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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人分開了而已,又不是什麽要命的事情。

“媽,我真的累了,先去睡了……”

她說完便趕緊躲回了臥室,縮進被子裏,卻怎麽也睡不著。

沒休息好的後遺癥就是頭疼。

最後她頂著一對遮不住的黑眼圈,翻出許久沒穿的職業裝換上,準備出門面試。

“笙笙,你這就要走?”周婉急忙從廚房裏出來,一臉討好,“我燉著豬蹄呢,你吃了飯再走……”

田一笙沒什麽胃口,說:“不了,我早點去公司準備。”

周婉急忙拉住她,紅著眼圈,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生媽的氣了?媽給你道歉,我不該誤會你,還罵你惡心,都是媽錯了……”

田一笙心裏頓時一軟,想到自己也跟母親撒謊了,愧疚感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她總是這樣,吃不得一點軟。

“我沒生氣。”

周婉把她拉到餐桌邊上,讓她坐下:“那你喝點湯再走吧,我加了當歸和沙參,補氣血的。你看這段時間忙得臉色都不好了……”

周婉急急的舀出湯來,看著田一笙喝了,才讓她走。

田一笙面試的是一家服裝公司的市場部門助理,好聽點是助理,其實就是什麽都幹的打雜,門檻低,工資低。

她到的時候時間挺早,排號排到了第七。

面試官一男一女,都很和善,列行公事的問問題,看過簡歷之後,笑瞇瞇的叫田一笙先回去等通知。

田一笙心有點涼,估計著多半沒戲,神情不由懨了下去。

出面試辦公室時,正好遇見公司高層們從走廊經過,七八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起穿過走廊往外裏走。

田一笙站在邊上讓路。

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男人,極有質感的啞光西裝,大背頭,戴著黑圓框的眼睛,五官並沒不算俊朗,但因為那一身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西裝,以及渾身的貴氣與自信,生生拔高了他整個人的魅力值。

他健步往前走,經過田一笙時,極其紳士的笑了笑。

旁邊還等著幾個面試的小姑娘,他一一投過去溫和的笑容,面面俱到,十分細致。

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公司總裁的位置。

田一笙沒做多想,離開公司後直接搭公交車回去,路上一直刷著招聘信息,助理的工作估計是涼了,她得找下一家。

但她離開一個多小時後,那位公司總裁,親自找到了面試辦公室。

彼時面試剛結束,兩個面試官正在整理簡歷資料,突然見到老板,急忙招呼:“傅總。”

傅城點點頭,拿過簡歷,翻了幾頁,找出田一笙那一份:“一會打電話給這個女人,我要她做我的私人助理。”

面試官楞了一下,他們也在公司工作四五年了,對於自家老板的放浪花名,略有耳聞。

聽說他男女不忌,玩得十分開,女模,明星,大學生……來者不拒,身邊的男男女女,鶯鶯燕燕比公司的職員還多。

可那都是聽說的老總的私生活,平時在公司,傅總還是十分斯文儒雅,正派和藹的。

這樣點名指姓的,要一個年輕女孩去做他的私人助理,還是頭一回。

難不成是要……潛規則?

兩個面試官心裏猜測紛紜,默默將田一笙的簡歷擺在了第一頁。

“麻煩了。”傅城點頭致謝,轉身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拿出手機,對著簡歷啪嚓照了兩張,這才揚長而去。

一路上了頂樓辦公室,他在老板椅上坐下,兩腿一擡,架在大班臺上。儒雅紳士的表象,頓時煙消雲散。

摸出手機,他仔細看了一眼田一笙的簡歷,隨即退出相冊,點開微信,在一排排花哨的美女頭像中間,找到那個樸實的群聊頭像縮略圖:“@所有人:有誰知道怎麽□□嗎?”

莫羽辰:“???”

傅城翻出田一笙的簡歷照片,把可憐巴巴的高中畢業四個字,用紅線圈出來,然後發送。

傅城:“下次見到陸總老婆,見面禮我決定送一個清華大學畢業證。”

莫羽辰:“傅城你麻痹不嘴賤要幾把死啊?”

傅城回了一個你來打我啊的表情包。

莫羽辰懟了一個滾。

陸蔓子這個時候才終於冒頭,冷冷四個字:“圖片撤回。”

莫羽辰:“嘻嘻,已保存。”

傅城:“林司你麻痹不犯賤要幾把死啊?”

陸蔓子:“把圖片給我撤了!”

傅城:“發兩百的紅包就撤。”

陸蔓子:“……”

莫羽辰:“傅狗幣,錢是你親媽吧,整天只知道要錢。”

陸蔓子卻當真毫不猶豫的發了一個紅包過去。

傅城美滋滋的收了,死不要臉的繼續:“再發一個,不然不錄用你老婆,讓她無業可就。”

陸蔓子:“……你等著。”

莫羽辰:“哈哈哈,傅狗幣你完了,陸總要上門來找你了。”

傅城:@陸蔓子,真的嗎?

再沒回覆。

果真,半個小時之後,陸蔓子一腳踢開了傅城的辦公室門……

隨後的當天下午四點,田一笙意外的接到了錄用電話,職位是總裁助理,朝九晚五,月薪五千,五險一金,還有季度獎,年終獎。

福利好得像是天上掉的餡餅。

田一笙暈乎乎給林月發消息,問她這種情況可能嗎?

仔細想想,總覺得怪怪的。

林月也表示,非常像是假的,但一查錄用她的公司,又是成立十年的上市大公司,不可能存在欺詐。

所以最終得到的結論是:“田一笙走狗屎運了。”

入夜之後,田一笙給陸蔓子也說了這個事情。

陸蔓子:“開心嗎?”

田一笙:“能找到這麽好的工作,我當然開心。”

陸蔓子:“很好。”

話題有點被終結了,田一笙試探性的尬聊問:“你今天過得怎麽樣?”

陸蔓子回了三個字:“很開心。”

田一笙:“很好。”

陸蔓子好一陣沒回,話題又被終結了,田一笙後悔自己懟回去的兩個字,正想著怎麽彌補,消息又來了。

“不問我為什麽嗎?”

田一笙順勢道:“為什麽?”

陸蔓子:“因為你啊。”

田一笙握著手機笑出聲,翻身趴在床上,專心致志的跟慢慢陸蔓子聊。

畢竟隔了五年再和好,多少有些生疏,話題大多從尷尬的“在幹嘛”,“今天做什麽了”,之類沒營養話題一點點的聊出去。

可心之所向,再尷尬的話題,兩人也聊得起勁。

次日,田一笙一早出門,去公司辦入職手續。

試用期兩個月,工作內容很簡單,但也很瑣碎,負責總裁在公司的所有衣食住行,餐廳酒店,日程提醒,包括出差地的酒店預訂,接送車安排等等所有與工作相關的生活事宜。

帶著她熟悉工作內容是總裁秘書劉姐,為人幹練,頗為雷厲。

“所以當總裁出差的時候,你可能就要加班,機場接人,可能出現的行李問題,或者安排下機後的吃飯餐廳,入住酒店……這些事情,全都歸你負責。”

田一笙忙道:“好的。”

劉姐道:“還有就是總裁經常會與一些年輕人來往,總裁會提前跟你說,哪一天他會跟他們吃飯,去酒店,或者去酒吧會所等地,這個時候你不僅要提前預定好位置,還要根據總裁的時間表,替總裁安排最合理的出行時間。最重要一點的是,這些內容很私密,你不能洩露出去,明白嗎?”

田一笙點頭:“我知道了。”

劉姐又帶著她在公司轉了一圈熟悉後,就讓田一笙今天先回家,明天正式上班。

晚上回去,田一笙跟林月一起吃了個飯,仔細聊工作。

林月聽完田一笙說的工作內容,唏噓道:“之前覺得你找了個閑差,現在一聽根本不是,瑣碎得要命,以後有你忙的了,尤其是定外地的酒店餐廳,還有那個行李問題,有得你心累的。”

田一笙道:“至少比酒吧熬夜好,我已經很滿足了……”

林月道:“那也是……對了,石鄭最近也要換工作,在加油站做後勤維修,工資一般,但畢竟國企體系,福利待遇很好,要是他能應聘上,有了五險一金,買房就容易了。到時候我就好好考慮跟他結婚的事情……”

兩人正聊著,陸蔓子忽然發了消息過來,問她在幹嘛。

田一笙立即回過去,說自己在跟朋友吃飯,然後問陸蔓子在幹嘛。

林月瞄了她一眼,戀愛的人臉上都藏不住,一下就能看出來。

等田一笙發完消息,拿飲料喝的時,林月才開口,極其精準尖銳:“你是不是要離婚出櫃了?”

田一笙承認了。

林月問道:“那你家孩子怎麽辦?蔓蔓才四歲……”

田一笙回避說:“只是先跟林溫景解除婚姻關系,不分開。”

林月道:“可這也不是辦法,你又不會撒謊,什麽都寫臉上,被你媽看出來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你媽肯定尋死覓活的逼你分手。”

其實已經有些懷疑她了。

可是……陸蔓子是她喜歡的人,又為她受過那麽多痛,她也舍不得辜負。

林月又說:“大人的事情先不說,離婚對孩子心理的破壞力可非同一般,你看那些從小家庭離異的孩子,不管外面看著多正常,心理性格上多少都是有缺陷的。”

田一笙垂著腦袋,沒辦法接話。

林月沈也默喝了幾口飲料,忽然說道:“我剛剛一下子突然想通,當初陸蔓子他媽為什麽要逼著你去結婚生子了!帶著一個無辜的孩子,根本沒辦法輕輕松松離婚出櫃啊,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孩子,這婚姻,能套你一輩子……嘖嘖,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田一笙恍然,難怪當初明明陸蔓子都走了,陸母卻還叫人盯著她,直到她結婚,人工受孕成功之後,才算作罷。

林月嘖嘖了一陣,又往田一笙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問:“我問你啊,對於你來說,女兒加母親,與陸蔓子,誰更重要?”

田一笙道:“都很重要。”

林月追問道:“一定要選一個呢,誰更重要?你心裏肯定有一個偏向吧,選一個最重要的。”

田一笙搖頭不肯想。

林月道:“這兩者你肯定不能兼得啊,你最後一定要傷害一個……我覺得這選擇你得盡快做了,趁你跟陸蔓子的糾纏還能輕輕松松斷掉之前。要不然,等感情更深了,有你痛苦的時候。”

林月這句話,其實已經把陸蔓子放在了可以舍棄的第二重要位。

就好比過去沒有陸蔓子的那五年,田一笙一樣活得好好的,甚至表面上看,丈夫,女兒,母親,家庭和睦。

而愛情是可以被舍棄的犧牲品。

桌面上的手機輕輕一震,是陸蔓子回覆過來的消息:“一個人,在家裏,想你。”

田一笙盯著那一行字,咬緊了嘴唇。

可陸蔓子並不是可以被輕易舍棄的人。

**

助理的工作,的確是如林月所說,瑣碎得驚人,她不僅要記住傅總吃飯的口味偏好,背下他常去的餐廳,連傅總喜歡什麽樣的顏色這樣的事情,都要知道。

這兩天田一笙整天拿捧著前幾個助理留下的資料背總裁的取向偏好,臨近下班的時候還要應付傅總外面那些鶯燕男女的電話,被傅總欽點以外的人員,全部推說沒空……總之就是,雜事一大堆。

晚上回去,跟陸蔓子聊天,有時沒話找話,就會跟陸蔓子提一兩句工作的事情。

然後等她第二天去公司,傅總就親自過來,笑容親和的把她的工作內容削減了一半,尤其是關於喜好那一塊,全部削除。

理由是公司又招了一個助理,那些事情給另一個助理做就好。

少了一半工作,田一笙瞬間從忙碌變得清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坐在辦公室外面,提醒傅總的下一個日程,以及替他擋各路男女的電話。

一晃便又到了周五,周四晚上陸蔓子就有問她這周末會過去陪她嗎,田一笙沒忍住誘惑的答應了。

林溫景周五傍晚開車回來了,於是當天夜裏,田一笙就跟他好好聊了離婚的事情。

她下定了決心要解除婚姻關系,林溫景最終只能同意。

兩人先離婚,分居的事情,以後再說。

第二天兩人趁著周婉帶著孩子去公園的時候,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田一笙以為離婚的事情,就會這樣了結,但沒想到下車之前,林溫景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要求田一笙自主讓出孩子的撫養權,並且同意三個月一次的探望。

“我都同意你離婚,卻不分居的要求了,於情於理,你也應該簽了這份協議書,而且我是老師,我能給蔓蔓提供最良好的成長環境。”

田一笙不同意道:“蔓蔓要跟誰,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能就這樣決定。”

林溫景語氣溫和,態度卻格外強硬:“蔓蔓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她不會考慮現在的社會現狀。田一笙,你是同性戀,蔓蔓跟著你,只會早早受盡社會酸楚。你要跟我離婚,就把這份協議簽了。”

田一笙下不了筆。

簽字就意味著放棄了蔓蔓。

林溫景等了一會,忍不住輕聲問:“對於你來說,愛情就真的那麽重要嗎?讓你連家人都可以不要了。蔓蔓是你的骨肉相連的女兒,她一輩子也不會丟下你,可你那個愛人,做得到嗎?我跟你雖然只是以協議為前提的婚姻,但至少還有法律上的系帶,將來你如果出事,我也會對你負責。還有媽……她若是知道了,你覺得她會輕易接受嗎?田一笙,我覺得你並沒有想清楚。”

田一笙轉頭看著窗外,不是她沒有想清楚,而是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除非她舍棄其中一樣,要不然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林溫景最後道:“或者你還是再想想吧,過一段時間,如果你還是堅持要離,只要你簽字,我隨時都能和你離。”

沛莎威脅她時,給的是一周的時間,明天周日,就是最後的期限。

“你什麽時候走,明天還是周一早上。”她問。

林溫景道:“明天下午,我還有月考的卷子沒改。”

田一笙便鴕鳥的回避說:“那明天再說。”

林溫景點頭答應,掉頭將車往回開。

“你到前面路口放我下去。”田一笙說,“我還有事情,今晚可能也不回去了,你幫我跟媽說一聲,就說我臨時外地出差。”

林溫景拆穿她說:“你是去找那個人吧?是她叫你跟我離婚嗎?”

田一笙只說:“離婚是我自己的意思。”

林溫景搖搖頭,輕嘆道:“你當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麽還這樣不理智的做決定?”

在林溫景和林月的眼裏,愛情這種東西,都只是生活的調劑品,而不是必需品。

沒有也一樣能過。

田一笙盯著窗外問:“你以前,戀愛過嗎?”

林溫景道:“念書的時候有過一次……我其實很喜歡她,可她介懷我的性冷淡,所以分了。說起來,我一直很迷惑,性這種東西,在愛情裏的重要性就真的那麽大嗎?沒有,就是不愛,就要分手。”

田一笙回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自然就想觸碰她……”

林溫景道:“擁抱,親吻,同床共枕……只是這樣,不夠嗎?人總是會老的,那些事情,也總有一天會被厭倦,難道最重要的,不是彼此陪伴嗎?田一笙,如果有一天,你跟你喜歡的人,也不能做那樣的事情了,你會為此不滿,然後在不愛的懷疑裏分手嗎?”

田一笙想象了一下,還是覺得跟陸蔓子在一起這件事情本身,更加重要。

“我應該不會……”她頓了一下,看著前面的車流說,“以前我和她一起出過車禍,當時她為了保護我重傷,差點死掉……我欠著她一條命。”

林溫景默了默,忽然道:“難怪你這麽堅定的要跟我離婚,你向來心軟,就算只出於愧疚,你也會選擇跟她在一起……”

田一笙道:“我還愛她……”

林溫景感嘆道:“年齡越大,我就越是不能理解愛情這種東西,它到底是到怎麽控制著人的大腦,讓他們做出那麽多,並不理智的事情。”

田一笙說:“等你以後遇見了,你或許就能明白了。”

林溫景笑了一下:“可成年人的社會裏,哪有這麽多愛情,給你去遇見。你看周圍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將就的生活……還不如我抓的那些早戀學生有激情,有時候看他們寫的那些幼稚情書,真的又覺得好笑,又感到羨慕……”

車子在路口停下,田一笙沒繼續閑聊,道別下車。

去坐公交車之前,她給陸蔓子發了條信息,說自己準備過來了,問陸蔓子中午要吃什麽。

陸蔓子秒回:“你。”

田一笙臉熱:“我說認真的,我順路買菜過來。”

陸蔓子:“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田一笙就在一個大型超市門口,外面就有公交站,能直達公寓,不用陸蔓子麻煩的跑一趟。

“不用,我過來也很方便。你告訴我想吃什麽,我買來給你做。”

陸蔓子報了三個菜名,末尾還加上一句:“晚上要吃酸菜番茄面。”

田一笙笑著回:“好。”

她進超市買菜,周末超市的人多得超乎意料,她在裏面擠了半天,稱重排隊,結賬又排隊,等她從超市了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一看時間,這才發現母親給她打了兩個電話。

田一笙怕有事,馬上回了過去。

“笙笙,你現在哪兒啊?”周婉一開口卻是滿嘴懷疑,“你怎麽不跟溫景一起回來?工作真的這麽忙嗎?”

田一笙抓緊手裏的超市購物袋,一咬牙,撒謊說:“對,也是臨時才知道總裁要出差,我要陪同一起。”

周婉又問:“去哪兒出差啊?都有些什麽人?”

顯然一副要刨根問底的懷疑架勢。

田一笙吸了口氣鎮定,幹脆說謊到底,編造了地點同事等所有細節……也幸好隔著電話,不怕被母親看出來異常。

周婉聽完後才稍稍放心,在得到田一笙明天一定回來的保證之後,終於掛了電話。

田一笙擡手按了按發燙的臉,長出了一口氣。

提著東西上公交車,因為人多,她一路站到了目的地站。

下公交車,剛走到公寓門口,一輛出租車正好停在她前面,車門一開,穿著黑色長T恤的沛莎從車裏下來,戴著一頂銀色鴨舌帽,快步往裏走。

門衛似乎認識她,笑著直接開了門。

田一笙腳步不由停頓……她進公寓,還要登記。

快到門衛亭時,她拿出手機,本想給陸蔓子發消息說她到了,卻看見了陸蔓子五分鐘前發來的歷史消息——臨時有事,你今天先不要過來了。

田一笙徹底的停下了腳步,手裏的購物袋沈甸甸的拽著手腕,勒得手指發疼。

☆、愛你

田一笙在原地楞楞站了好幾分鐘, 終於垂下腦袋, 轉過身, 一步步往外走。

她現在回去, 該怎麽跟母親解釋,突然不出差的理由?

手裏的東西提著太沈了, 她不想再提,看見前面有個垃圾桶, 幹脆抱起那些菜, 預備全都塞進往垃圾桶裏。

“滴滴——”身旁忽然響起汽車鳴笛聲, 田一盛側頭看了一眼,竟是三厭。

“好好的東西, 幹嘛要扔了?”三厭輕輕微笑, 偏頭示意,“上車來,我帶你進公寓。”

田一笙搖頭, 懨懨道:“不用了,我現在要回去。”

三厭挑眉:“又跟蔓子鬧別扭了?”

田一笙垂下睫毛:“沒有, 她現在有事, 所以我要……”

“哦, 你說那個啊。”三厭打斷她,“那可能是她母親今天來了。”

田一笙心口一縮。

陸蔓子的母親,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可怕的存在

三厭又溫聲道:“你上車來吧,我帶你去我家等等, 伯母,也就是陸蔓子的母親,估計最多待兩個小時就會走,你到我家去等一會。”

田一笙還有點猶豫和別扭,畢竟陸蔓子只叫了她走。

“快上車來!”三厭立即喊道,“交警來了,這裏不準停車,我會被開罰單!”

不遠處真有交警的摩托正開過來,三厭連連催喊,田一笙沒空猶豫,連忙上了車。

門口的保安認得三厭的車,打開欄桿時還特地喊了一聲:“老板好。”

三厭降低下車窗,對保安道:“這位是我朋友,以後她進來,不用登記。”

“哎,好的。”保安仔細認了田一笙的臉,恭敬應下。

三厭關上車窗,開進車庫。

兩人直接踩樓梯去一樓,進屋後三厭接了田一笙的購物袋,去放下前仔細看了裏面的東西,溫和笑著道:“都是菜呢,打算給蔓子做好吃的?”

田一笙點點頭:“本來打算做午飯……”

但現在已經十一點過,恐怕是來不及了。

三厭拎著東西去廚房:“不介意的話,讓給我來做?正好這幾天手癢,炒幾個家常菜過過手癮……”

但田一笙分明記得,她說過自己不喜歡做菜,學做那些,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現在這樣說,恐怕也只是出於禮貌,而且又快到飯點。

“我來吧。”田一笙連忙跟過去,“反正菜也是我買的……”

三厭倒是也不搶,只笑著說:“都是你的拿手菜?”

田一笙垂著腦袋,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撿出來:“也不算是拿手,只是這幾樣,是阿蔓最愛吃的……”

她擰開水,慢慢清晰蔬菜,看著水流嘩嘩,又有些不確定的低落道:“至少五年前是。”

“現在也是。”三厭接話,她靠在廚房門口,點了一支煙,“蔓子跟我很像,認死理,一旦有了喜歡的東西,就會喜歡一輩子,到死也不變。”

田一笙手抖了抖,那對於她,也是這樣嗎?

“我前妻自殺後,是我去給她收的屍。”三厭忽然說起了往事,嗓音沙沙的,格外暗啞,“她是懷著孩子 ,跟我分的手,然後第二天,就與那個男人結了婚,所以我恨她,恨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哪怕後來她在我家樓下,淋雨站了一天一夜,我也不想見她。”

三厭深深吸了一口煙,隨後才繼續啞聲說:“可當我看她的屍體時,腦子裏,卻只有一個念頭。”

田一笙情不自禁的轉頭看向她。

三厭垂著眼瞼,表情如面具一樣平靜,不見絲毫情緒,她慢條斯理的將煙摁熄,沈沈說出後半句:“跟她一起死。”

說完她又笑了一下,擡起眼睛看著田一笙:“人很奇怪對不對?明明是恨得要死的人,可偏偏就是放不下,忘不掉;明明身邊有的是比她更好的人,可偏偏只有第一個進入心房的人,才是唯一摯愛的那一個。除她之外的所有人,誰都再愛不起。”

田一笙怔楞許久,不由喃喃:“那阿蔓,是不是也一樣,恨我得要死?”

三厭搖頭:“比起恨,她更愛你。你們跟我和她不一樣,你們還有時間和機會,但我們沒有了。”

三厭走近,輕輕按住田一笙的肩膀。

“蔓子愛你的程度,比你能想象到的,還要更多。她能為你死,就算是現在,也一樣。”

田一笙震動,半響說不出話。

三厭低聲繼續道:“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太不擅長表達自己了,所有情緒痛苦,都壓在心底,心都爛病了,也沒人知道。”

有的人,看似光鮮堅硬,層層剝開外殼之後,那顆內心的鮮血淋淋,無人知。

三厭收回手,最後說了一句:“你以後,千萬別再辜負她了,要不然,你們就真的再也不會有和好的機會了。”

她說完,安安靜靜的退出去,讓田一笙一個人,去消化那些信息。

水龍頭還開著,嘩嘩的不知道流了多少水,田一笙遲鈍的反應過來,急忙關上。

腦子亂亂的,思緒如潮。

“對了,還有一件事。”三厭又折回來,在門口說,“蔓子身體情況其實很糟糕,你以後多給她做點好吃的補補,將來你若是看她到了她卸妝的樣子,一定會被嚇一跳。”

田一笙緊張問道:“她怎麽了?生病嗎?什麽病?”

三厭說:“這個你自己去問她,我要是告訴你了,她一定會發火。只能讓她自己告訴你。”

田一笙心裏慌得厲害,追問道:“是很嚴重的病嗎?她會不會……”資源整理:未知數

死——這個字,田一笙根本不敢說出來。

三厭思索了一陣,含糊的給了一個答案:“如果硬要定義,我只能告訴你,是心病。”

頓了一眼,盯著田一笙的眼睛,無比認真的道:“因為你,滋生的心病。”

田一笙摳緊了大理石臺,心裏那個關於家人和陸蔓子的選擇天平,在顫抖。

三厭沒再言語,再度離開,到沙發上去看起了電視。

田一笙一個人在廚房楞了半天呆,動作緩慢的將蔬菜都清洗出來,炒菜時又放多了鹽,煎焦了了肉。

最後出鍋的三菜一湯,賣相和味道,都十分糟糕,三厭嘗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田一笙有點不好意思,讓人家等了這麽久,結果又不能吃……

“我去重新做。”

“不用。”三厭叫住她,看了一眼時間說,“伯母差不多快走了,等會一起去外面吃吧。”

田一笙道:“那我去把碗洗了。”

三厭還是說:“不用麻煩,一會傭人會來收拾。”

田一笙又默默坐了回去,幹巴巴的說好。

靜了兩秒,她猶豫問道:“我來的時候,看見沛莎了,她也住這兒嗎?”

如果是的話,她想去找沛莎談談,就關於她威脅要公開她跟陸蔓子的那件事。

三厭開口:“不,她住酒店。說起來,我前幾天聽沛莎說,她去找過你。”

田一笙道:“對,我們見過……”

三厭便說:“沛莎是獨生女,從小驕縱慣了,處事有時候略顯跋扈,但心眼不壞。她要是對你說了什麽,你全都不必在意,她不會真的做什麽過分的事情。而且,她馬上要回國了。”

田一笙一楞:“她要走了?”

三厭點頭,並沒有多說關於沛莎的事,看了一眼手機,起身去冰箱拿水果:“餓了吧,吃點水果墊肚子,我出去一趟,有點事情。”

她將一個切好的盒裝水果放在田一笙面前:“你隨意,千萬別客氣,我很快回來。”

田一笙:“好。”

三厭開門出去,偌大的屋子突然安靜下來。

田一笙看著桌上的水果,一點胃口也沒有。

幹脆劃開手機,翻看她跟陸蔓子之前的聊天記錄,讀著那些甜甜蜜蜜的對話,心情也一點點的好了起來。

等了二十來分鐘後,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她以為是三厭回來了,但開門進來的,卻是陸蔓子。

她難得的穿了一條黑色的收腰七分裙,露出纖長小腿,黑發盤起,紅唇鮮艷奪目,唇角微繃,冷淡凜冽,漠然的眸光往屋子裏一落,瞧見田一笙後,唇角的所有鋒利全部化開,柔軟而嫵媚的勾出撩人的淡笑。

田一笙在讀著兩人聊天對話時,猝不及防的看見這樣的她,心臟狠狠漏了一拍,那種激烈的心動,讓她恍惚的回到了學生時代。

沒有雜念,沒有紛擾,最純粹的,最直擊心臟的怦然心動。

陸蔓子踩著高跟鞋緩步走近,隔著桌子,俯身下來。

田一笙仰著頭,只是楞楞看著她。

陸蔓子扣住她下巴,輕輕落下一吻,溫柔低聲道:“今天對不起。”

田一笙後知後覺的緩過氣,臉上一下子爆紅一片,心臟更是比春心萌動的少女還跳得厲害,垂著視線,結結巴巴道:“沒、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去當伴娘了→_→明天請假,以後應該會穩定日更了,嗯……先把旗子豎起來

然後,覺得這個文虐,想看甜文,可以戳專欄收預開的那個新文,那個文保證甜,不甜直播luo奔

☆、要說

陸蔓子坐在她對面, 托著下巴瞧了一陣滿臉通紅的田一笙, 軟聲道:“你過來, 讓我抱一會, 好不好?”

田一笙思緒還有些亂,沒反應過來:“嗯?”

陸蔓子隔著桌子拉住她的手, 輕帶了一下說:“來。”

田一笙順著她的動作起身靠近,等她剛繞過了桌子, 陸蔓子就加大力氣一拉, 將人扯進懷離, 緊緊圈住腰,臉頰埋進了田一笙軟軟的胸口裏, 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氣氛安寧下來, 田一笙扶著她的肩,輕聲問:“怎麽了?”

陸蔓子閉眸道:“我媽剛剛來了。”

田一笙道:“嗯,我聽三厭提過了。”

陸蔓子半睜開眼瞼, 垂著視線說:“她說我爸要二婚了,跟一個比他大十歲的女人。”

說著勾起唇角, 笑意有些冷:“我爸今年四十七了, 他二婚, 娶一個近六十歲的女人。”

田一笙驚訝:“為什麽?”

陸蔓子重新閉上眼睛,沒正面回答,而是慢慢說起她家裏的往事。

“我爸風流成性,從年輕到現在,身邊的女人就從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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