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47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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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47 記憶
【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屍體被發現九天前】
十二點四十五分，李烈仔走出醫院，朝家走去。經過橋洞，畫家正在畫畫，他沒有停留。
利用午休時間回家是有目的的。李烈仔脫下鞋，直接走向千琪的房間。走廊的墻壁似乎正在朝中間擠壓，讓他只能不斷向前，李烈仔站在千琪房間門口，心中不斷回響著同一個聲音：自己的過去一定被楊素心藏在這裏。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覺醒。是的，他變更的手機號碼、被整理出來的私人物品、遺忘的記憶，一定是楊素心在從中搞鬼。這麽想就很容易明白了，因為他從來都不會靠近千琪的房間，因此楊素心一定會將他的過去存放在這裏，而不是所有人都能隨便靠近的雜物房。
昨夜看見車的紅色尾燈，他想起自己一直對於“紅光”的執念從何而來。吳浩楠曾經t用相機對著他錄制視頻，因此閃爍的紅光才會給他留下如何深刻的印象。記憶並沒有消失，而是封存在腦海深處，只要找到以前的物品，他就一定能夠記起。
李烈仔在回到家之前又看見了楊素心打來的電話，他沒有接通，他看著屏幕由亮轉暗，隨後將手機塞回口袋。他意識到母親的離開也像陳衛敏的出差一樣，讓他的身心有了恢覆的時間，因此，他不想破壞這一進程，更不想聽見母親的聲音。
盡管已經是入科的第五周，今天他還是被陳衛敏抓住了把柄，被罵得一無是處。
推開房門，李烈仔下意識地向後望。他其實並不清楚千琪中午是否會回家，為了安慰自己，他悄悄把房門關上。他看了一眼重新掛回墻上的畫，轉而將視線停留在書櫃。
任何細微的氣息都會引發連鎖反應。李烈仔打開櫃門，撲面而來的書香令他想起李清武的書房。他上下掃視著，上方的兩層置物架擺滿書籍，小說、散文、漫畫、雜志…什麽類型的書籍都有。
下方的置物架則騰出空間放置千琪喜歡的偶像寫真和手辦玩偶。
李烈仔雖然對其中幾本小說很感興趣，但他沒有伸手觸碰，他不想暴露自己曾經來過這裏的事實。最終，他關上櫃門，視線移向下方。
打開下方的櫃門後，他看到了他想找的東西。看到堆疊在一起的三個透明儲物盒，他回想起初中時期也曾這麽溜進來，打開李清武書房裏的木制五鬥櫃。
跟現在的情況一樣，他在裏面拿出了透明的儲物盒，打開蓋子，將李清武的香煙拿了出來，藏進了自己的衣櫃之中。李烈仔撫摸著儲物盒的蓋子，和當時的盒子是一樣的。中學時期的記憶還很鮮明，他松了一口氣，手一用力，蓋子啪嗒一聲打開。
一打開便看見了寫有他名字的學生卡，是高中的。確認這裏面都是自己的東西後，他搬著箱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幾年之前，裏面的東西還都放置在他的房間裏，可這些都被楊素心收走了，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他看著最上方的學生卡，不禁有些緊張。只要看了盒子裏的東西，他就會全部想起來吧。吳浩楠所說的“畫室”“美術社”“畫畫”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缺失的記憶將被補全。
李烈仔坐在書桌前，一一查看儲物盒裏的物品。畢業證書、獎狀、畢業相冊、評價表……承載著他高中生活的證物出現在他眼前，他仔細閱讀上方的文字，試圖將高中時期的他找回來。但這個物品都沒有與他產生感應，好像失去靈魂一般毫無生機。
怎麽會呢，李烈仔想，一定是看的還不夠，還有大學時期的物品。
李烈仔將第一個儲物盒蓋好，開始查看第二個。裏面有大學時期的學生手冊、校卡，除此之外，還有大學時期拍攝的照片……這些痕跡告訴著李烈仔他擁有充實的大學生活。
可是，他還是沒能想起來。手中的物品像是陌生人的物品，看見自己的臉和名字出現在上方沒有懷念，反而只有無盡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不斷發酵，逐漸令人恐懼。為什麽這樣做還沒能想起來呢？
他搖搖頭，快速打開第三個儲物盒，一打開，細微的顏料味就傳入他的鼻腔，裏面存放著數張折疊起來的繪畫作品。
盡管有過這種預想，真正看到時還是覺得震驚，李烈仔的指尖微微顫抖，將畫紙一張張展開查看。
一時間，他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他不由得發出不可置信的笑聲。不，這不可能。但畫面和記憶已經在眼前重疊，他扔開畫紙，忽然註意到了儲物盒最下方的物品。他心中已經有了結論，這是他有且唯一能夠得到的定論。
他將物品放歸原位，決定離開時，註意到了一旁的相冊，於是停了下來。他看了看手機，已經快一點半，稍有猶豫，他拿起最上方的淡粉色封皮相冊，開始快速瀏覽。
晚上八點半，李烈仔出現在地鐵站附近。他有需要確認的事情，卻沒有能夠拜托的人。思來想去，他認為這是最直接、最不會給人造成困擾、最不會令人產生懷疑的方法。
等待了大約十五分鐘，提著公文包的吳浩楠在扶梯上出現。他看見李烈仔，揮了揮手，明顯帶著一臉疲憊。
兩人站在地鐵站出口。
“抱歉！第一輛車沒擠上去，遲到了。”吳浩楠擦著臉上的細汗，打開公文包翻找起來。
他下午三點收到了吳浩楠的信息，對方說“找到了以前的視頻”，不過，由於當時的保存方法不對，只留下了“僅查看”的文件格式，沒辦法下載和發送。於是兩人約定下班見面。
“沒事，倒是我，麻煩你跑一趟。”李烈仔點點頭，將手上的咖啡遞了出去，“給，當作謝禮。”
“哎呀，客氣什麽，我還不樂意在高峰期擠地鐵回去呢，正好緩緩勁。”吳浩楠嘴上客氣著，手卻已經將吸管插進了杯蓋。
“今天沒開車？”
“害，周一老婆要開車，我們兩輪流開車的。吶，你看看，不僅時間，就連東西都要兩個人平分，所以我就跟你說啊…趁你…”
“行行行，別啰嗦了，我知道了。”他打斷道。
“好吧，那咱們去哪裏看？我把電腦帶上了。”
“要去附近的快餐店嗎？”
吳浩楠的表情有些為難。“我老婆喊我回家吃飯來著，要不就在這樣站著給你看一下？你要是想自己留著的話，可以拍一份在手機裏。”
“行，你覺得沒關系的話就好。”李烈仔幫忙接過咖啡，吳浩楠將手提電腦取了出來。
“你下午說要找我幫忙，是什麽？”吳浩楠擡眼看向李烈仔，好奇地問道。
“啊，沒事了。”
“有事盡管提。”吳浩楠笑了笑。
“不過，時隔這麽多年見到我，你有沒有覺得…我有哪裏和以前不一樣？”他問道。
吳浩楠將電腦放在地鐵站內的石階臺面上，側過頭。“長大了啊。”
“具體一點。”
“好好好，”吳浩楠點了點頭，“嗯…變成熟了啊…有男人味了…身材和臉倒是沒怎麽變，不像我，從高中到現在長胖了十斤！”
“那性格呢？”
李烈仔追問道。他現在想要了解的，是從前的那個自己。盡管他知道這個問題問誰能夠得到答案，但他還沒有做好詢問的準備。
“性格啊…變穩重了？沒那麽容易意氣用事了。”
“穩重？”
“嗯…經過社會的毒打，你終於也變乖了啊。以前的日子過得那麽張揚，現在好像挺低調的哦。聽我說你以前是校園風雲人物的時候，給我看肺結節的醫生也嚇了一跳呢！”
“是嗎？”他答道。通過吳浩楠的回答，他再次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吳浩楠點開文件夾時，李烈仔跟著他蹲了下來。
“以前真好啊，學校裏有那麽多可以拍攝的地方，現在想找一個畫室拍照都要收費了。”吳浩楠邊說，邊點擊鼠標。
李烈仔沒有說話，緊盯著屏幕。
“我看看啊…你的那一段在…”吳浩楠滑動著鼠標，縮略圖在李烈仔眼前快速閃過。
“啊，在這裏。”吳浩楠說著，雙擊鼠標，“昨晚我回顧了一下，那時候果然不一樣，拍得真好，果然年輕時期擁有的靈氣和現在就是不能比。”
李烈仔湊近屏幕，望著自己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上，他極力克制情緒的波動。
“關於你的片段，就這麽多。”吳浩楠說著，看向李烈仔，“咋了？看呆啦？自己那時候太帥了是不是。”
“我想拍一下。”李烈仔說完，掏出手機。
“行啊，你看著拍。”吳浩楠把鼠標讓了出來。
李烈仔一面操作，一面開口。“啊，幫我一個忙吧。”
“說。”吳浩楠喝了一口咖啡，“哇，活過來了。”
“之前你…打過我的手機吧？舊號碼。”
“是啊，”他點點頭，“可是…...”
“可以再打一次嗎？”他打斷道，“我早上去處理了一下那個手機，現在突然想起來，想試試能不能打通…我的手機現在在錄視頻。”
吳浩楠沒有絲毫懷疑，掏出手機。“可以啊，”他說著發出笑聲，“你不會是傻了吧？直接用你的新號碼打給舊號碼不就好了？”
“…啊，我知道…但是現在忽然想起來…就拜托你打一下。”
李烈仔反覆眨著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原來的號碼這件事壓根沒法解釋，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確認。
“OK。”吳浩楠爽快地接受了這個說辭。
“謝了。”
“還是不行誒。”吳浩楠歪著頭，將手機遞過來，李烈仔立刻將手機輕靠在耳邊，傾聽裏頭傳來的機械女音。
“你是去營業廳弄的嗎？是不是要過幾天才能恢覆啊？”吳浩楠在一旁說著。t
李烈仔無言地將手機還了回去，久久凝視著屏幕上的號碼，隨後用低沈的聲音說道：“嗯，我過幾天再確認一下吧。”
“是呀，可能沒那麽快。”吳浩楠點點頭。
拍好視頻，二人在地鐵口分別。
李烈仔往回走，推門走進麥當勞，千琪已經等候在此。
“哥，這兒！”
“等很久了嗎？”
“嗯，”千琪挑起眉，“我一個套餐都吃完了。你剛剛去幹嘛了？我去你們科室，他們說你早就走了，還以為你提前來了呢。”
“我去辦點事。”他答完，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是想跟你說，我打算…”
千琪靜靜等待著李烈仔繼續說完。
“打算試一試，和畫家好好相處。”
千琪歪了歪頭。“上周五我們不就是這樣約好的嗎？”
李烈仔嘆了口氣，看向千琪，失神落魄地說道：“之前是應付你說的，這次我是認真的。”
千琪楞了楞，幾秒內呈現出來的表情有些覆雜。能看出，一方面，她因為前半句話而感到生氣，另一方面，她又因為後半句話感到欣慰。“那這次才是真心話咯。”
“嗯。”李烈仔低下頭，“但是…只是試一試。”
“什麽意思？”千琪皺起眉頭。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看到他…我很容易失控。”現在的李烈仔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晰。核心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就永遠會深陷失控的邊緣。
“是嗎…哥為你們的關系付出努力的話…我想他一定也會回應你的。不用擔心。”千琪微微一笑，松了一口氣，“太好了，我就知道，哥會想通的。”
不，他不一定能消除殺人的想法——如果這麽說，千琪會如何反應呢？
他自然不能如此露骨地表明自己的內心。
千琪將杯中的可樂一飲而盡，看向李烈仔。“既然是真心話的話，這次我可以相信哥了吧。”
“可以，但是…...”李烈仔頓了頓。“千琪。”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又做錯事了的話，你就幫幫他吧。”他擡起頭，“現在只有你能夠幫他了。”
“嗯，我知道，”千琪語氣鄭重地答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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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四十五分，李烈仔走出醫院，朝家走去。經過橋洞，畫家正在畫畫，他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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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覺醒。是的，他變更的手機號碼、被整理出來的私人物品、遺忘的記憶，一定是楊素心在從中搞鬼。這麽想就很容易明白了，因為他從來都不會靠近千琪的房間，因此楊素心一定會將他的過去存放在這裏，而不是所有人都能隨便靠近的雜物房。
昨夜看見車的紅色尾燈，他想起自己一直對於“紅光”的執念從何而來。吳浩楠曾經t用相機對著他錄制視頻，因此閃爍的紅光才會給他留下如何深刻的印象。記憶並沒有消失，而是封存在腦海深處，只要找到以前的物品，他就一定能夠記起。
李烈仔在回到家之前又看見了楊素心打來的電話，他沒有接通，他看著屏幕由亮轉暗，隨後將手機塞回口袋。他意識到母親的離開也像陳衛敏的出差一樣，讓他的身心有了恢覆的時間，因此，他不想破壞這一進程，更不想聽見母親的聲音。
盡管已經是入科的第五周，今天他還是被陳衛敏抓住了把柄，被罵得一無是處。
推開房門，李烈仔下意識地向後望。他其實並不清楚千琪中午是否會回家，為了安慰自己，他悄悄把房門關上。他看了一眼重新掛回墻上的畫，轉而將視線停留在書櫃。
任何細微的氣息都會引發連鎖反應。李烈仔打開櫃門，撲面而來的書香令他想起李清武的書房。他上下掃視著，上方的兩層置物架擺滿書籍，小說、散文、漫畫、雜志…什麽類型的書籍都有。
下方的置物架則騰出空間放置千琪喜歡的偶像寫真和手辦玩偶。
李烈仔雖然對其中幾本小說很感興趣，但他沒有伸手觸碰，他不想暴露自己曾經來過這裏的事實。最終，他關上櫃門，視線移向下方。
打開下方的櫃門後，他看到了他想找的東西。看到堆疊在一起的三個透明儲物盒，他回想起初中時期也曾這麽溜進來，打開李清武書房裏的木制五鬥櫃。
跟現在的情況一樣，他在裏面拿出了透明的儲物盒，打開蓋子，將李清武的香煙拿了出來，藏進了自己的衣櫃之中。李烈仔撫摸著儲物盒的蓋子，和當時的盒子是一樣的。中學時期的記憶還很鮮明，他松了一口氣，手一用力，蓋子啪嗒一聲打開。
一打開便看見了寫有他名字的學生卡，是高中的。確認這裏面都是自己的東西後，他搬著箱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幾年之前，裏面的東西還都放置在他的房間裏，可這些都被楊素心收走了，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他看著最上方的學生卡，不禁有些緊張。只要看了盒子裏的東西，他就會全部想起來吧。吳浩楠所說的“畫室”“美術社”“畫畫”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缺失的記憶將被補全。
李烈仔坐在書桌前，一一查看儲物盒裏的物品。畢業證書、獎狀、畢業相冊、評價表……承載著他高中生活的證物出現在他眼前，他仔細閱讀上方的文字，試圖將高中時期的他找回來。但這個物品都沒有與他產生感應，好像失去靈魂一般毫無生機。
怎麽會呢，李烈仔想，一定是看的還不夠，還有大學時期的物品。
李烈仔將第一個儲物盒蓋好，開始查看第二個。裏面有大學時期的學生手冊、校卡，除此之外，還有大學時期拍攝的照片……這些痕跡告訴著李烈仔他擁有充實的大學生活。
可是，他還是沒能想起來。手中的物品像是陌生人的物品，看見自己的臉和名字出現在上方沒有懷念，反而只有無盡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不斷發酵，逐漸令人恐懼。為什麽這樣做還沒能想起來呢？
他搖搖頭，快速打開第三個儲物盒，一打開，細微的顏料味就傳入他的鼻腔，裏面存放著數張折疊起來的繪畫作品。
盡管有過這種預想，真正看到時還是覺得震驚，李烈仔的指尖微微顫抖，將畫紙一張張展開查看。
一時間，他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畫面在眼前一一閃過，他不由得發出不可置信的笑聲。不，這不可能。但畫面和記憶已經在眼前重疊，他扔開畫紙，忽然註意到了儲物盒最下方的物品。他心中已經有了結論，這是他有且唯一能夠得到的定論。
他將物品放歸原位，決定離開時，註意到了一旁的相冊，於是停了下來。他看了看手機，已經快一點半，稍有猶豫，他拿起最上方的淡粉色封皮相冊，開始快速瀏覽。
晚上八點半，李烈仔出現在地鐵站附近。他有需要確認的事情，卻沒有能夠拜托的人。思來想去，他認為這是最直接、最不會給人造成困擾、最不會令人產生懷疑的方法。
等待了大約十五分鐘，提著公文包的吳浩楠在扶梯上出現。他看見李烈仔，揮了揮手，明顯帶著一臉疲憊。
兩人站在地鐵站出口。
“抱歉！第一輛車沒擠上去，遲到了。”吳浩楠擦著臉上的細汗，打開公文包翻找起來。
他下午三點收到了吳浩楠的信息，對方說“找到了以前的視頻”，不過，由於當時的保存方法不對，只留下了“僅查看”的文件格式，沒辦法下載和發送。於是兩人約定下班見面。
“沒事，倒是我，麻煩你跑一趟。”李烈仔點點頭，將手上的咖啡遞了出去，“給，當作謝禮。”
“哎呀，客氣什麽，我還不樂意在高峰期擠地鐵回去呢，正好緩緩勁。”吳浩楠嘴上客氣著，手卻已經將吸管插進了杯蓋。
“今天沒開車？”
“害，周一老婆要開車，我們兩輪流開車的。吶，你看看，不僅時間，就連東西都要兩個人平分，所以我就跟你說啊…趁你…”
“行行行，別啰嗦了，我知道了。”他打斷道。
“好吧，那咱們去哪裏看？我把電腦帶上了。”
“要去附近的快餐店嗎？”
吳浩楠的表情有些為難。“我老婆喊我回家吃飯來著，要不就在這樣站著給你看一下？你要是想自己留著的話，可以拍一份在手機裏。”
“行，你覺得沒關系的話就好。”李烈仔幫忙接過咖啡，吳浩楠將手提電腦取了出來。
“你下午說要找我幫忙，是什麽？”吳浩楠擡眼看向李烈仔，好奇地問道。
“啊，沒事了。”
“有事盡管提。”吳浩楠笑了笑。
“不過，時隔這麽多年見到我，你有沒有覺得…我有哪裏和以前不一樣？”他問道。
吳浩楠將電腦放在地鐵站內的石階臺面上，側過頭。“長大了啊。”
“具體一點。”
“好好好，”吳浩楠點了點頭，“嗯…變成熟了啊…有男人味了…身材和臉倒是沒怎麽變，不像我，從高中到現在長胖了十斤！”
“那性格呢？”
李烈仔追問道。他現在想要了解的，是從前的那個自己。盡管他知道這個問題問誰能夠得到答案，但他還沒有做好詢問的準備。
“性格啊…變穩重了？沒那麽容易意氣用事了。”
“穩重？”
“嗯…經過社會的毒打，你終於也變乖了啊。以前的日子過得那麽張揚，現在好像挺低調的哦。聽我說你以前是校園風雲人物的時候，給我看肺結節的醫生也嚇了一跳呢！”
“是嗎？”他答道。通過吳浩楠的回答，他再次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吳浩楠點開文件夾時，李烈仔跟著他蹲了下來。
“以前真好啊，學校裏有那麽多可以拍攝的地方，現在想找一個畫室拍照都要收費了。”吳浩楠邊說，邊點擊鼠標。
李烈仔沒有說話，緊盯著屏幕。
“我看看啊…你的那一段在…”吳浩楠滑動著鼠標，縮略圖在李烈仔眼前快速閃過。
“啊，在這裏。”吳浩楠說著，雙擊鼠標，“昨晚我回顧了一下，那時候果然不一樣，拍得真好，果然年輕時期擁有的靈氣和現在就是不能比。”
李烈仔湊近屏幕，望著自己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上，他極力克制情緒的波動。
“關於你的片段，就這麽多。”吳浩楠說著，看向李烈仔，“咋了？看呆啦？自己那時候太帥了是不是。”
“我想拍一下。”李烈仔說完，掏出手機。
“行啊，你看著拍。”吳浩楠把鼠標讓了出來。
李烈仔一面操作，一面開口。“啊，幫我一個忙吧。”
“說。”吳浩楠喝了一口咖啡，“哇，活過來了。”
“之前你…打過我的手機吧？舊號碼。”
“是啊，”他點點頭，“可是…...”
“可以再打一次嗎？”他打斷道，“我早上去處理了一下那個手機，現在突然想起來，想試試能不能打通…我的手機現在在錄視頻。”
吳浩楠沒有絲毫懷疑，掏出手機。“可以啊，”他說著發出笑聲，“你不會是傻了吧？直接用你的新號碼打給舊號碼不就好了？”
“…啊，我知道…但是現在忽然想起來…就拜托你打一下。”
李烈仔反覆眨著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原來的號碼這件事壓根沒法解釋，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確認。
“OK。”吳浩楠爽快地接受了這個說辭。
“謝了。”
“還是不行誒。”吳浩楠歪著頭，將手機遞過來，李烈仔立刻將手機輕靠在耳邊，傾聽裏頭傳來的機械女音。
“你是去營業廳弄的嗎？是不是要過幾天才能恢覆啊？”吳浩楠在一旁說著。t
李烈仔無言地將手機還了回去，久久凝視著屏幕上的號碼，隨後用低沈的聲音說道：“嗯，我過幾天再確認一下吧。”
“是呀，可能沒那麽快。”吳浩楠點點頭。
拍好視頻，二人在地鐵口分別。
李烈仔往回走，推門走進麥當勞，千琪已經等候在此。
“哥，這兒！”
“等很久了嗎？”
“嗯，”千琪挑起眉，“我一個套餐都吃完了。你剛剛去幹嘛了？我去你們科室，他們說你早就走了，還以為你提前來了呢。”
“我去辦點事。”他答完，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是想跟你說，我打算…”
千琪靜靜等待著李烈仔繼續說完。
“打算試一試，和畫家好好相處。”
千琪歪了歪頭。“上周五我們不就是這樣約好的嗎？”
李烈仔嘆了口氣，看向千琪，失神落魄地說道：“之前是應付你說的，這次我是認真的。”
千琪楞了楞，幾秒內呈現出來的表情有些覆雜。能看出，一方面，她因為前半句話而感到生氣，另一方面，她又因為後半句話感到欣慰。“那這次才是真心話咯。”
“嗯。”李烈仔低下頭，“但是…只是試一試。”
“什麽意思？”千琪皺起眉頭。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看到他…我很容易失控。”現在的李烈仔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晰。核心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就永遠會深陷失控的邊緣。
“是嗎…哥為你們的關系付出努力的話…我想他一定也會回應你的。不用擔心。”千琪微微一笑，松了一口氣，“太好了，我就知道，哥會想通的。”
不，他不一定能消除殺人的想法——如果這麽說，千琪會如何反應呢？
他自然不能如此露骨地表明自己的內心。
千琪將杯中的可樂一飲而盡，看向李烈仔。“既然是真心話的話，這次我可以相信哥了吧。”
“可以，但是…...”李烈仔頓了頓。“千琪。”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又做錯事了的話，你就幫幫他吧。”他擡起頭，“現在只有你能夠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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