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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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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過後,於曼麗在明誠的這處住所又待了幾日,阿誠會去和明樓商量,這她是不擔心的。她能想到的,汪曼春不可能想不到,而且她已經開始懷疑明樓身邊的人了。此刻不只是汪曼春,明樓何嘗不是需要一顆投水的石子。而這顆石子投下去會激起怎樣的波浪,就不是她汪曼春能把握的了。

開誠布公。她沒有必要和明樓明誠二人再多做隱瞞。而且,以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對明臺提供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她不知道老師的計劃是什麽,但直覺告訴她,明臺有危險,而她,願意拼盡所有但求他平安。

而此時,明誠正好缺少一個回明家的理由。

阿誠把她帶回了明公館,說是明臺港大的同學,畢業回來,遇到壞人被自己救了,又沒什麽親人,自己一個男人不方便,只好帶回家來照顧。明鏡正好在港大門口見過,聽明臺說過對他很是照顧的,也就做主讓她在阿誠隔壁的客房住下。明鏡順著話也勸阿誠回來,他也就裝著不情不願的留下。

於曼麗受過系統正規訓練,身體素質又不錯,即使沒有痊愈,但只要不再出血,行走談笑也不受影響。阿香回家探親的幾天,她便擔起了做飯的重任,手藝居然還不錯,連一向嚴肅的明樓也不由的誇了幾句。大姐明鏡很是喜歡這個活潑姑娘,時常笑著感嘆誰要是能把曼麗娶進門真是修來的福分。有時去蘇州進貨,還會帶了曼麗一起,有意考量考量,將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交給她處理,小姑娘聰明剔透,生意上的事一點即通,便存了讓她留下的心。只是明臺一直沒有回來。

就於曼麗的去留,阿誠和明樓又開著門在書房裏大吵了一架。

“我是你明長官的私人助理,仆人,我是吃你明家飯喝你明家水長大的,曼麗可不是!她一個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什麽不能幹,憑什麽在你明家當牛做馬!”阿誠急躁的話在樓梯上都清晰可聞。她關門的時候,看到桂姨系著圍裙一閃而過。

明樓被氣的渾身發抖,最後的收尾是,阿誠顧忌著於曼麗身上的傷勉強沒有再搬出去,曼麗也不用在明家做女傭,只等她好了,自己出去找份工作便罷了。

可這頭明誠明樓算是徹底生分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一概免談。

當初看到她身上的傷的時候,阿香那個小丫頭嚇得夠嗆,不要說幫她處理了,連看都不敢看。明誠大手一揮,看著那個小丫頭幾乎慌不擇路逃跑的樣子,只得自己動手了。於曼麗倒是不以為意,看著幫她處理傷口的阿誠,看似面無表情實則還在生悶氣,“這身傷看著的確夠慘烈慎人的,人家一個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什麽不能幹,憑什麽在這兒當牛做馬!”

這是實話,她這身傷,別說阿香一個小姑娘,連他這樣的人都要受驚的。那滿身青紫的瘀斑上縱橫著長長短短、寬寬窄窄的破口,有的皮開肉綻處封著草草幾針,傷口都沒有對合,針腳間的皮膚還外翻著,凝結的血塊掛著紗布,撕下來便是一層。胸腹部不下五六處槍口,他揭紗布時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那女人卻好似沒事兒人一樣,調笑自如,連他幫她拆去傷口縫線、重新縫合,也沒見她有什麽變化,就像現在一樣。那是他說給大哥的話,此刻卻被她拿來送給自己。

她那些傷口深深淺淺,都長出了新肉,只剩幾處比較深的還結著痂,算是沒大礙了。那些受損的內臟,也得慢慢調養才好。阿誠擡頭就撞進她滿是笑意促狹的眸子,突然沒好氣的手下一重。曼麗“嘶”著縮了一下,“我投降我投降,阿誠哥別生氣。”

阿誠白了她一眼,利落的綁好紗布,從鼻腔間擠出幾個字,“還知道疼。”手下卻輕輕將她扶坐起來。

於曼麗套上外衣,好笑的開口,“好了好了,都知道是假的,你還氣個什麽勁兒啊。”

自從他們兩個決定合力唱一這出戲,莫名其妙般的便親近至此了。誰也沒想出是個什麽道理。

“明天照原計劃?”於曼麗收起玩笑,“那邊還是沒聯系到麽?”

阿誠收拾著藥具,點點頭,“不能再遲了,那邊已經上鉤,想要補救,明天是最後的期限。”

“大姐這邊你們放心。”於曼麗知道明誠在意。

阿誠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晚安。”

“晚安。”看著他轉動把手,“明天小心些。”

沒有預期的疼痛,阿誠回頭看向那個擋在他身後,正擡槍掃射的女人,沒有多餘的時間給他猶豫,他立刻回身專心對付面前的敵人。

“東西拿到了麽?”於曼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急切卻有冷靜。

“嗯,已經毀了。”阿誠就著她的動作,退到一處貨物後面。明臺面粉廠的情況他熟悉,有於曼麗的加入,他不再是腹背受敵,他們利落的解決掉攔路的人,撕開一處突破口沖了出去。戰事逆轉,卻也不一味逃脫。兩人深知不能留下活口,來不及商量,於曼麗已經一個健步沖出去做了誘餌。明誠在心裏罵了句,跟上她的行動。很快,戰場便被他們清掃幹凈。

他們背靠背靜靜的等了會兒,確定已經沒有活口,阿誠轉身,“你……”

他一個你字出口,後面再氣勢洶洶的話也難繼續。身後的人靠在貨箱上,胸前白色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染透。因為有大衣擋著,他居然一直沒註意!她中彈多久了?剛剛誘敵的時候她一直在自己的視線裏……那只能是她站到他背後的時候……他按上她的傷口,手指卻不自覺的顫動。

那女人此刻扯動著嘴角,一行暗紅從那半張的唇邊湧出、落下,她的身體在他懷中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她卻笑意更濃,“阿誠哥……我來的……還算……及時吧。”

他無法理解這個女人。這種時候還要調笑,他按著那處傷口,血卻源源不斷的從他指尖湧出來,他慌忙去堵,左支右拙。

“阿誠哥,你對我還挺好,咳咳,是不是像對他那樣好啊。”那女人劇烈咳嗽起來,血就大口大口湧出來,噴到他身上,幾乎燙穿了心。她卻還在笑,“和他一樣叫你阿誠哥,叫大姐、大哥,我是不是就在他身邊了……”

“閉嘴!”明誠暴喝,“你要說,直接對他說,我不負責轉述遺言!”

於曼麗緩緩轉頭看他,臉上笑容依舊,帶著點兒安慰般的,“也好,不……不用告訴他,他可以幸福的,我知道。”

“於曼麗,不許閉眼!你要敢,我就立刻告訴明臺!告訴他你是為了幫他,你是為了救我,讓他一輩子不安心!聽見沒有!”明誠漲紅了臉。

“阿誠哥,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至少你還在啊,”於曼麗的眼神開始渙散,“真好,至少有人不用傷心了。”

再醒來,擡頭是看著還算熟悉的屋頂,是自己住在明家的那間臥房的屋頂。她牽起苦笑,“居然還沒死,我的命還是真大。”

一句話牽痛了胸前的傷口,急促的喘息又將身邊的人驚醒。她喘了一陣,再睜眼,眼前便是明誠那張放大的臉。明誠為她順著氣,嘴上卻不饒人,“養傷就養傷,還這麽不老實。”

於曼麗勉強擡眼看他,“我暈了多久了。”

阿誠幫她檢查了下傷口,還好沒出血,一張臉滿是憔悴,沒好氣的說,“三天,今天是第四天。”

“第四天?”於曼麗皺眉,“她沒搜到面粉廠裏的證據又死了這麽多人,你們……”

“好啦,讓你好好養傷,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阿誠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起身端了點兒熱水過來,一點點餵給她,擡眼看她緊繃的臉,還是補了一句,“放心,我們自然有別的餵給她。”

明長官的手段,她自然沒什麽不放心的,況且那還是他的親人,又怎會真的害他。

沈默了會兒,明誠開口,“明臺回來過了。”

她的手不自覺的握緊身下的衣被,明臺……

“他帶著程小姐去巴黎了,昨天出發,恐怕要待一陣子。”

“是麽。”見不到面了麽,於曼麗苦笑,癡心妄想,果然是我癡心妄想。

明誠坐在她身邊沒再出聲,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於曼麗甩甩臉,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甩掉,將自己的不正常歸結到身體虛弱後的軟弱。恢覆那張明麗的臉,“我這身傷,阿誠哥又是找什麽理由搪塞過去的?”

沒想到一句話,倒叫面前沈穩非常的大男人紅了臉。於曼麗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那臉上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躥紅速度,就著他好似平靜的遞過來的藥喝了一口,破天荒迷茫道,“阿誠哥,你不告訴我,一會兒穿幫了怎麽辦?”

她看到阿誠似乎掙紮了下,認命般的開口,刻意的輕描淡寫,“我說你小產了,需要靜養。”

於曼麗楞了楞,認真的看著他,突然大笑起來,下一刻過大的動作就牽動了傷口,她大口大口喘著氣,額上滿是冷汗。阿誠手忙腳亂,“還不是你的傷又不能被別人看到,我這麽說,他們照顧你的面子,就不會過來看你的傷了。彈片擊傷了肺葉,我們費了多大勁才弄出來,你這……”

“是啊是啊,又給阿誠哥添麻煩了。”於曼麗痛的一張臉煞白,卻仍不忘開口。

明誠將她在床上安頓好。那是多麽鮮活的生命啊,那樣痛苦、不堪的命運亦不能讓她低頭。他看著她滿身滿嘴的血,他看著她一下下痛苦的喘息,那樣的傷,她居然硬挺著跟他一起清除了敵人!她的胸腔裏面已灌滿鮮血,蘇醫生說,這樣的病人本來應該早已死去,而她卻挺了過來,現在居然還在輕松和他談笑,仿佛那天他滿身滿手的血都不是她的,那觸目驚心的傷口都是他想象出來的根本未在她身上出現過。

於曼麗看著明誠漸漸嚴肅的臉,不得不收起調笑的心思,“好啦好啦阿誠哥,你想的周到,你看,我才剛剛小產,一時哪裏走得出陰影,我這幾個月一定老老實實,不笑不鬧的,放心,我保證,絕不會露馬腳。”

阿誠沒接她的話,嘆口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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