣?開公司的目的是賺錢,你管我是用甚麽路線,胖子不用穿衣服?那你就先給我脫了。”

征次郎輕笑一聲。矣,有在聽我們說話嘛。

“夫人,”老年發福的伊東直生強忍著怒氣,“那你是要放棄下層線嗎?這和公司的其他產品並不配合,中高線消費者會看到低線產品,從而不願信這個品牌,最終只會是拖後腿的發展。另外,大肆舉薦大碼模特兒,會開罪不少小碼路線的設計師。夫人,您應該記得,我們和其他設計師的關系本來就說不上好。”

“第一,分開品牌就行,誰家集團手上沒幾個不同路線的品牌,別扯有的沒的來阻我。下層線方面,我沒說要放棄,赤司財團的實驗室是吃白飯的嗎?盡量開發更低成本又安全的產品測試方法,一味等別人的新技術,就只會是落後。第二,既然本就說不上關系好,你還介意再得罪一次?高挑清瘦的模特兒要多少有多少,我要的是所有體型都可以適合我們公司的服裝線。只是,矯枉必須過正,否則無法引起別人註意。第一年投入大碼衣的設計,先這樣高調宣傳。”

“……這個就算了。但我還是不能夠讚同放棄動物測試。要是惹上激進的愛護動物組織,誤以為我們跟他們一夥,被貼上這個標簽,我們恐怕就有麻煩了。”

“別管他們就是,要粘上來便踢開。說起來,日本的品牌賣的向來就是品質,別人對我們的產品安全本來就有信心,由我們先放棄動物測試,是可以做到的。可利用的東西不用起來,放著等過期嗎。”

伊東苦笑著拉開我桌前的椅子,坐下來,“真的是,沒您的辦法。無論再怎麽說,您就是一定要這樣做就是了。您的目的是放棄動物測試,其餘的為公司設想,我想,也只是順道吧?”

我將眼珠向上轉,離開鏡片瞥了他一眼,“你現在才發現?”

“……夫人!”

“誰的利益都兼顧,連我的興趣都包進去,有甚麽不好?”我拿過刀子來削鉛筆,“這不是零和游戲,大家是可以合作的。現在的董事長是我赤司咲良,沒甚麽不可以,給我記住了。”

伊東走後,我問征次郎:“對公司的事有沒有興趣?”

征次郎將書倒蓋著放在膝上,望向我,“似乎會很有趣。”

“那就好,你要沒興趣我就慘了。”

征次郎卻是一楞,“婆婆,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爸爸!

我繼續在做著衣服,近乎惡作劇般將阿征的西裝褲裁成矮子的身量,忍不住勾起嘴角。

“婆婆。”征次郎叫了我一聲。

“甚麽?”

“……外祖父,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意外地望了他一眼,覆又低下頭,在布上用粉筆劃上方便栽縫的記號,“變態。”

“……”

我揚著嘴角,續道:“開玩笑。印象中,征十郎似乎沒有做不好的事。嘛,當然有失敗過,但是,”我笑了一聲,“我的丈夫怎可能是摔倒了就無法再站起來的人。嘛,又當然,他現在本人是站不起來了,正在我親手選的棺材裏躺著。”

“失敗?”

“那個人在十六歲前自稱從來沒有失敗過,從學業到籃球、棋藝、家課,無論你曾爺爺布下多少習作,征十郎都可以做完。”我扭著桌下的按鈕將桌面降低,方便不能站起來的我可以畫到更遠處,“羨慕嗎?”嘩啦一聲,粉筆幹脆利落地畫過,“這對征十郎來說,是非常辛苦的日子。”辛苦到都哭了,傻子。

“……我不明白。”

我瞥了他一眼,“不明白又怎樣?誰都有自己的煩惱,同樣,誰都有自己的優點。老實說,你是沒辦法做到征十郎的地步,但反過來,就是沒必要煩惱征十郎所煩惱的事。當然啊,你也要煩惱征十郎不需要煩惱的事,很公平。為什麽要扁嘴?你的存在本來就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身家豐厚,不和征十郎比的話也算得上是個小天才,長相更是他媽的竟敢甩征十郎十條街,我看著你就覺得要被憋到胸口痛。所以,你有甚麽不滿?”

“……抱歉。”征次郎的表情,還是不明白。

或者,我不是可以教給他這些的人。我轉開話題,“說到失敗,征十郎第一次敗北是在十六歲那年的冬季,在高校學界籃球冬季杯上,輸了給你監督的隊伍。”

征次郎放松下來,微笑著說:“我很早就察覺到,婆婆和黑子監督是認識的。”

“是學弟。”我拿過裁刀,將布料剪開,“傻小子,我、你外公,以及黑子,都是帝光舊生。黑子的籃球,是我想讓你去學習的事。嘛,學不來也沒關系,你們畢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作為赤司家惟一的繼承人,你也學不來輔助的角色。但是,征次郎,多看看別人的籃球,也無妨。”

“……是的,婆婆。”

“……餵,不準欺負黑子。”甚麽表情!

“……”

天黑下來,我將眼鏡拿下吊在脖子上,征次郎推著我去用晚飯。看他吃過飯回房後,我嘆一口氣。看上去征次郎像是被教養到像阿征一樣,但餡子不同的是,阿征是真的自尊心高到爆,而征次郎的自尊心更似是由自卑而來。

──我一點都不想明白長成小征這樣子還自卑個甚麽勁。

──死給你看。

“果然,我要去學精神科嗎。餵,你家的人怎麽都腦子不正常。”我無奈地用叉子叉著水果塊,將之塞進嘴。

“二貨。”

初二這年,征次郎和黑子還是相當不對盤,他對黑子的打法很不認同,我也不再多說,隨他去。我期待著征次郎的籃球。

卻沒想,在初三的夏季,征次郎的腳在賽場上受了傷,征次郎中學的夏天在關東大賽就完結了。

──原來《黑子的籃球》真的很險惡。

我轉著輪椅來到征次郎的房門外,聽著他在裏面砸東西的聲音。其實還是可以好起來的,但是覆健的煩躁,有多少人受得了?想了想,我去了醫院,決定接受截肢和裝義肢的手術。

──砍掉重練。

“老夫人!”秘書長伊東驚到連忙趕來醫院,“您的身體怎接受得了全身麻醉!術後的覆健也過於辛……”伊東停下話,睜大了眼睛。

“征次郎要是廢了,我還守著公司幹甚麽?”我翻了個白眼,“我已經決定。公司的事暫時就拜托你了。”

手術後,我再次睜開眼,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眼淚像是阿征離開我的那天一樣,毫無預兆地滑下。我擡手,用手臂捂著眼。

我竟然有一瞬間想過,就這樣醒不過來該有多好。

“我愛你。”我輕聲道。

出院後,征次郎只望了我一眼便躲進了房,再也不肯跟我說話。怕是在生氣我一聲不響就跑去做手術。

抱歉。

一年後,我比征次郎還要快再次站起來。

我不顧其他人的勸阻,去了學騎馬,特地請了教殘障人士的教練來,三個月後我就可以騎在馬上小跑。遠遠地,我看見扶著拐杖的征次郎站在馬場邊上。我勒著馬,望向他。我不是一個好外婆,話說得太多也惟有蒼白,我希望這一年零三個月,可以將我的心意傳達給這個傻孩子知道。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世緒不在,就讓我來告訴他甚麽叫赤司家的女人吧。

這是赤司咲良學到的籃球。

一年後,赤司征次郎也甩開了拐杖,雖然,還是不肯跟我說話。

算了,夠了。

“一不小心就惹事上身,”我托著頭,懶洋洋地半趴在花園的白色縷空庭園桌椅上,腳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我還是要離這個類型遠一點會更好。你說是吧。”

誰都不在。

我笑了笑。

“又說謊了,混蛋。”

終於都再次站起來,卻還是沒辦法習慣阿征不在的世界。

征次郎高三的時候,拿了學界籃球的全國冠軍,我高興到不顧這貨還在鬧別扭,直扯了他出去吃一頓超豪華的晚餐。

“明天有空嗎?”我托著頭在看征次郎幫我將牛排切開。

“……”征次郎赤紅色的眼眸瞥了我一眼,沒回話,低下頭繼續切牛排,只留給我一個金色的頭頂。

“有沒有興趣去畫展?是現代水彩畫。”

“……”

“綿谷南美,舊姓淺川,是她開的畫展。明天我沒空去,你要有空就代我去一趟致意。淺川是我的高中同學,她的個性比我溫柔一百倍,你有禮貌地向她打個招呼就行,她不會為難你的。”

“……”征次郎沈默地將碟子遞給我,這才開始切他自己的那盤。

“……”我將牛肉叉進嘴,望著征次郎。

“……”他堅決不望我。

於是我伸手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拉到我的面前,“操你、切!生氣就要大聲罵出來,我去你他媽的不準憋悶氣!”

“……”征次郎呆望著我,然後,抽了抽嘴角。

小征上大一的時候,我已經很少回公司。擅長經營公司的人多的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這方面的人才,局面在早幾年前就已經穩定下來,我現在倒不如當甩手掌櫃,將事情交給適合的人。

於是,我久違地閑了下來。

聽著音樂看書是不錯的消遣,但我的眼睛受不了太長時間的閱讀,就連每年預定的六套衣服,我都發現今年的份似乎是趕不及做完了。我幹脆將步調慢下來,每天看書和做衣服都做累的時候,便趴到花園喝著果汁曬太陽。征次郎開始到公司實習,公司裏對他有期待的大叔大嬸們都興致勃勃,誓要在小征長成甚麽奇怪變態的品種前先對他調教一番。這種呆萌時光一去不覆返,上了年紀的各位,自然明白這點,盡皆可著勁去玩小征。

“我回來了。”穿著白襯衣和西裝褲的征次郎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滿臉鐵青。

──在公司被耍了吧。

“你下星期不是有大學聯賽嗎?”我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針,搔了搔頭皮,“不去練習嗎自大狂?”

征次郎擼起袖子,松開襯衣的頂扣,大步走到籃球場,拿起球就打了起來。

“糟糕。”我捂著發酸的鼻梁,苦笑著說,“陽光太刺眼,差點看錯成是你和我。”

回憶就如同阿征一樣,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跑出來戳心臟。

很久都沒投過籃了。

“你真是超討人厭。”

我順手拿起手機打回公司,要他們別玩過了──玩甚麽玩,給我狠狠地操練小征。家中只有我一個長輩,我要出事,征次郎就要有獨自撐住公司的能力。

征次郎打了好一陣子,滿頭大汗地回來時,說起他受邀在六月的帝光祭中回去學校當嘉賓,他記得我說過我也是舊生,便問我要不要一起回去。和我、阿征不同,征次郎和母校的關系極好,既是學生會會長,亦是籃球隊隊長。即使跟黑子時有爭執,他也還是承認黑子哲也是他人生中遇到過的最好的監督。

“不,”我聳聳肩,哢嚓一聲咬了口蘋果,卻差點沒將牙咬甩。我捂著嘴在征次郎又驚又無奈地表情中擺手,“沒事。我就不回了,省得被當冤大頭。”母校聯絡舊生,為的還不是要資助。

征次郎卻心甘情願地回去,只因為,這是滿載他回憶的中學,他不介意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回饋母校。

帝光祭那天,我交給征次郎一套我自己做的和服。上午要穿西服演講,但征次郎晚上約了同學去祭典玩,可以穿和服。和服的話,也沒所謂的不合潮流了吧。

“婆婆。”

“甚麽?”我將翻亂了的衣箱重新收拾好。

“不,”征次郎笑了笑,“很合身,非常感謝您。”兩歲之後,小征第一次再次穿起我做的衣服。

他出門後,我走了去馬場騎馬,將義肢卡好在腳踏上,我勒著韁繩小跑了一圈,在管家和傭人的尖叫聲中玩了一下午。

晚上,東京的上空放起了祭典的煙火。

在家裏空無一人的的籃球場中,我拿起了一個籃球,向上投籃,手上的發力點卻出錯,籃球以可笑的角度砸回來,砸到我自己的臉。

“求摸頭。”我笑著揉了揉鼻子,拿出手帕抹去砸出來的鼻血。

征次郎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已經七十歲。家祭那天,長得長身玉立──很高,真的有長很高而不僅是視覺效果──的征次郎,穿著筆挺的黑色西服,在長輩的墓碑前恭謹地正跪下去,叩頭,上香。他已經比他舅舅當年,還要大了。

──將孩子養得長高高還真不易。

我坐在石欄邊上,一手將額發向後捋,擡頭望著藍天。

不敢相信,征十郎竟然已經走了近二十年。出事那天的情景,我還歷歷在目。祭祀結束,征次郎領著人先回山下,將時間留給我一個人,我的膝上,放著征次郎疊得整齊的一方手帕。我扶著欄站起,慢慢走到阿征的墓碑前,坐在地上,背靠著墓碑,手上輕揉著右腳和義肢的接合處。

“我還是不習慣。但是啊,我真的覺得很幸福,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很幸福。我不知道怎樣說、怎麽解釋,但是,就是幸福啊。你走了以後,有一件事我是最怕的,就是,萬一我死了之後又再次穿越,那怎麽辦?不論是這裏還是三次元還是哪個奇怪的旮旯,沒你在的世界,我真的能幸福地活下去嗎?一想到要繼續沒你的日子,我就怕到要命。”我笑了笑,側坐著,將側臉靠在涼涼的碑上。

“但是,最神奇的是,就算你不在了,我現在依然感到幸福。”我牽了牽嘴角,“想被人摸頭的時候,至少有你的名字可以被我叫啊。”我失笑,嘴角漸漸拉下,只餘下微小的弧度,“嫁給你、認識你,已經是可以讓我一直幸福下去的事。我現在還是不習慣你不在,但我不會再怕沒你在的世界,認識你,然後認識幸福這件事,真的讓我覺得很幸福。雖然說,嘛,還是想有你在。可要不在也沒辦法,這是客觀事實,主觀事實是,只要我想,你就不會離開我的身邊,對不對?所以我不會再怕的,沒你再背我上樓梯,我還會記得,我們兩個都說過可以坐升降機;沒你背我走,我們說過我可以坐輪椅。嘛,結果是比預想的還要好,我連馬都會騎了。我發現我們總是低估成功率,啊哈。”

“說謊了,抱歉,我再說。我還是覺得怕。”

“但怕都沒關系,誰沒怕的事?別擔心,我本來就沒多勇敢啊,不勇敢都死不了的。我不怕,你別怕我怕。”

我靠著墓碑,再次笑了笑,沒制止眼淚的滑下,只消傾刻,淚流便滿面。

“謝謝你陪我走的這一程,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像我這種難搞的人都可以幸福到這個地步,辛苦你了。一直以來,辛苦你了,老公。”

“我愛你,阿征。”

我放松身體,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到征十郎的墓碑上,笑了笑,合上眼睛。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後來,不知不覺間,在赤司征十郎離開我二十年之後的今天,我再亦沒有張開眼睛──才怪。

“婆婆,”征次郎將靠在墓碑上睡著的我推醒,“該回去了。再晚,就要著涼了”

“小征,沒看見我睡不夠的赤色眼睛嗎?他媽的誰規定要一大清早來掃墓的,下年給我改時間。”我揉了揉眼睛,卻被征次郎將手按住不準我揉,我翻了個白眼,“老人家是睡得比較少,但誰說不用睡的?伊東那個小賤人給我整的周年報告,我看到今天的淩晨啊操。”

“……”征次郎嘆一口氣,單著一只眼睛無奈地道,“是,我知道了,”他將我扶起來,“下年會改時間的。婆婆,先回家吧,嗯?”

“餵,你這是甚麽表情。”一副哄人玩的樣子。

“不,沒甚麽,您誤會了,絕對沒其他意思。”征次郎一臉正直。

然後,這年,我們暫時又回家了。

如無意外,來年亦然。

一直到可以再次躺在阿征身邊的那一年,我都會歇盡所能地幸福的。

因為我愛自己。

因為我愛你。

因為,你也愛我。

我們之間有著天底下最神奇的關系。

謝謝那一年你將我扯回來籃球的世界,謝謝你從沒放棄過我,也感謝我從沒放棄過自己,感謝,那一年我有對你試上那麽一次。

謝謝,我真的非常幸福。

我愛你。

阿征,我愛你。

──所以,我決定還是不準你娶莉莉絲啊餵。

請你,先等我一下。

讓我多玩一會兒再回來陪你,好好地、永遠地,請你陪著我。

說定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謝謝陪伴過很多三次元朋友的二次元。

關於番外……會有的(遠目),下星期五(26/6)放上。

☆、番外一 夏日(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這是第一更,之後的……我還沒打完,第二更會在晚上十點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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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餐店裏,小朋友圍在咲良的身邊,咲良像個孩子王一樣帶著他們折紙飛機,擡起手,順著女生天生就要比男生纖細的手腕和手指,紙飛機信手放出,孩子們看著穩穩地飛出老遠的紙飛機在驚嘆,張大了嘴,而咲良一手撐在桌上,歪著身,托著頭,嘴巴叼著根吸管在飲可樂。

她望著紙飛機的軌跡,窗邊的陽光照進來,高橋咲良淺啡色的眼睛恍惚閃著光芒,金色的短碎發都像是會閃亮閃亮地發光一樣。發絲隨著她側頭的動作,掃在她不算挺拔、卻有點小翹的鼻子上,帶出幾分調皮的味道;薄唇微微上揚,感覺有點壞。

天藍色的襯衣,在放學後被她扯開了衣領,露出精致的鎖骨。

虹村修造覺得自己的心臟跳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媽的他一開始就不應該開那個關於「來做吧」的玩笑。

──矣,不對,說起來明明是高橋先開的黃腔!

他望著桌上大堆亂碼般的練習題,恨到咬牙。為什麽要讓有好感的女生來幫他補課!這不是丟臉丟到家了嗎?這還能專心地做功課嗎操?可惡。虹村抓狂地將自己一生中的智慧都全部調出,努力和線與點搏鬥。

他的嘴巴撅到老高。

可惡!

咲良拿過他的書,轉著筆,幫他劃重點,虹村的書全是咲良的筆跡。咲良的手勁大,字跡意外地端正,不過是隨手寫的筆記也力透紙背,運筆有力之餘,字跡沈穩,虹村那些亂七八糟的幼稚字跡根本不能比。

嘛,雖然是個不管不顧就跟老師嗆起來的笨蛋,但她好歹都是年級第一嘛。

想起開學第一日身邊便驚現年級第一的場景,虹村就一陣好笑。

「……你上次的物理不是考得比他還高分嗎?」閑聊時,虹村抽著嘴角問竟敢說自己對理科不在行的咲良,「金城的臉黑了足足三天。」矣,這貨將他的薯條都吃光了。她的胃真的是女生的嗎!想當年他自行幻想的既溫柔又可愛更嬌小的女生呢!

「所以?」咲良放下可樂罐,托著頭望他,眼神認真到像笨蛋,「這是考試制度的問題,不是我和眼鏡男的責任。金城其實真的是聰明,他的家長帶他去做過專業的智商測試,分數是一百三十二,一等一的資優生,而且偏重擅長數理。理科我是比他不上的。」

嘛,愛情畢竟無法預計。

──矣,說好的只是好感呢餵。

「你這個笨蛋。」虹村伸出手,狠彈了咲良的額頭一下。

笨蛋,不要為了他而惹事啊餵。再怎樣說,虹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咲良不會和老師對著幹到這個地步。她似乎是很認真地將虹村劃進了「高橋咲良的朋友」範圍內,冒犯了這個範圍的人,她就會將對方咬死。

笨蛋。

虹村撅著嘴將自己的可樂也貢上。

看著咲良嗯嗯嗯地吃他的東西,虹村有著莫名其妙的滿足感,突然覺得女生就是要能吃才好。咲良像個孩子一樣,一口氣將可樂全吸進嘴裏,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平日堅持走大姐大路線的她,現在像是倉鼠一樣可愛。

單純地說著金城比她厲害、單純地因為他而生氣、單純地和孩子玩耍。

專心地吃著東西,滿臉的單純。

咲良無論做甚麽事,目的都很明確,找到目標物就往前直跑,就是繞十七八個彎,到頭來目的還是只有一個,都不懂得換目標,單純到有點笨拙。

虹村黑色的雙瞳中倒影著的,全都是咲良。

好像被吃定了。

可惡。

「……」咲良見虹村望著她,想了想,將原本屬於虹村的薯條還了一條回來給他。

「……」可惡。

──幹嘛突然走呆萌路線!

虹村撅著嘴,乖乖地接過薯條塞進嘴裏,看咲良又嗯嗯嗯地開吃。

「餵,走吧,很晚了。」虹村伸手自動拿起咲良的書包。

「謝謝。」她咬著飲管和他一起走向車站。

走在街上,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虹村,視線向下瞥,望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像是以前看過的小說情節一樣,小心地將她護在行人道的內側。

咲良不是標準的亞洲型美女,眼睛不夠大,睫毛不夠長和翹,鼻子不夠挺,嘴不夠小,臉也不夠尖。又當然,這個揚著嘴角將他的手握到生痛的怪力女,也不是甚麽嬌小柔弱的軟妹。但虹村就是每一次都會記得要護住她,雖然說,他都不記得有護過她甚麽。

有一回,放學時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虹村卻忘了帶傘。要平日,虹村就直接沖出去了,但第二天要打練習賽,要是生病就麻煩了。為人其實一點都不胡鬧的虹村,耐著性子等雨停。笨丫頭卻將她的折疊傘拋到他的手上,自己冒著雨跑走,虹村又是惱,又是哭笑不得。

他媽的這貨還不回頭地向他擺手耍帥,天知道他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遜死了!

「我操,很痛啊。」咲良被虹村打了幾次額頭後,還手。生氣起來,她的眼睛愈發的明亮。

咲良擁有很好的眼神。

「操!」虹村抓狂地捂著自己的額頭道,「我也痛的啊餵!」虹村深感委屈。就是被打了,他也不可能認真地向她還手吧餵!怪力女!

可惡。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高橋咲良。

其實,虹村的行情很不錯的啊,自從他開始長身體,隔三岔五的就會有女孩子向他告白。據他的朋友說,要不是虹村的臉有點兇,行情可以再上一層樓雲雲。這不奇怪,虹村的外型帥氣,運動神經又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性格很好的人,會有人喜歡他是真的不奇怪。

高橋沒甚麽追求者才是最奇怪的吧──虹村覺得。

「餵。」虹村在籃球隊的好朋友長劉海同學,在更衣室中神神秘秘地撞了一下虹村的肩。

「甚麽啊。」虹村一臉不耐煩地打開儲物櫃。

長劉海同學卻不以為忤,反正虹村也就是樣子兇而已,「你喜歡高橋吧?」

「啊……啊?啊啊啊啊?」虹村反應過來後,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誇張地望著好朋友君,背上卻被櫃門邊角狠撞了一下,虹村痛到整個人都彈起來,半脫著的球衣也還掛在手臂上。

樣子如同羔羊一樣可愛啊──好朋友君想。

這一年,虹村同學也只是個一年生。

「還裝。」好朋友二號清爽頭君,笑著在旁邊說,「剛才高橋過來借東西時,你笑得超惡心的。」

長劉海同學早就不客氣地噴笑出聲了,「你真以為沒人知道嗎?第一次見你這麽忸怩呢。」

「切!」虹村撅著嘴將長劉海同學一腳踢開,將球衣一把脫下,翻手套上校服襯衣,粗聲粗氣地道:「不行哦?」沒否認。

他可不是會否認這種事的人。

「放松、放松,」清爽頭君扣著衣服鈕扣走過來,「我們沒任何意見,」他笑容滿滿地說,「只是覺得你男人一點行不啊?」他一拳打在虹村的肩上,「喜歡的就上啊!天天都眼巴巴地盯著高橋看也太沒水平了吧。」

「白癡哦?這家夥超難追的啊,」虹村低嚷著說:「我都想上啊切……矣?」虹村抽著嘴角望向朋友們,「啊啊!操/你媽的,你們甚麽眼神!我說『上』不是那個『上』啊操!你們這些沒節操的!」

長劉海同學微笑著,貌似純良地問:「那你是不想『上』嗎?」

「…………………………………………………………」虹村無言以對。

──男生在更衣室中的話題,也是該適時被屏蔽的。

虹村一行剛走出更衣室,便看見咲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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