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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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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今日正好是方辭舟的毒發之日,邱元寶和展眠都有些緊張,反觀段林,很是不擔心的樣子:“都說了止疼藥就能解決,為何你們偏不信?”

到如今,雖說大家對段林的看法稍微有所改觀,但還是無法忽視他魔教教主的身份,心中始終存留一絲忌憚,當然不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真讓方辭舟毒發時再服藥。

方辭舟自己乖乖地坐在了木椅上,邵靖恒找了粗繩將他綁起來。一屋的人就這樣等著,等到夜色降臨。

等到屋內都哈欠連天的時候,方辭舟總算有了動靜,眼睛慢慢充血,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白,渾身都有暴動的趨勢。

邱元寶嚇得一個激靈,指著道:“就這你還跟我們說吃止疼藥就行?”

“咋呼什麽!”段林命丫鬟取來商船上最普通的止疼丸,隨意塞進方辭舟的嘴裏,“你們就沒想過他是因為太疼了所以才失去理智,想破壞東西減輕疼痛嗎?”

方辭舟吃下藥後,看起來不像有好轉的趨勢,渾身掙紮起來,拖動著凳子想要沖出去,展眠心下一涼:“果然行不通。”趕緊上前勒緊麻繩。

邵靖恒和李靜娥立即拔劍指向段林,李靜娥冷冰冰道:“騙子。”

方辭舟越來越狂躁,邱元寶也慌了神:“這……”

邱元寶看了看段林,段林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放寬心,再等等。”

展眠皺了皺眉頭,輕喚一聲:“方辭舟?”

原本拼命掙紮的人一下子不動了。

邱元寶探了探腦袋,清楚地看見方辭舟眼中的血絲在消退,大喜:“成了!”

以往方辭舟怎麽也會被折磨上一宿,如今半會兒功夫便有好轉,難道他們真是用錯藥了?

方辭舟雖然沒有繼續暴動,但整個人不知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展眠將他扛回床上,確認還有鼻息之後,松了口氣。

邱元寶“嘖”了一聲:“溫明賦這小子,這麽多年的醫術白學了。”

段林隨口一問:“他跟誰學的醫?”

邱元寶道:“他和辭舟這麽多年四處走停,師從各地的郎中,也不是只跟一人學習。”

想了想,邱元寶瞇了瞇眼:“不過……”

段林等著他的下文,半天等不來,不由得煩躁道:“不過什麽你倒是說啊。”

邱元寶嘿嘿一笑:“不過他為辭舟學習的醫術,是探雲寺的一位住持授予的。”

“探雲寺?”段林面色變了變,“探雲寺的誰人?”

一提到探雲寺,在座的才想起金剛觀為飛鷹教幹下的糊塗事,邱元寶想到那位住持,心道人都被你們飛鷹教給殺了,還有什麽可再提的,他嘆了口氣:“是修塵大師。”

修塵是探雲寺威望最高的住持,早些年方辭舟和溫明賦游歷到南方,借宿探雲寺,一些和尚都罵方辭舟是毒胚子,被方辭舟給毒翻了一片,弄得探雲寺一片狼藉,可事後修塵竟還和顏悅色地接待兩人,不計前嫌地指導溫明賦的醫術,實屬高人。

“那狗日的老匹夫,竟害我兒!”段林突然怒罵出聲。

隱隱感覺到不對勁,邱元寶問:“何出此言?”

段林手搭在膝蓋上,嫌棄地看了邱元寶一眼:“若不是他瞎教溫明賦,我兒子也不至於痛苦那麽多年。真是沒腦子的東西,也不想想你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幹了些什麽事,人家憑什麽教你醫術?!還有,那修塵出家前跟我是死對頭,知道方辭舟是我兒子,沒當場殺了他都是對的,你們還傻不拉幾地讚他脾性溫和,品德高尚,可笑!”

邱元寶想了想確實是這麽個理兒,一拍腦袋,怒罵:“臭和尚,原來是這樣睚眥必報的小人!”

“修塵和您是死對頭,為什麽?”展眠從未聽說飛鷹教和探雲寺有什麽仇,難道探雲寺滅門,真是有其緣由在的?

“問得好。”段林越看這小丫頭越順眼,“修塵原名陸風,他是出家後才改的名,幾十年前的陸家可是叱咤松國的家族,陸家公子瞧上了江湖人士方嫣,你說接下來如何?”

“難道方嫣前輩不允,他想強取豪奪?”展眠依照自己看過的話本劇情回答。

“沒錯。”段林道。

展眠沒想到自己還猜對了,感興趣地接著問:“後來呢?”

“後來……”段林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冷笑一聲,“後來他被老子給閹了。”

展眠倒吸一口涼氣,緩緩給段林豎了個大拇指:“厲害。”

難怪修塵要出家了,原來還有這麽檔子事。展眠又道:“可探雲寺的其他人是無辜的,當年的事您也給了修塵懲罰,為何還要滅門?”

“無辜?”段林挑眉,“小姑娘,他們罵我兒子是怪胎,暗地裏給我兒子使絆子,還讓我兒子喝這麽多年的毒藥,他們無辜?”

邱元寶猛地一拍桌:“我就說辭舟的病怎麽不見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氣煞我也!”

段林斜斜睨他一眼:“馬後炮。”

展眠看著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方辭舟,有些心疼。

他這麽多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啊。

在她還受到爹娘的萬全保護之時,他就已經在江湖上漂泊那麽多年了。

原來世上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除了正道就是壞蛋,正道中人也會做壞蛋才做的事……

展眠感覺自己心中堅持了許久的觀念,好像慢慢地,開始動搖了。

展眠問出心中最後一問:“那……廬陽的那些小乞丐?”

“是飛鷹教所為。”段林大方承認,“他們走漏了飛鷹教的消息,我便派屬下將他們都殺了。”

“何其殘忍。”展眠皺眉。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想要保命,嘴巴得緊。”段林喝了口茶,“小姑娘,你還小,不懂。”

若是小乞丐管住嘴,哪裏會有殺身之禍?可小乞丐不谙世事,根本意識不到江湖裏的腥風血雨,在什麽都不知曉的情況下說了實話,若說錯,他們哪裏有錯?而飛鷹教殺了他們,避免了更多的麻煩,也在情理之中。

這世道哪有那麽絕對的誰對誰錯,只是飛鷹教用了最直接也最殘忍的方法解決問題而已。

“對了,賀知湛與那群小乞丐有淵源,這也純屬巧合。”段林聳聳肩,“只是巧合多了,便成了故意。賀知湛可是你們正道的一支標桿,向來與魔教不合,和飛鷹教的仇慢慢累積下來也不少了,你們回去後無需替我解釋,我和他,誰也不能理解誰。”

“我段林從來只行自己的事,報自己的仇,是你們正道人士一直要與我為敵。”段林咂咂嘴,“果然是閑的沒事幹。”

邵靖恒和李靜娥聽著,心中有讚同也有不讚同,但對於飛鷹教的看法,的確與以往不同了。

能心平氣和地和大魔頭坐在一起,也是兩人從未想過的。

慢慢聽著段林講,不知不覺已到深夜。

各自都準備回屋,展眠自發留下照看方辭舟,後來實在困了,便趴在床邊沈沈睡去。

夜深。

方辭舟轉醒,一睜眼便瞧見熟睡的展眠,恍然間覺得這場景十分熟悉,從前在學院的時候,毒發半夜起來也是她守在身邊,燈光一如往常的昏黃,將她的小臉襯得柔和無比。

方辭舟就這麽靜靜地看了展眠許久,擡手撫過她的眉眼,輕聲道:“為何每次都是你?”

每次都是你陪在我的身邊,每次你都願意守著我。

你這樣,叫我怎麽才能不喜歡你?

展眠皺了皺眉,轉了邊臉趴著,嘴裏嘟囔著:“方辭舟你個討厭鬼,剛認識時騙我銀子便算了,現在還想騙我身子……”

方辭舟:“……”我什麽時候騙你身子了?

展眠繼續嘟囔:“還……還騙走我的心……”

方辭舟摸摸她的腦袋,輕笑:“我會對你好的。”

等涼風吹進屋裏,方辭舟才將人抱到床上,給展眠蓋好被子後,思慮再三,竟自己也鉆進了被窩。

方辭舟側躺著,右手環住展眠,自言自語:“既然你說我騙你身子,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是這麽說的,但他手還是老實規矩地搭在展眠的腰上,一動也不敢動。

……

清晨。

“砰——”地一聲巨響。

方辭舟痛醒了。

床上展眠神色憤怒,腿還保持著踢人的姿勢。

方辭舟一臉懵逼。

展眠抓起被子就朝地上的方辭舟砸去:“你不要臉!”

不要臉的方辭舟從地上爬起來,擋著展眠丟下來的東西,“誒你聽我解釋……”

展眠臉氣得鼓起來,像是河豚,沒好氣道:“你解釋!”

“昨夜你醒了,風又大,我怎麽能讓你趴在床邊睡,就將你挪上床了。”

“那你還上來同我睡?!”

“我好歹也是個病人……”方辭舟有些心虛,“你總不忍心讓我睡地上吧?”

展眠沒說話,方辭舟忙道:“昨夜我可什麽都沒幹。”

展眠臉倏地紅了:“我又沒說你幹什麽了!”

方辭舟解釋:“醒來渾身沒力氣,我也幹不了啊。”

展眠氣急:“你還說!”

方辭舟安撫道:“好好好,我不說了,你不同意,我是不會幹的。”

展眠:“……”

展眠指著屋門:“你滾。”

方辭舟尋思這不是我屋嗎,怎麽還讓我滾,不過看姑奶奶生氣的樣兒,話到嘴邊憋了回去:“我這就滾。”

一出去,門外站著四個大活人。

方辭舟:“……你們在偷聽?”

四人齊齊搖頭。

段林拍了拍方辭舟的肩,語重心長道:“兒子啊,凡事不能操之過急,若真想……那個,你就趕緊把人家小姑娘娶回家,聽說邱元寶窮,沒事,你親爹有錢,聘禮不夠找爹要。”

邱元寶瞪眼:“你說誰窮?”

方辭舟立馬接嘴:“你是真窮,閉嘴吧。”

邱元寶委屈:“我窮還不是因為養了你跟溫明賦這兩個四腳吞金獸。”

遠在盛京的溫明賦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道:“誰惦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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