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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急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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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急雨夜

孟章與鄂泰等人在客棧待到雨落,方見自家主子同江氏兄弟和楚青鸞急急亂亂奔回來,四人都被雨淋得濕了衣裳面目。

楚青鸞與江玄都一臉緊張地圍著阿元,自己不顧,一心替她揩拭。

孟章迎上去行了個禮,還未開腔,卻聽王宗道:“快拿凈布來,給青鸞姑娘和江家兩位公子。”

管遼與鄂泰應了聲,忙去找凈布。

孟章拿出隨身的一幅絲絹手帕:“爺,您身上也濕了,您先擦擦……”

王宗沒多言語,接過帕子便遞給楚青鸞,楚青鸞隨手拿過了,往阿元的鬢角濕發上輕輕揩拭,冷舌埋怨:“這病才好了多久,就不肯打傘。”

阿元笑著將那帕子往楚青鸞身上一掖:“好了,別數落了,我上去洗一個熱水澡。”

楚青鸞道:“我替你備熱水……”

阿元笑著搖搖頭:“青姐,別總像個老媽子似的。”說罷便同江玄往樓上去。

楚青鸞眉眼間似有幾分失落,將帕子遞還給王宗,輕道了聲謝,便也離開了。

鄂泰同管遼已拿了凈布來,忙手忙腳替王宗擦拭。

王宗似要驅除不潔般揮揮手,兩人又忙將凈布擡離了:“爺,是嫌這布不幹凈?”

“沒淋多少雨。”王宗說話間抖了抖手中漆扇,扇上灑開一圈細密水珠,“我也上去,梳洗更衣。”

孟章隨在王宗身後,直到進了房,關了門,才說:“爺,您和他們出去,屬下實在是不放心,還是讓屬下跟著您吧。”

王宗壓低眉眼,威勢自出:“我可不是白白放你們閑逛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孟章一邊替王宗換上浴衣,一邊道:“這百劍山莊,硬闖暗闖都不合適,咱們還是正大光明去一趟試劍大會。到時候各路人馬混雜,諸事煩亂,想一探究竟,便容易許多。”

王宗只道:“也罷,便去一趟。”

孟章又忙道:“爺,這試劍大會,情況如何,尚未可知,您還是在客棧歇息,等……”

王宗輕輕搖頭:“無妨。青鸞他們也去,咱們一道兒,借借他們的力。”

孟章似乎還想說什麽,幾次三番揣度王宗的神色,只覺說出來他大大不喜,便緘口不言了。轉頭吩咐鄂泰與管遼送了熱水來,親自替王宗梳洗潔凈,重新束冠著衣。

阿元這邊洗過熱水澡,便覺大困,悶在床褥裏一通睡,入了夜,竟發起燒來。

對於阿元,素來是十分的事,江玄能焦二十分的心,這下連覺也沒法安睡,半夜便去敲楚青鸞的門,催她找大夫。

阿元這一場病,說重也不重,只頗有纏綿之意,病榻流連了幾日,仍是昏昏沈沈,睡睡醒醒的。周遭的一切,便似隔著棉花與玻璃,既看不真切,又聽不真切。

這一日,阿元又自夜中醒來,朦朦朧朧之間,眼簾還重,尚有幾分夢意,窗外有雷有雨,忽輕忽響,其中竟雜著一兩聲烏鴉怪叫,再聽再聽,才分辨出那是催心啼血的嚎啕。

阿元含含糊糊問了出來:“是誰家孩子在哭?”

她昏暗的視線裏,燈影綽綽,一個小人撲過來,朝她哭喊道:“小恩公!小恩公!你幫幫我呀!幫幫我。”

阿元勉力睜開眼,好容易才看清,眼前拉著自己哭得涕淚縱橫的孩子,正是小談。

江玄在小談身後,輕輕施力想扶起他,無奈小談整個人都趴在床沿前,哭得一抽一抽的,一絲兒也不肯移動。

“小談,她還病著。你先放開手。”

阿元漸漸有幾分清醒了,支撐著朝江玄擺擺手,嗓子勉力發聲道:“怎……怎麽了?”

小談哭道:“爺爺,爺爺不見了!”

江玄只得去扶起阿元,讓她靠著自己,說道:“他方才過來一小會兒,一邊哭一邊說,我還沒聽清楚來龍去脈。”

小談只得抽抽噎噎收斂了哭腔:“爺爺,爺爺不見了。肯定是壞人捉走了。”

江玄直直看向小談,眼光迫人:“你知不知道,你的爺爺便是江湖聞名的三通老人?”

小談聞言,頓了頓神色,一雙烏溜溜的眼t猶豫著低下去,頃刻間又擡起眼來,點了點頭。

“那你能不能猜到,捉走爺爺的人是誰?”

小談搖搖頭。

江玄道:“若你爺爺真失蹤了,咱們必想法找他回來,但你所知的,須得同我們實話實說。”

小談忙點點頭。

江玄朝阿元使一個眼神,阿元明白,他是要找渭川去急問些線索,便道:“你去找青姐來。她聰明才智遠勝於我。但切記,不許她同王宗說。”

“這番話,我們若是特意囑咐她,我怕她心中有嫌礙。”

“無妨,我同青姐說。”

江玄似有隱憂:“咱們是過來人。她對他,未必瞞得下。”

阿元道:“你放心。此刻我在青姐心中,還是比那王宗重。只是往後,多半就不好說了……”

原來夫妻兩人都看出了王宗與楚青鸞之間的不一般,到此刻才彼此點破。

江玄起身去了,過得不多時,便攜著楚青鸞來到房裏。

小談此時心緒也漸平覆,說起話來總算有頭有尾了。

“從昨天早起,我便沒看見爺爺。我本來也不在意,自己吃了早飯,去街上閑逛,卻聽得人說,前天晚上,大通賭坊出了好大的一宗命案。我……我害怕得不行,連……連忙跑去賭坊看。是沈捕頭帶人收拾的案子,賭坊裏死了十一個人,坊子裏的錢被洗劫一空。我更害怕了,扭頭便跑回書場,又……又怕書場不安全,便……便躲在書場附近,直到……直到天黑也沒看見爺爺。等大家夥兒都睡了,我便去爺爺的房裏看,所有東西都在,可他人,就是沒影兒了!”

楚青鸞道:“你為什麽這樣害怕?你爺爺同那間賭坊,有什麽關系?”

小談半猶半豫地:“……大通賭坊,是我爺爺的秘密基地。他偷偷在那兒,見別的人。”

楚青鸞又問:“大通賭坊的人,都知道你爺爺的身份麽?”

小談點點頭:“是。賭坊裏的人,當年都同爺爺有過交情。”

江玄與阿元對視一眼,道:“咱們之前便有過猜測,想這‘大通’的通字,是從‘三通老人’的名字中化來的。”

阿元又問:“你爺爺見的誰,你可知道嗎?”

小談搖搖頭。

楚青鸞便起身道:“咱們去賭坊現場看看痕跡。”

阿元聽罷,也要起身,被江玄一把摁住了:“你不許。昏沈沈的,不添亂就是大好了。我和你青姐陪著小談去,回來將詳情細細說與你聽。”

阿元還想再逞能,偏偏江玄和楚青鸞,一人拉過一邊的被子,將她蓋了個嚴嚴實實。

阿元先時還支撐著,欲等幾人回來。窗外雨聲難歇,雷聲不熄,她聽著那雷雷雨雨,燒得渾渾噩噩,心也浮浮沈沈,整個人像滾在那雨聲中,身外寒,身內熱,半知半覺又昏睡了去。次日阿元醒來,江玄坐在床邊,撐額淺睡。

她睜開眼,靜靜望了他一會兒,他仿佛睡夢中也生著心眼,知她來望,便也醺醺然張開眼來,半夢半醒地斂目與她對看。

阿元情意微收,只道:“小談他們呢?”

“讓他歇在你青姐的隔壁房了。”

江玄說著話,又將手背貼在阿元的額上:“嗯,燒是退了。”

阿元將他的手擡離額頭:“我不要緊。倒是你們,查到了些什麽?”

“賭坊一案,死者一十一人,遺體被擡往衙堂,由仵作勘驗。賭坊的打鬥痕跡很不少,照那些兵器痕跡,來者絕非一般的強盜賊寇。”

“兵器很厲害?”

“兵器少見,像是暗器。”

“那賭坊的錢財被搶,不過是……掩人耳目?”

江玄微有猶豫:“阿元,我猜想三通老人,的確與這賭坊命案有關。至於他是失蹤,還是……已遭不測,實在難說的很。”

阿元還想繼續問,卻聽外頭小談將門拍得刮刮作響:“小恩公!大恩公!咱們這便去衙門吧!”

江玄給阿元遞了一個眼色,順手卸下床帳,便去開門。

阿元忙在帳子內將散亂的頭發束起。

江玄啟了門,楚青鸞在門外,抱臂倚柱,一張稍顯疲憊的冷臉:“沒法,他早早便說自己睡不著。”

小談往日嬉皮笑臉的孩子影褪去了,淒涼熏染了他的眉梢,無奈壓折了他的嘴角,經昨夜的冷雨一場大洗,他的成人樣脫模而出,叫人心酸。

阿元見了,觸動自己心事,從床上一躍而下,幾步到了小談跟前。

“你別急,咱們這就走。”

江玄忙自屏風處捉過一件外袍披在阿元身上,輕斥道:“燒才退,外衣也不穿,還走去哪裏?”

小談擡頭看著阿元,眼眶微紅,忽的一把抱住阿元,嗚嗚又哭了起來。

“我……我真不知道找誰……爺爺的朋友也多,可他信得過的還是賭坊的那幾個人。小桃小棗兩個姐姐,除了洗衣做飯,可什麽忙也指望不上。現下,其他的人……我一個也不敢相信……我真不知道怎麽辦。我不知道誰會害我,誰又會真幫我。連衙門,衙門我也不敢全信,生怕他們做了什麽手腳,來欺哄我……”

阿元只覺大大心疼,這孩子一覺醒來,便孤苦伶仃,求告無門了。

楚青鸞卻是眉心稍蹙,冷意不減,道:“你既不肯信人,又怎會來找我們?”

小談抽抽噎噎道:“我想……我想……你們是南越人,與爺爺應當沒有什麽仇怨,也不像是會聽人驅使,來找爺爺麻煩的。”

楚青鸞長眉一豎,朝著阿元狠狠一瞪,嘴上卻說:“什麽南越。沒聽過,你弄錯了。”

阿元忙回護道:“別說這些不相幹的了。咱們幫小談找他爺爺才是正經事。”

阿元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江玄還不忘灌她幾口煨好的湯藥,三人這才跟著小談來到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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