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雲叢如何，龍溪像是從前一樣，每日裏努力修煉，布陣防禦周圍的危險，有時候還會特意給師妹講些笑話。

龍溪始終不曾放棄努力，哪怕這些努力在命運面前如螳臂當車。

雲叢心裏不是沒有觸動，然而卻總是覺得心灰意冷，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來，有時候勉強提起精神來幫三師兄布陣，但一靜下來準備修煉，思緒就覺得煩躁，很難集中精神。

一直到一個月後，他們遇上一個化神期修士。

那是個星雲宗的修士，誤闖龍溪布下的防禦陣法，一交手發現龍溪是魔道修士，於是打算除魔衛道。

龍溪和雲叢雖然占著陣法之利，然而這星雲宗修士的陣法之道顯然也十分厲害，修為又比他們師兄妹高出一個大境界，同時龍溪之前渡劫受的傷依然還沒好全，形勢十分不利。

那一戰雲叢和龍溪勝的極為艱難，龍溪傷了手臂，雲叢也挨了一掌，最後龍溪拼死一擊才將那星雲宗的修士給殺了。

雲叢幫龍溪包紮了傷口，突然說：“三師兄，之前是我想岔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龍溪有些意外，疑惑地看著雲叢。

“三師兄，別這麽看我，我沒想什麽不靠譜的打算，放心。”雲叢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可能真的把龍溪嚇住了，無奈地伸手撫了撫龍溪緊皺的眉心，“我只是覺得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是即使是這樣，別人要殺我們的時候，我們終究也不能束手就縛！總還是要反抗的，所以何必矯情說什麽放棄呢。”

“三師兄，論心性和韌性，我不如你。今後，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雲叢伸手抱了抱龍溪，聲音有些哽咽。

龍溪有點不敢相信師妹這麽快就走了出來，若早知如此，他早就引個修士來攻擊他們了。

雲叢不想再沈溺再悲傷裏，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打起精神看著三師兄，“師兄，你是不是把我們抓的那個魔道修士給忘掉啦！”

“……”還真是忘了。這段時間龍溪雖然一直沒有放棄修煉，但心裏也是亂的跟麻一樣，根本沒想到須彌芥子空間裏還關著一個化神期的魔修。幸虧當時雲叢把那魔修身上的法寶丹藥都搜走了，須彌芥子又是完全封閉的空間，沒有靈氣和魔氣的補充，這才沒造成麻煩。

龍溪將那魔修放了出來。

這魔修也是倒黴，本來就受了重傷，被遺忘在了那沒有魔氣的地方一個月，傷口都化膿了。最可怕的是，不管魔修還是正道修士，能辟谷靠的都是食氣而生，而那地方魔氣靈氣俱無，再關下去，等他體內魔力耗盡的那一天，他恐怕就要餓死了！堂堂化神修士被餓死，傳出去要被人笑死。

終於被放了出來，只要不把他再關回去，幹什麽他都願意。

“你可知道陰冥寒蟾丹？”雲叢問。

那魔修發覺面前這兩個修士布的陣法極為巧妙，他雖然出來了，依然無法補充魔氣，不得不老實回答，“知道。”

“丹方是什麽？”

“這陰冥寒蟾丹是長老派下來，讓我們拉人入夥時用的東西，丹方只有長老知道。”這魔修一邊想脫身之法，一邊拖延時間，真是陰溝裏翻船，落在了兩個出竅期修士手裏。

雲叢微微挑了挑眉，聽這魔修的意思，他手裏應該也有這東西。這魔修的儲物袋裏倒是有幾瓶丹藥，但魔道的丹藥跟正道的有點不一樣，雲叢並不能分辨出哪一種是幹什麽用的。不過既然有丹藥，分析成分也難不倒他們。

“拉人入夥？”龍溪覺得奇怪，“你們為什麽要拉人入夥？”

魔修從龍溪身上感覺到相似的氣息，有點不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雲叢，魔道修士居然跟正道混在一起嗎？

“小子，你是魔道？”

龍溪面無表情地踹了這魔修一腳，“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魔修牽動舊傷，嘴角溢出血來，卻嘿嘿笑著說：“小子，你以為你能一直跟正道混在一起？你出竅期了吧？平時修煉的時候沒感覺到不對？就算你資質還不錯，現在也該有點感覺了吧？”

“什麽？”龍溪皺了皺眉，他自從進階出竅期之後，修煉的時候的確是有些心浮氣躁，但他覺得是因為大師兄離去，小師妹又消沈，他心煩意亂導致的。

魔修的眼睛從龍溪身上轉到雲叢身上，不壞好意地說：“你以為魔修為什麽完全不容於正道？那不僅僅是道不同的問題。修魔道之人，心底會有無法克制的嗜血*，修為越高就越明顯。資質好的人，或許出竅期才會出現這種問題，資質不好的，甚至築基期就開始濫殺。聽說，喝高階修士的血可以暫時壓制，小子你可以試試。”

“胡說八道。”龍溪又踹了他一腳，“你以為你危險聳聽我就會信你嗎？魔道沈寂這麽多年，像老鼠一樣躲在地洞裏不敢出頭，若是嗜血濫殺，早被正道發現殺幹凈了！”

雲叢看了龍溪一眼，師兄妹多年，她覺得這魔修或許是說中了什麽，否則三師兄不會這樣的態度。反駁的有點過於急切了。

魔修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終歸要加入我們。長老們手裏有丹藥，可以壓制這種嗜血*。小子，本座在魔道有些勢力，你若是放了我，必有你的好處。”

“嗜血濫殺？又沒人逼你們嗜血濫殺，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反而說是功法的原因，只是借口吧！”雲叢微微皺眉，師父曾說過，修魔道功法會使人性格大變，殘暴偏激，可是這種性格的轉變和一時的情緒難道不能克制嗎？至少這些年她並沒有感覺到三師兄的性格有什麽變化。

“呵呵，魔道沈寂多年，你們這些正道居然不知其中利害了，看來真到了我魔道要興盛的時候了。”

“師妹，別理他，這魔修只是想挑撥離間罷了。”龍溪冷著臉抽出劍來打算殺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魔修的話影響了，在拔劍的時候，心裏有一種隱隱的興奮。

龍溪微微垂眸，殺魔修而已，替天行道，自然不需要什麽負疚感，這種隱隱興奮的心情也是正常。

雲叢卻攔住了他，“三師兄，等一下，我還有話要問。”

雲叢盯著那魔修問：“魔修嗜血，除了魔道的丹藥之外，就沒有別的壓制之法了嗎？”

“若是一味壓抑，到最後會走火入魔失了神智。”魔修以為自己挑撥得逞，眼裏帶著隱秘的笑意，“如果沒有丹藥，就只有殺人了，修為越高，殺的人越多。女娃娃，你也許不知道，但不代表他沒背著你殺過人！你可要小心，無人可殺的時候，他可不會對身邊人手下留情啊，你應該也聽說過魔修六親不認的傳聞吧？”

“既然如此……”雲叢忽然笑了笑，“世間那麽多該殺之人，這魔道功法的缺點也不算什麽。三師兄，殺了他吧。”

魔修瞪大眼睛，實在不敢相信這正道女修居然會這麽說，這心性，簡直比魔修還魔修！

龍溪出劍，魔修狼狽地就地一滾，卻被長劍貫穿了左肩，被釘在了地上。

“別殺我，我還有話要說！”魔修驚慌求饒。

龍溪看著魔修的血流出來，潤濕了土地，心底有一種莫名的快意。他握了握拳，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不太對勁。

有些事不能細想，殺人便是殺人，何必去體悟那些細微的心情自找煩惱？龍溪的眼神覆又堅定起來，上前兩步握住劍柄打算補上一擊。

那魔修連忙說：“還有一個辦法，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抑制嗜血的*！”

龍溪的手停下，微微揚了揚下巴，“說！”

“魔道的功法源於魔族，只要能找到涅槃之地，就可以脫胎換骨，成為魔族，不再為魔道功法的副作用所困！只要放過我，我可以送你去涅槃秘境！”

“涅槃秘境？”雲叢心裏突然想到了妖王蘇一美幻境中的那個背生兩翼的魔修，蘇一美當時說自己被魔道修士伏擊，而不是魔族，當時她還覺得很奇怪，作為與魔族同樣歷史悠久甚至曾經是魔族最大敵人的九尾狐族，為什麽會混淆了“魔族”與“魔道”的概念？如今這魔修說可以脫胎換骨成為魔族，倒是解釋了這個問題，所以雲叢感覺這魔修應該沒有說謊。

不過雲叢仍然追問了一句，“成為魔族之後，會有什麽變化嗎？”

“魔族外表跟人族沒太大區別，不過肉身強橫，背生兩翼。”

應該沒錯了，雲叢看了龍溪一眼，繼續問：“你可以送我們去涅槃秘境？我們難道不能自己去嗎？”

龍溪手裏握著劍，仿佛隨時打算將這魔修劈成兩半。這魔修清楚魔道中人嗜血*一上來，完全是不管不顧的，生怕龍溪沖動，極快地回答，“涅槃秘境百年開啟一次，一次最多進入百十個人，魔道中除了幾大長老手中有名額之外，也就是幾個合體期的尊者手中有名額。我可以幫你們爭取。”

“既然你手裏並無名額，要你何用。”龍溪手上用力，不等雲叢阻止，直接將這魔修劈為兩半。

“師妹，魔修的話不可信。我也不打算成為魔族。你別聽那魔修胡說八道，我沒什麽感覺，他只是在嚇唬咱們。”

雲叢看著腳下的血跡，向後退了半步，“三師兄，你真的沒有什麽異常嗎？只剩下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有什麽事你別瞞著我。”

龍溪敲了敲她的頭，沒好氣地說：“忘了還有二師兄了麽？我什麽異常都沒有，你別自己嚇自己。”

龍溪看著小師妹，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裏卻在做著最壞的打算。

最初是因為大狐貍青丘九尾狐的身份，他們不願跟去風家長住，現在大狐貍兇多吉少，但他魔修的身份依然不宜與正道走的太近。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小師妹自己一個人還是可以去依附風家庇護的。

雲叢卻仍在思索那魔修的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不是應該再抓幾個魔修來逼問口供，看是否一致？若真的有那個涅槃之地存在，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魔道功法的弊端，他們應該怎麽想個辦法混到涅槃秘境中去？他們對魔道的了解太少，指望魔修把三師兄送到涅槃秘境太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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