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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愛火(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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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愛火(二更)

陌生的城市, 繁華的街道。

孤獨的自己。

吳旭東轉了一圈。

旅館日租太貴,不如找個出租房月租。

最終選定了一個距離車站不遠的筒子樓。

附近有國營商場,菜場, 也有不少正在建設中的工地。

他學的是電氣工程,應該有用武之地。

房東是個老大哥,三十來歲,見他一身書卷氣, 便問道:“大學生?”

吳旭東點點頭。

老大哥非常開心, 大學生好啊, 大學生愛幹凈。

“這裏以前是醫院的家屬樓,後來醫院搬走了, 家屬樓也快拆了,估計明年吧,所以我不能長租給你, 就月租吧。”老大哥實在, 不想宰人。

押一付一,吳旭東爽快的付了一百塊錢。

房子不大,但勝在五臟俱全, 一室一廳一廚一衛, 夠他自己住了。

還有座機, 水煤電以及電話費另算, 挺方便的。

下樓買了些日用品回來, 天也黑了。

他倒在床上,默默地回味八天前的那個吻。

肩膀好像還被女人的手臂緊緊勒著。

當兵的女人,勁兒大得出奇, 以至於那種觸感久久揮之不去。

這都第八天了,還在擾亂他的心智。

他猛地爬了起來, 拿起紙筆,寫下初吻的日期。

倘若年華老去,那就憑借這些微末的記憶,重拾當初的感動。

合上筆記本,他重新躺下了。

爸爸在找他嗎?

不知道,找也不想回去。

那個家,連他的房間都沒有,回去幹什麽。

卻又有些內疚,他還有個精神失常的媽,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

雖然重逢後不再念叨東東東東,但還是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

他不想寄人籬下,那不止是爸媽的家,也是哥嫂的家。

沒有他的位置。

忍忍吧,努力掙錢,自己買房子,請個護工,把他可憐的媽媽接過來盡孝。

這才是正經。

閉上眼,養精蓄銳,明天出去找工作。

快睡著時,又爬了起來。

算了,跟周叔叔說一聲吧,萬一他爸找不到他,肯定要去打擾周家。

“周叔,是我。”

“小東啊!一切都好吧?”

“周叔,我租了個房,不回去了,我爸要是找你,麻煩你幫我安撫一下。”

對面是一聲嘆息:“小東,你這孩子,太見外了,周叔叔這裏有房子。”

“不用,謝謝周叔。”

“這是你住處的電話?”周家裝了來顯,每個月多交不少錢呢。

吳旭東點頭:“嗯,房東家的,周叔,別讓我爸來找我,我想自己靜靜。”

“沒問題。工作的事——”

“我自己可以的,周叔,好意我心領了。”

“好小子,有志氣!放心,等你子琰姐姐上岸了,我把你號碼告訴她。對了地址告訴我——”

“康覆路上原來的醫院職工樓。”

“門牌號。”

“……”

“怎麽,想讓你子琰姐姐擔心?”

“三棟三零三。”

“有錢嗎?”

“子琰姐之前借給我一千,夠用。”

“好,你一個人好好靜靜,我不會讓你爸爸去打擾你的。”

“謝謝叔。”

還叔呢,早晚讓你小子叫爸!

這世上只有他家子琰能讓他服軟了。

周中擎掛了電話,嘆了口氣:“老安啊,真被你說中了,小東自己租房住了。”

“聽見了。租在哪裏?”老安也是剛到家,還沒喘口氣,正在收拾行李。

周中擎把備忘錄拿給她。

老安揉了揉眉心:“這孩子,果然是吳國正的種,一個傻老帽,一個傻小帽!那個樓電路老化,動不動跳閘,怎麽住?”

“那怎麽辦?”周中擎也無奈,子琰在家就好了,小東那孩子太有主見了,別人勸不動的。

嘆了口氣,周中擎回到沙發前坐下,視線一掃,看到了茶幾上的便條和鑰匙。

趕緊拿起來看看。

是子琰三天前留的,她去部隊之前,還是不放心小東。

便條上寫的是——

“我親愛的老爸老媽:

一路辛苦了!

我呢,擔心小東在吳家住不長,思來想去,還是把我那套小公寓的鑰匙留下來吧。

如果他在吳家一切都好,你們就不要提鑰匙的事,免得吳家誤會。

如果他出來自己住了,那就把鑰匙給他。告訴他,當自己家,別客氣。

我趕時間,就不去小公寓收拾了。

總之,如果讓他去住的話,還得麻煩老爸老媽幫我把墻上的剪貼報全部撕下來,我不想讓他覺得他虧欠我。

——愛你們的子琰”

周中擎哭笑不得:“老安啊,不用擔心了,子琰都給他考慮好了,想想辦法讓小東來家裏吃頓飯吧。”

老安接過便簽看了看,也松了口氣。

這樣安排也不錯,反正他們是樂見其成的。

又怕小東來了要問子琰回來的日期,便給子琰領導打了個電話問問。

很快,老安掛斷了電話:“子琰還有半個月才上岸。”

“那就不撕剪貼報了,我覺得應該讓小東看看,看了他心裏踏實。快,打給小北,她跟小東歲數相差不大,容易說到一塊兒去,讓她勸小東過來一趟。”

周中擎趕緊催促老妻去張羅。

不是他不想打,只是作為異性長輩,他不如老安好說話。

老安趕緊起身,去書房打給了吳家三姑娘。

*

吳國正一回來就惹東東生氣了,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追出來找了半天,不見人影,只能給老友打電話:“老周啊,小東離家出走了。”

周中擎不喜歡這個說法,小東哪有家,有家就不會出走了。

他問吳國正:“是不是沒有給小東留房間?”

“……我不是故意的,你說這都十幾年了。燕西還有兩個孩子要上學,沒辦法,只好把他的房間改成了書房。”吳國正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在哪。

傻老帽名副其實的。

周中擎氣得不想理他:“見過流浪的小野貓嗎?見誰都齜牙!這孩子沒有安全感啊!你怎麽能不給他留房間呢?”

“老大媳婦……”吳國正想解釋。

周中擎不想聽:“別給我找借口,你是做老子的,兒子窩囊你也窩囊?不行讓你家燕西離了,重找個好相處的媳婦。什麽玩意兒,剛回來就把人氣走了,你還好意思找他。別找了,我去給他安排個地兒。你這兒子歸我了!不謝!”

啪的一聲,周中擎掛了電話。

吳國正楞了半天,郁悶得點了根煙。

他看著正在收拾書房的大兒子,喊道:“快別收拾了,去你周叔那裏看看,把東東接回來。這算什麽事兒,一回來就跑了。我也沒有怎麽著他呀!”

吳燕西愁眉苦臉的看了眼在陽臺洗洗涮涮的女人,不敢擅自做主。

還是知會了一聲:“蔓蔓,我去接東東回來。”

“去什麽去!脾氣這麽大,誰受得了他!”顧蔓蔓不讓。

原本這家裏什麽都是她男人的,現在好了,忽然回來一個小叔子。

那天晚上她就不想去,不過是礙於周家不好惹。

現在人回來了,周家總不好再管了吧。

有他們什麽事兒啊,鹹吃蘿蔔淡操心,老四又不姓周。

吳燕西只好繼續去書房收拾,人回不回來不重要,房間收拾了,就是態度有了,別人挑不出毛病。

要問他自己,對這個小弟什麽感情?

當然是不希望弟弟回來。

愛走走吧,等蔓蔓生了老三就住不下了,東東不回來也好。

*

天黑了。

吳旭東什麽也沒吃。

餓醒了,也熱醒了。

不知道是停電了還是跳閘了,總之電風扇不轉了。

廚房有掛面,他卻懶得起來,就這麽枕著雙臂,看著黑沈沈的屋頂。

他怕熱,這麽躺下去是睡不著的。

索性起床,準備逛逛夜市,認認路。

那租房的大哥說了,三條街外有個小吃街,到了晚上特別熱鬧。

穿好鞋襪,拿上鑰匙,剛準備出去,電話響了。

吳旭東以為是周叔打的,開口就是一聲叔。

那頭傳來一聲笑。

吳旭東楞了一下:“三姐?”

“安阿姨怕你寂寞,讓我陪你聊聊天。”

“我沒事。”謝謝安阿姨,真細心。

“東東,怎麽啦,大嫂給你臉色看了是吧?”

“……”

“大哥也沒有攔著點對不對?”

“……”

“你不說我都知道。大哥窩囊,大嫂強勢,咱爸一門心思照顧咱媽,平時總是讓著大嫂的。”

“為什麽讓著她?”

“你想嘛,哪個女人願意有個精神不正常的婆婆,所以呢,大嫂總覺得自己吃虧了,動不動就拿咱媽說事。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我真的沒事。”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很失望吧!是不是在想,周子琰怎麽不給你打電話?”

“……”

“人家去潛艇上調試聲吶了,半個月後才能上岸。”

“知道了。”

“安阿姨還讓我問問你,想不想看看周子琰住的地方?想的話,自己去找周叔叔拿鑰匙。”

“這不好吧?”

“反正話我帶到了,你別後悔。好了東東,我不能再跟你聊了,不然蕾蕾姐又要說我偷奸耍滑了。你是不知道,她跟周子琰是反的。她看起來好脾氣,實際上是個鐵石心腸,嚴厲得不得了。周子琰呢,看著不好惹,其實嘴硬心軟,心裏住著一個小姑娘呢。”

“看出來了。”

“東東,加油啊,別把這麽好的周子琰拱手讓人了。她的追求者可不少呢。”

“嗯。”

“那我掛了,心情不好就給我打電話,上飛機前號碼都給你了,沒丟吧?”

“沒有。”

“那就好。東東,姐等你喜酒哦!”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好。”

掛斷電話,吳旭東枯坐在床上,抱住了自己。

是的,周子琰不是不想給他打電話,而是太忙了,這事她走的時候強調過。

讓他慎重考慮。

他得承認,等待的時間裏,真是寂寞如雪。

可是他有那個吻,回味綿長。

足以消解心裏的不安。

不過,還有半個月嗎?

真是太久了。

還是去她的住處看看吧,既然周叔叔提了,那她應該是不反對的。

他出門坐公交,往周家去了。

周家住得挺高檔的,十九樓,頂部大平層,五百來平,歐式裝修。

周中擎親自開的門:“小東啊,快來快來,還是你面子大,你安阿姨好久沒做過餃子了,今天沾你的光。”

吳旭東卻沒有進去。

大理石的地面,太高檔了,怕弄臟人家的地面。

周中擎明白,趕緊給他拿了雙拖鞋過來:“別嫌棄,這是你安阿姨剛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腳。”

“謝謝叔叔阿姨。”吳旭東換了鞋,猶豫片刻,把自己的鞋擺在了門外面。

周中擎俯身,直接給他拿進來了:“哎呦你這孩子,鞋子放外面幹什麽,家裏沒那麽多規矩,快進來。”

好吧,吳旭東進來了。

打量一番,不禁好奇:“只有你和安阿姨在家嗎?”

“要麽說我們兩個是空巢老人呢。你小傑大哥整天在天上飛來飛去,他那媳婦又是個事業心強的,整天泡在單位不著家,一雙兒女都是娘家爸媽在帶,買了房子,住出去了。你蕾蕾姐跟你三姐住研究所呢,輕易也不回來。你子琰姐姐更不用說了,我跟你安阿姨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她幾面。剩下子琛,還沒有畢業,住學校。好不容易放暑假回來了,一到家就去找同學了。”周中擎大致介紹了一下。

吳旭東明白了,晚上頂多回來一個周子琛,再沒有其他人了。

挺好的,沒什麽不自在的。

他走到廚房,問道:“安阿姨,要我幫忙嗎?”

“你會嗎?”老安好奇,能主動幹家務的男孩子可真不多見啊。

她家子琛就懶得跟頭豬一樣。

吳旭東說會,下意識卷起袖子,想想又放下了。

扣扣子的時候,老安轉過頭來看了眼:“小東啊,你的事我們都知道,別不好意思,沒有人笑話你。嫌熱就卷起來。對了,老周啊——”

“哎,來了。”周中擎拿著一瓶紅酒,正準備開呢。

老安問道:“子琰不是讓你問問國外的朋友嗎,那個祛疤膏有沒有效果啊?”

“有的有的,再等幾天,已經寄過來了,海關那邊也要走流程的。”周中擎哪能忘了這事,這都是子琰離開東萊鎮的時候叮囑過的。

老安放心了:“小東啊,來,包餃子,不會阿姨教你。”

吳旭東當然會,只是沒吃過幾次。

王家溝條件太差,吃不起。

他忽然有些鼻子發酸。

記憶裏最後一次吃餃子,還是因為他考上了大學。

他偷偷給自己做了頓餃子,就六個,全素的。

下鍋煮了,慶祝自己終於要擺脫魔爪了。

結果被王大柱堵在了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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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王大柱坐牢去了。

前塵往事,就此別過。

他深吸一口氣,卷起袖子,去水池那裏洗了把手,一起包餃子。

周中擎開了酒,見他們兩個都在廚房忙,幹脆不喊了。

先去陽臺看看花花草草,澆完水,也卷起袖子,一起來包餃子。

下餃子的時候,吳旭東看著熱水裏翻滾的餃子,嗅到了久違的煙火氣息。

很香,很誘人。

是家的味道。

奇怪,他跟周子琰還沒有確定關系。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他不知道。

但是,他看得出來,周叔叔跟安阿姨發自內心的在照顧他的情緒。

吃完還特地拿了本相冊給他,連著那張便簽一起。

“你子琰姐姐的,拿著吧。這是她公寓的鑰匙,你要是想住就住,不想住就鎖起來,回頭自己把鑰匙給她。”周中擎交代完,又怕他身上沒錢,拿了一個牛皮紙信封給他。

他沒要,說什麽也不肯要。

周中擎不再堅持,抓起大吉普的鑰匙:“走吧,叔叔送你去,順便接子琛回來,這個臭小子,不知道在外面野什麽。”

車子很快停下。

是一個高檔的白領小區。

距離周家父母不遠,走過來估計十幾分鐘。

樓層不高,九樓,一梯三戶,九零九。

周家人都喜歡住在最高處。

周中擎送到這裏,便回去了:“小東啊,有事打電話。你不要拿叔叔當外人,叔叔會生氣的。”

“好。”吳旭東握緊了公寓的鑰匙,目送周中擎進了電梯。

卻遲遲沒有開門。

這算什麽呢?

主人不在家,他就這麽突兀的進去了。

不合適。

可是……

周叔叔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而且……周子琰的便條也給他了。

她總是為他設想得那麽周到。

如果不進去看看,也太不識好歹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打開了公寓的門。

推開門,打開燈,玄關那裏躺著一個購物袋,明顯是趕時間,隨手一扔,沒有整理。

裏面是一雙新的男士拖鞋,標簽還在上面,三天前買的。

周子琰買的。

四十七碼。

她篤定了他會來,是嗎?

還是說,只是有備無患。

不管怎麽樣,起碼她準備了。

她心裏有他。

只是接過一次吻的關系,她已經願意讓他登堂入室了。

還考慮一個月做什麽,他現在就想做周子琛的姐夫。

哪怕別人罵他不要臉,他也不在乎。

換上拖鞋,關上了門。

回頭看向客廳的時候,他的雙腳卻被釘住了。

墻上釘了一整圈的軟木板,四面八方,鋪天蓋地。

上面全是剪貼報,用圖釘固定,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各種日期和事發地的,全都是關於走失兒童的報道和線索。

旁邊還有地圖,好多城市都做了標記,上面貼著標簽:已登。

登什麽,當然是尋人啟事。

他簡直無法想象,周子琰為了找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然而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總有輻射不到的地方。

偏偏在一片沒有標記的城市裏面,有個城市突兀的被標記上了,是他上學的那座城市。

他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

他幾乎是撲了上去,沒註意腳下的茶幾,被絆了一跤,跌倒在地毯上,才發現茶幾上放著一份解約合同。

甲方:周子琰。

乙方:史青霞。

內封尋人啟事,撤銷,違約金六千。

時間,七天前。

是她找到他的第四天,跟他相認的第三天。

應該也是她從軍工廠離開的日期。

原來沒有什麽巧合。

原來沒有什麽幸運。

是她一直在找他,所以才……

這一瞬間,吳旭東仿佛沈到了一個蓄滿蜜糖的池子裏,徹底成了一個水鬼,淹死也不覺得冤。

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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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的看著這份解約合同,呼吸急促,絲絲縷縷,都是甜。

掙紮著起身,他找到了臥室裏的座機,打給了楚勁雄:“我走之前問你,你是怎麽知道周子琰在找我的,你不肯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她不讓說啊。”楚勁雄很冤枉啊,天知道他憋得有多難受。

吳旭東直接問他:“尋人啟事,史青霞,對不對?”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楚勁雄松了口氣,“餵,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啊,別說是我說的。我可不想惹她,吃不了兜著走嗎我。”

怪不得連史青霞也沒說,估計周子琰都叮囑到了。

怕他覺得他欠她的對不對?

可是欠了又怎麽樣?

他把他這個人還給她!他的一切,都給她!

是,他一貧如洗,可他有信心,他可以的,他能掙大錢。

實在不行,他把汽修店賣了,拿著錢做點買賣,尋找更多的機會。

他可以讓她做個快樂的富婆,隨便揮霍。

吳旭東掛斷電話。

匍匐在床沿上。

視線裏,一張寫字臺隔著單人床跟他靜靜地對望。

上面擺著一本扣上的筆記本,牛皮封面,帶紅綢書簽。

他鬼使神差的爬起來,走了過去。

伸出手,真想翻開看看。

最終還是縮了回來。

偷看別人的東西是不道德的,哪怕對方把鑰匙給了他。

思來想去,他還是忍住好奇心,轉身離開。

關門的時候,才意識到臥室裏全是機動戰士高達的海報,中間有一個另類,格外的顯眼。

是兩個稚童的合照,正對著單人床。

左邊的三歲,牙都沒長齊,天真又無邪。

右邊的五歲,神采飛揚,天生的大姐頭風範。

吳旭東屏住呼吸,走過去,伸手輕輕撫摸著墻上的照片。

長一米多,寬一米左右。

特地放了這麽大,得花不少錢吧?

還用相框裝裱了起來。

真舍得。

下面寫了一行字:小東,我會找到你的!

吳旭東忽然笑了。

淚卻落了下來。

是的周子琰,你找到我了。

一輩子都是你的。

吳旭東離開了周子琰的公寓,什麽也沒碰,只帶走了之前在周家時,周叔叔給他的相冊,以及周子琰的那張便簽。

他把門鎖好,反覆檢查,確認沒有問題了,這才走了。

回到筒子樓,不厭其煩地翻看周子琰小時候的照片。

越看越是喜歡。

最後竟然抱著相冊睡著了,便簽也夾在裏面。

那都是愛,沈甸甸的,充盈了他全部的生命。

哪怕她不在身邊,他也能知足常樂。

所以,即便跳閘了,電風扇不轉,他也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他出去找工作。

工地負責人見他細胳膊細腿的,不肯要他。

那就去修車店。

因為經驗豐富,所以不費吹灰之力。

不管怎麽說,先幹著吧,起碼有收入了,不至於餓死。

至於長期的有發展前景的工作,慢慢找。

實在不行可以自己創業,做大老板。

總之,這個時代不缺機會,只缺發現機會的眼睛。

夜裏下班回家,電話響起。

又是三姐這個傳話筒。

“東東,昨晚睡哪兒了?”

“出租房。”

“啊?沒去周子琰那兒睡啊。”

“我身上臟。”

“你洗澡啊。”

“……”

“東東,你找到工作了嗎?周叔叔公司缺人呢。”

“不用,我自己會找,以後別再說這話了。”

“好吧,東東,你怎麽不高興啊,回家看大嫂臉色了?”

“沒有。”

“那就好。我跟二姐都讓著她呢,沒辦法,大哥太窩囊了,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啊。”

“嗯。”

“小東,我去寫報告了,你真的沒事吧?”

“沒事。”

“哦,那你晚上睡覺關好門窗哦,你長得太好看了。”

“……”

“你別不信啊東東,咱們幾個就屬你長得最好看,你小心有臭流氓騷擾你。男孩子在外也要註意安全啊。”

“三姐,我忙,掛了。”

“哎,東東啊——”

吳旭東掛斷電話,倒在床上,翻出相冊,怎麽也看不夠。

沖了澡,繼續看,最後以同樣的姿勢睡著。

每天如此。

第七天晚上回來,門口等著一個人。

高大魁梧,光看背影就覺得很有安全感。

吳旭東一楞:“周叔叔。”

“給你的祛疤膏。”周中擎抱著一個盒子,外面的物流包裝還沒拆,上面有海關的章。

吳旭東收下了,感謝的話太過蒼白,只得邀請周中擎進屋坐坐。

周中擎什麽也沒問,安靜地等他下了兩碗雞蛋面,兩人對坐在飯桌前吃了。

吃完便走,不給他任何壓力。

吳旭東在走廊處默默目送他出了小區,這才回到屋裏,拆開了包裝。

日文的,不知道寫的什麽。

總之,試試吧。

她說了不嫌棄他,可是他嫌棄自己。

他也想做個正常人,不想渾身都是疤,摸著都難受。

也不知道多久才有效果。

總之,第二天他去圖書館借了些日語書,回來自學,自己翻譯,按照說明書使用,一天三次。

堅持不懈。

終於,周子琰上岸的日子到了。

吳旭東本打算買件好點的衣服,可是他才工作半個月,還沒有發工資。

今天又請了假,還要被倒扣一天的錢,買什麽買。

幹脆就這樣,穿著她之前買的,等在了她的小公寓門口。

連早飯都忘了吃,就這麽靠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份報紙,手臂夾著她的相冊,耐心的等著。

一個小時過去,人沒來。

兩個小時過去,人還是沒來。

三個小時……

快中午了。

吳旭東終於有點煩躁了。

他看了看手表,難道部隊有事?

思來想去,還是拿起鑰匙,開了門。

周子琰有大哥大,回家後應該會帶上的吧?

他打了過去。

“小東?人呢?修車店說你請假了,出租房也沒見著你啊。”

什麽?她居然知道他在修車店打工?

她是神仙嗎?

千裏眼,順風耳?

吳旭東傻眼了:“你在哪兒?”

“我等了半天,又聯系不上你,就回來了,馬上到我小公寓。”

“我在。”

“啊……你不早說。等著,看我怎麽收拾你!”周子琰惱了,一腳加了油門。

半個小時後,一個戴著黑長直假發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的女人風風火火從電梯裏出來了。

手上還提著一個購物袋。

吳旭東還沒開口,就挨了一頓臭罵:“你不要矯情了行不行?來之前不能跟我爸媽說一聲嗎?怕他們笑話你還是怎麽?誰會沒事閑的笑話你!笑話你是能發財還是能長命百歲啊!你能不能——唔——”

吳旭東不想說話,不管不顧的抱住這個女人,堵住她聒噪的嘴巴。

一解相思之苦。

混亂間什麽時候開了門都不知道。

誰開的,也記不清了。

反正就是開了,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踹了鞋,一個扔了相冊,一個扔了購物袋。

周子琰還不忘把門關上。

還沒站穩,就被吳旭東摁在了懷裏,天旋地轉。

周子琰,你完了,被我訛上,一輩子都甩不掉的。

然而他很快停了下來,不敢,怕褻瀆了她。

把人裙子都撕壞了,脖子上也留下了牙印,最終還是理智回歸。

心跳密集得像戰鼓,兩人全都倒在地毯上,一個大喘著氣,一個在瞪眼。

“對不起。”

“你行不行啊!”

“我可以嗎?”

“不知道,你想清楚了,我這條賊船可不是隨隨便便能下去的。”

“周子琰,我才是賊船,應該是你考慮清楚。”

“呦呵,二十幾天不見,長本事啦!”

“周子琰,講講道理,是你招惹我的!”

吳旭東握著她的手,指著墻上的剪貼報,理直氣壯。

“神經,找你還犯錯啦!”周子琰氣笑了,爸媽真是的,怎麽沒給撤掉啊。

理了理亂糟的裙子,算了,不穿了。

起身去臥室換一條。

吳旭東沒敢跟過去。

女人再出來的時候,穿著一條粉色的蕾絲套裙。

上身的蕾絲小襯衫很短,只到肚臍那裏。

下身的裙子也不長,在膝蓋上面。

估計是國外的款式,怪讓人把持不住的。

陽光從身後的陽臺打進來,讓這個女人神聖得宛如一個天使。

粉面含春的天使。

她的心裏果然住著一個溫柔的女孩子。

吳旭東看得眼睛都直了。

從上到下,很快註意到了她腳踝上的傷,雖然好了,卻留了道淡粉色的疤痕。

就像他的額頭,拆了紗布,留下了粉色的回憶。

她給的回憶。

甜的,甜到讓人窒息的回憶。

風從窗口撲進來,將空了的購物袋吹到他懷裏。

吳旭東恍然大悟:“新買的?”

“沒有啊,誰要特地為你買衣服穿。還沒確定關系呢。”周子琰嘴硬。

親都親過了,十有八.九的事。

只是還沒到一個月的期限。

然而剛剛路過一家時裝店,還是鬼使神差的買了。

哎,承認吧,她看上他的臉蛋兒了。

真好看。

沒吃早飯都不覺得餓。

吳旭東也不餓,被她美的!

他站了起來,走過去,環住她的腰:“不想等一個月了,可以嗎?”

“理由。”

“周子琰,我愛你,想做你的男人,做你的唯一,可以嗎?”

“……”

“怎麽,需要跟你打申請嗎?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去寫,希望周指導批準。”

“跟誰學的啊,油嘴滑舌的!”周子琰笑著推開他,“等等,窗簾沒拉。”

他去拉。

然後呢?

周子琰別開視線:“吳旭東,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也沒有藏著掖著。”吳旭東走回她身邊,沒有停,往臥室走去,“我去寫申請,我記得你寫字臺上有紙筆。”

“你給我回來!”周子琰制止了他。

吳旭東回頭問她:“為什麽?”

“別碰我的日記本。”周子琰轉身,沖過去把本子收起來,鎖進了抽屜裏。

是她大意了,當時著急去部隊述職,匆匆給他買了雙拖鞋扔玄關那裏就走了,屋裏什麽都沒有收起來。

原以為爸媽會幫她收起來,結果被坑了。

別人家孩子坑爹坑媽,他們家爹媽坑閨女。

坑死了。

難怪今天見了面這麽瘋,都被他知道了。

回頭又要覺得他欠她的,她不喜歡。

鎖起日記本,周子琰轉身靠在寫字臺上,冷著臉:“有沒有偷看?”

“沒有。對你發誓。”吳旭東撿起摔落在地上的相冊,舉著宣誓。

周子琰被他逗笑了:“神經。”

“可是我想看。可以看嗎?”吳旭東好奇,想知道在他缺席的時光裏,她都在想些什麽。

周子琰拒絕:“不可以。申請駁回。”

“好的領導,你說了算。”吳旭東把相冊放下,重新走回她面前,“周子琰,你找不到第二個這麽乖的男朋友了。選我,不吃虧。”

“你挺臭美啊!”周子琰驚呆了,他不是挺自卑的嗎?

一陣子不見,變自信了?

吳旭東也不知道,是愛吧。

是她先動的手。

滿墻的剪貼報,滿世界的找。

足夠了。

爸爸不夠照顧他的感受,沒關系。

沒有哥哥姐姐的關心,也無所謂。

大嫂跋扈專制,那更加無關緊要。

他有周子琰就足夠了。

這輩子的運氣,都用來跟她相遇了。

人不能太貪婪。

他再一次環住了周子琰的腰:“親你需要打申請嗎?”

“滾!”周子琰笑得花枝亂顫,笑著笑著,笑不出來了。

要命了,她招惹了什麽人啊。

看那眼神,委屈巴巴的跟個小野貓一樣。

渴望一個好心人的收留。

渴望一個溫暖的家。

她心軟了:“不用,明天我去部隊打申請。姐們兒準了!但還是要聽聽領導的意見!”

“周子琰!”

“嗯?”

“你今天太好看了。”

“……”

“閉上眼睛。”

“幹嘛?”

“親你。”

“不給。”

“耍賴!”

“你沒有耍賴?三歲就開始了!”

“那你應該知道,我賴定你了。”

“吳旭東!”

“在呢領導。”

“神經,跟你說正經的!”

吳旭東不逗她了,認真地看著她:“你說。”

“你爸媽那邊說一聲。”周子琰握住他的肩膀,“吳伯伯是粗心一點,但他這些年很不容易。別的叔叔伯伯都飛黃騰達了,只有他,為了談伯母,原地踏步。”

“好,聽你的。”吳旭東明白,爸媽有爸媽的苦衷,他不是生氣,只是融不進去了,難受。

他出來住,大家都自由。

有的關系,遠香近臭,那就遠著點。

而有的關系,他恨不得時時刻刻,永遠膩歪。

正事說完了,他再一次靠近:“可以親了嗎,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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