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他與這件事的關系者，除了赤宸，感情都不深，輕易能將自己摘出去。

聊天界面閃過一行字，是厲秋單獨對他發來消息：今日城中又有十人感染蠱毒。

厲霜關掉任務界面，回眸望一眼那鬼氣森然的小道觀，施展輕功帶著溫靈晴回到客棧小院，卻發現此時院子裏除了厲秋，妙音谷幾人也在。

厐幼筠坐在火塘邊，看到厲霜穿著模樣樸素的粗布衣，腳上蹬著木屐，一副村頭二狗的模樣，除卻那張臉，渾然不似世家少爺，輕蔑地撇撇嘴。

厲霜不欲與小孩子計較，要將沾到泥水的雨具放好，厲秋走過來順手將雨具擱在一邊，把小孩抱到火塘前給他擦腳丫子。

“今日街上又傳出有人中蠱的消息。”他邊擦邊說。

少打聽些，當心惹事，我們等魏華辦完事情就離開這裏。

厲霜心裏想的完全與說的背道而馳，“你與他們上街去打聽中蠱的都是什麽身份。”

行俠仗義？劍心通明？他根本不想這樣，這是主角該幹的事兒。

厐幼筠道：“那你怎麽辦？”

厲霜笑道：“我當然是要休息睡中午覺呀。”

厲秋伸手在他腦袋上比劃，心道小孩看起來沒長個兒，的確是該多休息一陣，便帶他進房裏給他鋪床。

厐幼筠在旁邊幹站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卻又在厲秋回身時恢覆俏麗模樣，起身道：“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駱千梅向來是寵小輩的，也跟著起身，厲秋便跟著他們三個離開。

厲霜等院門合起，起身走到溫靈晴面前，將一溜零食擺在地上，自己坐在對方對面，“你現在是蠱蟲還是溫靈晴？”

對方已經被一連禁錮好幾天，沒有靈氣供給，也沒有足夠的食物，餓得眼窩深陷，有氣無力，聞言擡起頭，用那男女混雜的聲音道：“你希望我是誰？”

“你現在是誰都好。”

厲霜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將之推進結界裏，“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大本事，也沒什麽大志氣，就想好好拉扯我的兩個小朋友長大，說白了，除了知恩圖報以牙還牙之外，犯不到我頭上的事情，我一般懶得管。”

他舀起一勺肉羹吃得津津有味，又擺出小火爐添碳燒烤，不一會兒房間裏全都是一股濃郁的肉香，“你說，本來這事你不作妖，魏華老爺子弄完了他自己的事情，就直接帶我們離開，多好，等我們走了，有的是時間給你浪。”

溫靈晴臉上的肌肉盡都奇異的抖動起來，似乎在強忍著什麽，目光在那肉串上流連。

誰知厲霜吃了燒烤，開始搬出小油鍋炸雞塊。

溫靈晴從未聞過這種略帶辛辣又有侵略感的香味，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珠子盯著那塊雞排被炸至澄黃，厲霜利落地把它撈起來。“你要吃嗎？”

對面的人點點頭，厲霜便切了一小碟，推進結界裏給他，“你說，你到底和那蠱蟲簽了什麽契約？”

“殺人。”溫靈晴說道。

厲霜將小碟子拿開，“那溫柔呢？”

“……你說什麽？”少女一副懵懂的模樣。

厲霜盤膝而坐，看著他，“如果我沒猜錯，一開始你就不是蠱蟲，你是溫靈晴，或者溫柔。”

對面的小孩表情太過平靜了，平靜得就好像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情。

溫靈晴臉色微變，很快又冷靜下來，可能對方在詐他。

“此方小世界，區區一只蠱蟲便能開靈智稱王，那得多大的氣運啊，要臉麽，人為萬物之靈，想修個仙都難，何況一只小蟲子呢。”

厲霜搖搖頭，喝了一口酒，發現自己還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將茶拿出來泡上，坐在溫靈晴對面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做個假設，你是真把蠱蟲演活了，但是你出了個差錯。”

“你會選擇目標，根據目標不同來衡量打架時下手的力度，這是一般蟲子不會考慮的事情，它們沒有思想，只有本能，本能的去戰鬥去嗜血。”厲霜指著自己腦袋。

之前和唐無垣交談的時候，他問有沒有除了像五仙教靈寵那般會聽話與人溝通的蠱蟲，然而對方的回答是——怎麽可能。

蠱蟲這種東西，本意還是用來殺戮，如果有了靈智思想，就像某天用來殺雞的菜刀變得十分討厭血腥味不肯變鋒利一樣，是大忌。

工具就只能是工具。

這也是一些暗衛死士有了自己想法就要被主人除掉的原因。

死物化靈，不是有人寄托魂魄，便是有大氣運的，謂之“開竅”，蠱蟲雖然不是死物，但是想“開竅”也沒那麽容易。

“假設你是溫柔，那魏華手中的那堆魂魄又是誰的？”厲霜問：“是否是溫靈晴的？還是上一次來救你的那人的？”

面前溫靈晴只顧著吃東西，嘴巴沒停過，留得厲霜在那詢問。

“我現在是誰不重要，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溫靈晴說道。“有人和我說，吃你的血肉，能得大道。”

“原來我的設定是那樣的嗎？”厲霜摸摸下巴，“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揍你了。”

“小胳膊小腿的……”

話音未落，面前的小孩甩起拳頭狠狠揍了溫靈晴臉面，把人碾到地板上。

少女原本嬌美的臉上眼角登時就腫起來。

“你以為我是真蠢？”那些個妖邪放著厲秋厲夏兩個唐僧不吃，要來吃他這個路人甲的血肉？！

厲霜湊近對方，一把將溫靈晴的頭發往上扯去，低聲道：“嚴刑逼供的法子我還是會些的……”

大事在前，他可沒有那些所謂“不打女人”的包袱。

溫靈晴化成無數細小的蠱蟲飛散，卻逃不出結界，厲霜拍蚊子似的拍死了十幾只，這蠱蟲才又聚到一起，叫道：“這話不是我說的，來源消息早已不可考究，但的確有這麽個說法！”

厲霜把人拎起來，將鐵塊湊近對方，溫靈晴尖叫起來，渾身的眼縫都張開，露出下邊蠢蠢欲動的蠱蟲。

“再不說我就把它塞進你嘴巴裏。”

“天魔會的聖使臨死之前，動用秘法向邪魔同盟共享了一條消息。有一個有雙重靈根的人……左右此方小世界的氣運，若得此人，修仙之途必定坦蕩。”

厲霜首先想到的就是應月。

但對方說是動用秘法，聖使身負在境界之間傳遞信息的工作，不到最為緊要關頭，是沒有必要用上極限手段的。

厲霜道：“為何是上層傳話，還說了些什麽？”

“然後就沒了。”

“一堆廢話！”厲霜將人摜在地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狗屁聖使硬是嚷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鬼知道他要說什麽。他掂了掂手裏的鐵塊，問道：“這是什麽？為什麽你這麽害怕這玩意兒？”

他可沒忘記這鐵塊是厲秋發現的，這玩意兒一看就是走劇情的關鍵道具。

厲霜想起厲秋，又想起厐幼筠那咄咄逼人的姿態，怒火攻心，直接用系統給對方發去一道消息。

[好友][厲霜]：未滿15歲之前禁止談戀愛！

[好友][厲秋]：什麽是談戀愛？

厲霜抓抓頭發，狗急跳墻地直接關了系統。對方還是屁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呢，說這些為時太早。

“我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只是本能地懼怕。”溫靈晴說道。

“沒用的東西！那魏華知不知道？”

“師父他……”溫靈晴猛然發現自己說漏嘴，閉緊嘴巴。

厲霜這才滿意了，將鐵塊收好，退出結界的範圍，“溫柔，溫兄弟，久仰大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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