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舞東風

關燈
舞東風

上世紀60年代中期,城鄉已經覆蘇,大人臉上的菜色減輕,娃兒的臉蛋又像紅蘋果一樣了。大型音樂舞蹈史詩《鶯歌燕舞曲》,以及《茶花曲》、《海市曲》等上演,紅色風暴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無獨有偶,在地球村的西邊,□□的社會思潮也正在成為新寵,青年運動如火如荼。最初國內報紙有關專欄中,所登的大都是亞非拉的消息和照片。

沒過多久,西邊的消息就漸入佳境,美歐日的知識分子、大學生和工人也都覺醒起來!

譬如“花都”巴黎,它素來都用鮮花、霓裳和藝術打扮城市,而今像章和小洪書大有取代之勢。法國報刊驚呼“巴黎街頭出現洪魏兵!”成群結隊的法國青年身穿綠軍裝、胸佩像章、手舞□□□,風一般在香舍麗榭大道上疾走。

甚至連世界級的哲學家福柯也對紋革興趣盎然,他樂於引用關於人性分為“資產階級人性和”和“無產階級人性”的語錄,他在“五月風暴”中為學生隊伍喝彩說:“他們不是在幹革命,他們就是革命!”

他還夥同別的教授加入學生隊伍去占領大學的辦公樓,勇敢與井察對持。報載:“那個時刻福柯是興高采烈的。他在屋頂上喜氣洋洋向聚集在樓下的井察投擲磚頭,同時還小心翼翼註意不把他那身漂亮的絲絨西裝弄臟。”

結果福柯遭到逮捕,第二天未經審訊而被釋放。

學者薩特(學術界他的風頭比福柯還盛!)的表現同樣精彩。薩特穿著“第一世界”的西服和襯衫,他的女伴波伏瓦(同樣是作家和學者!)則穿著“第三世界”少數民族風格的裙子和領巾,兩人和學生一同走在大街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薩特讚揚學生們設置街壘的行動“百分之百正確”,主張“報力是遺留在學生手中的唯一的東西……應該由學生決定他們的鬥爭應該采取的形式”。(這是語錄影響了他,或正好反過來,待考。)

波伏瓦的熱情和詼諧一點不亞於他,說學生們刷在巴黎大學墻上那些“大膽”的標語中,她最感動的是“把禁止禁止掉!”

然而此造返並非彼造返,且聽響徹在巴黎街頭喊的豪言壯語:

權力歸於想象!

直到用最後一個資本家的腸子勒史最後一個官僚之前,人都是不自郵的!

永不工作!

我越談戀愛,我就越要造返,因而我也越要談戀愛!

我們睡,我們吃,我們不碰錢!

這些造反者們除了上街游行、襲擊J察之外,還用其他五光十色的方式反叛社會:有的到深山老林過公社生活,穿獸皮,吃素食;有的迷信神秘宗教,走火入魔;有的加入“摩托黨”飛車尋釁,喧洩憤怒;有的當“嬉皮士”,留長發長須,穿奇裝異服,沈溺於搖滾,崇尚群居。

在一部電影中,在那個如火如荼如花的巴黎五月,青年A、B和姑娘C同處一室。他們一起喝酒,吸DM,探討哲學和革命。他們房間裏掛著電影海報和明星照,就連經典油畫《自由引導人民》中自由女神的臉也怪異換成了瑪麗蓮夢露的臉。

青年B因答不出姑娘C的提問被罰在夢露的笑靨前□□。可有天清晨他們被一塊打破窗玻璃的碎石驚醒了,啊呀,窗外街道上發生騷亂!他們迅疾加入了游行。

當游行回來,三個人都搖身一變,穿的綠軍裝,戴的□□□,手拿曾在香舍麗榭大街上揮舞過的□□□,成了自稱信奉“□□□主義”的“□派”青年。

這些西方的口號行為和東方的做派真是風馬牛不相及!有兩個京城女洪魏兵到鄉下去,路過一個知青組上,聽見有人用小提琴拉《梁祝》,就闖進去,手指著這知青的鼻尖訓斥:“你這個小牛氓,你拉的是什麽東西?”

嚇得這知青屁滾尿流,連夜將小提琴拿到別處藏起來。打聽這兩位不速之女豪傑走了,才敢又拉。

這件小事顯現了紋革中鼓吹的“四大自郵”的廬山真面目。故爾那邊的言行除了街壘、游行、石塊和“用資本家的腸子去勒史官僚”之外都在這邊的掃蕩之列。

也許,知青的日子才和那邊有幾分形似與神似。華茲華斯詩雲“年輕就是天堂”,這在西方如此,東方也大致如此。

因為年輕才有諸般沖動,“在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春天,革命渴望瘋狂生長。幾十年後當他們足夠老奸巨猾時,只是搖頭一笑。”

奇怪的是這些西方懵懂青年給歷史發展留下了很多意味深長的東西,恐怕這既與其“草野”性質相關,也與社會的開放性質相關。

據認為,以法國1968年運動為起點,西方社會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時期,出現了諸如信息革命、新保守主義執政、全球生態危機、冷戰結束、全球化浪潮等一系列新景觀。

尤其是聯大於1972年通過“人類環境宣言”,此後“只有一個地球”的呼喚在民間不脛而走,響徹朝野。人類在這個形象的口號下,開始關註自己的搖籃和家園--地球。難道不是麽,推動歷史的是天馬行空的青年。

秋霞淺褐色皮膚,深眼窩,眼珠有點斜睨。薄嘴皮兒,嘴角兩個小窩,笑起像彎彎的紅月亮,竟像個吉普賽女孩。

此時她笑著說:“我叫秋霞,秋天的秋,霞光的霞。”指著旁邊的知青:“他名字叫範正勇,你們就叫他浪子。”

杜茂生、瑞莉和錢亮是U市高中畢業生,米縣並非該市知青下鄉的縣,是憑關系介紹下鄉到秋霞公社去。

杜茂生便笑著招呼:“秋霞!浪子!”

瑞莉笑道:“浪子,浪子燕青,莫說,還有幾分像!”

秋霞笑道:“都這樣說,可是,你們哪個見過浪子燕青?”

瑞莉笑道:“想像中的嘛!”浪子不好意思垂著眼皮。

錢亮對秋霞道:“呃,姓秋的少,但是有個很有名的,女俠,名叫秋瑾。”扯了扯嘴角。

秋霞笑道:“我們姓秋的好象就是她有名,但是還是不如秋天有名,所以我不說秋謹的秋,說秋天的秋。”

秋霞一眼看見錢亮,就覺他的面孔僵硬,黑眼珠是膠著的,沒有光彩。

此時又見他的眼白翻起像魚肚皮,一股寒意,可他並不自知,臉殼還擠著笑容。也就是面殼起皺和開裂了,可以想象人以外的任何動物比如老虎和羊笑起來是什麽味道,他的笑就是什麽味道。

秋霞過後看他身段靈活,說話機敏,偶爾唇角挑兩朵暖雲,眼中掠一絲寒笑,愈覺此人不可小覷,身上帶著啞謎。

秋霞和浪子是對情侶,都是紋革前由省城下到米縣的知青。秋霞回市裏耍了快一年,現在浪子來接她回去。茂生等由熟人介紹與之同行。

因是次日一早的車,這天剩下的時間浪子和秋霞就陪茂生等在市內逛。到了市中心廣場,只見這裏巍峨聳立著一尊花崗石塑像,塑像背後有座仿大會堂的杏黃色展覽館。

秋霞帶大家來到花崗巖塑像前,笑著道:“嘻,10年!你們曉不曉得?”

茂生等問:“什麽10年?”

“我們市的知青下鄉,汽車隊披紅掛彩從學校開出來,都要先來這裏停留,聽指示。”

“指示啥子?”

浪子道:“是來打卦。”

秋霞笑道:“知青在這裏排好隊,問:去哪裏呀?出南門——你們看,揮巨手指向南門。去幾年啊?嘻,還是不說話光揮手,讓你去體會。”

秋霞說到這裏,把右手掌前伸,指頭逐一動彈像在按琴鍵。

茂生笑道:“那就是五年?”

浪子道:“大家都跟你一樣,說我的媽,要去五年呀?都嚇倒了!”

秋霞笑道:“嗨,哪曉得後面還藏著一只手呢!這裏,你們看!”

她轉過背去,左手五個手指頭,一抓一放的。

錢亮笑道:“哈哈,十年!”

“唉,原來是十年!剛才聽說五年,都已經把好多人嚇哭了。”

秋霞焦眉愁眼的樣子,旋又笑了,把塑像瞄一眼。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卻見遍街的百貨商店都設了“知青專櫃”,專賣棉絮、蚊帳、卡嘰布、熱水甁、電筒、搪瓷臉盆、搪瓷盅、雨靴、雨衣等,都排著長隊。專櫃商品都憑“知青商品券”購買,偶有不憑票的,就興搶。只見一些人在搶帆布箱,帆布箱草綠色布面,鉚釘閃亮,很誘人,五塊錢一只。

人們議論這就是專門的“知青箱子”,帶到鄉下用幾塊土坯支起,便成一張小桌子,看書,寫信,打撲克,合適得很!女生在上面罩一塊印花塑料布,擺一面小鏡子,一架小相框,頂漂亮。

也有人花五角錢買木板條釘的空肥皂箱,同樣說拿下鄉去當箱子用,神色淒然。

秋霞對瑞莉笑道:“我們下鄉時也算熱鬧了,都沒有現在這樣熱鬧,起碼不像你們新知青這樣,滿街轉自己買東西。那時,我們下鄉的用品都是配好了的,先送下鄉,等我們到了生產隊,瓷盆、熱水瓶、板凳桌子,都已經擺在那裏了。”

瑞莉笑道:“喲,對你們好好哇!”

“好好?哼!”

次日在濛濛春雨中啟程,車到H縣。此處的河谷開闊平坦,河水出山谷,遠看姿態也很平靜。走近了才見河面白浪滔滔,還飛瀉著漩渦,好一條野性的河!

大樹公社在河對岸。大家上了渡船,見面前這位梢公,精瘦黧黑的臉,蓄一副少見的花白連腮胡須,穿條褲腳短肥的黑褲子和一件紅背心,顯得老當益壯。

他站在尖翹的船頭上,兩腳叉開,每一運力,手臂上肌肉腱子就鼓了起來。他篙竿和船槳換著用,穩穩當當將船劃到了對岸。秋霞問他船錢,卻道不要船錢,你們洪魏兵來參觀嘛,歡迎給我們大樹多提些意見!

大家聽他這樣說,曉得是G委會規定的,就把摸出的錢揣了回去。

上岸後秋霞和浪子手拉手走,親昵之態令瑞莉和茂生眼熱。

錢亮說這老梢公咋像電影中的人物?茂生也說他像個“典型”,但“典型”也代表著一般嘛。

秋霞因見瑞莉又扭頭去看了一眼,就拍她一下說:“嘻,還舍不得他呀?”

瑞莉笑道:“就是!嘻嘻,我們還沒有下到農村,還在路上,就提前認識了勞動人民了!”

秋霞嗤嗤笑道:“渡口是宣傳的櫥窗嘛,你這都不懂!”

瑞莉微笑道:“就算你說的是宣傳的櫥窗,把勞動人民放在櫥窗的位置,這就是時代的進步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