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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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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第83章

一夜過去。

雲祥慢慢睜開雙眼, 只覺頭腦昏沈,口幹舌燥,想喚人端杯水來, 卻發現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的暗室裏。

這像一個堆雜物的倉房, 毫無生氣, 只有窗欞邊的蜘蛛網載著幽暗光亮在搖擺。

他想起昨晚來馮府後, 又與馮書喝了通酒,大概是酒後昏睡了過去,都不知眼下是什麽時辰。

準備站起來離開,手腕卻被鐵鏈扽住,寸步難行。

他急躁地不停大喊:“來人呀!”

等了片刻, 有人推門而入。

進來的不止是馮書, 還有他父親馮瑞履。

雲祥對馮書道:“你我相識已久,素來交好, 我從未得罪過你!”他抖了幾下鐵鏈, 不解地質問,“這是為何?”

馮書淡笑著答:“這麽做, 自然有我的用處。”

雲祥不禁怒吼:“我父親可是先帝親封的一等國公,你們竟敢私禁我?”

馮瑞履悠悠道:“你若真是國公府的公子,我自然不敢如此待你, 但你不是。”

怒氣在雲祥臉上忽然凝成一團慌懼。

馮書一扯嘴角,“你的生父劉勤,曾是十七年前西北軍餉貪墨案的主犯, 被判死罪,夷三族。安國公暗中用死囚造出你母親殉情的假象, 私自收留你母親,又把你養在身邊......這些可都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怎麽,難道都是你隨便杜撰說著玩兒的?”

雲祥一時無言以對,完全不記得昨夜對馮書說了這些。

但他知道,慕容煜私養罪臣之子罪同大逆,若被外人知曉,隱患重重。細細想來,這麽多年父兄養育有恩,如果真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他心底總是不願的。

便真懇對馮瑞履道:“慕容氏與尚書令大人素無怨仇,您就當什麽都不知道,萬不可對他人講啊!”

馮瑞履聽罷,笑呵呵坐下來問:“聽說,清除秦王叛黨後,你長兄鎮北將軍又去安州巡察糧道了?”

雲祥答:“柔然與大魏約定停戰二十年,陛下有旨,可趁此機會修繕糧道。”

馮瑞履又問:“父兄可有向你講過,柔然近來發生了何事?”

雲祥茫然搖了搖頭。

馮瑞履道:“兩月前,舒穆王忽然因病暴斃,郁久閭賀檀已經繼承王位......不過你閑人一個,無爵無職,國事自然不知。”

此言又像一潑熱油,澆在雲祥心裏的燃火痛處。

馮瑞履面色一轉陰沈,“柔然一片誠意送阿其玥公主和親,公主不日卻身葬異國,柔然焉能善罷甘休?!“畏罪自戕”只是大魏為息事寧人的說辭,賀檀心裏怎能咽得下這口氣!繼位後,定會以此為由頭,雄振軍武,拓延疆土,顯示他功勳卓著,是以柔然與大魏必將會有一場大戰,這才是你長兄巡察糧道的真正原因。只是這些軍事機密,你父兄,乃至越王殿下都不肯告訴你罷了!”

“你是罪臣之子,如被陛下知曉,定無法饒恕。不過我不一樣,我答應會替你瞞下來此事,慕容家也不會受牽連。”

雲祥神情跟著松釋下來。

“另外,我還可以幫三公子完成一個心願。”馮瑞履道,“你想建功立業,風風光光迎娶裴家千金,可惜國公爺他老人家不給你這個機會。”他身子一傾,貼近雲祥的臉,“這個機會,我給你。”

點點驚喜的亮色逐漸在雲祥眸中閃爍,他盯著馮瑞履,眼底透出渴望。

“柔然和大魏不日就要開戰,這便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想想,若鎮北將軍被圍困邊境,領兵去前線救援,化解危機的人是你,哪怕國公爺再不願許你功名,我也會稟明陛下給你封賞。”

馮瑞履循循善誘:“你心中有志,無論你的身份是國公府的公子也好,是罪臣之子也罷,都應給你機會施展抱負。難道只有他慕容雲啟才配得到赫赫的戰功嗎?國公爺口口聲聲說不讓你上戰場是因為寵愛你,難道他就不寵愛慕容雲啟嗎?難道他就不怕刀槍劍戟傷了他的兒子嗎?那可是他的親兒子啊!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麽?”

他忽地站起身,激動地瞪著雲祥道:“因為你不是他的親骨肉,僅此而已。”

“在所有人眼中,國公爺平定北疆,護衛子民,心懷大愛,但對你,他只會把自私的偏愛留給慕容雲啟和慕容雲靜。”話至此,馮瑞履嘆了口氣,“慕容煜為了兩個親生骨肉真是未雨綢繆,把兒子養成二品將軍,把女兒養成皇子妃,卻把你養成了一只長不大的小馬駒,只會在馬棚裏跑腿,卻永遠不知天地無垠!”

雲祥心中的不平,化為一股怨火噴出,他帶著鐐銬,猛地沖到馮瑞履面前低吼:“那你說啊!我能怎麽辦?!”

馮瑞履挑眉,“賀檀要憑此次進攻立威,所以柔然蛇軍只能勝不能敗,必定兵力雄厚。慕容雲啟尚在安州,此地背靠柔然和庫莫奚,若被圍堵,難有退路,最快的援軍是東北方位駐紮營州的袁家軍,倘若能調得此軍,便可不費吹灰之力解困。”

但這袁家軍並不能與大魏皇屬四境軍同待。

雲祥曾聽父親講過,袁家軍共有十萬兵馬,統領名叫袁釗汶,為先帝時北雍的降臣。歸附大魏之初,他不肯歸入大魏正規軍,只願獨自駐守營州。先帝認為其表面雖降,但不聽調派,又重兵在握,隱患未除,略難處置,便令慕容煜派兵囤聚營州邊監看。

後來,慕容煜與袁釗汶漸漸變為知己好友,並請奏先帝可對其恩威並施,袁家軍可獨立掌管營州,但必須允準北境軍隨時監圍。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從此,袁家軍雖割據一方,但多年默默守衛東北邊境,從不尋釁,庫莫奚與北契國視之為強敵,從此便不敢輕舉妄動入攻大魏。

雲祥道:“當年,應袁釗汶之意,要想調派袁家軍,不僅要有大魏皇帝詔和禦賜兵符,還需安國公手令才可出兵,三者缺一不可。若邊境軍情緊急,陛下自然可出詔書和兵符,但手令......恐怕此行只能父親親自出馬。”

“如果你能拿到手令呢?”

“這麽重要的手令,父親怎會讓我得到?”

“既然這麽重要,安國公一定會保存得萬分妥當。”馮瑞履為他解開鐐銬,在面前蹲下,往他手心放了一包藥粉,慈顏善目說,“這藥毒不死人,只會令人暫時昏迷,怎麽用,你自己決定。”

雲祥聲音顫抖:“遇良機建功立業是成就我自己,但給父親下毒與背叛無異,二者怎能一樣!”

馮瑞履語氣真誠篤定:“這不是背叛,這是為自己而戰!”

說完,他握起雲祥顫抖的手,用無比光明正義的目光望著雲祥的雙眼,仿佛在告訴他,自己才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雲祥被放了出來。

回國公府沐浴更衣後,便來到父親的書房外。

父親此刻應在宮中議政,大門緊閉。

他見四周無人,剛要推門而入,卻將手收了回去。

以自己對父親的了解,父親不是直來直去的性情,在戰場上尚且還要悠套子繞彎子,把敵軍唬的團團轉,如此重要的手令,他怎會放在別人隨意就能想到的地方。

且也不會交給長兄。

長兄在前線若遇兇險,手令帶在自己身上不得出,根本就是無用。

所以,手令究竟在何地,除父親自己之外,還有一個可信賴之人也許知曉,便是阿姊雲靜了。

思及此,雲祥立刻往裴府去,見了裴昕,就一把將人摟在懷中,歉疚道:“令荑,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想通了,即便沒有功名,只要能娶到你,我就知足了。”

裴昕沒想到他會轉變如此之快,從懷裏鉆出來疑惑問:“你阿姊去找你談了?”

雲祥說沒有,“怎麽,你與阿姊說我們的事了麽?”

裴昕以為他會不高興,趕緊說:“我一時著急,就想讓她告訴你我的想法,沒有別的意思,你......”

“挺好的。”雲祥淡笑,“以後若有什麽不快,就多去我阿姊那裏談談心。說來,我也好久未見她了。姐夫如今總在宮中忙碌,也不知她一人在王府好不好?”

裴昕見他情緒平緩,放心道:“幸虧還有個茶點鋪子可以打發時間,不然她真的要無聊死了。”

雲祥避開目光,走至案邊坐下,隨意翻開一本書,口中卻道:“今晨幾位好友在演武場練習騎射,說起了北雍降臣袁釗汶,據說袁家軍的弓箭手又名飛蜂營,營中將士箭法精準,騎術高超,闖入重甲兵陣都不傷分毫。只可惜袁家軍如今遠在營州,吾等怕是沒機會瞧見了。還想問問阿姊呢,何時能讓父親帶著我們去營州,一睹飛蜂勇武。只是她已知曉我近日失態,我有些沒臉見她。”

“無妨,你先緩緩,我去替你解釋。”裴昕搖了搖他手臂,“而且你莫要擔心,你阿姊待你與沛盈終是不同,還總誇你肯學上進呢。”

雲祥勉強露出一絲笑,“是麽?近來,也請你多替我問候阿姊罷,王府裏有什麽事及時告訴我就好,阿姊遇著難處,我也可以幫著解決不是。”說罷,便站起來準備離開,“昨夜與幾個兄弟吃酒,沒睡好,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裴昕雖覺著他並不似從前那般朝氣蓬勃,但好歹想開不少,心裏總歸欣慰,便急著把這一消息告訴雲靜。

雲靜聽後也松了口氣,“三弟性子一向開闊,沒心沒肺的,他可不會讓自己那麽心累,沒什麽好擔心的。”

“你有再去問過國公爺對沛均的態度嗎?”裴昕認真問。

雲靜只能打馬虎眼:“就是想讓他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嘛!”

裴昕嘆氣:“這次他定是想明白了。還同我說,想讓你帶他去營州見識袁家軍的飛蜂營呢!”她好奇問,“聽說,袁釗汶可是個硬茬兒,想請他出兵,沒有國公爺的手令,就連陛下詔書和禦賜兵符都不管用。”她謹慎掃了眼四周,低聲道,“袁釗汶定下此約,擺明了就是寧可聽命國公爺,也不聽命大魏國君。當年,多虧先帝心胸寬廣,君臣一心,不然可得鬧出大麻煩!也不知國公爺做了何事,能讓這位袁將軍信服至此?”

雲靜微笑搖頭,說她也不知。

不過見裴昕打開了話匣,心情果然是好多了,又相聊了一會兒,便讓人送她回了府。

雲靜望著人遠走,心裏卻感到一陣不踏實。

尤其是剛才那句“寧可聽命國公爺,也不聽命大魏國君”,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先帝寬厚 ,極擅識人用人,建朝初期一度人才濟濟,生氣盎然。但當今聖上到底不同,幸而這袁家軍安分守己,如若不然,這調兵的手令雖能救火,但也是罪過。

一陣風吹來,有沙瞇了眼,雲靜趕緊將門掩上。

揉揉雙眼,她忽然想起父親曾在祠堂給過她一枚狀如梅花的白玉佩,還記得父親說這是二十年多前,他與一位前輩和一位好友結義時的信物。那位好友雖不便與他相見,但若需相助,見此佩則如見父親本人,他將義不容辭。

那位好友該不會就是袁釗汶吧。

而那枚玉佩很能就是調兵的手令。

雲靜疾步走至床榻,翻開枕下的暗格,取出玉佩,擡頭見丹蓉端著藥在外間,便把她喚進來,將玉佩塞入她袖中:“這是父親給我的嫁妝,值錢得很,我帶著太顯眼,你幫我收著。”

丹蓉伶俐應下,轉身又去忙了。

她知道,主子給她的東西必定重要。因為沒人會想到這麽重要的東西會在一個婢女身上,關鍵之時,可保此物無恙。

雲靜把床榻收拾好,聽見君蓮在外間喚她:“王妃該吃藥了,不然就涼了。”

丹蓉方才端來的藥還放在那裏,她淡然自若走出內室,把藥喝完。

這還是羽舟開的那劑方子,自從圓房後,她的月信就有些不準,羽舟囑咐還需繼續調理,她便一頓不少。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但今日的藥飲後,困意很快襲來,她實在支撐不住,幹脆倒在榻上睡了過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直至酉時,元珩也已回了府,頭件事便是來頤宸苑找她,見她貪睡到這個時辰還不肯起,不禁一笑,伸出手臂把人翻了過來。

當看見雲靜的臉色後,元珩的笑容忽然凝固——雪膚慘白,櫻唇無色,手心冰涼,正縮在他懷裏無力地呼吸。

怒急之火瞬間噴發,他大叫了聲:“丹蓉——”

丹蓉跑來時,身後還跟著邢克來。

元珩正要問清情形,邢克來卻先急道:“殿下,國公府的彭管家來了,說國公爺忽然病倒,癥狀像是中毒,府裏的隨身醫師怎麽看都不見好轉,想讓王妃請宮裏的太醫過去瞧瞧!”

元珩看了看懷裏雲靜的模樣,心念:父女倆雙雙中毒,怎會有如此巧之事。便讓許征用令牌去請陶逢。

隨後,他又準備大聲喚林衿,但發現林衿已站在他身後,拱著手,像有什麽事要報。可他沒有想聽的耐心,急著下令:“給青州送信,速召羽舟回京!”

林衿先點頭一應,神色難看,跪地稟道:“殿下,邊關傳來急報,柔然二十萬蛇軍突襲安州,北境軍情告急!”

暖閣裏,所有人的呼吸倏然停滯。

林衿擡眸望了眼元珩的背影,此時此刻,殿下看上去不急不躁,如凝滯般安靜得有些異常。

沈默未幾,元珩淡聲吩咐:“都下去吧,把門關上。”

眾人遲疑了一瞬,紛紛起身退出了暖閣。

還未走出院子,就聽見暖閣裏一聲巨響,那是瓷器破碎,案幾倒地混在一起的響動,連門窗的邊框都在劇烈震動。

丹蓉嚇得發抖,問身邊的林衿:“林大哥,殿下這麽生氣,是出大事了對嗎?”

林衿望著屋內答:“是。殿下不止是生氣,還有心疼、傷心。王妃,還有安國公和鎮北將軍,是殿下在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了。有人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

丹蓉:“什麽?”

林衿眼底滲出恨意:“殿下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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