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叢陪著大狐貍，龍溪帶著九宮滅魂鈴遠離。隨著距離的增加，大狐貍的頭痛稍微緩解了些。這個辦法確認了他如今的異狀確實是與九宮滅魂鈴有關。

然而龍溪帶著九宮滅魂鈴，與雲叢朝著兩個方向整整禦劍飛了一整天，大狐貍的頭疼癥狀也只是緩解到了能勉強忍受的程度，同時他一直無法變回人形。

似乎大狐貍之前試圖收服九宮滅魂鈴時觸發了什麽，導致如今他似乎被九宮滅魂鈴影響到了。

雲叢能感覺到大狐貍的神魂在衰弱。

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他們慢慢查資料，尋求穩妥的做法了。

雲叢給龍溪發了個千裏傳音符，兩人禦劍回返，匯合之後找了處安全的地方，雲叢將九宮滅魂鈴放入乾坤鼎中，與龍溪輪流煉化。

因為只是為了破壞，所以只要持續輸入靈力即可。

大狐貍雪白的毛被汗水浸濕，結成一綹一綹的，眼神渙散，四肢不斷抽搐，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從漆黑的眸子中溢出。連著疼了三天三夜了，他連打滾哀嚎的力氣都沒了，腦袋中的鈍痛無止無休。

雲叢抱著大狐貍，感覺到他一點一點的變得衰弱，已經是心亂如麻六神無主。

龍溪什麽也沒說，一直在用乾坤鼎煉化著九宮滅魂鈴，一直到支持不住才換了雲叢接替。

這九宮滅魂鈴是上品仙器，雲叢和龍溪兩人用了兩天兩夜才終於將之毀掉。九宮滅魂鈴毀掉的同時，大狐貍突然不斷地吐血，鮮紅的血液先是從他口中和鼻腔中噴出，然後慢慢血流漸緩。

雲叢手足無措地抱著大狐貍，衣裙俱被鮮血染紅，最後大狐貍昏了過去。

雲叢僵坐在哪裏，一動都不敢動，她幾乎感覺不到大狐貍的呼吸了。

還是龍溪伸手試探了一下，緩緩呼了口氣，“還活著。”

雲叢這才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冷汗，手腳都仿佛僵硬了一樣，她動了動，忽然發現大狐貍盤卷的身子下面毛茸茸的一團。雲叢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九條尾巴。

“三師兄。”雲叢伸手握住龍溪的手，她覺得這個時候她需要一點支撐的力量，“我們這是誤打誤撞地做對了嗎？”

龍溪眼睛裏都是血絲，手掌用力握住師妹纖細的手，“大師兄一定會沒事的。師妹放心，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走的。我看著，你休息一會兒吧。”

修士雖然不需要睡覺，可是這幾天幾夜，神經一直緊繃著，靈力不斷地在消耗，情緒也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雲叢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支持不住了，而三師兄的肩膀看起來卻是那麽的寬厚可靠。

她順著龍溪手臂的力道靠過去，眼皮沈重地闔上，聲音帶著濃濃的疲倦，“師兄，我睡一個時辰，到時間叫我。”

她懷裏抱著大狐貍，師兄妹三個依偎在一起，相互支撐，給彼此力量。

雲叢和龍溪替換著休息了一會兒，然而大狐貍的狀況並沒有好轉。

他不斷地衰弱下去，呼吸若有似無，神魂虛弱到了極致，始終昏迷不醒。

雲叢和龍溪實在是束手無策，不得已，打算冒險帶著現出九尾的大狐貍一起去風家，看風家有沒有辦法。

師兄妹輪流禦劍趕路，身心俱疲。

那一日龍溪正在休息，雲叢禦劍趕路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一花，陌生的景物忽然變為熟悉的鐘鼎山，午後的陽光照得人懶洋洋的舒適，毛茸茸的大狐貍在書齋前的松樹林下打滾。

“師妹，快來給我梳毛！”

雲叢心裏覺得不對勁，然而這樣熟悉溫馨的場景已經闊別多年，她幾乎是有點留戀不舍地想要抓住這一絲過去的影子，走過去拿起梳子慢慢地給大狐貍梳毛。

大狐貍舒服地瞇起眼睛，伏在她膝上慢慢睡了過去。

清風拂過，帶來青草的香味，樹葉沙沙作響，讓人又安心，又沈溺。

雲叢眼角流下淚來，掙紮著從幻境裏醒來。她應該只被迷惑了一瞬，飛劍都依然在前行。而眼前並無敵人，也無意外，三師兄依然盤坐在劍上，然而原本被三師兄抱在懷裏的大狐貍，卻消失不見了。

“三……三師兄！大師兄不見了！”雲叢帶著哭腔叫醒龍溪。

龍溪雖然在休息，但十分警醒，聽到雲叢說話便立刻醒來，先是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然後問：“師妹別急，剛才你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嗎？”

雲叢雖然知道遇事要冷靜，然而此時此刻情緒卻幾乎崩潰，眼淚不斷地從眼睛裏流出來，哽咽不成語。

雲叢沒有辦法說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抓著龍溪說：“找，他必然在附近，走不遠。”

她能感覺到剛才的幻境中大師兄的氣息。師兄妹多年，她對大狐貍的幻陣極為熟悉，絕不會認錯。

大狐貍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然而剛才她卻陷入大狐貍的幻境，然後大狐貍就不見了，這由不得雲叢往壞的方向去想。

前一世，在大師兄露出九尾原形被百花閣和古月劍派囚禁之後，很快就被殺死了。雲叢之前猜測是百花閣怕大師兄恢覆九階妖獸的實力，不得不趁大師兄虛弱的時候殺死他，可如今她卻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會不會根本就是大師兄現出九尾原形之後，太過衰弱，然後……死了呢？

青丘九尾狐身外化身與本體長期分離之後身外化身被毀，到底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誰也不知道。

方才，會不會是他回光返照，不願死在師弟師妹面前讓他們傷心，所以用幻陣迷惑了她，默默地一個人離開了呢？

雲叢一邊痛哭，一邊跟龍溪分頭在附近找，大師兄那麽虛弱，如果是他自己離開，一定走不遠。

然而他們整整找了一天一夜，卻一點大狐貍的蹤跡也沒有找到。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雲叢哭的雙眼紅腫，到最後眼睛裏已經完全流不出淚來了。

“師妹，既然沒有見到……見到屍體，那就是好事。也許是大師兄種族天賦覺醒，知道去哪裏養傷，來不及告訴我們呢？”龍溪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猜測站不住腳，他嘆了口氣，又說：“也許是被人抓走了呢？”

在這個時候，被人抓走這樣的猜測已經是好的猜測了。

其實龍溪心裏也清楚，大師兄應該是自己走的。他在休息的時候一直警醒，若是有人接近，他必然不至於無知無覺。而大師兄虛弱成那個樣子，他自己離開，除了最壞的那個可能，還有什麽可能呢？

就像師父最終不肯讓他們看到自己臨死的樣子，大師兄大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吧？

“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去殺林若行奪九宮滅神鈴，大師兄也不會死。”

“師妹，你不能這樣想。”龍溪立刻阻止師妹的自責，“無論做什麽，都是我們師兄妹三個的共同決定，我們已經拼盡全力努力了。師妹，事到如今，你這樣想又有什麽用呢？”

雲叢覺得自己真個人都空了，眼睛又幹又澀，心裏邊卻壓抑憋屈地想嘶吼。

他們已經拼盡全力了，每一個人都在拼命地變強，想要保護彼此，想要改變命運，可為什麽最終，卻依然是這樣的結果？！

為什麽重來一次，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努力地改變前一世的命運，卻依然什麽都沒能改變？

大師兄良善單純，為什麽一定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天道不公！

雲叢周身靈力暴走，七竅出血。

龍溪大驚失色，連忙封住雲叢周身大穴，阻止她靈力流動，走火入魔。

雲叢靈力被阻，連吐了三口血昏了過去。

龍溪抱著昏迷的雲叢，看著高遠的天空和蒼茫的叢林，心底有一種極深極深的恐慌。

已經失去了大師兄，他不想再失去小師妹。

雲叢醒來之後，整個人都十分消沈。

龍溪勸了一陣，然而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最終他不得不刺激她，“就算是大師兄死了，他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何況，你難道不想替大師兄報仇嗎？找百花閣，如果不是當年他們囚禁了大師兄身外化身，也不會有今日。”

龍溪也不管師妹會不會濫殺無辜了，只求她能振作起來。

雲叢垂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師兄，我不僅僅是因為大師兄的離去傷心，我只是覺得，既然天命都已註定，註定何時生、何時死，註定了一生福禍，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那麽又何必再拼命地掙紮呢？”

哀莫大於心死，她有點自暴自棄地隨波逐流了。

龍溪勸了幾次，卻無法改變師妹的心結。

他抱著雲叢，心底從悲傷、擔憂變得茫然，最後重又堅定起來。

“或許吧，或許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我們終歸是被命運擺布，註定要死的時候無論多努力都會死，註定要墮入魔道的時候無論多麽抗拒都只能走這條路，可是師妹，我還是要努力的。”龍溪堅實的雙臂擁著她，在她耳邊說：“因為你還在。”

我想讓你過的更好，想讓你不再顛沛流離，想要給你更好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即使你註定要死，那麽我必然死在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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