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77章 第77章

關燈
第077章 第77章

臨近亥時, 元珩才回府。

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節,乃軒轅帝誕辰日。所謂“二月二,龍擡頭;三月三, 生軒轅。”魏帝依制帶領皇室宗親與文武百官於明堂祭祖。

祭禮成, 魏帝感慨萬千:“今歲承啟, 儀典規全, 國祚穩固,四海平寧,朕無愧天地與眾黎,偏有歹人作亂,戕吾功臣, 令人心浮搖, 朝堂動蕩。成儒與朕自幼相識,情同手足, 今為朕與社稷擋災, 實乃以身殉國,悲乎哀哉!茲特贈謚為“文忠”, 垂爾後人!另,同感念寧德貴妃崔氏與朕鶼鰈情深,特追封為後, 加之謚號,謚曰‘純順皇後’!”

話音剛落,天邊忽然響起一陣悶隆之聲, 緊跟下起瓢潑大雨。龐玉連傘都來不及撐,魏帝的十二章紋冕服就被打濕。

朝臣們望天連讚這是喜雨, 乃國之福分。

但魏帝卻覺雨水鉆心透骨,浸出一片冰涼。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雨下至入暮時分方停, 群臣池邊宴飲才順利進行。

按往常慣例,魏帝要在三月三這日為有功之臣賜“春”字禦筆,誰知今年魏帝卻心血來潮,自己未動筆,反而忽然對元珩道:“奕塵的字寫得最好,你來替朕寫!”

此話一出,席間氣氛霎時變得微妙。座下之人神情雖都無異,但心中所想怕是堪比百花齊放,各揣異樣。

是了,崔氏才剛受追封,魏帝就點名命元珩代筆賜字,此番情形從未有過,確實不禁令人遐想,陛下此舉是否在有所暗示,畢竟依照立儲之制,一貫立嫡不立長......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不過,元珩向雲靜講這些事時一臉雲淡風輕,雲靜心裏卻甚是覆雜。

雖說他已是唯一一位嫡出皇子,但魏帝仍未立儲,如此一來,元珩將會成為眾矢之的。無論秦王、楚王,還是趙王都會憎妒,就連幼皇子元琮母族勢力的刀槍劍戟也會指向他。

此時,雲靜見他一副閑情,又提筆蘸飽墨,說今日盡給無關之人不知所書,回來了也定要給她寫幾個喜歡的,“我這雙手,如果代父皇寫是僭越,那便只能給妻子寫了。”他對她溫情一笑,“想讓我寫什麽?”

雲靜想了想道:“就寫五柳先生的《雜詩》如何。”

元珩未多思忖,開始筆走游龍,“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鬥酒聚比鄰......”

書至此,他驀地停下。

後兩句“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他沒有寫。

看得出來,雲靜是想借此詩告訴他——一路行至今,他已非常身,光陰流逝不待人,需要盡興而為,不留遺憾。

她未明示寫此詩的意圖,又從手中抽出筆,也不讓他再寫下去了,“今日三月三,是上巳節,也是女兒節,本是男女相會之日,還應有祓禊(fúxì)(河邊沐浴)之俗,聽說京城許多女子都去河邊踩水放燈,珩郎陪我一起吧。”

元珩蹙眉,“還未入夏,如渾水冰涼,我怕你染風寒。”他摟緊她的腰帶到面前,“而且,你渾身上下每一寸地方只能給我看,當著陌生人挽袖脫鞋像什麽樣子。”

雲靜笑說當然不去,只在浴桶裏小小意思一下就好。言罷就把夫君拉進凈室,寬衣解帶,流暢入水。

元珩知道,自回府,她就已看出自己心中沈重,是以才會提及那首詩,便撫過她光.衤果的圓潤肩頭問:“有話對我說?”

雲靜點頭,摟著他的肩頸,依偎在懷裏,“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眼下,離實現你心中之志僅一步之遙,縱然群狼環伺,也必要守住腳下寸土才是。”

她想借這首《雜詩》來抒發他心底所想,他了解的,“其實,從前我並不願爭。因為一旦為政,人就不可能純粹。而人之時命,變化無常,這些貪名逐利的爭奪,經不起歲月磨礪,最終都會化為無謂,留給後世的難道僅是一卷笑談麽。”

“這不就印證了那句‘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麽。”雲靜擡起清亮的眸子,“你既然不願攪入爭名奪利的汙潭中,那便做個事不關己的隱士就好,為何還要回來?不就是因為江山錦繡,煙火人間,這一切都值得你赴刀山火海。”

她大膽又認真道:“這儲君之位若不是你的,那該是誰的?秦王?楚王?還是哪位幼皇子?你心中的海晏河清如何實現?珩郎難道不想做個好皇帝麽?”

她說出了任何人都不敢說的話,這是連他自己都不敢宣之於口的言辭。

但他願意對她展露埋藏許久的心事,還有欲望,也不吝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他沒有回答,勾起她的下頜吻了上去。

當然,不僅只有吻。淺嘗輒止的吻已不足以答覆她的善解人意,修長的指掠過瑩白雪峰,又在露水清潤的花蕊中尋覓。

雲靜不禁闔上雙眼,柔軟之軀靠在浴桶邊,纖細的腰肢被他兩掌相握擡起,揉.進身體。

她聽見他在耳邊低啞說:“刀山火海也好,風霜雨雪也罷,我從來不曾怕過。但我有底線,若誰觸了我的底線,這儲君之位我寧可不要。”

她含嚅問:到底什麽是他的底線?

他不假思索,深情答道:“你就是我的底線。”

雲靜噙了滿眶熱淚,緊緊抱住元珩脖子,“那年入秋擊鞠賽我就曾說過,我本不在意勝負,但你若決定爭,我便全力以赴與你並肩作戰,若爭不得,我也輸得起!”

他捧過她的臉,星眸篤然,“為了你,我也定會爭下去。”

水裏鬧了一陣,兩人回到榻上相擁入眠。

昏暗中,雲靜的雙眼仍在眨動,在想挖墓的事。

這不是個小事,她不敢自作主張擅自動土,必須得夫君首肯,這會子正琢磨要如何開口。

想了想,她指尖輕劃過胸前深壑,一直往下,在不可言說的位置,忽地調皮攆了下,正要拿開,手卻被一把抓住。

元珩被弄得半點睡意都無,把她的手放回原先位置,“不睡覺還引誘我。怎麽,何事求我?”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雲靜羞赧一笑,便把想挖妃陵的前因後果講清楚,問他能否答應。

元珩只說:“答應你是自然,但要做的隱秘,找準時機,不能操之過急。”

“我是不想操之過急,不過眼跟前倒有個好日子,母後受封十四日之後,你我依禮要去妃陵祭拜,只要安排得當,不難行事。”

元珩默了一瞬,轉言稱有件事要告訴她,“父皇打算南下春巡,大致十日後出發,許是近來京師厄險頻生,想祛祛晦氣吧。”

“你.....要和父皇一起去嗎?”她問。

他點頭,“夜宴之後,父皇單獨把我叫去天安殿,讓我隨行。”

她眸中一亮,“所以我也可以陪你一去了?”

元珩溫言不必去,“父皇此行,是要去我的無世山居看看,你已去過,定會覺得無趣。”

雲靜有些急,“可我一個人在京城會更加無趣!”

“此次出巡,朝臣及女眷跟的不多,皇子中只有我與九弟隨行,他是定不會攜女眷的,那我也不好帶你去呀。”他連哄帶勸,“再說,岳父大人也不隨行,你正好可以多陪陪他老人家。”

雲靜從這幾番拒絕中聽出異樣。

又不是微服出巡,魏帝南下是為散心,後妃總得跟幾個吧。既點名要元珩陪同,雲靜理應可隨行,怎就不讓她去呢。

但他態度堅決,她便先在心裏存了個疑影,勉強答應他乖乖留在京城。

翌日晌午時分,慕容煜忽然派彭管家來王府,稱自己腿傷覆發,想讓雲靜回國公府陪幾日。

照父親的行事之風,自己有了病痛巴不得瞞得嚴嚴實實,絕不讓她擔心。這回倒好,還專門派人通報召她回去,甚是反常。

昨夜,元珩就提及讓她回去多陪陪父親,今日彭管家就登門,恐怕父親早已成了元珩的“同夥”,想把她騙去國公府。

他就這麽不想讓她跟著?還是有什麽事瞞著她?

若果真如此,這一回去,怕就出不來了。

雲靜當即稱自己身子不舒服,特讓邢克來和丹蓉帶上頂級的參茸貢品替她前去慰問父親。

誰知彭管家一聽她去不了,便忙說自家人就不用客氣跑這一趟了,等王妃身子好轉些再回。

不過,雲靜這幾日並沒鬧著非要去,在元珩面前聽話乖巧,還信誓旦旦說一定會在京城好好保護自己,讓他放心南下。

對她,他一向是心軟的,便沒再想法子看住她,只是把林衿留下了。

*

十日後,魏帝一啟程,皇宮的氣氛似乎松釋了許多,就連玄武閣內,內侍宮女也敢端著美酒佳肴隨意進入。

元琪凈過手安坐在案旁準備用膳,看著面前宮女正跪在地上布菜。

這宮女舉止優雅,容貌姣好,就是端酪漿時,壺底不小心磕在盤子上,濺出的漿液灑在元琪的袍子上。

但這宮女並未露驚懼之色,偏往前跪挪了幾步,先是道了句奴知罪,後又嬌滴滴說:“不如陪您進內殿換身衣裳吧。”

如此大膽的言辭,令元琪不禁生了些許好奇,伸手捏起她下頜將臉緩緩擡起。

藍珞璃輕眨雙眸,眼睫閃出一抹艷麗的魅惑之色。

元琪心裏煞地一顫,勾唇笑了笑,“你可知生面孔入玄武閣,就不可能活著出去。”

藍珞璃絲毫不畏:“沒有價值的生面孔,當然沒有活的資格。”

元琪目光順著她修頸下移,指腹在胸前的花繡內輕輕一攆,“那便要看你的價值夠不夠換一條命了。”

藍珞璃趴在他膝上,雙眼漸漸迷蒙,“小女日前逮了一個秦王殿下的暗衛,他稱自己就是殺害重臣的面具殺手,是奉秦王殿下之命。現下,秦王殺害重臣意圖篡位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京城了。不知小女此番作為,可否能讓我留在您身邊,助您登上皇位,您便能放我一條生路。”

元琪冷笑:“你當本王傻麽?秦王一倒,還有越王,本王要的是永無後顧之憂。”

“我手裏自有一道殺手鐧可以對付越王。”藍珞璃道,“但若讓秦王知道我倒戈,他必饒不了我,所以小女懇請楚王殿下收留。”

元琪已被吊足胃口,未多加思索,便命心腹將她領入偏殿暫住。

人一走,晉王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瞧見了吧,殿下威望猶存,怎可輕言放棄!”

元琪驕傲一笑,“秦王好景不長,越王也得意不了太久,本王就是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崔文敬的死真是個意外之喜!”晉王道,“其實,崔文敬最厲害之處不在於他權位顯赫,而是極得聖心。陛下處理朝政並不是那麽嚴謹,且優柔寡斷,搖擺不定。用人從不依據賢能與否,多出於安撫制衡。所以許多事都是崔文敬在幫他下決斷,這樣的人在身邊久了,會對其生出一種依賴。這下沒了崔文敬,陛下定會如失去支柱一般萎靡。從前崔文敬和寧貴妃的地位太難撼動,崔氏一族,始終壓人一頭,那種不可一世的清高令人生厭!如今,也是該讓越王好好疼一疼了。”

元琪點點頭,後又忽然警覺問道:“那......皇叔為何要幫我?”

晉王笑道:“當然是偏愛。殿下天姿好,身上有股不可一世的狼性,可以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惜代價。無論建別苑,還是舍母妃,為了活得比別人好,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大魏的君主就應該像你這般。”他愈發激動,“當年,先帝就是心存大一統的豪志,才打下這片江山。可如今,南朝仍完好依舊與我們隔江而望,而大魏就像一只軟弱的羔羊,一點鬥志都沒有!殿下若坐上了皇位,應恢覆軍武,勇擴疆土,實現一統天下之志!”

頓時,渾身熱血湧向元琪頭顱,“如果真到了那天,皇叔有何心願我會不遺餘力滿足!“

晉王吊起眉稍,微揚唇角,“侄兒莫要擔心,我尚無勢力,手中也無一兵一卒,沒什麽威脅,看你功成名就之後,我便退隱江湖。”

一絲放心的笑,綻放在元琪臉上......

又過了五日。

皇家春巡隊伍已行至淮水口,打算轉乘船沿水路南下。

魏帝許久未出過遠門,陸路顛簸幾日已疲憊不堪,登船後便歇下了。

元珩也能回到自己船上安穩坐下來喘口氣。

順手端起茶盞,卻發現是空的,便喚道:“樂安——”

話音落了不久,一宮女攆小步而來,將茶菓子和酪漿端至桌案上,頷首候在一旁。

元珩擡眼一瞥奉好的茶點,端起酪漿品了小口,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間在唇齒間蔓延。

他驚了一剎,除了雲靜,能熬成這般純熟的手藝還真是罕見。離開她也有幾日了,忽然嘗到這味可口,還真想獨自享受一番。

只是那小宮女一直站立不動,待在一旁惹人不自在。

元珩斜睨了一眼,隨口吩咐:“你下去吧。”

誰知小宮女非但不走,反而上前一步。

元珩連頭都未擡,看著靠近的裙擺,心念不知哪來的宮婢怎如何大膽,冷問:“這茶點,可是王妃讓你送來的?”

那小宮女竟搖頭否認說不是,停頓了片刻,忽然道:“王妃讓我來侍寢。”

“咳——”元珩嘴裏的酪漿險些噴了出去。

一擡頭,見那宮女唇畔漸漸凹出兩道清淺梨渦。

清甜的嗓音緊跟響起:“還有那陵墓到底挖出個什麽情形,殿下應該很想知道。”

雖然雲靜這番不聽勸偷偷跟來的行為讓元珩直皺眉,但他承認,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正隨著小梨渦深深凹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