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馳從一開始就沒把時小慢當狗當貓當兔子，當作任何一種寵物看待，從他走出家門，從他走進時小慢家樓道的那刻起，他就已做好決定。

他將時小慢當作平等的人看。

他不需要貓的報恩。

他這樣的人，這樣的年紀，突發奇想地試圖同一個認識才幾個月的人談純情戀愛，是以前的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但他做了。

他只希望時小慢能給他同等的愛。

他們從醫院離開後，本打算去給小姑娘買裙子。思霂也來了，她是真的挺喜歡時樂樂，要帶小姑娘去玩。思霂的確比他們倆更適合帶小女孩買衣服，眼光也更好。

思霂將小姑娘帶走了，時小慢問他去不去看電影。時小慢問的時候，很小心翼翼，越馳看著不忍，哪怕自己心中已經郁煩至極，也有些氣時小慢，到底還是點頭。

他記得時小慢跟他說過，在老家的時候，除了學校組織去看愛國電影，從來沒有去過電影院。

果然他應下後，時小慢立刻不再小心翼翼，先是告訴他電影名字，再問：“看這個好嗎？”

越馳心中覆雜，臉上倒是平靜，點頭：“好。”

“我那天和助理姐姐去看，她說你會喜歡的！”

越馳本在開車，聽到這話，瞄了他一眼，才繼續看前方，輕描淡寫地問：“她還跟你說什麽？”

時小慢一直面向他坐，聽到這話，頓了幾秒，才不好意思地說：“我問她你喜歡什麽……她告訴了我一些……”

知道打聽他的喜好，算是對他有點喜歡的吧。

越馳不由笑了聲，趁紅燈的時候，再看時小慢一眼。

時小慢一直轉身看他，見他笑，根本不知道他笑的含義，還跟著傻乎乎地也笑了。

越馳再輕聲笑。

他覺得自己真的有病，看到時小慢笑，他就覺得，哪怕時小慢不能給他同等的愛，他也認了。

一點不像他自己。

心情卻好了很多，越馳開了車內的音樂。

綠燈亮，車剛開，時小慢的手機響。越馳現在是聽到時小慢的手機響，就又會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東西。時小慢自己拿出手機，老實道：“是越霖的電話。”

“接。”

“嗯。”時小慢立即就接了電話，越霖口齒不清的聲音立刻傳來，夾雜著幾聲嗚咽聲，口中叫著“小慢”，還叫了幾聲什麽，時小慢與越馳都沒聽清楚。

時小慢看了眼越馳，猶豫問道：“你怎麽了？是喝酒了嗎？”

越霖開始哭。

越馳頭疼，越霖從小最會哭，比時小慢還能哭！時小慢人家的確是日子過得苦，膽子也小，特別難過無助與感動的時候才哭。越霖自小到大不僅愛哭，還愛裝哭，沒個破事都能哭上一小時，但凡有了些事，那真是不得了。

就他上回賭錢，越馳把他吊起來揍了十分鐘，放下來那個嚎啕大哭，哭得氣差點沒上來。

聽到越霖這麽哭，越馳立即道：“別理他，掛了。”

“他，他好像挺難過的……”時小慢與越霖之間好歹有點小秘密，也還記得越霖上次的那副模樣。

越馳一聽，又有些不高興，他難不成還不如越霖重要了？

越霖又抽抽著問時小慢能不能去陪陪他，說他好難過，特別難過，還說他想死。

時小慢臉都聽白了。越馳雖然知道越霖根本不可能去死，而且他身邊跟有人，誰也不會讓他死。但是越霖再怎麽著也是他弟弟，聽到這話總歸也不能無動於衷。

再者，越霖這麽一鬧，即使不答應他，他能不停打電話來。時小慢又不是他，能夠視若無睹。

越馳將時小慢送到越霖待的地方，回頭走了。

時小慢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他才不進去看越霖哭。時小慢應當是覺得他們兄弟的感情有些奇怪，越馳懶得解釋，也不知怎麽解釋。

越馳不想回家，給朋友打了電話，就找朋友去。

朋友們正在玩，那種場合，免不了要遇到各式人。越馳到的時候，二樓小別墅裏正開party，大白天，窗簾卻拉得嚴嚴實實。一進去，五顏六色的燈光全部打到越馳臉上，人人都在歡迎越大少爺，越大少爺漫不經心地想找個角落安靜地喝喝酒。

卻被他的好友一把攬住，神秘兮兮地對他道：“給你看個東西。”

越馳回頭瞄他：“什麽？”

好友已有三分醉，將他往樓上帶：“你一定喜歡，接到你電話，我就趕緊讓人趕來了。”

越馳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好友知道他喜歡什麽樣子的人，以前遇到了，的確給他介紹過。這些都是以前自己做過的事，沒什麽好否認的。但今時不同往日，越馳立刻道：“現在就免了。”

“我聽大小姐說了，說你現在定下來了。”好友不在意。

“你既然知道——”

“你先看了再說，行不行啊！”好友將他拉到二樓，迎面就是一扇大門，好友將門一推。越馳有些不悅，門裏已經立刻有人走出來，看到越馳，他顯然是一楞：“越先生？”

好友趕緊道：“認識？”

越馳也是一楞，第一眼，他差點以為這是時小慢。聽到對方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長得像時小慢的人。緊接著，越馳的臉就陰了下去。

從前，自己找長得像時小慢的人，實在事有原因。可現在他怎能忍受有人裝時小慢在他跟前晃？他氣得很，氣得回身就將好友一甩。

“哎，你這是幹嗎呢！”

越馳拎起他的衣領，將他往墻上一按，壓低聲音問他：“你從哪裏知道他的長相。”

“思霂給我看的啊！她說你定下來了！”好友特別不解，“我才不信，我說兄弟你怎麽了？你喜歡這種，我再給你找啊，你難不成還真要定下來？”

坦白說，好友真不是故意幹壞事。換作半年前，越馳也覺得現在的自己不可笑，以及不可信。

越馳還沒說話，好友又急著問：“你怎麽了？思霂說了，說你喜歡他。你要真跟他過日子，還真什麽都不管了？”

越馳聽到這話，氣得伸手要揍他。

“別別別！你喜歡他，我知道，思霂說要一起吃飯，那你帶出來啊。可是這些不影響你在外面是什麽樣吧？”

越馳氣不過，到底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我靠！”好友被揍醒了，正要回頭看，越馳冷著臉下樓走了。

長得像時小慢的人，還是以前老劉找的那位，時小慢二號叫了聲“越先生”，原本想跟上去，被越馳身上的氣勢給嚇得頓在原地。他呆楞幾秒，只好回頭去扶越馳的好友。

越馳來了不到五分鐘，就又再度回去。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鬼運氣，難怪他媽要瘋，這戀愛實在是難談。

可他一想到時小慢拉著他傻笑的樣子，他就絕對不能放手。

他坐回車裏，氣得給思霂打電話。

思霂愉快地接了電話：“什麽事？”

“樂樂在不在？”

“她在啊，我們吃冰淇淋呢。”

“你到沒人的地方，我有事情跟你說。”

思霂走了幾步：“你說吧，身邊沒人了。”

越馳深吸一口氣，氣問：“誰叫你把時小慢的照片給他們看的？”

不待思霂說話，越馳緊接著又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幹了什麽事兒？他媽的，他們找了個長得跟時小慢特像的人給我！”

思霂聽到這話，楞住了。在她印象中，越馳很多年都沒說過臟話，更是很久沒用這種甚至略帶委屈的語氣說話。上一回這樣，還是越馳的媽媽去世一年祭，越馳躲在沒人的地方哭，她找過去，越馳哭著問她為什麽要來找他，問她是不是想看他丟人。

越馳又道：“你是不是跟他們一樣，以為我，以為我越馳就是把時小慢當作小貓小狗在玩？以為我根本沒什麽真心？你們是不是也以為時小慢對我也沒真心？以為時小慢跟外面那些釣有錢人的不勞無獲者是一個德行？我越馳就活該一輩子玩，也一輩子被人玩？”

思霂囁嚅片刻，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越馳特別不對勁。她沈默很久，越馳也在沈默，思霂也深吸一口氣，鄭重道：“越馳，是我不對。我沒有任何不尊重小慢的意思，我給他們看，是想著先讓他們知道時小慢這個人，後頭再一起吃飯時，他們看到時小慢也不至於沒有心理準備。他們看到時小慢的照片，也沒有說任何不當的話。你相信我，也相信他們好不好？他們只是都習慣了，一時間難改。這次是我不對，對不起。”

越馳說完那通話，其實就有些清醒了。不過反正是在思霂面前，也不算丟人。小時候哭成那樣，都被撞見過。

聽了思霂這些話，越馳心中談不上氣，也談不上不氣。

今日這通氣，與其說是因思霂他們，不如說是因自己今日心氣不順。

他說了聲“掛了”，沒再多說，立時就要掛電話。

思霂抓緊問：“越馳，你怎麽了？是不是心情不好？你的聲音聽起來很怪。”

“沒事。”越馳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剛掛了電話，好友那頭的短信就來了：兄弟我錯了，打你電話占線，今天都是我錯了，你別氣我，別不理我啊！

越馳將手機往後座一扔，開車去時小慢與越霖待著的地方。

他到後，門口守著的越霖的保鏢顯然是有些驚到了。越馳小時候被綁架過，他爺爺對他們倆的人身安全特別重視。越馳到現在還有保鏢跟著，更別提一點數都沒有的越霖。

越霖的保鏢自然認識越馳，根本不至於一看到他就嚇成這樣。

越馳看他一眼，他們立刻低頭。

越馳上前去推門，他們甚至想上來攔，越馳冷笑一聲，他們到底往後退了一步。越馳推門進去，聞到的全是酒的味道。他皺著眉環視一圈，往裏走，聽到女生的呻|吟聲。越馳順著聲音，走到那扇房門外，他眉目間變得格外冷峻，克制住一腳踹壞這扇門的沖動。

他用很輕的力量將面前的門推開。

時小慢躺在床上，身邊還趴著一個半|裸的女人，正要往他身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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