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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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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第84章

今夜, 頤宸苑的靜謐令人壓抑。

元珩一動不動坐在榻邊,望著虛弱的雲靜,手裏還持著本文冊, 是雲靜出嫁時的陪嫁禮單。

不遠處的桌案上鋪了張邊境與圖, 一枚茶盞靜立在營州的位置上。

推門聲響起, 丹蓉福手走近行禮:“殿下——”

“王妃入睡前的吃食查過了麽?”元珩問。

丹蓉說查過了, “主子是喝了藥後睡下的,應該就是這藥出了問題。”她內疚地低下頭,“只是婢子早早就把藥碗洗幹凈了,陶太醫無法驗出裏面放了什麽毒。”

“除你之外,這藥還有誰經過手?”

丹蓉肯定沒有別人經手, “是婢子在廊下熬好、盛出來, 又親自端給主子的。婢子也不知這藥為何會有毒!”

她停頓了片刻,覆盤了整個過程, 發現關竅, “我想起來了......端來藥後,主子把婢子喚入內室, 讓婢子收個物件,期間藥就放在外間案上,若誰企圖下毒, 這便是唯一的機會。”

元珩未覆言,默然思忖了少頃,沒有再問, 輕“嗯”了一聲,又問起別的事, “王妃此前可否提過國公爺有一手令?”

丹蓉茫然搖頭,“婢子不知有什麽手令。”

元珩一晃手裏的禮單, “除了這些嫁妝,國公爺可還給過王妃什麽重要的東西?”

丹蓉忽地想起那枚玉佩,趕緊從衣襟裏掏出來,“王妃今日給了婢子這枚玉佩。”

元珩接過,“她今日才給你?”

“是,主子像是剛剛才把此物找出來,只說這玉佩值錢,帶在她身上容易引人註目,讓婢子保管更隱蔽。”

元珩眉頭微皺,“她怎的忽然想起要給你此物?”

丹蓉道:“午後,裴三姑娘來過,婢子在窗邊濾那湯藥時,隱約聽見三姑娘和主子提起了什麽......袁家軍?”

元珩眉宇沈下,緊跟問:“無緣無故的,裴三姑娘為何會談及袁家軍?”

丹蓉順勢回憶起來,“哦,好像是先聊起了我家三公子,後又說起的。其他的,奴婢不敢細聽下去,所以聽得不太真切。”

答完,她不禁感嘆殿下這等敏銳的嗅覺,真是一般人少有。每追問一句,好似都能對上前因,就像能猜出對方心思一般。

問完話,元珩擡臂示意她下去。

她剛轉身,卻又被喚住,“等等——”

“王妃睡前喝的是什麽藥?本王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丹蓉只好全盤托出:“是女子調理氣血的藥,羽舟姑娘為她開的方子。主子自小被養在異鄉,身邊沒個貼心人告訴她姑娘家這些保養之道,出嫁前,月信就多有不適,幸虧遇到羽舟姑娘能幫著好好調理。”

說著說著竟難過了起來,跪在元珩面前道,“其實,我家姑娘看上去總愛冒險行事,但自從認定殿下是她此生所托,她其實十分在意自己的安危,好幾次都是因為思念太甚,忍不住才要去找您的。她知道只有保護好自己,您才能安心忙於政事。調理身子不是什麽大事,不告訴您,是不想讓您擔心。婢子自幼陪姑娘長大,所以看得清楚,她最舒心的日子就是嫁給您之後,是殿下給了我家姑娘一個家,從此不用受姨舅苛待,也沒有繼母刁難。您對姑娘所有的好,姑娘都記在心裏。”

元珩心上像擱了一把火鉗,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的心到底有多疼。

他無比自責,他不認為自己給了她一個舒心的家。嫁給他後,她一直在刀光劍影中求存,可她從未因此消沈不滿,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他難道不該傾其所有對她好麽?

他只是害怕自己給得少。

他不願因自己之故傷害到她。

可她像是永遠都會站在自己身邊。無論這世間再多紛亂、心有再多仿徨,一回身,她總是在那裏,唇畔梨渦漾起一抹艷陽,貧瘠之地重現光亮。

沒有人知道,她已經變為撐起他信念的脊骨。

這時,林衿進來稟道:“今日在頤宸苑當值的下人們,屬下都已排查,均無嫌疑。但有一個人突然不見了。”

“誰?”

“君蓮。”林衿道,“屬下已派人去尋她下落,不過還沒有消息。”

元珩失望地闔上雙眼。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派給雲靜的死士,不知何時變成別人安插在他身邊的暗樁。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現在想來,慕容煜這一病,就無人能去北境支援,只要雲靜有恙,便可將自己困在京城。

真是層層應合,環環相扣。

對方仿佛極其篤定,一旦拿慕容氏下手,他就會亂了方寸。

元珩理了理心念,淡然說了句:“我已無暇去處置什麽君蓮了,她既離開得如此昭顯,擺明不會再回來。我最擔心的是沛軒兄長......”他走至輿圖前,挪開茶盞,“如果柔然只是硬攻安州防線,北境軍主力可從西邊支援,蛇軍勝算並不大。但眼下沛軒兄長被圍困,敵軍很可能從安州西側破了口,造成圍堵之勢,阻擋了我軍主力接應。”

“西側?”林衿驚疑道,“雖然安州西側無山勢屏護,但敵軍從此地攻入,是抵達平城的最短路線,北境軍此處的布防應更嚴謹覆雜,敵軍為何能夠擊破?”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恐怕敵軍知道了我們的布防圖,而且好像必須要有人去調袁家軍才能解圍。”元珩道,“我猜,軍中一定有人通敵叛國,想通過慕容家的人探聽手令在何處。”

“一枚玉佩就可調袁家十萬大軍?”林衿覺得不可思議,“再者,畢竟二十多年過去了,袁釗汶到底還認不認這道手令?”

元珩撫摸著玉佩的紋路,“我也沒想到它竟然能夠調兵遣將,這佩確實是無價之寶。”

看到佩上的三色玉,元珩回憶起舅舅曾同他講過的舊事。

建朝之初,北雍是大魏東北部的一個小國,地處通向庫莫奚與北契咽喉。那時北雍朝中因各方勢力內鬥不止,叛亂疊起,百姓總無寧日,先帝便起了收並之心,遂派北境軍出戰。

當時,北雍容帝昏庸無道,袁釗汶從南邊揭竿而起,將容帝趕下王位,朝臣們擁立袁釗汶為王的呼聲甚高,但袁釗汶卻遲遲不肯登基,這時,大魏軍隊剛好來襲。

慕容煜已率大軍盤踞在北雍建龍城外,想試著能否“不戰而屈人之兵”,便派人前去和談。但袁釗汶對慕容煜毫無信任,始終不肯露面。

最終,先帝派出丞相崔紹勸降。崔相先是命北境軍退後十裏,後獨自一人持節杖站在建龍城外三天三夜,請求面見袁釗汶。

後來,袁釗汶終於出現,將崔相和慕容煜請上城樓,經過一番漫長和談,北雍答應歸降。

三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為證一諾千金,崔相將發冠上的白玉取下,慕容煜用匕首撬出了劍柄上的紅瑪瑙。袁釗汶見此,獻出王座中央的青瑯玕,表永為臣子之決心。

此佩之無價,是因凝結了名將士子一片赤誠。

一意言信行果——一日為臣,永不獨霸。

一意忠義千秋——報國無悔,丹心如故。

一意玉骨冰心——為民心者,身無所求。

元珩將它緊緊握在手心,“朝中已經有人開始覬覦這道手令,無論因為什麽,我都不會讓它落在別人手中。”

“難道......殿下要親自去調兵解安州之圍?”林衿不相信似地望著他。

元珩輕點了下頭。

“您不能去!”林衿跪下急勸,“此戰兇險,結局難料,萬一您有任何閃失,闔府上下該怎麽辦?您想想王妃,她會傷心死的......”

“那你告訴我該怎麽辦!”元珩忽地朝他怒喊,急切中夾雜著無奈,“現在還有誰可以讓我無條件信任!那是兄長的命,是大魏國境的安穩,我賭不起!”

他何嘗不想留下,想陪在他的沛梵身邊,看她一點點好起來。

可他不是自私的人。

她與他不同,她還有骨肉至親。

他不願為求一時安心,而留下永久遺憾。

他要竭盡全力去守護應該守護的一切,不只是子民疆土,還有戍邊將士的赤子丹心。

連同雲靜那個最簡單純凈的心願——大軍捷報,父兄安好。

*

晉王府。

一個身著勁裝的纖瘦之人走入。

她掀開兜帽,從脖頸上撕下一張面皮,露出一片鬼魅的魚鱗紋繡,屈膝道:“君蓮拜見主公!”她擡首望了眼桌案後的人,接著說,“屬下投毒已成,慕容雲靜臥病不起,越王定會亂了陣腳。”

元信幽幽問:“手令呢?”

君蓮斂目,“屬下未找到手令。”

“那你回來幹什麽?!”元信用力扔掉手裏的筆怒吼,“你是我在越王府按插的唯一一個暗樁,一經啟用,就是最後一步,哪怕與越王同歸於盡,也要成功!你現在就給我回去,拿不到調兵手令,不許再來見我!”

“可是屬下已經沒有退路了!”君蓮道,“在慕容雲靜身邊得手並不容易,屬下知道自己只能被啟用一次,便是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行事,是我提醒了慕容雲靜喝那碗藥,憑越王縝密的心智,他一定會懷疑我,我不可能再回越王府!” 她再次懇求,“請主公留屬下在身邊,今後待關鍵之時,屬下定鞠躬盡瘁!”

元信突然從素輿上站起,走至她面前,“你說過,不甘心只在越王身邊做個默默無聞的死士,只有留在本王身邊,才能大有一番作為。”他猛地抽劍,頂住君蓮下頜,冷哼,“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出人頭地,你曾想過對越王動心思,只是你發現越王不好這口,便收了念頭。難道如今還想在我身上動心思不成?”

君蓮若渴地盯著他,“那就要看主公願不願意了。”

晉王勾唇一笑,霍然舉臂揮劍,徑直刺入她的胸口,“無姿無色,平庸至極,認不清自己,還敢動妄念,沒用就該死!”

一旁的黑袍人開口:“那手令怎麽辦?”

元信將血淋淋的劍緩緩抽出,“本想利用慕容雲祥引出袁釗汶,讓柔然將營州一舉吞並,也算是我恭賀郁久閭賀檀繼位的賀禮。待我那位皇帝哥哥要對慕容雲祥治罪時,我便能將他這顆棋子牢牢攥在手中。”他嘆了口氣,“但手令找不到,棋子就要改步而行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黑袍人問:“如果袁家軍不出動呢?”

“不管手令在哪兒,只要有人不想讓慕容雲啟死在安州,就一定會去調袁家軍。”

“主公英明。”

元信享受般仰天大笑,“我就喜歡看這幫蠢貨心急如焚卻打不倒我的樣子!越王還是太年輕,寧貴妃教會他韜光養晦,崔文敬教會他治國理政,但沒人教他辯識人心,他根本就不懂人性善惡,分辨不出真情假象。所以還沒開始和我鬥,就會被磋磨得心力交瘁!”

“接下來,咱們就讓越王做一道選擇題?”元信不辯男女的油頭粉面浮了一抹詭笑,“你猜,儲君之位和越王妃之間,他會選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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