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46 覺醒
關燈
小
中
大
SCENE 46 覺醒
【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屍體被發現十天前】
陰雨天，室外霧蒙蒙的。玻璃門從中間朝兩側移動，冷空氣趁勢湧入，或許是錯覺，面前的景象隨著冷風拂過變得更加清晰。
李烈仔縮起肩膀，左右張望，在發現目標之後，雙手插兜小跑出去。
他發覺自己嚴重低估今天的寒冷程度。
“這邊這邊！”有人在門口一面呼喚著他的名字，一面揮手。他跑過穿著情侶款式羽絨服的兩個人，來到餐廳門口，口中不斷呼出白氣。
吳浩楠穿著加絨的衛衣，雙手插在腋下，瞇起一只眼睛。“哇，你不冷嗎！穿這麽少？快進來快進來。”
“有點冷，”他扯出笑容，“原來在這裏，我在商場裏面找了半天。”
“是呀，第一次來的話挺難找的！這家餐廳沒法從商場裏面進，必須繞到外面。”
“沒有等很久吧？”
吳浩楠和服務員對視了一眼，點點頭。“沒有沒有，因為這家店來晚了要等位，所以我就早點來。”
“那就好。”他看了一眼手機，實際上，現在甚至還沒到他們原本的約定時間。
“你今天提前下班啦？你不是還提前給我打了預防針，說“有可能隨時會改時間”嗎？我還做好了要等你很久的準備呢！”吳浩楠輕車熟路地帶李烈仔穿過餐廳，來到一個安靜的二人座隔位，裝潢覆古，四周有竹，環境十分雅致。
“是，我們主任周末正好不在，”李烈仔語氣變得輕松，“她要是在的話，我肯定是沒法準時下班的。”
“這麽慘！我還以為你們是因為病人才要加班呢，”吳浩楠聳聳肩，“主任的話…就算是領導吧？”
“嗯，對。”
“唉，到哪兒都有這種領導，坐吧。”
剛坐下，服務員便前來端茶倒水。李烈仔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來到這種高級餐廳，一時有些不習慣。他註視著吳浩楠身旁座位上的公文包，他立刻明白，裏面是手提電腦。
“你帶了電腦？今天…有工作嗎？”他開口問道，作為“開場白”似乎有些生硬，但他想不出別的話題。
吳浩楠低頭看了一眼，直起身子。“是啊，唉，老板臨時交代給我一個任務。”
“現在完成了嗎？”他問道。
“完成了完成了，其實下午我就過來了，一直待在一樓的咖啡店工作呢。”吳浩楠向服務員微笑致謝，李烈仔也跟著對方一起朝服務員的方向點了點頭。“別擔心。”
“那就好。”他低下頭答道。不知為何，看著吳浩楠游刃有餘的模樣，他心生自卑。
吳浩楠向後仰，背靠在座椅上，長舒一口氣。“哎呀，不過，你不覺得世界很小嗎？”
“嗯？”
“我那天回去想了想，我們都已經將近十年沒聯系過了，居然在盛亞偶遇了。”
“是啊…好巧…對了，檢查結果怎麽樣？結節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他抿了一口茶問道。
“哦！”吳浩楠說著給李烈仔添上茶，嘴角忍不住上揚，“沒事沒事，醫生說啊，這種大小的結節很常見，只要每年定期體檢一下就行！沒繼續長大就不用處理。跟你說的差不多！果然專業啊李醫生！”
李烈仔幹笑了笑。“沒事就好，養成健康的生活習慣啊。”
“嘿嘿，你和那個醫生說了一樣的話。”吳浩楠撓撓頭，“但是說起這個健康生活吧，你說，健康是健t康了，可過上這沒煙沒酒沒夜生活的日子，生活不就失去了樂趣？我一直覺得這是個很矛盾的事情。身體是健康了，心理上出了毛病，最後不還是變得不健康了？”
李烈仔笑了笑。“所以才說的是養成健康生活的習慣啊，不是叫你逼迫著自己過健康的生活，這樣誰也受不了。”
“也是，也是。”吳浩楠說道，“哎呀，難啊——你們醫生會特別註意這個嗎？難不成都不熬夜不抽煙不喝酒？”
李烈仔搖了搖頭。“實話說…我認識的醫生之中…很少有能做到這三點的，光是不熬夜這一點就沒人做得到，我們有夜班。”
吳浩楠搖搖頭。“是啊，給普通群眾做不到的事情套上“健康”的頭銜，不知道給多少上班族徒增壓力呢！真是煩死了！”
“嗯……”李烈仔歪了歪頭，“是有人給對你說了什麽話嗎？”
“是啊！”聽到這個問題，吳浩楠立刻來了勁，“我老婆啊！天天叫我十一點就睡覺！我真是服了，我十點半才回到家唉！連點放松時間都沒有了！”
“啊......”
“你這天天加班的，你老婆不會鬧小脾氣嗎？我家那位就整天嚷嚷陪她的時間不夠……”
“嗯…我還沒結婚呢。”李烈仔答道。
“啊。”吳浩楠飛快地撇了一眼李烈仔，移開視線。“真羨慕啊，這麽自由。”
自由。
李烈仔楞了楞，不，他並不自由。
“那我作為過來人跟你說一句啊，珍惜現在的好時光，想做什麽事就去做，不然以後都沒法自己做決定了！什麽都要聽老婆的意思！”吳浩楠將手架在桌面，對李烈仔說道，“有了家庭之後，你就要分走至少90%的時間陪家人！”
“是嗎。”他答道，他現在僅剩的“睡眠時間”和“吃飯時間”要是再減少，大概沒過多久人生就終結了吧。二十九歲，沒有自己的家，沒有時間，沒有愛人，不是正式職工，沒有錢，他好像一事無成。
與吳浩楠的對比過於強烈，李烈仔覺得自己的姿態變得更加卑微。
“看看菜單吧？有沒有什麽想吃的？這個菜還不錯，味道很正宗……”吳浩楠翻動著菜單，給李烈仔介紹著。
“你經常來這裏吃飯嗎？”他小聲問道。
“嗯，經常帶客戶來這裏吃，”吳浩楠點點頭，“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沒事，你看著點吧，我都行。”他稍稍後退。“我沒來過，你推薦推薦吧。”
“那也行！那我就點幾個我覺得好吃的！”吳浩楠自然地答應了他的提議，喊來服務員，很快就點好了菜。
“接著剛剛說啊，”吳浩楠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趁你現在是自由身，多去做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然啊我告訴你，以後沒機會啦。”
“喜歡的事情？”李烈仔頓了頓，“我記得…你喜歡攝影吧？”
吳浩楠重重地點頭道：“是啊，你還記得吧？以前我就每天拿個相機在走廊晃悠。”
李烈仔點點頭，盡管這是他想起來的唯一記憶。
“大學還好，工作以後就沒有多少時間了，但單身的時候還是能拍的啊，”吳浩楠嘆了一口氣，“周末就算只有一天休息，也能約上幾個發燒友出去一起掃街呢。”
“現在呢？”
“現在別想了！不光沒法出去拍照，還成了家族裏的拍照工具人。有什麽事就叫我去拍！我兒子去年周歲宴，別人都分不清我到底是爸爸還是攝影師。可是我不擅長拍人像啊！”
“不喜歡嗎？”李烈仔被吳浩楠的語氣逗笑了，“高中你不是也拍人嗎？”
“哪兒跟哪兒呢！我很少拍人的！你記錯了吧！”吳浩楠一臉萎靡，“我就不是拍人的料。”
“沒有吧，”他說了一句，“高中…課間的時候你不是都拿著相機拍…拍人嗎？”
“我那是拍視頻呢！烈仔！你忘啦？”
“視頻…？”
“是啊，你是說我要參加微電影比賽那陣子的事情吧？”
“不、不是…是攝影展…”李烈仔把記憶中浮現出來的關鍵詞吐了出來。
“是呀，這兩個同時期舉辦的嘛，”果不其然，吳浩楠順著他的話延伸下去，“哦！我知道了，你是把我和給你拍照的學弟弄混了吧？我不拍人像的。”
“等等，怎麽說？”
“還沒想起來啊，”說著，吳浩楠抱起胳膊，“那時候我們不是同時給你拍了視頻和照片嘛，學弟給你拍照是要參加我們學校的攝影展，我給你拍視頻是要參加區裏的微電影比賽。因為我是攝影社社長，攝影展的照片最後會交到我這裏，所以你記錯了啦。”
李烈仔搖搖頭。他不是記錯，而是根本沒有這段記憶。
吳浩楠看著李烈仔一臉茫然的表情，聳聳肩，“你這記憶力不行啊，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學弟給你拍的那張照片獲獎了，掛在你們畫室門口的走廊上，因為那張照片，第二年你們美術社的報名人數都爆滿了，這麽風光的事，你居然還給忘了。”
李烈仔楞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
吳浩楠沒有註意到他的變化，繼續說道：“算了算了，剛剛我說到哪了？哦！對了對了，多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別像我一樣後悔。你還有在畫畫嗎？”
吳浩楠看不見的位置，李烈仔焦躁不安地搓著自己的雙手。“我…畫畫…”
點的菜正合時宜地端了上來，吳浩楠的註意力立即被吸引。
“哦，烈仔，這個叫花雞特別好吃，你一定要試試，我每次來都點。”說著，拿起筷子。
李烈仔遲遲未能擡手，聽到吳浩楠的話，混沌的白霧在他心中堆積，讓他變得思維遲鈍。
“怎麽啦，烈仔？吃啊。”
“…你給我拍的…視頻…還有嗎？”他擡起頭，看向吳浩楠。
“視頻啊…哇…我想想…有肯定是有的…可能在我的舊電腦裏…或者硬盤裏…或者舊SD卡…”吳浩楠一面思考一面說。
“可以找找看嗎？”李烈仔的左眼皮不受控制地抽動，“我想看看。”
“可以啊，我回去找找看，你沒保存是吧？”吳浩楠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擡起頭，“對對，你都換號碼了，是不是連手機一起換了？換了號碼跟我說一聲啊，我問了一圈高中同學都沒問到你的號碼，我還問了班主任呢！結果他說你連班群都退了，我趕緊給他解釋你可能是誤刪了，你要不要把班群加回來啊？你自己去跟老師解釋解釋，我感覺他還有點失望呢。”
李烈仔皺起眉頭，他連換號碼這件事都沒有什麽印象。
“…好，你拉我進吧。”他答道，“那最後是誰告訴你我的號碼的？”
“你猜猜是誰？”吳浩楠無奈地挑眉，“你絕對猜不到。”
“嗯，猜不出來。”
他沒有與任何高中同學有過聯系。
“給我看肺結節的那個醫生！”
“啊。”
“看來天才總是少根筋。”吳浩楠長嘆一聲，抱怨似的砸了砸嘴。“本來很嫉妒你，畫畫又是畫家水平，學習成績還那麽好，還考上了醫科大。優秀的人果然做什麽都會成功，不過，誤刪了高中所有人的聯系方式，這麽弱智的事情我看只有你幹得出來了。”
“……抱歉。”
李烈仔輕聲說道。
盡管桌面上擺了一桌好吃的，李烈仔卻沒有嘗出味道。他勉強用渙散的精力支撐渡過了晚餐時間。
到了分別的時間，吳浩楠提出要開車送他回去，於是兩人一同下到地下停車場。
“走路上班真好啊。”吳浩楠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開車技術會變差的。”李烈仔自嘲道。
“我是想變差也沒辦法啊——”
車停在小區門口，李烈仔關上車門，彎下腰與吳浩楠道謝。對方點點頭。
“沒事！回去註意安全！有空再見面啊！”
車緩緩開走，李烈仔凝望著車尾不斷閃爍的紅色尾燈，聲音與色彩交織刺激著他的感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屍體被發現十天前】
陰雨天，室外霧蒙蒙的。玻璃門從中間朝兩側移動，冷空氣趁勢湧入，或許是錯覺，面前的景象隨著冷風拂過變得更加清晰。
李烈仔縮起肩膀，左右張望，在發現目標之後，雙手插兜小跑出去。
他發覺自己嚴重低估今天的寒冷程度。
“這邊這邊！”有人在門口一面呼喚著他的名字，一面揮手。他跑過穿著情侶款式羽絨服的兩個人，來到餐廳門口，口中不斷呼出白氣。
吳浩楠穿著加絨的衛衣，雙手插在腋下，瞇起一只眼睛。“哇，你不冷嗎！穿這麽少？快進來快進來。”
“有點冷，”他扯出笑容，“原來在這裏，我在商場裏面找了半天。”
“是呀，第一次來的話挺難找的！這家餐廳沒法從商場裏面進，必須繞到外面。”
“沒有等很久吧？”
吳浩楠和服務員對視了一眼，點點頭。“沒有沒有，因為這家店來晚了要等位，所以我就早點來。”
“那就好。”他看了一眼手機，實際上，現在甚至還沒到他們原本的約定時間。
“你今天提前下班啦？你不是還提前給我打了預防針，說“有可能隨時會改時間”嗎？我還做好了要等你很久的準備呢！”吳浩楠輕車熟路地帶李烈仔穿過餐廳，來到一個安靜的二人座隔位，裝潢覆古，四周有竹，環境十分雅致。
“是，我們主任周末正好不在，”李烈仔語氣變得輕松，“她要是在的話，我肯定是沒法準時下班的。”
“這麽慘！我還以為你們是因為病人才要加班呢，”吳浩楠聳聳肩，“主任的話…就算是領導吧？”
“嗯，對。”
“唉，到哪兒都有這種領導，坐吧。”
剛坐下，服務員便前來端茶倒水。李烈仔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來到這種高級餐廳，一時有些不習慣。他註視著吳浩楠身旁座位上的公文包，他立刻明白，裏面是手提電腦。
“你帶了電腦？今天…有工作嗎？”他開口問道，作為“開場白”似乎有些生硬，但他想不出別的話題。
吳浩楠低頭看了一眼，直起身子。“是啊，唉，老板臨時交代給我一個任務。”
“現在完成了嗎？”他問道。
“完成了完成了，其實下午我就過來了，一直待在一樓的咖啡店工作呢。”吳浩楠向服務員微笑致謝，李烈仔也跟著對方一起朝服務員的方向點了點頭。“別擔心。”
“那就好。”他低下頭答道。不知為何，看著吳浩楠游刃有餘的模樣，他心生自卑。
吳浩楠向後仰，背靠在座椅上，長舒一口氣。“哎呀，不過，你不覺得世界很小嗎？”
“嗯？”
“我那天回去想了想，我們都已經將近十年沒聯系過了，居然在盛亞偶遇了。”
“是啊…好巧…對了，檢查結果怎麽樣？結節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他抿了一口茶問道。
“哦！”吳浩楠說著給李烈仔添上茶，嘴角忍不住上揚，“沒事沒事，醫生說啊，這種大小的結節很常見，只要每年定期體檢一下就行！沒繼續長大就不用處理。跟你說的差不多！果然專業啊李醫生！”
李烈仔幹笑了笑。“沒事就好，養成健康的生活習慣啊。”
“嘿嘿，你和那個醫生說了一樣的話。”吳浩楠撓撓頭，“但是說起這個健康生活吧，你說，健康是健t康了，可過上這沒煙沒酒沒夜生活的日子，生活不就失去了樂趣？我一直覺得這是個很矛盾的事情。身體是健康了，心理上出了毛病，最後不還是變得不健康了？”
李烈仔笑了笑。“所以才說的是養成健康生活的習慣啊，不是叫你逼迫著自己過健康的生活，這樣誰也受不了。”
“也是，也是。”吳浩楠說道，“哎呀，難啊——你們醫生會特別註意這個嗎？難不成都不熬夜不抽煙不喝酒？”
李烈仔搖了搖頭。“實話說…我認識的醫生之中…很少有能做到這三點的，光是不熬夜這一點就沒人做得到，我們有夜班。”
吳浩楠搖搖頭。“是啊，給普通群眾做不到的事情套上“健康”的頭銜，不知道給多少上班族徒增壓力呢！真是煩死了！”
“嗯……”李烈仔歪了歪頭，“是有人給對你說了什麽話嗎？”
“是啊！”聽到這個問題，吳浩楠立刻來了勁，“我老婆啊！天天叫我十一點就睡覺！我真是服了，我十點半才回到家唉！連點放松時間都沒有了！”
“啊......”
“你這天天加班的，你老婆不會鬧小脾氣嗎？我家那位就整天嚷嚷陪她的時間不夠……”
“嗯…我還沒結婚呢。”李烈仔答道。
“啊。”吳浩楠飛快地撇了一眼李烈仔，移開視線。“真羨慕啊，這麽自由。”
自由。
李烈仔楞了楞，不，他並不自由。
“那我作為過來人跟你說一句啊，珍惜現在的好時光，想做什麽事就去做，不然以後都沒法自己做決定了！什麽都要聽老婆的意思！”吳浩楠將手架在桌面，對李烈仔說道，“有了家庭之後，你就要分走至少90%的時間陪家人！”
“是嗎。”他答道，他現在僅剩的“睡眠時間”和“吃飯時間”要是再減少，大概沒過多久人生就終結了吧。二十九歲，沒有自己的家，沒有時間，沒有愛人，不是正式職工，沒有錢，他好像一事無成。
與吳浩楠的對比過於強烈，李烈仔覺得自己的姿態變得更加卑微。
“看看菜單吧？有沒有什麽想吃的？這個菜還不錯，味道很正宗……”吳浩楠翻動著菜單，給李烈仔介紹著。
“你經常來這裏吃飯嗎？”他小聲問道。
“嗯，經常帶客戶來這裏吃，”吳浩楠點點頭，“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
“沒事，你看著點吧，我都行。”他稍稍後退。“我沒來過，你推薦推薦吧。”
“那也行！那我就點幾個我覺得好吃的！”吳浩楠自然地答應了他的提議，喊來服務員，很快就點好了菜。
“接著剛剛說啊，”吳浩楠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趁你現在是自由身，多去做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然啊我告訴你，以後沒機會啦。”
“喜歡的事情？”李烈仔頓了頓，“我記得…你喜歡攝影吧？”
吳浩楠重重地點頭道：“是啊，你還記得吧？以前我就每天拿個相機在走廊晃悠。”
李烈仔點點頭，盡管這是他想起來的唯一記憶。
“大學還好，工作以後就沒有多少時間了，但單身的時候還是能拍的啊，”吳浩楠嘆了一口氣，“周末就算只有一天休息，也能約上幾個發燒友出去一起掃街呢。”
“現在呢？”
“現在別想了！不光沒法出去拍照，還成了家族裏的拍照工具人。有什麽事就叫我去拍！我兒子去年周歲宴，別人都分不清我到底是爸爸還是攝影師。可是我不擅長拍人像啊！”
“不喜歡嗎？”李烈仔被吳浩楠的語氣逗笑了，“高中你不是也拍人嗎？”
“哪兒跟哪兒呢！我很少拍人的！你記錯了吧！”吳浩楠一臉萎靡，“我就不是拍人的料。”
“沒有吧，”他說了一句，“高中…課間的時候你不是都拿著相機拍…拍人嗎？”
“我那是拍視頻呢！烈仔！你忘啦？”
“視頻…？”
“是啊，你是說我要參加微電影比賽那陣子的事情吧？”
“不、不是…是攝影展…”李烈仔把記憶中浮現出來的關鍵詞吐了出來。
“是呀，這兩個同時期舉辦的嘛，”果不其然，吳浩楠順著他的話延伸下去，“哦！我知道了，你是把我和給你拍照的學弟弄混了吧？我不拍人像的。”
“等等，怎麽說？”
“還沒想起來啊，”說著，吳浩楠抱起胳膊，“那時候我們不是同時給你拍了視頻和照片嘛，學弟給你拍照是要參加我們學校的攝影展，我給你拍視頻是要參加區裏的微電影比賽。因為我是攝影社社長，攝影展的照片最後會交到我這裏，所以你記錯了啦。”
李烈仔搖搖頭。他不是記錯，而是根本沒有這段記憶。
吳浩楠看著李烈仔一臉茫然的表情，聳聳肩，“你這記憶力不行啊，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學弟給你拍的那張照片獲獎了，掛在你們畫室門口的走廊上，因為那張照片，第二年你們美術社的報名人數都爆滿了，這麽風光的事，你居然還給忘了。”
李烈仔楞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
吳浩楠沒有註意到他的變化，繼續說道：“算了算了，剛剛我說到哪了？哦！對了對了，多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別像我一樣後悔。你還有在畫畫嗎？”
吳浩楠看不見的位置，李烈仔焦躁不安地搓著自己的雙手。“我…畫畫…”
點的菜正合時宜地端了上來，吳浩楠的註意力立即被吸引。
“哦，烈仔，這個叫花雞特別好吃，你一定要試試，我每次來都點。”說著，拿起筷子。
李烈仔遲遲未能擡手，聽到吳浩楠的話，混沌的白霧在他心中堆積，讓他變得思維遲鈍。
“怎麽啦，烈仔？吃啊。”
“…你給我拍的…視頻…還有嗎？”他擡起頭，看向吳浩楠。
“視頻啊…哇…我想想…有肯定是有的…可能在我的舊電腦裏…或者硬盤裏…或者舊SD卡…”吳浩楠一面思考一面說。
“可以找找看嗎？”李烈仔的左眼皮不受控制地抽動，“我想看看。”
“可以啊，我回去找找看，你沒保存是吧？”吳浩楠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擡起頭，“對對，你都換號碼了，是不是連手機一起換了？換了號碼跟我說一聲啊，我問了一圈高中同學都沒問到你的號碼，我還問了班主任呢！結果他說你連班群都退了，我趕緊給他解釋你可能是誤刪了，你要不要把班群加回來啊？你自己去跟老師解釋解釋，我感覺他還有點失望呢。”
李烈仔皺起眉頭，他連換號碼這件事都沒有什麽印象。
“…好，你拉我進吧。”他答道，“那最後是誰告訴你我的號碼的？”
“你猜猜是誰？”吳浩楠無奈地挑眉，“你絕對猜不到。”
“嗯，猜不出來。”
他沒有與任何高中同學有過聯系。
“給我看肺結節的那個醫生！”
“啊。”
“看來天才總是少根筋。”吳浩楠長嘆一聲，抱怨似的砸了砸嘴。“本來很嫉妒你，畫畫又是畫家水平，學習成績還那麽好，還考上了醫科大。優秀的人果然做什麽都會成功，不過，誤刪了高中所有人的聯系方式，這麽弱智的事情我看只有你幹得出來了。”
“……抱歉。”
李烈仔輕聲說道。
盡管桌面上擺了一桌好吃的，李烈仔卻沒有嘗出味道。他勉強用渙散的精力支撐渡過了晚餐時間。
到了分別的時間，吳浩楠提出要開車送他回去，於是兩人一同下到地下停車場。
“走路上班真好啊。”吳浩楠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開車技術會變差的。”李烈仔自嘲道。
“我是想變差也沒辦法啊——”
車停在小區門口，李烈仔關上車門，彎下腰與吳浩楠道謝。對方點點頭。
“沒事！回去註意安全！有空再見面啊！”
車緩緩開走，李烈仔凝望著車尾不斷閃爍的紅色尾燈，聲音與色彩交織刺激著他的感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