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35 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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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35 回避
下午六點五十分，李烈仔處理好最後一個病人的問題，離開了醫院。他一只手放在黑色挎包的肩帶上，站在十字路口，遠遠看著橋洞裏靜心畫畫的畫家，沒有進入橋洞，而是向右拐走向一家面館。
由於是周末，門口還有不少人在排隊。
“您好！您幾位？”門口的服務員微笑著問道。
“有位。”李烈仔回答著，走進了面館，張望了幾秒鐘，在角落的二人卡座上看到那個人。對方身穿寬松衛衣和軍綠色休閑褲，身姿板正，皮膚黝黑，臉上的少年氣還沒有完全消失，或許還會有人認為他是大學生吧，李烈仔心裏想著。
“好久不見，烈仔。”鐘濤揮了揮手後說道。
“沒有想到你就在附近。”他答道。
“是啊，聽你說你在盛亞，我嚇了一跳，心想剛剛還騎車經過了。”
下午，李烈仔翻看通訊錄時，看到了鐘濤的名字，簡單聊了幾句後，發現對方就在附近，於是約好下班後見面。
“你經常來這邊騎車嗎？”
“嗯，這邊騎行道比較完善嘛。”鐘濤輕輕點頭，許久不見，兩人之間還有一種生疏感。“你、你現在在盛亞工作？”
“嗯，規培第三年，”他答道，“快結束了。”
“哦，對，還要規培啊，是三年嗎？真辛苦。”
“嗯，你呢？現在在做什麽？”李烈仔問道。
“我啊，就是普通上班族，說得好聽，其實才剛入職啦，”鐘濤微微一笑，“不過，怎麽突然關心起我了。”
“前陣子和黃斌聊天的時候，說起你的事情，突然想起我們很久沒有聯系了。”李烈仔提起從黃斌那裏聽來的話，“現在的工作和游戲相關嗎？”
鐘濤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想起過去的事情也覺得懷念，點了點頭，“嗯，是一家游戲公司，沒想到你還記得啊。”
“說實話…只記得這麽多了。”李烈仔點了碗番茄牛腩面後說道。
“不記得也正常，畢業之後我們都沒有見過面。”
“嗯。”
番茄牛腩面被端上來之前，兩人之間沒能找到共同話題。氛圍一度變得十分低沈，李烈仔意識到，自己只聊的只有關於醫院和患者的話題，其餘的事情他一無所知。鐘濤時不時看看手機，終於忍不住擡頭：“感覺有點尷尬，對吧？嗯……還是專心吃面吧。”
李烈仔對他的直率感到有些慌張，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他本可以說一些大學時期的事情，但他想不起來，只好點點頭。
“你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這件事我還是剛剛才知道的呢。”鐘濤嗦了一口面後說道。
“確實，”李烈仔點點頭，“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你和黃斌聊起我的什麽事了？”
“你去參軍的事情，黃斌說那時候全班的同學都嚇了一跳。”
“有這麽誇張嗎？我已經記不得了。沒辦法啊，畢竟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夠轉專業了。”
“就算有這個選擇，一般人也不會輕易選擇參軍的。”
“兩年時間而已啦，就當作是一個過渡期就好了嘛，很快就過去了。”
“你還真樂觀。軍隊裏的生活不辛苦嗎？
“辛苦啊，但是咬咬牙還是可以堅持的。”
“真厲害，有那麽強的毅力。”
李烈仔並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理作出的評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鐘濤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換做是他，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李烈仔打從心底感到佩服。
最重要的是，鐘濤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有清晰目標的人。
“我還覺得你們厲害呢！做醫生的決心那麽堅定，好像顯得我像個落荒而逃的逃兵一樣，還覺得郁悶呢。黃斌和嚴寬橫也在當醫生吧？”
“…嗯…是...”
“你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有毅力，讀了那麽久的書，出來又不能馬上工作，還要培訓，誰受得了！”鐘濤光是想想都覺得難熬，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換做我這種根本不想當醫生的人，肯定堅持不下來。”
這是李烈仔想和鐘濤見面聊天的主要原因。
“為什麽……”
“嗯？”
“為什麽…你知道自己不想當醫生呢？”
“哈？當然是因為有更想做的事情啊，”鐘濤聳聳肩，“哎，不過也不能這樣說，嘶…你們可能無所謂啦，但是我是屬於那種如果不是我喜歡的領域，就沒法集中註意力深入學習，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到的那種人。所以必須要學自己喜歡的專業才行。”
李烈仔點點頭，“大家應該都是這樣吧。”
“不是啊，”鐘濤喝了一口水，“也有那種雖然有其他喜歡的事情，但是忍耐著也能夠學進去的人。說白了就是為了就業而選擇當醫生的那類人。”
“…忍耐著？”
李烈仔想起楊素心經常對自己說的話：“忍忍吧。”然後，李烈仔又想起自己在十八床家屬面前因為護士的錯誤低頭道歉的情形。
他也屬於忍耐著選擇當醫生的那類人嗎？李烈仔想。如果是這樣的話，由於他過度忍耐，已經把原先的那個自己弄丟了。眼下，他有些好奇遺失的那部分記憶。
“我呢？你覺得我屬於哪一種？”
“你？”鐘濤楞了楞，笑了笑，“都整天考年級第一了，肯定是喜歡的吧？誒，不過…我想起來了…剛入學那陣子…我還以為你考年級第一是因為想轉專業呢。”
“轉專業？”李烈仔仔細回想了一番，宿舍t的場景在腦海裏變得鮮明。
“是啊，你還記得吧，你是第一個，我是第二個到宿舍的人，我的第一個朋友就是你！”鐘濤說起以前的事情，放松下來，“但是你那時候都不理人，一副陰郁的樣子，去哪裏都是一個人。”
“我嗎？”問完，李烈仔又認可般點點頭，“我的性格本來就不太喜歡熱鬧。”
“沒有，和性格沒關系，你看後來你跟我們不是玩得也很好嗎？”鐘濤搖搖頭，認真地回答道，“那時候狀態明顯不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是嗎？”
“是啊，所以我也沒太敢靠近你，說起來，我最後會下定決心去參軍還是因為受了你的刺激！”
“我？”
“是啊，看到你考了年級第一我就在想，完了，李烈仔可以轉專業了。我怎麽這麽差勁，連這點學習的動力都沒有，去找輔導員，她也沒辦法，最後，我只好用了最樸實的一招，去應征入伍。”
李烈仔歪了歪頭，迫切地想知道為何那時自己會有這種表現。他想詢問，卻無人能夠解答。
“所以，你是因為當醫生穩定，工資高才堅持下來的嗎？”鐘濤用手托著下巴，“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都大四了，我還很吃驚，因為聽說你已經保研了。”
“或許吧。”他垂下眼回答道，思考再三，他決定傾訴出一小部分目前面臨的困境，“不過，其實現在漸漸有些動搖了。”
“動搖？”鐘濤將筷子放下，擦了擦嘴，“指做醫生的事情？”
“嗯。”
“那就再好好考慮考慮嘛，這有什麽，”鐘濤安慰道，他的心態十分積極，“大不了就不當唄。”
李烈仔笑了笑。“那怎麽行，那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失望的。”
“只要你不失望就好啦，人生反正是你自己的，又不是他們的，”鐘濤向後靠在椅背上，“我就是被你這個觀念束縛著，才會聽我父母的選擇了醫學專業，結果你看，轉專業一年加上入伍兩年，至少耽誤了我三年的時間，我才真正開始追求自己的夢想，害我二十九歲還是個小職員誒，根本參與不進核心項目，甚至我們組的領導比我還小三歲！”
“父母……”李烈仔重覆了一遍。
“啊，對，你可以先跟父母聊一聊，”鐘濤頓了頓，“讓他們知道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我記得那時候…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吧…才說服我父母。不過也正常，做子女的要讓父母改變想法本來就沒有那麽簡單。畢竟，他們都想要你按照他們設想的道路去走，他們想要的是他們所關註的幸福，而不是你所追求的幸福。”
“追求的幸福…可是…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李烈仔有些沮喪地說道，“或許根本就沒有。”
“嗯……”鐘濤略微思索後點點頭，“那就試著找找看吧！”
“找找看？”
鐘濤點點頭。“不是為了逃避，而是要做出不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才行啊。”
李烈仔直直地凝視著鐘濤。
“那樣的話，才是正確選擇。”鐘濤說道。
陪鐘濤走到停放單車的地方，他自然而然地從小區大門口走回家。回到家大約八點半，李烈仔將鑰匙放在玄關處，視線落在了車鑰匙上。穿上拖鞋往裏走，千琪正從走廊裏走出來。
“你還沒去醫院？”他眨了眨眼睛。
“晚點去，”千琪回答完，視線微微向下，“你沒去買蘋果？”
“啊，忘了，”他楞了楞，“我和朋友吃飯之後才回來，還經過了市場呢，忘記了。”
“哦。”說完，千琪轉身返回房間，不過，很快又返了回來。“哥，和我聊聊吧。”
“啊？”李烈仔頓時一驚，差點忘了，千琪剛剛很有可能已經見過畫家，“怎、怎麽了，這麽嚴肅。”
“沒有，就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千琪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
“是嗎，那我先去把包放下。”李烈仔走進房間，將黑色挎包掛在衣架上，走出房間，他的腳步明顯緊促起來。
李烈仔在千琪對面坐下，擡眼看過去，千琪露出鮮有的凝重表情，他更加不安。
是關於畫家的事情嗎？
他決定先開口。“怎麽了？醫院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什麽事，”千琪答道，“其實這個問題，我想問問哥。”
“我？”
“嗯，哥在醫院有發生什麽事嗎？”
“沒有。”他搖搖頭，喝了口桌上冰冷的水。“什麽事都沒有。”
“什麽事都沒有？”
李烈仔被這個問題問得隱隱不安，在醫院發生了什麽事嗎？為什麽千琪要這麽問？他把文件夾拿到醫院垃圾回收站扔掉是什麽時候？難道被千琪看到了？不可能，他早就確認過無數遍周圍沒有人。那麽，千琪為什麽要問起醫院的事？這和畫家有什麽關系嗎？他不敢肯定，因此也不敢回答。
“聽說肺病科很辛苦，”千琪頓了頓，手不斷來回擺弄著水杯，“所以哥有什麽苦惱、煩悶、委屈的事情的話，可以跟我說說看。”
李烈仔露出笑容，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莫名其妙。“哇，怎麽回事，突然長大了？都會關心這些了，是…你爸叫你問的嗎？”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與此同時，他也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千琪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說出來的話…說出來的話…”
一瞬間，她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有些猶豫。
“心情也會好一些。”
李烈仔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是她原本想說出的話。
他感激千琪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無法開口。千琪和千永萬從來就不在他的傾訴對象範圍之中，他解釋不清原因，只是他下意識地排除在外。並且，他也沒有將兩人納入範圍的想法。
“我沒事。”他靜靜地答道，“不用擔心。”
“真的沒事嗎？”千琪再次問道。
李烈仔點點頭，抿嘴一笑，隨後推開椅子站起身，經過千琪時，他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真的沒事啦，你不用擔心那麽多。”說完，他朝房間走去。
一瞬間，他的手臂被人從身後輕輕拉住，但是很快被松開。
他沒有回頭，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徑直返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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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五十分，李烈仔處理好最後一個病人的問題，離開了醫院。他一只手放在黑色挎包的肩帶上，站在十字路口，遠遠看著橋洞裏靜心畫畫的畫家，沒有進入橋洞，而是向右拐走向一家面館。
由於是周末，門口還有不少人在排隊。
“您好！您幾位？”門口的服務員微笑著問道。
“有位。”李烈仔回答著，走進了面館，張望了幾秒鐘，在角落的二人卡座上看到那個人。對方身穿寬松衛衣和軍綠色休閑褲，身姿板正，皮膚黝黑，臉上的少年氣還沒有完全消失，或許還會有人認為他是大學生吧，李烈仔心裏想著。
“好久不見，烈仔。”鐘濤揮了揮手後說道。
“沒有想到你就在附近。”他答道。
“是啊，聽你說你在盛亞，我嚇了一跳，心想剛剛還騎車經過了。”
下午，李烈仔翻看通訊錄時，看到了鐘濤的名字，簡單聊了幾句後，發現對方就在附近，於是約好下班後見面。
“你經常來這邊騎車嗎？”
“嗯，這邊騎行道比較完善嘛。”鐘濤輕輕點頭，許久不見，兩人之間還有一種生疏感。“你、你現在在盛亞工作？”
“嗯，規培第三年，”他答道，“快結束了。”
“哦，對，還要規培啊，是三年嗎？真辛苦。”
“嗯，你呢？現在在做什麽？”李烈仔問道。
“我啊，就是普通上班族，說得好聽，其實才剛入職啦，”鐘濤微微一笑，“不過，怎麽突然關心起我了。”
“前陣子和黃斌聊天的時候，說起你的事情，突然想起我們很久沒有聯系了。”李烈仔提起從黃斌那裏聽來的話，“現在的工作和游戲相關嗎？”
鐘濤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想起過去的事情也覺得懷念，點了點頭，“嗯，是一家游戲公司，沒想到你還記得啊。”
“說實話…只記得這麽多了。”李烈仔點了碗番茄牛腩面後說道。
“不記得也正常，畢業之後我們都沒有見過面。”
“嗯。”
番茄牛腩面被端上來之前，兩人之間沒能找到共同話題。氛圍一度變得十分低沈，李烈仔意識到，自己只聊的只有關於醫院和患者的話題，其餘的事情他一無所知。鐘濤時不時看看手機，終於忍不住擡頭：“感覺有點尷尬，對吧？嗯……還是專心吃面吧。”
李烈仔對他的直率感到有些慌張，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他本可以說一些大學時期的事情，但他想不起來，只好點點頭。
“你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這件事我還是剛剛才知道的呢。”鐘濤嗦了一口面後說道。
“確實，”李烈仔點點頭，“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你和黃斌聊起我的什麽事了？”
“你去參軍的事情，黃斌說那時候全班的同學都嚇了一跳。”
“有這麽誇張嗎？我已經記不得了。沒辦法啊，畢竟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夠轉專業了。”
“就算有這個選擇，一般人也不會輕易選擇參軍的。”
“兩年時間而已啦，就當作是一個過渡期就好了嘛，很快就過去了。”
“你還真樂觀。軍隊裏的生活不辛苦嗎？
“辛苦啊，但是咬咬牙還是可以堅持的。”
“真厲害，有那麽強的毅力。”
李烈仔並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理作出的評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鐘濤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換做是他，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李烈仔打從心底感到佩服。
最重要的是，鐘濤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有清晰目標的人。
“我還覺得你們厲害呢！做醫生的決心那麽堅定，好像顯得我像個落荒而逃的逃兵一樣，還覺得郁悶呢。黃斌和嚴寬橫也在當醫生吧？”
“…嗯…是...”
“你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有毅力，讀了那麽久的書，出來又不能馬上工作，還要培訓，誰受得了！”鐘濤光是想想都覺得難熬，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換做我這種根本不想當醫生的人，肯定堅持不下來。”
這是李烈仔想和鐘濤見面聊天的主要原因。
“為什麽……”
“嗯？”
“為什麽…你知道自己不想當醫生呢？”
“哈？當然是因為有更想做的事情啊，”鐘濤聳聳肩，“哎，不過也不能這樣說，嘶…你們可能無所謂啦，但是我是屬於那種如果不是我喜歡的領域，就沒法集中註意力深入學習，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到的那種人。所以必須要學自己喜歡的專業才行。”
李烈仔點點頭，“大家應該都是這樣吧。”
“不是啊，”鐘濤喝了一口水，“也有那種雖然有其他喜歡的事情，但是忍耐著也能夠學進去的人。說白了就是為了就業而選擇當醫生的那類人。”
“…忍耐著？”
李烈仔想起楊素心經常對自己說的話：“忍忍吧。”然後，李烈仔又想起自己在十八床家屬面前因為護士的錯誤低頭道歉的情形。
他也屬於忍耐著選擇當醫生的那類人嗎？李烈仔想。如果是這樣的話，由於他過度忍耐，已經把原先的那個自己弄丟了。眼下，他有些好奇遺失的那部分記憶。
“我呢？你覺得我屬於哪一種？”
“你？”鐘濤楞了楞，笑了笑，“都整天考年級第一了，肯定是喜歡的吧？誒，不過…我想起來了…剛入學那陣子…我還以為你考年級第一是因為想轉專業呢。”
“轉專業？”李烈仔仔細回想了一番，宿舍t的場景在腦海裏變得鮮明。
“是啊，你還記得吧，你是第一個，我是第二個到宿舍的人，我的第一個朋友就是你！”鐘濤說起以前的事情，放松下來，“但是你那時候都不理人，一副陰郁的樣子，去哪裏都是一個人。”
“我嗎？”問完，李烈仔又認可般點點頭，“我的性格本來就不太喜歡熱鬧。”
“沒有，和性格沒關系，你看後來你跟我們不是玩得也很好嗎？”鐘濤搖搖頭，認真地回答道，“那時候狀態明顯不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是嗎？”
“是啊，所以我也沒太敢靠近你，說起來，我最後會下定決心去參軍還是因為受了你的刺激！”
“我？”
“是啊，看到你考了年級第一我就在想，完了，李烈仔可以轉專業了。我怎麽這麽差勁，連這點學習的動力都沒有，去找輔導員，她也沒辦法，最後，我只好用了最樸實的一招，去應征入伍。”
李烈仔歪了歪頭，迫切地想知道為何那時自己會有這種表現。他想詢問，卻無人能夠解答。
“所以，你是因為當醫生穩定，工資高才堅持下來的嗎？”鐘濤用手托著下巴，“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都大四了，我還很吃驚，因為聽說你已經保研了。”
“或許吧。”他垂下眼回答道，思考再三，他決定傾訴出一小部分目前面臨的困境，“不過，其實現在漸漸有些動搖了。”
“動搖？”鐘濤將筷子放下，擦了擦嘴，“指做醫生的事情？”
“嗯。”
“那就再好好考慮考慮嘛，這有什麽，”鐘濤安慰道，他的心態十分積極，“大不了就不當唄。”
李烈仔笑了笑。“那怎麽行，那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失望的。”
“只要你不失望就好啦，人生反正是你自己的，又不是他們的，”鐘濤向後靠在椅背上，“我就是被你這個觀念束縛著，才會聽我父母的選擇了醫學專業，結果你看，轉專業一年加上入伍兩年，至少耽誤了我三年的時間，我才真正開始追求自己的夢想，害我二十九歲還是個小職員誒，根本參與不進核心項目，甚至我們組的領導比我還小三歲！”
“父母……”李烈仔重覆了一遍。
“啊，對，你可以先跟父母聊一聊，”鐘濤頓了頓，“讓他們知道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我記得那時候…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吧…才說服我父母。不過也正常，做子女的要讓父母改變想法本來就沒有那麽簡單。畢竟，他們都想要你按照他們設想的道路去走，他們想要的是他們所關註的幸福，而不是你所追求的幸福。”
“追求的幸福…可是…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李烈仔有些沮喪地說道，“或許根本就沒有。”
“嗯……”鐘濤略微思索後點點頭，“那就試著找找看吧！”
“找找看？”
鐘濤點點頭。“不是為了逃避，而是要做出不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才行啊。”
李烈仔直直地凝視著鐘濤。
“那樣的話，才是正確選擇。”鐘濤說道。
陪鐘濤走到停放單車的地方，他自然而然地從小區大門口走回家。回到家大約八點半，李烈仔將鑰匙放在玄關處，視線落在了車鑰匙上。穿上拖鞋往裏走，千琪正從走廊裏走出來。
“你還沒去醫院？”他眨了眨眼睛。
“晚點去，”千琪回答完，視線微微向下，“你沒去買蘋果？”
“啊，忘了，”他楞了楞，“我和朋友吃飯之後才回來，還經過了市場呢，忘記了。”
“哦。”說完，千琪轉身返回房間，不過，很快又返了回來。“哥，和我聊聊吧。”
“啊？”李烈仔頓時一驚，差點忘了，千琪剛剛很有可能已經見過畫家，“怎、怎麽了，這麽嚴肅。”
“沒有，就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千琪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
“是嗎，那我先去把包放下。”李烈仔走進房間，將黑色挎包掛在衣架上，走出房間，他的腳步明顯緊促起來。
李烈仔在千琪對面坐下，擡眼看過去，千琪露出鮮有的凝重表情，他更加不安。
是關於畫家的事情嗎？
他決定先開口。“怎麽了？醫院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什麽事，”千琪答道，“其實這個問題，我想問問哥。”
“我？”
“嗯，哥在醫院有發生什麽事嗎？”
“沒有。”他搖搖頭，喝了口桌上冰冷的水。“什麽事都沒有。”
“什麽事都沒有？”
李烈仔被這個問題問得隱隱不安，在醫院發生了什麽事嗎？為什麽千琪要這麽問？他把文件夾拿到醫院垃圾回收站扔掉是什麽時候？難道被千琪看到了？不可能，他早就確認過無數遍周圍沒有人。那麽，千琪為什麽要問起醫院的事？這和畫家有什麽關系嗎？他不敢肯定，因此也不敢回答。
“聽說肺病科很辛苦，”千琪頓了頓，手不斷來回擺弄著水杯，“所以哥有什麽苦惱、煩悶、委屈的事情的話，可以跟我說說看。”
李烈仔露出笑容，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莫名其妙。“哇，怎麽回事，突然長大了？都會關心這些了，是…你爸叫你問的嗎？”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與此同時，他也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千琪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說出來的話…說出來的話…”
一瞬間，她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有些猶豫。
“心情也會好一些。”
李烈仔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是她原本想說出的話。
他感激千琪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無法開口。千琪和千永萬從來就不在他的傾訴對象範圍之中，他解釋不清原因，只是他下意識地排除在外。並且，他也沒有將兩人納入範圍的想法。
“我沒事。”他靜靜地答道，“不用擔心。”
“真的沒事嗎？”千琪再次問道。
李烈仔點點頭，抿嘴一笑，隨後推開椅子站起身，經過千琪時，他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真的沒事啦，你不用擔心那麽多。”說完，他朝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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