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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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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第20章

臨近十一月, 因往後年關事多,是以重要政務都須趕在此時著落。

天安殿內,群臣議政的勁頭火熱。

魏帝手端熱茶聽他們爭辯, 倒覺得甚是有趣, 逮空撿了件要事問:“年底的官員考課有何打算?”

這是吏部的差事。

但尚書臺六部分由左仆射和右仆射各掌三部, 吏部歷來分屬左仆射王臻。他既在禦前, 可直接回話,但他覷了眼魏帝,什麽都沒說,蹙眉埋下頭。

崔文敬見他眼中躲閃,有意探問:“左仆射有難處?”

王臻上前一步, “啟稟陛下, 此事……”他向身側瞧了眼道,“吏部新上任的陳尚書還未將細則上呈予臣。”

盧源倒後, 吏部來了位新尚書, 名叫陳言中。

王臻話音一落,陳言中當即捧著本奏疏上前, 聲音洪亮:“陛下,這是臣擬好的考課細則,另附明年開春的中正定品略案, 請陛下過目!”

狄顥挑了下眉,眸色鄙夷,扯著唇角道:“陳尚書不將奏疏報上官核準就上呈陛下, 此舉純屬僭越,這是要將左仆射和尚書令大人放置何處?”

陳言中微微頷首, 但脊背卻不彎,兩簇短眉下的圓目從容回望:“本官上任不滿一月, 理清吏部政務最為要緊,哪還顧得了什麽僭越不僭越,規矩不規矩,狄尚書連這點包容心都沒有麽?”

王臻立刻憨笑著搖頭直說無妨,陳尚書說的對,差事辦好最為要緊。

右仆射嵇汧捋了捋胡須,一臉雲淡風輕:“吏部尚書為六部要職,初上任這些時日,陳尚書的精力怕是都用在踩小人、擋諂言上了吧?”

陳言中攏起腮笑了幾聲,“右仆射是個明白人吶!”

龍座之上,一道幽幽目光投向階下。

崔文敬轉而提醒:“二位大人禦前要知分寸。”

魏帝放下手中奏疏,指著陳言中笑盈盈說:“陳愛卿快人快語,朕聽著舒坦!”他指尖覆又朝下,輕敲著吏部的奏疏,神情轉而肅然,“本朝官員考課,慣例每三年一次。今年吏部煥然一新,須更嚴規謹行。時日緊迫,仍由吏部執行,禦史臺督辦。”

他望了眼崔文敬,“上次考課,是崔卿親自監管,一絲不茍,盡心全力,深得朕意。只是尚書臺年底政務繁多,恐分身乏術……”

忽而偏掃了眼四皇子燕王元琸問:“奕節,此事你來辦?”

元琸似是剛睜開惺忪睡眼,楞了下,一閃而出,“父皇,兒臣專攻武事,不識尚書臺政務門道,對官員考課此等大事,完全不得要領,這……”微凸的雙眼盯著其他兄弟看了看,“兒臣覺得此事由三哥接手再合適不過。”

一聽元琸這麽輕易久推掉,身後元瑞暗自咬著後槽牙,無奈閉起了雙眼。

他對這位四皇兄的態度可謂覆雜。自己打心眼裏其實並不喜歡他,一來是因元琸生母是魏帝從高車國帶回的俘虜,僅晉位至良人。二來元琸掌中軍預備營,這預備營說白了是世家子弟吃空餉、混資歷的好去處,從未真刀真槍上過戰場,日子久了,治軍本事沒有,卻沾染了一身粗鄙腐糜的武人氣。

可又能如何呢?皇子中也就剩這位四皇兄可以拎來用一用,那預備營總歸隸屬京師中軍,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元琰一聽元琸舉薦自己,穩步上前,“父皇,前幾日兒臣已奉命協三司覆核整年案卷,實在無暇抽身,四弟薦我,許是對此事並不知情。”不願接的,一句話就丟回去了。

“父皇!”元琪忽然開口,“您教導兒臣‘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1,兒臣這幾月來在著作曹修書養心,深感自己短見薄識,遂願承擔此務,以騁懷游目,也當為父皇盡心,為吏治盡力!”說完,俯首深拜。

元瑞下撇的嘴角都快把下巴撅掉了。

魏帝聽元琪言辭誠懇,不由得露出欣慰笑容:“奕雲近來很是懂事,只是這官員考課細務繁多,獎罰任免事關重大,你年紀尚小,性情急躁,難以服眾,還是先在著作曹潛心鉆研學問為好。”

有了上次莽撞的教訓,元琪也懂得見好就收,只是默了默,那雙漂亮的鳳目中謙和之色盡顯:“兒臣遵旨!”

嵇汧笑呵呵道:“上次越王殿下為陛下擋刀,陛下除了些珍寶字畫,還沒好好賞過殿下呢,依臣之見不如就將這差事交給越王殿下,看上去是個繁瑣的麻煩活兒,實則很是歷練人吶。”

魏帝望了望這些老臣,都是宦海中修煉出的人精,揣摩君王之心,為其鋪臺階的本事甚是老辣。

四王和六王之中,魏帝寧願先問不中用的四王,也不讓六王接手,明顯就沒打算用六王,吏部剛從盧氏手裏剝出,本就不會再用三王和八王,是以合適人選只剩元珩。

但元珩剛監審過謝義一案,此時若再直接交給他,自己利用五兒子制衡多方的意圖就太過明顯,此時需要營造一種“被迫”遞到元珩手上的境地。

魏帝順勢道:“那就交予奕塵?”

元珩絲毫不推就,幹幹脆脆應下。

議政後,元瑞和元琸最先走出天安殿,兩人腳步飛快,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元瑞指著元琸埋怨:“四哥啊四哥,適才是多好的機會,你怎麽就給推了呢!整日就知道與姬妾左擁右抱,對正事半點不上心!”

元琸卻不以為然:“考課這種事,父皇從前何時想起過我?方才分明就是試探。我要是應了,那才叫蠢笨如豬……”

“可你要是真應了呢?”元瑞停下腳步,彎月眼中結出一片寒霜。

他這一問,令元琸也重新猶疑起來。

元瑞道:“父皇為何最先問你,是因為各地官員中還存有盧源餘黨,這些人背景覆雜,不好處置,且多半與盧裔不和,極易被旁人利用,父皇用你本是想借力打力。”

元瑞的生母淑妃出自滎陽鄭氏,代王妃是如今徐州署都督鄭鄞之女。鄭氏與盧氏本就相互牽制多年,魏帝之意,原是想借鄭氏之勢,清理幾塊‘絆腳石’,但若直接啟用元瑞,又極易助長鄭氏氣焰,所以先將元琸推至前。

可片刻後,元瑞眼中之霜卻又散成茫然:“但父皇的心思真是越發難解。他想用鄭家牽制盧家,但先前吏部尚書之職空出,我遞上去幾個鄭家的人選,父皇都未曾理會,最終選了這麽個陳言中,真是莫名其妙。”

元琸像是突然開了竅:“鄭氏既掌五兵部,地方署軍中鄭家勢力也不少,如今兵權正盛之際,鄭家當適可而止,就不要再去攬吏部了。”

“你懂什麽?!”元瑞皺眉蹙眼,瞪著元琸,“若能掌吏部或度支實權,就是減除鄭家一半兵力我也願意!”

元琸不耐煩說著行了行了:“盧氏的教訓擺在那兒,現在就是把吏部和度支都給你,又能如何?你難道忘了當年的慶陽侯麽?當初丞相一被撤,整個崔氏跟著倒黴。我看吶,現在這樣就挺好。”言罷,一抖衣袍,摸著唇邊濃須走了。

元瑞瞇了瞇那雙彎月眼,鼻中一哼,憤然走出了端門。

方才還碧澄如洗的天湧出一片陰雲,日輝如同裹上了暗沈的外殼,將光亮的色澤掩蓋。

元琰與元琪走過墀臺。

“三哥也瞧見了,如今盧氏剛減了勢,我們不宜輕舉妄動。”元琪一改方才在殿內謹言篤學的姿態,精算的像個謀士。

元琰輕嘆:“我與王氏交情不錯,但之前推舉的吏部尚書人選,均被左仆射按下。”這是不想自己人上位了。

“難道王臻大人之意,是不想王氏在此時冒頭?”

元琰棱角分明的臉,在陰雲的遮蔽下更加深沈:“本王明白,王氏在朝中各部勢利較為均衡,用不著死磕一部,凡事水滿則溢麽。王臻看得遠,父皇也厘得清,這吏部尚書之職,與其在四姓世家之中費心平衡,不如就用四姓以外的人。眼下,只能想辦法,拉攏這位新上任的陳尚書了。”

元琪不滿道:“我私下裏找過陳言中,這是個性情古怪,油鹽不進的家夥。也真是奇了,父皇怎麽想到用這麽一個人!”

元琰似笑非笑,默默不語。

元琪見元琰不理他,漸漸停下腳步,胸中憋著一腔怨忿:盧源獲罪前,對自己言聽計從,是以他對度支一部並未在意,誰曾想他的三皇兄早已同盧裔暗自纏葛,與自己分一杯羹也只是施舍。吏部一丟,所行皆徒勞無益。

金邊螭紋袖擺下的五指,緊緊攢在了一起。

天際的陰雲像是被扯斷一般,陽光得以從斷裂之處灑下。

元珩與崔文敬一同走出天安殿。

崔文敬見元珩遇事不驚,似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問道:“莫非殿下早有介入考課之意?”

元珩泰然:“是,且不止於此。”

“陳言中是陳知行老將軍的獨子,皇祖父在世時,陳老將軍曾掌中軍禁衛。陳言中是經齊王叔舉薦,才升任的吏部郎中。”

先帝諸子早已在皇權的爭奪中各得終局。如今在世,且仍保尊榮的僅剩兩位。齊王是先帝第八子,癡迷修道,在王府建了座道觀,一年到頭不出府,兩耳不聞窗外事。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另一位是先帝第十一子晉王,在叔王中年紀最小,早年間平定西北叛亂之時受了重傷,雙腿已殘不能行立。現掌宗正寺,除皇家內事,其餘政務概不過問。

崔文敬閃動明目:“殿下既說起齊王,我到想起一事,陳老將軍曾在圍獵之時救過齊王殿下,老將軍在彌留之際,對齊王表達過對獨子的期許,齊王殿下這才向陛下舉薦。陛下還因此事與我商討過。”

元珩立於灰藍的穹宇下,一縷午時燦光落在古琮色的披風上,猶如鍍了層金箔,清澈明朗:“先前監管謝義一案,我就註意到了此人。盧源在吏部的幾位心腹皆受牽連,而陳言中身為郎中,官居尚書之下,卻能置身事外,想來倒也有幾分過人之處。他本人並不出身四姓大族,但也是勳貴之後,父皇選用此人,著實棋高一著。”

崔文敬隨即笑道:“其實殿下若想深識陳言中,既而將吏部握於手中,此次官員考課是個不錯的契機。”

元珩淡然一笑,卻搖頭,“我雖有意介入考課與陳言中深交,但並非意在掌吏部實權。如今,各方勢力拉攏吏部皆為一己之私,致使眼下的‘吏治’實為制衡之利刃,早已失了為民求福祉的初衷。”

皇權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操縱著各黨羽之間攻訐揭短,讓大大小小的權利,在碰撞之間收放自如。

陰晴不定的天,又卷入一團烏雲,遮擋了好不容易滲出的日光。

身上那層金箔已祛,驟陰的天色將元珩襯得更加從容:“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然紂以亡國;周有臣三千,惟一心,而周用以興。若掌吏部之人,能拋卻心中之私,勤於國祚,治為民安,那將是朝野之幸。”

正所謂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崔文敬眺望遠方,語調悠悠:“殿下之願景,固然是天下士子心之所向,但臣子如何,關鍵還是要看君主何為,就眼下的情勢而言……”他依舊恰到好處地默了聲,嘴唇輕輕一抿,長籲一口氣。

元珩唇角微動,牽出一絲闊朗笑意:“心之所向雖不能一蹴而就,但奕塵願攜志而往,破舊立新!”

時疾時緩的寒風,輕卷著他的衣袂,硬朗眉鋒透出周身凜然之氣:“世人都道‘勢利紛華,潔者不近,智械機巧,高者不知’,可於朝中人而言,卻難在近之而不染,知之而不用。”他扶了扶雙肩上的墨絨披風,一笑,“奕塵也不是沒有私心,舅舅知道我心裏最放不下的是什麽。”

回京後幾番遇刺,謝義、吳欽之死……樁樁件件都令元珩感到深潭中的可怖。畢竟自己直入至暗之地太過冒險,不如以靜制動,慢慢將潭水攪動起來,匿於底處的魑魅魍魎才會翻湧而上。

崔文敬敏而達意,眼中覆上擔憂:“只是這朝局一旦踏入,殿下身上的擔子會更重,就不能只顧景明寺一案了。”然而又一轉念說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登至頂峰,才能覽萬物無餘啊。”

元珩舉目遠眺,天際邊的陰翳仿佛已經散去,露出一角澄碧。

“已午時正了,臣請殿下出宮吃碗湯餅如何?”崔文敬笑瞇瞇發出邀請。

入冬時節吃碗熱騰騰的湯餅最是暖身,此時元珩也的確餓了。只是提到用膳,他口中竟然全是頤宸苑薄餅的酥脆,再配上魚鲊的香辣,饞蟲在體內肆虐,便對崔文敬遺憾道:“今日不巧,府裏還有事,奕塵需趕回府用膳。”

他說這話時滿面的開闊柔意,還透著股心急,與往日的謹肅之態大有不同。崔文敬起先還覺得奇怪,後來才意識到外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枕邊的牽掛麽,遑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也給不了的,就忙應道:“哎呀,府裏事要緊,臣就不便叨擾啦。”

望著元珩走遠,崔文敬想起大婚前外甥還冷冰冰說,王妃娶回來供著就好,這才沒幾個月,百煉鋼就全化為繞指柔了,不禁搖搖頭,感慨自語:“乞骸骨後,我去當個媒人應該也是不錯的差事。”

又與隨從喋喋笑談,說這湯餅的意義不在於充饑,也不在美味,就是忙碌中討口熱乎的,舒舒服服的,這種愜意年輕人不懂,只知新鮮吶……邊說邊信步約了幾位同僚過湯餅癮去了。

一回王府,元珩直奔頤宸苑,雲靜卻不在。

水韻告訴他,方才典膳來過,說是新烹了些魚鲊,味道好像不太行,所以想請教王妃那腌料如何做才不膩。因這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王妃便親自去後廚指點。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回來,請他在暖閣稍等。

元珩覺著幹等太無趣,就起身說不必了,等王妃回來他再來吧。

但不知為何,一出頤宸苑,他就忍不住往後廚的方向走。

想去尋她。

只是此時雲靜已從典膳處出來了,順路在主簿處取了些賬目。

丹蓉手裏還有方傅母剛拿來的擷英齋賬簿。為了不被人發現,她特意把這本放在王府賬簿的最下方,一起抱著回寢院,“傅母說了,鋪子的生意不錯,就是讓您看看哪些茶菓子賣得好,哪些賣得不好,接下來咱們采買原料時也好有個數,店裏夥計也知道給客人們薦哪道吃食。”

雲靜點點頭,擡手撥開樹枝走入小窄徑,垂眸琢磨,“咱們廚子不多,人手也不夠,做的不是貪大貪多的買賣,要做出口碑,有那麽幾道能叫出來的名字就行。”

這條窄徑盡頭連著拱橋,是後花園通往頤宸苑的必經之路。可能是因為興奮吧,兩人腳下無意識的輕快,一路氣喘籲籲。

鉆出小徑剛要上橋,雲靜迎面撞上男子渾厚飽滿的胸膛。

她一楞,恍惚間嘴唇翕動:“殿下——”

緊接著聽到身後“啊”一聲慘叫。

丹蓉整個人摔在地上,手裏那一摞賬簿被拋出好遠,一時爬不起來,就當行了叩拜大禮,嘴裏囫圇:“婢子請殿下安!”

元珩頓在那裏。

雖然搞不清主仆二人看見他為何會如此緊張,但還是先決定幫忙撿起散落滿地的賬簿。

“萬萬使不得啊殿下!”丹蓉瞬間從地上蹦起,沖向前將他攔下,“這是婢子該做的,小心弄臟您的手。”她完全忘記膝蓋的疼痛,蹲在那兒慌忙把賬簿歸在一處,怕他發現擷英齋,甚至也來不及查驗簿子是否齊全,摞好後重新抱在懷裏。

雲靜向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回:“趕快搬到幹凈的地方好好整理!”

丹蓉一瘸一拐地顛走。

雲靜沖元珩一笑,“殿下不是午後不回府麽,今日怎麽回了?”

“你小廚房裏的魚鲊還有嗎?”

雲靜先是一“呀!”,抱憾道:“都吃光了,新的正在腌,恐怕還要等幾日。”

“脆餅呢?”

“今日沒做。”

“現在做。”他的語氣似在命令。

雲靜又是一“啊?”:“這種餅很費工夫的,面要省好久呢……現在已經未時了,殿下午後不去官署嗎?”

“不去。”

“那個……”雲靜強顏歡笑,“方才殿下也看到了,府裏有好些賬要對,現下我也沒工夫做呀。”

“那就讓別人做。”元珩不容拒絕,“本王也不打擾王妃正事,做好了派人送去永暉堂,本王等著。”

雲靜從他話裏聽出了不悅。

上次她不願他留宿就是如此,她越是主動推拒,他越不依從,而且不容置喙的語氣特別像命令下屬。

雲靜答應下來,就趕著往寢院去。

元珩偏身,目光在她背影上巡過。

她今日穿的外裳顏色是種極淡的石蕊紅,介於濃淡之間的色澤總是很挑人,但罩在她身上格外清純明媚。高高束起的發髻剛好把纖細的後頸露出,這樣看過去,流暢的肩頸線條實在優美。

他竟一時覺得府裏秋冬蕭條也不算什麽,有了她就足夠靚麗。

直到人被樹叢遮擋的看不見,元珩才舉步離開。目光轉移間,忽地發現石墩後面露出書頁一角。

走過去一瞧,原來是丹蓉方才落下的一本賬簿,正堪堪掛在橋邊,岌岌可危。

撿起來,見扉頁上寫著“明遠坊擷英齋,和景二十五年,總賬”。一頁頁翻過去,明細清晰,蓋著核賬的紅印。

元珩眉間的疏朗漸漸消散,凝為一團慮郁之色。

這時,餘光裏好像重新闖入一抹石蕊紅,在樹叢中隱約閃現。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不過不是往頤宸苑去的,而是原路返回,又向他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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