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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白石碑(十五)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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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白石碑(十五)終二

弒父的罪名,晏西行不能擔下。

匕刃劃過晏老爺子的頸側時,林醉君抽出匕首擋住了晏西行的殺父行為。

“林莊主,這是何意?”晏西行眉目上暈染上幾絲怒氣。

“晏家的未來,靠你。縱然他有錯,但一個晏家家主不能背負上弒父的罪名。”

晏四公子年齡尚小,擔不起激濁揚清的重任。

“你難道就沒想過是我殺了晏遂,將行之弟弟的死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或許算不上是什麽好人。

“晏公子,可知堯韭?”

晏西行一臉茫然,輕輕搖了搖頭,順將匕首給收了起來。

“那晏公子可知菖蒲?”

“自是有所耳聞,端午常見。”

晏西行知曉菖蒲,卻不知菖蒲的根莖即是堯韭,他連堯韭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是幕後黑手。

“若晏大公子真敢殺人,何必假手於人,只怕是幕後之人是覺晏二公子沒有利用價值了,棄子當棄。”

“再者說,晏大公子怎麽知道晏三公子去春風欄就一定會死呢?”

經林醉君一提點,晏西行恍然大悟。

幕後之人心知晏遂和晏行之都不是最好的合作夥伴,故而替他除了晏遂和晏行之,不日,幕後黑手定會親自找上他。

林醉君的目光下移看向了晏老爺子,神情凝重道:“晏老爺子,如今的形勢想來您也看清了,晏家不能沒有晏西行,您,就信官府一次。”

晏老爺子嘴唇蠕動,膩白的雙手扶住了凳子腿,緩身上移到了凳子上,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叫什麽名字?”

林醉君不假思索地回道:“林醉君。”

晏老爺子陷入了沈思之中,仿若見故人歸來。

“你的父親,我見過的,茶馬道的盜賊,對他頗為敬重。”

晏老爺子竟然還認識她的父親?

“這和案件……”

“且聽我說完。”說罷,晏老爺子瞥了晏西行一眼,試探地問了一句:“西行,外面的人……”

“丐幫的,您知道,我母親的母族也是丐幫。”

林醉君暗暗吸了一口氣,果然世家中人從不娶無用之人。

丐幫小姐、錢家小姐,晏四公子的母親只怕也是不簡單。

丐幫消息靈通,有丐幫作為後盾,那人短時間裏應該不會對他下手。

“你的父親,叫林樾,對不對?”

林醉君沒有否認,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晏西行冷著一張臉,不想聽晏老爺子說著寒暄的話。

“侄女兒,這和……白石碑還是當年你父親定下的規矩,凡是春風欄的女子身死以後,以白石為碑,無名無姓,來世當草芥也好。”

什麽?!

林醉君瞳孔驟地一縮,這怎麽可能!

她父親,怎麽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終歸是你們女子不知男人心事?當年,你還未降生之際,林樾因獵奇去了一趟春風欄,你母親懷胎三月親自捉的奸,為表忠心他立下春風欄女子但凡身死,以白石為碑,生生世世被清白鎮壓。”

也就是生生世世帶著一身汙穢活著。

白石,也是結塊的白石灰,石灰乃為酷刑。

林醉君斂定自己的心神,若是晏老爺子所言為真,那白石碑一事不知牽扯了多少世家人……

“我為何要信你?”

“世家林立,無一不是建立在先人積累之上,你可以選擇不信,但你也是世家子弟,怎麽不會知曉世家二字除了威嚴家序便是臜事。”

這話倒是沒錯,就比如,二房只她一人,其他房惦記二房那點財物,也會狠下心痛下殺手,這樣的事在世家並非罕見。

“呵哈哈哈哈哈哈,饒是林樾怎麽也沒有想到,他親手立下的規矩,竟然被自己的女兒破了。”

“春風欄人,只可身死,不可茍活,也是他立的?”

“那倒不是。”

算這爹還有點良心。

“那是後來人加上的,這個後來人可了不得,只出一招,便吞並了整個錢家,錢家中人唯他馬首是瞻。”

錢家……

那麽說來,錢家早就已經落入了那個後來人的手裏,壓根就不是像他說的在錢府住幾天。

糟糕!

茯苓姐現在已經到了錢府!

“晏大公子,若是李縣令來,就說我去了錢府!”

出門前,她算了一卦是大咎,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如今看來,那所謂的後來者只怕早就做好了請君入甕的準備。

茯苓姐一去,豈不是甕中之鱉了!

晏西行剛想伸出手來攔截,她一人去錢府只怕是兇多吉少,不過得知李捷也會來時,倒是沒那麽擔憂了。

“吾兒,列祖列宗,該是欣慰有你那麽一個後代了。”

晏老爺子說出這話,不知是嘲諷還是稱頌。

馬匹行奔在交錯的街道之中,正好同李捷的馬車擦肩而過。

“大人,方才那人好像是林莊主。”

林醉君?

李捷撩開簾子,她策馬的方向好像是錦昌街!

他微微思索,錦昌街,那不是去錢府的路嗎!

“鐵錘,跟上。”

希望不要出了什麽差錯才好。

“對了,鐵蛋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傳信說是酉時。”

李捷深知錢府是龍潭虎穴之所,縣衙兵力有限,只能等待鐵蛋帶兵過來了。

“你去城門口等待鐵蛋,一看見他就讓他往錢府的方向去。”李捷想到鐵錘還沒有去過錢府,又加了一句:“錢府在錦昌街。”

那麽說來,錦昌街是出了什麽事了。

“是。”

“把你的馬給我。”

鐵錘下馬,李捷飛身拿過韁繩,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恍若流雲過穹,只想追上那一抹楝色。

弱冠之際,正值意氣正盛年。

林醉君駕的是千裏良駒,李捷的馬力也不弱,雖說拉開了一段距離,但他還是能夠看見她的倩影。

馬踏錦昌街時,地上的石板微微顫動了一下。

穿過窄街,錦昌街不似昨日繁華,街道上空蕩蕩,好似無人居住過的痕跡。

街面倒是幹凈。

她早該想到的,這一條街的人都有可能是那後來者的人。

好不容易到了錢府,錢府大門緊閉,林醉君又敲又踹,大門楞是沒有半分反應。

沈門如山,難以撼動半分。

天際上只緩緩飄下了三個字:芙蓉帳。

李捷趕來了,連忙詢問發生了何事。

“你……”

“李捷,救救茯苓姐,她在錢府。 ”這是她頭一回喚他的名字,還是因為黎茯苓。

想來是黎茯苓來錢府查案,遇到了什麽危險。

“好。我帶你上去。”

既然大t門走不通,飛檐走壁的本事他還是會一些。

“多謝。”這兩個字從林醉君的嘴裏說出來,微微有些拗口。

一種微妙的氣息,纏繞著兩人,道不清說不明。

李捷道:“得罪了。”

他一手拎住了林醉君的玉臂,一躍借了門口石獅子的力,上了錢府的圍墻。

一眼望過去,不見一人,門後上了八根木頭,鐵鏈子扣住門木頭,延伸往下。

這樣的門,本就不打算開。

二人進了錢府,也只能通過輕功,可林醉君不會武功,若是黎茯苓還受了重傷,他一個人很難帶兩個人出去。

那裝神弄鬼的男人還挺會算計。

“我們分頭去找茯苓姐。”

李捷不願意分頭:“你不會武功,我跟著你,比較安全。”

林醉君掏出了懷裏的哨子,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有事,我會自己吹哨子。”

李捷看著她滿臉的焦急,心中吃味,黎茯苓何德何能勞她如此記掛?

“好……”他不情不願地找起了人。

錢府之中,還不知有多少危機,林醉君膽兒也是真大,就她那幾招幾式,還不夠掌掌眼的呢,能自保就不錯了。

錢府不小,亭臺水榭都有,小廊幽靜,大廊邊植滿了花卉,以芙蓉花為主。

林醉君找了兩個地方,沒找到黎茯苓在哪裏。

浮雲蔽光,降下一片陰意在螭吻上。

她忽而想起了黎茯苓說過錢府後院有一朱殿,朱殿旁植了不少菖蒲。

沒準兒,黎茯苓就在朱殿那裏!

後院在哪個方位,大得實在是叫她有些費勁,如果李捷在這裏就好了。想到這裏,林醉君吹了兩下口哨,李捷便出現了。

“別吹了,我人壓根沒走遠。”

“怎麽做?”他歪著腦袋問道。

“能否讓我到房頂上,找找朱殿的位置。”

她都那麽說了,他就那麽做了。

林醉君不重,他的大手拎起她的時候,費不了多大的勁,似燕銜枝。

站在房頂上可見錢府全部的風光,朱殿的位置離這裏較遠且較為招搖,朱殿,那可真是一座宮殿,占了錢府三分之一的地不說,宮殿如是芙蓉帳,上如帳下如佛蓮底座。

清風一起時,紗帳如是翩翩起舞的歌女。

“閉上眼,我帶你過去。”

李捷說著,使用輕功踏瓦飛了過去。

林醉君有些吃不消,胃裏翻江倒海,但也不好說些什麽,誰讓她有求於他呢。

好不容易到了朱殿下,林醉君晃暈了頭,生生嘔出一些未曾消食的粥漬。

“抱歉,本……我,不怎麽有經驗。”他這還是頭一回帶女子飛檐走壁。

林醉君一把抓住了李捷的衣袖,疑他是故意為之,有些無力道:“無事,先找茯苓姐。”

朱殿之中,似有若無地流出一絲絲腥氣。

李捷一腳踹開了門,濃烈的堯韭香氣熏得人腦袋昏沈。

只見一抹紅色勁裝的女子,身掛刺甲,雙手上縛,被吊在大殿中央,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殿磚上。她的身下,是一地的屍體。

峨眉刺散落一地,地上還有一張被打開的金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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