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甜蜜貝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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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甜蜜貝果
青花瓷碟碎裂，尚燙的水也濺了一地。
甄心擡眸循聲望去，工作人員正在一側清理。
那邊廂韓馨盈正柳眉倒豎，手忙腳亂地擺弄食材，幾乎大發小姐脾氣，可餘光瞥到鏡頭旋即又淺淺一笑。
甄心若無其事地掃視過路橙，誰知正好與他深邃的目光對撞在一起。
他微微一怔，散發出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用唇語無聲提醒她：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甄心故意左右亂瞟幾眼，假裝挑釁般狠狠地盯著他桌上的面團，收回在他身上的註意力，繼續在砧板上悉心鋪好油紙，放上面團借助搟面杖造形。
路橙臉上的笑意也倏忽蔓延開來，宛如一朵只為她而綻放的花。
如火如荼，兩小時後。
三人必須陸續展示自己的作品，並讓評委和觀眾品嘗。
第一位展示的是韓馨盈。
“我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說辭。但我可以說，這是用最好的食材所制，最好看也最好吃的一道傳統甜點——玉露團，各位試試吧。”
甄心小時候聽父親講過這道充滿浪漫色彩的古法甜點。盛唐人人鐘愛牡丹，用涼粉、龍睛粉、紫甘藍做成晶瑩剔透的牡丹外衣，頂上的油酥雕花潔白如玉，一碗盛滿的金箔燕窩如泛著點點星光的深池供牡丹肆意浮游。
居然還灑了金箔。以韓t馨盈的財力，甄心篤信她必定會不計成本用最好的食材，畢竟韓氏一直和路家旗鼓相當。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道玉露團的驚艷造型和貴價用料所震驚，迫不及待品嘗起來。
未幾，甄心從評委們的眼色中竟發現了一絲異樣，不禁疑惑。
第二位展示的是路橙。
他早已脫掉絲綢西裝，擼起衣袖穿起節目組圍裙，但也不減瀟灑。
“各位，我的作品叫白雪公主競賽特供版，是一款法式杏仁脆餅蛋糕，謝謝。”
現場醇厚的杏仁奶油頓時香氣四溢。圓形酥皮餅口感爽脆，底部淺淺蛋糕層濃香松軟。咬下去，是一層又一層的薄衣，中間凝成小丘的夾心是口感獨特的法式克林姆醬和杏仁酪。那燙嘴的溫暖，就像太陽融化了一層又一層，不舍吃得太快。雖然碎屑會順勢撒下，但太香了，沾滿衣襟也毫不介意。
甄心只覺得這名字格外刺耳，雙唇抿緊，心臟狠狠地沈了一下。
十年前因為路橙在高中校園英文劇匯演中發現商機，大力銷售角色周邊商品，還在公演當天自編自導自演，向她投擲蛋糕，讓她這個滿臉奶油的白雪公主形象被量產周邊，徽章、鑰匙扣、閃卡應有盡有。
她因此一夜成為校園笑話，還被同學們叫了十年“尖叫白雪”。
事到如今，他竟還在洋洋得意。
大家開始食用後，竟陸續發出嘩然的聲音。
他們都從各自的脆餅中間發現了一張娃娃形狀的紙條。
【今天的你會很幸運】
【生活很討厭，還好我依舊這麽可愛】
……
一句簡短的祝福鼓勵，使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驚喜的笑容。
“娃娃紙的材料是安全可食用的，大家可以放心。法國習俗裏每個吃到希布娃娃的人，會被戴上紙質王冠，接受國王一般的祝福。希布在法語中是蠶豆，因為形狀和胎兒相似，自古被視為希望和再生的象征。我在考取法國藍帶後，對傳統配方做了改良，並且調整到了更適合國人的甜度，不齁不膩。希望今天大家都擁有好心情。”
味道好、寓意佳，眾人紛紛讚嘆不已。尤其評委和個別內行觀眾知道法國藍帶的含金量，加上他東西方學習背景和絕佳履歷，對他更加欣賞。
“還有，我要和大家坦白，這是一款根據【再生點心】概念而特意制作的甜點。過去面包屋會用賣剩下的布裏歐修或可頌循環加工。環保不浪費，也是世界飲食文化一直流傳的美德。”
眾人聞言紛紛臉色一變。
“不過，今天的食材絕對不是剩下的，只是借用了這個概念，把妙可頌暢銷新品布裏歐修蛋糕——白雪公主推薦給大家。脆餅底層浸泡過果子露灑滿杏仁切片的蛋糕就是。”
路橙的接續陳述倒是讓評委坤哥饒有興趣。
“為什麽叫白雪公主？你們妙可頌是準備推出一整套公主系列嗎？之後還有灰姑娘、小美人魚、茉莉公主？那我女兒應該會很喜歡。”
路橙沈吟片刻，似乎沒想過評委會提出這個問題。
他鄭重地向甄心投來註視，確定她在認真聽著，像是在為她一個人調整語速，用心鋪陳說出的每一個字：“我認識的公主只有白雪公主。十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大概以後也是。”
他的嗓音磁性清潤，有種莫名的繾綣緩緩流淌。
明明聽得清楚，甄心驀地怔了一下，竟有一瞬間動搖了，心如擂鼓。
“看來你小時候，父母只講過白雪公主這個睡前故事啊，還是一本書反覆講的那種。”坤哥說罷笑意更濃了。
評委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兒時聽睡前故事的趣事，綜藝效果拉滿了。
主持人收到指示，打斷了評委的閑聊，把流程推進到下個環節。
最後展示的甄心。
甄心滿懷信心地欣賞著自己繽紛可愛的作品。
“大家好。薏珍堂是百年中醫館，我自己也是一名執業中醫。今天我想用‘藥食同源’代替‘苦口良藥’，重新定義中式藥膳養生，不但不苦，無油無糖還可以健康美味。剛才我為大家分發了不同顏色的便簽，標簽和貝果顏色一致，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便簽選取相應的中藥貝果。黑色是陳皮叉燒貝果，黃色是茯苓榛子炒米茶貝果，紅色是栗子阿膠肉桂貝果。”
主持人補充提問：“剛才見到甄醫生提前1小時就已經完成點心制作，然後到評委席和觀眾席為大家望聞問切，是否就是根據每個人的體質去匹配不同的貝果呢？”
“沒錯。黑色陳皮祛濕化痰，搭配梅柳叉燒，低脂爽口。黃色茯苓健脾利水，炒米茶養胃益氣，搭配榛子醬醇厚香濃。紅色阿膠補血潤燥，栗子補腎健脾，搭配肉桂來暖身，甜而不膩。”甄心耐心解釋道。
貝果外形看似只是樸素簡單的渾圓，內在卻是或年輪或波浪排列的豐富餡料，精致美觀。這就是中式藥膳養生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理念中不斷精益求精的成果。
評委席中坐C位的國宴骨幹、知名商業食品造型師坤哥臉上抑制不住讚賞。“這都不只是食物了，簡直是文化寶藏。貝果好吃，比喝藥舒服多了，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不吃藥了呢？”
“中醫推崇不治已病治未病。這三款中藥貝果不具備強力的治病功效，但是卻非常符合中醫治未病的長期養生療效。但假如身體到了顯癥階段，還是要根據醫囑對癥下藥的。”甄心的聲音輕柔婉轉卻擲地有聲，不帶一絲猶豫侃侃而談。為此一役她已做了充分的準備。
五個評委紛紛點頭，交頭接耳了一番。
甄心留意到評委和觀眾滿意的神色，長舒了一口氣，賽果應該十拿九穩了。
“剛才三位都呈現了高水準作品。現場觀眾每人可投2票，評委每人10票，百名現場觀眾和五位評委投票結果出來了。”
主持人話音剛落，LED屏上電子計分開始滾動。
甄心自覺勝算極高，可心臟仍仿佛安裝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地狂響。
主持人擡頭面向大屏幕激動唱票：“現在我為大家宣布賽果。花滿樓59票，薏珍堂95票，妙可頌96票。天啊，只有一票之差，換言之，本期【二代菁英匯】獲得冠軍的是——妙可頌！”
現場掌聲雷動。
甄心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幾乎石化在原地。
直到電視臺攝制和網絡直播完成，所有人都在陸陸續續收拾準備下班。
甄心還留在宴會廳走不動路，眼角漸漸紅了。
即使她盡力了，可還沒能贏得那張可以賺錢的訂單。為什麽觀眾還是把票投給路橙，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帥嗎？
她咬著唇闔了闔眼，忍著鼻子的酸澀感，假裝若無其事心裏卻像灌滿了冷鉛，艱難地走到韓馨盈的料理臺，想解開心中的疑團。
她撚起一盞小口小口地嚼著，玉露團燕窩和花瓣都沒有明顯短板。可是一咬酥油頂花，立即皺眉吐了出來。
酥油變質了。頂花制作的關鍵是把酥油放入冰水沖洗雜質再凝固成型。
韓馨盈的操作明顯有問題，看來她背後的團隊用了極短時間幫她特訓來完成拍攝。但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甄心隨手端起一杯酒店提供給賓客的冰咖啡大灌一口，畢竟大半天滴水未沾。見路橙的料理臺也沒人，她徑直走了過去。
“比賽直播間觀看人次達到了十萬，白雪公主也同步賣出三千份。粉絲團結算好了，下次有活動可以再安排。二少爺，我馬上去備車。”為路家服務了二十年的管家陸大超站在宴會廳門口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場。
一樣的金絲眼鏡，鬢角雖已有些泛白但舉手投足依然穩重儒雅。甄心記得小時候見過超叔幾次，但他壓根沒發現自己。
可是這對話內容越聽越不對勁，她氣憤地把路橙做的杏仁餅塞進嘴裏，悄聲脫口而出：“好甜！”
“我也是甜的，你要不要也嘗嘗？”
冤家路窄。剛才還在和超叔對話的路橙，竟倏忽就湊到了她耳畔。
轉臉間，眨眨眼睫毛都能掃到他的下巴，甄心臉上升騰出一陣溫熱，緊張得有些僵硬，屏住呼吸後退了兩步，才淺淺吐了口氣。
“對不起——”路橙一本正經，誠懇中夾雜著一絲無奈。“我贏了你。但就算你贏了，沒有工廠生產線，就憑你一雙手，也完成不了訂單。我最近在和新加坡力高力洽談妙麗度假村的合作案，一直未有進展。現在有了這張訂單，應該很快可以突破。其實，我不能輸，更重要是因為你。”一提起她，他的嗓音竟然變得有幾分低啞纏綿。
腦袋裏嗡的一聲，甄心像是被雷再劈了一次。
“觀眾粉絲團是你安排的，賽果也由你操控，你怎麽可能會輸。我才是無t冕之王！”
“這只是一個綜藝節目，又不是正式比賽，何況美妙集團是這檔節目的讚助商。我不能拿和你的約定來冒風險。要是你勝負欲真這麽強，以後只要是我參加的綜藝，都讓你贏。”路橙為了取得她的諒解，索性攤牌了。
“借過，借過！”
霎時間，電視臺工作人員推著一輛搖搖晃晃的物料車，堆滿各種大小雜亂的設備，吆喝著加速從甄心身後沖過。
甄心被氣得無語問蒼天，閉眼轉身就走，根本來不及躲避。
情急之下，路橙毫不猶豫一拉，把她擁入了懷裏。
甄心大腦延宕片刻才反應過來，幾乎忘記了呼吸。
屬於他的氣息、體溫，包圍了她的所有感官。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很有力，像是一道溫熱的烙鐵，既想融化她的固執，又想把她暫時安全地鎖起來，不用再遭受任何風吹雨打。
路橙身上獨有的氣味瞬間鉆進她的鼻息。幹凈溫暖又觸手可及的荷爾蒙，像夾雜著淡淡奶香、微微皮革和煙草味、酸甜的檸檬鼠尾草，好比希臘神話裏的牧羊少年。
他高大健碩，她也就剛好勉強夠到他下巴的位置，能感覺到他的喉結稍微動了動。
彼此體溫在逐漸升高，能清楚聽見他的呼吸聲，在提醒她此刻距離到底有多近。他把摟著她的手臂緩緩收緊，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餵！路橙，又不回我信息！不是說回國以後出來聚聚嗎？怎麽有空幫Loser做賽後檢討呀？”
韓馨盈不知道怎麽又殺了個回馬槍，用力打量著眼前相擁的二人，表情耐人尋味。
路橙被甄心輕輕推開，自己腰間方才就冷冰冰的。低頭才發現，襯衣已濕了一大片。
甄心在千鈞一發之際用那杯冰咖啡抵著他溫暖的胸膛，把彼此隔開了。她還是心存芥蒂，想要與他保持距離。
“若論賽果，Loser只有一個，就是得票最少的那位。”甄心歪頭挑眉，毫不留情反唇相譏，絕不給她一個好臉色。”
萬惡的有錢人，一個個沒有心的守財奴，握緊你們每個銅板，趕緊毀滅吧。
甄心邁著憤慨的步伐，拂袖大步而去。
路橙剛想追上去，就被韓馨盈拉住了袖口。
“吃碗仔翅長大的灰姑娘，真嘗過天九翅就回不去了。不同階層勉強沒有幸福，你看我和前男友Josh就知道了。女中醫看起來還算OK，不過沒打算長擇的話，就不要招惹人家。”
“你前男友不是叫Leo嗎？網球打得不錯的那位，真可惜。別再吃魚翅了，不環保。”路橙輕輕甩開她，一個箭步狂奔出去。
甄心眼中殘紅未退，剛想走進酒店大堂洗手間，就在門口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回過頭，對著喘著粗氣的路橙沈默許久，捏了捏眉心，發出一記沈重的嘆息。
路橙的眼神夾雜著期許，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握住她不情願的左手，默默在無名指套上那個耀眼的承諾。
戒指上來自他殘存的餘溫也未消散。
婚後他會否為了錢連禽獸都不如？因利而聚，利終則散。這比起一樁婚姻，更像一門生意。他們的關系就宛如窗欞外盛放的櫻花。櫻花樹在長出葉子之前會先開花，他們也像櫻花一樣，愛情還沒萌芽就要結婚了。
“你這個唯利是圖的奸商，簽個婚前協議吧。既然是協議結婚，離婚時我不會分割你任何財產，白紙黑字。因此，我也不需要履行妻子的義務，就是那個——”甄心耳垂似是染上了緋色，微微發燙。
“放心，我不是禽獸，除非你自願。文件我盡快起草，你可以添加條款，這是只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
路橙臉上浮現出一抹大功告成的滿足，從洗手間門前角幾的藏青色古董花瓶裏抽起一枝紅玫瑰，遲疑片刻又放下換成了一朵粉色繡球花，喜不自勝地遞了給她。
“求婚怎麽能沒有花呢。新娘無盡夏的花語是團聚和婚姻美滿。以後請多多指教。”
甄心接過花，訕訕一笑：“I do，你的戰書我收下了，葛朗臺。”
一樁奇異的合作就此達成，甄心手機倏然狂響。
她按下了接聽鍵，那頭妹妹甄珠的大嗓門震耳欲聾。
“姐，家裏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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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心擡眸循聲望去，工作人員正在一側清理。
那邊廂韓馨盈正柳眉倒豎，手忙腳亂地擺弄食材，幾乎大發小姐脾氣，可餘光瞥到鏡頭旋即又淺淺一笑。
甄心若無其事地掃視過路橙，誰知正好與他深邃的目光對撞在一起。
他微微一怔，散發出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用唇語無聲提醒她：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甄心故意左右亂瞟幾眼，假裝挑釁般狠狠地盯著他桌上的面團，收回在他身上的註意力，繼續在砧板上悉心鋪好油紙，放上面團借助搟面杖造形。
路橙臉上的笑意也倏忽蔓延開來，宛如一朵只為她而綻放的花。
如火如荼，兩小時後。
三人必須陸續展示自己的作品，並讓評委和觀眾品嘗。
第一位展示的是韓馨盈。
“我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說辭。但我可以說，這是用最好的食材所制，最好看也最好吃的一道傳統甜點——玉露團，各位試試吧。”
甄心小時候聽父親講過這道充滿浪漫色彩的古法甜點。盛唐人人鐘愛牡丹，用涼粉、龍睛粉、紫甘藍做成晶瑩剔透的牡丹外衣，頂上的油酥雕花潔白如玉，一碗盛滿的金箔燕窩如泛著點點星光的深池供牡丹肆意浮游。
居然還灑了金箔。以韓t馨盈的財力，甄心篤信她必定會不計成本用最好的食材，畢竟韓氏一直和路家旗鼓相當。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道玉露團的驚艷造型和貴價用料所震驚，迫不及待品嘗起來。
未幾，甄心從評委們的眼色中竟發現了一絲異樣，不禁疑惑。
第二位展示的是路橙。
他早已脫掉絲綢西裝，擼起衣袖穿起節目組圍裙，但也不減瀟灑。
“各位，我的作品叫白雪公主競賽特供版，是一款法式杏仁脆餅蛋糕，謝謝。”
現場醇厚的杏仁奶油頓時香氣四溢。圓形酥皮餅口感爽脆，底部淺淺蛋糕層濃香松軟。咬下去，是一層又一層的薄衣，中間凝成小丘的夾心是口感獨特的法式克林姆醬和杏仁酪。那燙嘴的溫暖，就像太陽融化了一層又一層，不舍吃得太快。雖然碎屑會順勢撒下，但太香了，沾滿衣襟也毫不介意。
甄心只覺得這名字格外刺耳，雙唇抿緊，心臟狠狠地沈了一下。
十年前因為路橙在高中校園英文劇匯演中發現商機，大力銷售角色周邊商品，還在公演當天自編自導自演，向她投擲蛋糕，讓她這個滿臉奶油的白雪公主形象被量產周邊，徽章、鑰匙扣、閃卡應有盡有。
她因此一夜成為校園笑話，還被同學們叫了十年“尖叫白雪”。
事到如今，他竟還在洋洋得意。
大家開始食用後，竟陸續發出嘩然的聲音。
他們都從各自的脆餅中間發現了一張娃娃形狀的紙條。
【今天的你會很幸運】
【生活很討厭，還好我依舊這麽可愛】
……
一句簡短的祝福鼓勵，使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驚喜的笑容。
“娃娃紙的材料是安全可食用的，大家可以放心。法國習俗裏每個吃到希布娃娃的人，會被戴上紙質王冠，接受國王一般的祝福。希布在法語中是蠶豆，因為形狀和胎兒相似，自古被視為希望和再生的象征。我在考取法國藍帶後，對傳統配方做了改良，並且調整到了更適合國人的甜度，不齁不膩。希望今天大家都擁有好心情。”
味道好、寓意佳，眾人紛紛讚嘆不已。尤其評委和個別內行觀眾知道法國藍帶的含金量，加上他東西方學習背景和絕佳履歷，對他更加欣賞。
“還有，我要和大家坦白，這是一款根據【再生點心】概念而特意制作的甜點。過去面包屋會用賣剩下的布裏歐修或可頌循環加工。環保不浪費，也是世界飲食文化一直流傳的美德。”
眾人聞言紛紛臉色一變。
“不過，今天的食材絕對不是剩下的，只是借用了這個概念，把妙可頌暢銷新品布裏歐修蛋糕——白雪公主推薦給大家。脆餅底層浸泡過果子露灑滿杏仁切片的蛋糕就是。”
路橙的接續陳述倒是讓評委坤哥饒有興趣。
“為什麽叫白雪公主？你們妙可頌是準備推出一整套公主系列嗎？之後還有灰姑娘、小美人魚、茉莉公主？那我女兒應該會很喜歡。”
路橙沈吟片刻，似乎沒想過評委會提出這個問題。
他鄭重地向甄心投來註視，確定她在認真聽著，像是在為她一個人調整語速，用心鋪陳說出的每一個字：“我認識的公主只有白雪公主。十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大概以後也是。”
他的嗓音磁性清潤，有種莫名的繾綣緩緩流淌。
明明聽得清楚，甄心驀地怔了一下，竟有一瞬間動搖了，心如擂鼓。
“看來你小時候，父母只講過白雪公主這個睡前故事啊，還是一本書反覆講的那種。”坤哥說罷笑意更濃了。
評委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兒時聽睡前故事的趣事，綜藝效果拉滿了。
主持人收到指示，打斷了評委的閑聊，把流程推進到下個環節。
最後展示的甄心。
甄心滿懷信心地欣賞著自己繽紛可愛的作品。
“大家好。薏珍堂是百年中醫館，我自己也是一名執業中醫。今天我想用‘藥食同源’代替‘苦口良藥’，重新定義中式藥膳養生，不但不苦，無油無糖還可以健康美味。剛才我為大家分發了不同顏色的便簽，標簽和貝果顏色一致，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便簽選取相應的中藥貝果。黑色是陳皮叉燒貝果，黃色是茯苓榛子炒米茶貝果，紅色是栗子阿膠肉桂貝果。”
主持人補充提問：“剛才見到甄醫生提前1小時就已經完成點心制作，然後到評委席和觀眾席為大家望聞問切，是否就是根據每個人的體質去匹配不同的貝果呢？”
“沒錯。黑色陳皮祛濕化痰，搭配梅柳叉燒，低脂爽口。黃色茯苓健脾利水，炒米茶養胃益氣，搭配榛子醬醇厚香濃。紅色阿膠補血潤燥，栗子補腎健脾，搭配肉桂來暖身，甜而不膩。”甄心耐心解釋道。
貝果外形看似只是樸素簡單的渾圓，內在卻是或年輪或波浪排列的豐富餡料，精致美觀。這就是中式藥膳養生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理念中不斷精益求精的成果。
評委席中坐C位的國宴骨幹、知名商業食品造型師坤哥臉上抑制不住讚賞。“這都不只是食物了，簡直是文化寶藏。貝果好吃，比喝藥舒服多了，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不吃藥了呢？”
“中醫推崇不治已病治未病。這三款中藥貝果不具備強力的治病功效，但是卻非常符合中醫治未病的長期養生療效。但假如身體到了顯癥階段，還是要根據醫囑對癥下藥的。”甄心的聲音輕柔婉轉卻擲地有聲，不帶一絲猶豫侃侃而談。為此一役她已做了充分的準備。
五個評委紛紛點頭，交頭接耳了一番。
甄心留意到評委和觀眾滿意的神色，長舒了一口氣，賽果應該十拿九穩了。
“剛才三位都呈現了高水準作品。現場觀眾每人可投2票，評委每人10票，百名現場觀眾和五位評委投票結果出來了。”
主持人話音剛落，LED屏上電子計分開始滾動。
甄心自覺勝算極高，可心臟仍仿佛安裝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地狂響。
主持人擡頭面向大屏幕激動唱票：“現在我為大家宣布賽果。花滿樓59票，薏珍堂95票，妙可頌96票。天啊，只有一票之差，換言之，本期【二代菁英匯】獲得冠軍的是——妙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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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心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幾乎石化在原地。
直到電視臺攝制和網絡直播完成，所有人都在陸陸續續收拾準備下班。
甄心還留在宴會廳走不動路，眼角漸漸紅了。
即使她盡力了，可還沒能贏得那張可以賺錢的訂單。為什麽觀眾還是把票投給路橙，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帥嗎？
她咬著唇闔了闔眼，忍著鼻子的酸澀感，假裝若無其事心裏卻像灌滿了冷鉛，艱難地走到韓馨盈的料理臺，想解開心中的疑團。
她撚起一盞小口小口地嚼著，玉露團燕窩和花瓣都沒有明顯短板。可是一咬酥油頂花，立即皺眉吐了出來。
酥油變質了。頂花制作的關鍵是把酥油放入冰水沖洗雜質再凝固成型。
韓馨盈的操作明顯有問題，看來她背後的團隊用了極短時間幫她特訓來完成拍攝。但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甄心隨手端起一杯酒店提供給賓客的冰咖啡大灌一口，畢竟大半天滴水未沾。見路橙的料理臺也沒人，她徑直走了過去。
“比賽直播間觀看人次達到了十萬，白雪公主也同步賣出三千份。粉絲團結算好了，下次有活動可以再安排。二少爺，我馬上去備車。”為路家服務了二十年的管家陸大超站在宴會廳門口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場。
一樣的金絲眼鏡，鬢角雖已有些泛白但舉手投足依然穩重儒雅。甄心記得小時候見過超叔幾次，但他壓根沒發現自己。
可是這對話內容越聽越不對勁，她氣憤地把路橙做的杏仁餅塞進嘴裏，悄聲脫口而出：“好甜！”
“我也是甜的，你要不要也嘗嘗？”
冤家路窄。剛才還在和超叔對話的路橙，竟倏忽就湊到了她耳畔。
轉臉間，眨眨眼睫毛都能掃到他的下巴，甄心臉上升騰出一陣溫熱，緊張得有些僵硬，屏住呼吸後退了兩步，才淺淺吐了口氣。
“對不起——”路橙一本正經，誠懇中夾雜著一絲無奈。“我贏了你。但就算你贏了，沒有工廠生產線，就憑你一雙手，也完成不了訂單。我最近在和新加坡力高力洽談妙麗度假村的合作案，一直未有進展。現在有了這張訂單，應該很快可以突破。其實，我不能輸，更重要是因為你。”一提起她，他的嗓音竟然變得有幾分低啞纏綿。
腦袋裏嗡的一聲，甄心像是被雷再劈了一次。
“觀眾粉絲團是你安排的，賽果也由你操控，你怎麽可能會輸。我才是無t冕之王！”
“這只是一個綜藝節目，又不是正式比賽，何況美妙集團是這檔節目的讚助商。我不能拿和你的約定來冒風險。要是你勝負欲真這麽強，以後只要是我參加的綜藝，都讓你贏。”路橙為了取得她的諒解，索性攤牌了。
“借過，借過！”
霎時間，電視臺工作人員推著一輛搖搖晃晃的物料車，堆滿各種大小雜亂的設備，吆喝著加速從甄心身後沖過。
甄心被氣得無語問蒼天，閉眼轉身就走，根本來不及躲避。
情急之下，路橙毫不猶豫一拉，把她擁入了懷裏。
甄心大腦延宕片刻才反應過來，幾乎忘記了呼吸。
屬於他的氣息、體溫，包圍了她的所有感官。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很有力，像是一道溫熱的烙鐵，既想融化她的固執，又想把她暫時安全地鎖起來，不用再遭受任何風吹雨打。
路橙身上獨有的氣味瞬間鉆進她的鼻息。幹凈溫暖又觸手可及的荷爾蒙，像夾雜著淡淡奶香、微微皮革和煙草味、酸甜的檸檬鼠尾草，好比希臘神話裏的牧羊少年。
他高大健碩，她也就剛好勉強夠到他下巴的位置，能感覺到他的喉結稍微動了動。
彼此體溫在逐漸升高，能清楚聽見他的呼吸聲，在提醒她此刻距離到底有多近。他把摟著她的手臂緩緩收緊，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餵！路橙，又不回我信息！不是說回國以後出來聚聚嗎？怎麽有空幫Loser做賽後檢討呀？”
韓馨盈不知道怎麽又殺了個回馬槍，用力打量著眼前相擁的二人，表情耐人尋味。
路橙被甄心輕輕推開，自己腰間方才就冷冰冰的。低頭才發現，襯衣已濕了一大片。
甄心在千鈞一發之際用那杯冰咖啡抵著他溫暖的胸膛，把彼此隔開了。她還是心存芥蒂，想要與他保持距離。
“若論賽果，Loser只有一個，就是得票最少的那位。”甄心歪頭挑眉，毫不留情反唇相譏，絕不給她一個好臉色。”
萬惡的有錢人，一個個沒有心的守財奴，握緊你們每個銅板，趕緊毀滅吧。
甄心邁著憤慨的步伐，拂袖大步而去。
路橙剛想追上去，就被韓馨盈拉住了袖口。
“吃碗仔翅長大的灰姑娘，真嘗過天九翅就回不去了。不同階層勉強沒有幸福，你看我和前男友Josh就知道了。女中醫看起來還算OK，不過沒打算長擇的話，就不要招惹人家。”
“你前男友不是叫Leo嗎？網球打得不錯的那位，真可惜。別再吃魚翅了，不環保。”路橙輕輕甩開她，一個箭步狂奔出去。
甄心眼中殘紅未退，剛想走進酒店大堂洗手間，就在門口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回過頭，對著喘著粗氣的路橙沈默許久，捏了捏眉心，發出一記沈重的嘆息。
路橙的眼神夾雜著期許，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握住她不情願的左手，默默在無名指套上那個耀眼的承諾。
戒指上來自他殘存的餘溫也未消散。
婚後他會否為了錢連禽獸都不如？因利而聚，利終則散。這比起一樁婚姻，更像一門生意。他們的關系就宛如窗欞外盛放的櫻花。櫻花樹在長出葉子之前會先開花，他們也像櫻花一樣，愛情還沒萌芽就要結婚了。
“你這個唯利是圖的奸商，簽個婚前協議吧。既然是協議結婚，離婚時我不會分割你任何財產，白紙黑字。因此，我也不需要履行妻子的義務，就是那個——”甄心耳垂似是染上了緋色，微微發燙。
“放心，我不是禽獸，除非你自願。文件我盡快起草，你可以添加條款，這是只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
路橙臉上浮現出一抹大功告成的滿足，從洗手間門前角幾的藏青色古董花瓶裏抽起一枝紅玫瑰，遲疑片刻又放下換成了一朵粉色繡球花，喜不自勝地遞了給她。
“求婚怎麽能沒有花呢。新娘無盡夏的花語是團聚和婚姻美滿。以後請多多指教。”
甄心接過花，訕訕一笑：“I do，你的戰書我收下了，葛朗臺。”
一樁奇異的合作就此達成，甄心手機倏然狂響。
她按下了接聽鍵，那頭妹妹甄珠的大嗓門震耳欲聾。
“姐，家裏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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