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32 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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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32 阻礙
【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六 屍體被發現十八天前】
星期六。
傍晚六點半至七點半，李烈仔決定在這段時間下手。他掀開被子，離開暖和的被窩，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凝視窗外。清晨六點二十分，對面的公寓只有幾間房亮著燈。他絲毫沒有困意，深知他一會兒計劃要完成的事有多麽嚴重，但他還是決定執行。
不能讓千琪牽扯進他和畫家的事情之中。
早晨的空氣十分清涼，遠處的景色被蒙上一層冷色調的陰影，他探出身子將視線放低，能看到幾個人從樓下經過。事實上，早上經過橋洞的人也不算少，但大部分為老年人，作為罪犯混在這些人之中並不合適。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畫家清醒的情況下，他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快速將藥物推進畫家的體內？他思考著這個問題，走出房間。
從廚房的置物架上取下水杯，李烈仔忽然發現另一個水杯被倒扣在水槽中，上方有清洗的痕跡。昨晚睡前他進廚房的時候還沒有看見這個水杯。他的視線緩緩向上擡，聽見身後的動靜，猛地轉過身來，只見千琪露出微笑，朝他扭扭捏捏地揮了揮手。
“千琪？”他的尾音向上揚，“怎麽回事？你這麽早起來幹什麽？”
“幹什麽？這個嘛…啊…我睡著睡著…”千琪的臉皺在一起，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腿抽筋了，把我痛醒了。”
“沒事吧？”他將水壺灌滿水，按下燒水按鈕，不久後便傳來高溫加熱的聲音。
“啊，嗯，感覺好多了。”
“你不會是缺鈣吧。”
“才不是，”千琪笑了笑，“應該說是預感吧！”
“預感？”
“嗯，我剛剛看了一眼手機，然後發現護士長給我發了信息，叫我能早點去的話就早點去，”千琪打開洗手間的開關，“所以，等會哥等我一起走啊！”
“和我一起？要那麽早嗎？”他有些吃驚，“我六點四十分就準備下樓了喔。”
“嗯！因為護士長說越早越好嘛！”千琪用力點點頭，隨後又忽然補充道，“好像說是…夜班的護士身體有點不舒服！叫我早點去幫忙。”
“…哦…是嗎…但是臨時這樣跟你說，不怕你沒看見麽？”
“所以我才說腳抽筋是預感啊！只是輕輕抽了一下，現在都沒事了。”
他輕輕點頭，“你還挺靈的，今天是白班？”
千琪半個身體已經走進了洗手間，李烈仔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嗯，但是我明天是夜班！所以今天會早點回來。”
“明天緊接著就是夜班啊，”他朝洗手間走去，在門口停下，雙腿交叉，聽著水聲和牙刷觸碰杯壁的聲音交織，“你們護士長怎麽這樣排班。”
“沒有啦，是因為我有好幾個同事住得遠，周末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的話，我可以值班嘛，”千琪含糊不清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之中，“哥呢？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我啊，”他思索片刻，“不知道，看科裏的情況。”
“哦…我在想！今天你下班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啊。”
“今天？”他的右眉輕輕上挑，“你不是說明天是夜班嗎？”
“哦！對對對…哈哈…太早起床…我腦子都不清醒了…”千琪大聲地說。
李烈仔嘆了口氣，靠在墻壁上。既然千琪要和他一起出門的話，就絕對不能走橋洞，不能讓她和畫家碰面。
本來還想著早上去橋洞確認一下畫家的情況，看來只能午休時間再說了。
他擡起頭，千永萬正好從房間裏走出來。
“啊，烈仔，早。”
“…早，”他的聲音明顯變小，“…叔叔。”
“嗯，”看見千琪的房門敞開著，對方明顯充滿困惑。“千琪也這麽早起床了？”
“嗯，”他點點頭，“說是護士長叫她早點過去，等會她跟我一起出門。”
“哦哦，我說呢，聽到她的聲音，嚇我一跳，還以為我看錯時間了，”千永萬已經換上了外出的服裝，“我去一趟中藥市場t，下午和朋友約了見面，可能晚點回來。”
“嗯，好。”他應答著，側身讓出位置。
“早餐我已經蒸好了，正好八分鐘關火，都在鍋裏呢，”千永萬穿好鞋，回過頭，“我走了，等會你跟你妹說一聲。”
“嗯，好。”
看著房門被輕輕關閉，李烈仔送了口氣。
“咦？誰出門了？”千琪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來，臉上的水漬還沒有擦幹凈。
“你爸，”他回答道，坐在沙發上，“去市場，今天會晚點回來。晚餐的話…你就自己解決吧。”
“哥也不回來？”
“我要看情況。”
“啊，那…你回不回來吃都給我發個短信吧。”
“沒事，你也不用特意等我。”
“我想跟你一起吃飯嘛。”
他無奈地笑了笑。“大早上你心情這麽好，真罕見。”
“嘿嘿。”
千琪的語氣帶有一點撒嬌的意味，李烈仔聳聳肩，視線落在廚房。“你去準備出門吧，我去洗漱，然後我們早點走。”
千琪大概是誤會了什麽，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家裏沒有早餐，我們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吧。”
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避開橋洞了，他心想。
千琪頓了頓，沒有不情願的意思，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好。”
“去吧，你化妝要很久吧？”他催促道。
“才不用很久！只是簡單化一化。”千琪轉身回了房間。
李烈仔洗漱完，麻利地換好衣服，將挎包背在身上，他看著包裏的註射器，表情平靜。
千琪回到房間關上門，背靠著房門，垂下眼簾。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李烈仔避開橋洞了，她心想。
但是......
“怎麽會這樣……”她雙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側，她的腳並沒有抽筋，她很清楚自己一夜沒睡的原因。她在努力裝作平靜，其實內心早已糊作一團。
昨晚，她展開那張畫紙，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陽光，草地，貓。
這分明就是貓老師丟失的畫。和畫紙一起的，還有一部手機。
“不…那個手機也不值錢的…耳機也是…用了很多年了…都是過期的款式了…”
沒錯，這是畫家的手機。
她一下子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畫家的物品會出現在李烈仔的衣服口袋之中，說明李烈仔就是拿走畫家物品的那個人。同時也是搶走畫家文件夾的人。說實話，她很混亂。現在她已經沒有信心為李烈仔辯護，現場留下的那把黑傘無法成為指認兇手的證據，同樣也不能成為證明李烈仔清白的證據。
現在她再回想那天大雨中逃跑的人影，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但如果李烈仔真的是犯人......
“見到了，”畫家的聲音頓了頓，“那個人。”
畫家和哥哥就已經見了面。
她倒吸一口冷氣，並非因為畫家已經認出了李烈仔，而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和畫家的對話。
“千琪，為什麽之前沒有在這裏見到過你呢？”
“為什麽之前你不和你哥哥一起住在這裏？”
“你哥哥…對你好麽？”
“你了解他嗎？”
畫家會問起李烈仔的事情，原來是在試探她！
是李烈仔毆打了畫家嗎？她有些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但她想起畫家難受的臉色，想起那天在橋洞裏畫家被推倒在地的畫面，不得不接受現實。
她對李烈仔一點都不了解，而且，說不定對方是與她內心所想的完全不同的人！
她對自己內心產生的動搖感到難過、失望，同時也覺得再次受到背叛。
為什麽身邊的人都有兩幅面孔呢？
楊素心偽裝成一個常年在外地工作的“好母親”，其實只是一個同時騙了兩個男人感情的女人。
現在，連李烈仔表現出來的“好哥哥”形象也是假的麽？他其實是一個喜歡欺負弱小的壞人麽？
她覺得不能接受。因為李烈仔的行動，恐怕她一開始維護李烈仔的話語在畫家眼中都會變得虛假不堪，她略感悲哀地擡起眼，同時不由得開始設想一個最糟糕的情形：
畫家說他將不再追究文件夾的事情。
畫家對她隱瞞見過李烈仔的事情。
畫家試探她與李烈仔之間的關系。
“我會殺了他。”
畫家說出這句話時認真的神情浮現出來，她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畫家會對李烈仔做出什麽事情？她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
說不定畫家真的會傷害李烈仔。
她決定跟隨自己的心行動，今天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李烈仔。其次，趁李烈仔還不知道她認識畫家，她想再去跟畫家聊一聊。
她一下子起身，從抽屜裏拿出千永萬給她買的護身用品，胡亂地塞進背包裏，轉身打開門走出去。
中午十二點，李烈仔背著挎包走出病區，準備到橋洞看一看，經過一上午的思考，他改變了計劃。正午時分也是行人較多的時段，如果畫家在睡覺，他決定立馬動手。
如果這個方案失敗，他會實行第二個方案：
趁晚上橋洞沒人時，開車進入橋洞，然後將畫家擄上車殺害後直接拋屍。
這個方案的實施有兩個條件：一是不會有人因為畫家失蹤而報警，二是畫家沒有能力反抗。他認為這兩個條件都可以得到滿足，從兩次與畫家交手的情況來看，憑他一個人的力氣控制畫家是綽綽有餘。
他逐漸意識到，他心中的惡魔正在一天比一天變得更恐怖，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讓他更加心急。他希望畫家此時正在橋洞中熟睡，這樣就用不著第二種方案。
只要畫家消失，他扭曲的心就都會恢覆原狀，他告訴自己，隨後加快腳步朝電梯間走去。
在住院樓一樓，他見到了並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
“哥！”
“千琪？”他皺起眉頭，在人群的聳動下被迫走出電梯。“你……”
“你背著包去哪裏？”千琪望著他，表情一臉無辜。
“我…出去吃飯。”
“一起去啊，”千琪笑了笑，“我正好也是一個人！”
“你不去食堂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每天都吃食堂，膩了啊，”千琪回答道，“而且，周六的菜總是我不愛吃的。”
“可是……”他有些為難，但也沒辦法拒絕。
兩人在附近的餐館吃過午飯，準備返回醫院時，李烈仔停下了腳步。
“千琪，你先回去吧。”
“嗯？哥去哪裏？”千琪扭過頭望著他。
“我回家拿點東西。”
“回家？”
“嗯，你先回去吧。”他再次說道。
“那我也跟你一起！”
“千琪，”他皺起眉頭，“你怎麽了？”
“啊？什麽？”
“幹嘛一直跟著我？”他有些不安，“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啊？沒有啊…沒有...跟著你啊…”
“那你有什麽忘記拿的東西？我幫你拿。”
“...也沒有啊。”
“那你趕緊先回去吧。”他幹脆地說。
“…哦...”千琪眨了眨眼睛，“那好吧...”
“趕緊回去！”他沖千琪的側臉說道，隨後朝橋洞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經過橋洞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快步朝前，畫家背對著他，面對著墻壁斜躺在人行道上。他有意識地放緩腳步接近，不過走到跟前時，畫家還是像是感應一般轉過身。
看見李烈仔，畫家吃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你來做什麽？”畫家望著他。
他用眼神左右瞟著，故作好意地蹲下身來，沒有行人對他的舉動感到好奇，人們專註於趕路。
“我好像已經警告過你了吧，叫你趕緊離開這裏。”他低聲說道，“看來你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啊。”
畫家也左右張望了一番，似乎確定周圍有很多路人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毀了我的東西，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哦？是嗎？”他頓時來了興趣，“什麽代價？”
“我要殺了你。”
“哈哈，”他低頭笑了笑，憐憫地說道，“好大的口氣，那你就試試看好了。”
“你不應該隨隨便便拿走別人的東西，擾亂別人的生活，你沒有這個資格。”畫家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就不應該擋路，影響我的心情，”他回擊道，“你躺在這裏有多礙事你知道麽？別人看了你都要繞路走。”
“我躺在不會擋路的地方。”畫家面無表情地說道，“這裏有柵欄，本來行人就要繞開這裏才能走。”
李烈仔看著墻壁上收攏起的柵欄，以及柵欄下躺著的畫家，不屑地扭頭。
“總之，你最好快點下手吧，”他說道，“不然……”
“不然什麽？”
“哼，”他笑了笑，用只有畫家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不然，會死的就是你了。”
畫家的嘴抿成一條線，隨後看向他。
“會死的只有你。”
畫家的聲音果斷而機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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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千琪牽扯進他和畫家的事情之中。
早晨的空氣十分清涼，遠處的景色被蒙上一層冷色調的陰影，他探出身子將視線放低，能看到幾個人從樓下經過。事實上，早上經過橋洞的人也不算少，但大部分為老年人，作為罪犯混在這些人之中並不合適。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畫家清醒的情況下，他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快速將藥物推進畫家的體內？他思考著這個問題，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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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琪？”他的尾音向上揚，“怎麽回事？你這麽早起來幹什麽？”
“幹什麽？這個嘛…啊…我睡著睡著…”千琪的臉皺在一起，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腿抽筋了，把我痛醒了。”
“沒事吧？”他將水壺灌滿水，按下燒水按鈕，不久後便傳來高溫加熱的聲音。
“啊，嗯，感覺好多了。”
“你不會是缺鈣吧。”
“才不是，”千琪笑了笑，“應該說是預感吧！”
“預感？”
“嗯，我剛剛看了一眼手機，然後發現護士長給我發了信息，叫我能早點去的話就早點去，”千琪打開洗手間的開關，“所以，等會哥等我一起走啊！”
“和我一起？要那麽早嗎？”他有些吃驚，“我六點四十分就準備下樓了喔。”
“嗯！因為護士長說越早越好嘛！”千琪用力點點頭，隨後又忽然補充道，“好像說是…夜班的護士身體有點不舒服！叫我早點去幫忙。”
“…哦…是嗎…但是臨時這樣跟你說，不怕你沒看見麽？”
“所以我才說腳抽筋是預感啊！只是輕輕抽了一下，現在都沒事了。”
他輕輕點頭，“你還挺靈的，今天是白班？”
千琪半個身體已經走進了洗手間，李烈仔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嗯，但是我明天是夜班！所以今天會早點回來。”
“明天緊接著就是夜班啊，”他朝洗手間走去，在門口停下，雙腿交叉，聽著水聲和牙刷觸碰杯壁的聲音交織，“你們護士長怎麽這樣排班。”
“沒有啦，是因為我有好幾個同事住得遠，周末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的話，我可以值班嘛，”千琪含糊不清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之中，“哥呢？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我啊，”他思索片刻，“不知道，看科裏的情況。”
“哦…我在想！今天你下班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啊。”
“今天？”他的右眉輕輕上挑，“你不是說明天是夜班嗎？”
“哦！對對對…哈哈…太早起床…我腦子都不清醒了…”千琪大聲地說。
李烈仔嘆了口氣，靠在墻壁上。既然千琪要和他一起出門的話，就絕對不能走橋洞，不能讓她和畫家碰面。
本來還想著早上去橋洞確認一下畫家的情況，看來只能午休時間再說了。
他擡起頭，千永萬正好從房間裏走出來。
“啊，烈仔，早。”
“…早，”他的聲音明顯變小，“…叔叔。”
“嗯，”看見千琪的房門敞開著，對方明顯充滿困惑。“千琪也這麽早起床了？”
“嗯，”他點點頭，“說是護士長叫她早點過去，等會她跟我一起出門。”
“哦哦，我說呢，聽到她的聲音，嚇我一跳，還以為我看錯時間了，”千永萬已經換上了外出的服裝，“我去一趟中藥市場t，下午和朋友約了見面，可能晚點回來。”
“嗯，好。”他應答著，側身讓出位置。
“早餐我已經蒸好了，正好八分鐘關火，都在鍋裏呢，”千永萬穿好鞋，回過頭，“我走了，等會你跟你妹說一聲。”
“嗯，好。”
看著房門被輕輕關閉，李烈仔送了口氣。
“咦？誰出門了？”千琪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來，臉上的水漬還沒有擦幹凈。
“你爸，”他回答道，坐在沙發上，“去市場，今天會晚點回來。晚餐的話…你就自己解決吧。”
“哥也不回來？”
“我要看情況。”
“啊，那…你回不回來吃都給我發個短信吧。”
“沒事，你也不用特意等我。”
“我想跟你一起吃飯嘛。”
他無奈地笑了笑。“大早上你心情這麽好，真罕見。”
“嘿嘿。”
千琪的語氣帶有一點撒嬌的意味，李烈仔聳聳肩，視線落在廚房。“你去準備出門吧，我去洗漱，然後我們早點走。”
千琪大概是誤會了什麽，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家裏沒有早餐，我們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吧。”
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避開橋洞了，他心想。
千琪頓了頓，沒有不情願的意思，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好。”
“去吧，你化妝要很久吧？”他催促道。
“才不用很久！只是簡單化一化。”千琪轉身回了房間。
李烈仔洗漱完，麻利地換好衣服，將挎包背在身上，他看著包裏的註射器，表情平靜。
千琪回到房間關上門，背靠著房門，垂下眼簾。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李烈仔避開橋洞了，她心想。
但是......
“怎麽會這樣……”她雙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側，她的腳並沒有抽筋，她很清楚自己一夜沒睡的原因。她在努力裝作平靜，其實內心早已糊作一團。
昨晚，她展開那張畫紙，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陽光，草地，貓。
這分明就是貓老師丟失的畫。和畫紙一起的，還有一部手機。
“不…那個手機也不值錢的…耳機也是…用了很多年了…都是過期的款式了…”
沒錯，這是畫家的手機。
她一下子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畫家的物品會出現在李烈仔的衣服口袋之中，說明李烈仔就是拿走畫家物品的那個人。同時也是搶走畫家文件夾的人。說實話，她很混亂。現在她已經沒有信心為李烈仔辯護，現場留下的那把黑傘無法成為指認兇手的證據，同樣也不能成為證明李烈仔清白的證據。
現在她再回想那天大雨中逃跑的人影，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但如果李烈仔真的是犯人......
“見到了，”畫家的聲音頓了頓，“那個人。”
畫家和哥哥就已經見了面。
她倒吸一口冷氣，並非因為畫家已經認出了李烈仔，而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和畫家的對話。
“千琪，為什麽之前沒有在這裏見到過你呢？”
“為什麽之前你不和你哥哥一起住在這裏？”
“你哥哥…對你好麽？”
“你了解他嗎？”
畫家會問起李烈仔的事情，原來是在試探她！
是李烈仔毆打了畫家嗎？她有些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但她想起畫家難受的臉色，想起那天在橋洞裏畫家被推倒在地的畫面，不得不接受現實。
她對李烈仔一點都不了解，而且，說不定對方是與她內心所想的完全不同的人！
她對自己內心產生的動搖感到難過、失望，同時也覺得再次受到背叛。
為什麽身邊的人都有兩幅面孔呢？
楊素心偽裝成一個常年在外地工作的“好母親”，其實只是一個同時騙了兩個男人感情的女人。
現在，連李烈仔表現出來的“好哥哥”形象也是假的麽？他其實是一個喜歡欺負弱小的壞人麽？
她覺得不能接受。因為李烈仔的行動，恐怕她一開始維護李烈仔的話語在畫家眼中都會變得虛假不堪，她略感悲哀地擡起眼，同時不由得開始設想一個最糟糕的情形：
畫家說他將不再追究文件夾的事情。
畫家對她隱瞞見過李烈仔的事情。
畫家試探她與李烈仔之間的關系。
“我會殺了他。”
畫家說出這句話時認真的神情浮現出來，她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畫家會對李烈仔做出什麽事情？她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
說不定畫家真的會傷害李烈仔。
她決定跟隨自己的心行動，今天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李烈仔。其次，趁李烈仔還不知道她認識畫家，她想再去跟畫家聊一聊。
她一下子起身，從抽屜裏拿出千永萬給她買的護身用品，胡亂地塞進背包裏，轉身打開門走出去。
中午十二點，李烈仔背著挎包走出病區，準備到橋洞看一看，經過一上午的思考，他改變了計劃。正午時分也是行人較多的時段，如果畫家在睡覺，他決定立馬動手。
如果這個方案失敗，他會實行第二個方案：
趁晚上橋洞沒人時，開車進入橋洞，然後將畫家擄上車殺害後直接拋屍。
這個方案的實施有兩個條件：一是不會有人因為畫家失蹤而報警，二是畫家沒有能力反抗。他認為這兩個條件都可以得到滿足，從兩次與畫家交手的情況來看，憑他一個人的力氣控制畫家是綽綽有餘。
他逐漸意識到，他心中的惡魔正在一天比一天變得更恐怖，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讓他更加心急。他希望畫家此時正在橋洞中熟睡，這樣就用不著第二種方案。
只要畫家消失，他扭曲的心就都會恢覆原狀，他告訴自己，隨後加快腳步朝電梯間走去。
在住院樓一樓，他見到了並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
“哥！”
“千琪？”他皺起眉頭，在人群的聳動下被迫走出電梯。“你……”
“你背著包去哪裏？”千琪望著他，表情一臉無辜。
“我…出去吃飯。”
“一起去啊，”千琪笑了笑，“我正好也是一個人！”
“你不去食堂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每天都吃食堂，膩了啊，”千琪回答道，“而且，周六的菜總是我不愛吃的。”
“可是……”他有些為難，但也沒辦法拒絕。
兩人在附近的餐館吃過午飯，準備返回醫院時，李烈仔停下了腳步。
“千琪，你先回去吧。”
“嗯？哥去哪裏？”千琪扭過頭望著他。
“我回家拿點東西。”
“回家？”
“嗯，你先回去吧。”他再次說道。
“那我也跟你一起！”
“千琪，”他皺起眉頭，“你怎麽了？”
“啊？什麽？”
“幹嘛一直跟著我？”他有些不安，“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啊？沒有啊…沒有...跟著你啊…”
“那你有什麽忘記拿的東西？我幫你拿。”
“...也沒有啊。”
“那你趕緊先回去吧。”他幹脆地說。
“…哦...”千琪眨了眨眼睛，“那好吧...”
“趕緊回去！”他沖千琪的側臉說道，隨後朝橋洞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經過橋洞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快步朝前，畫家背對著他，面對著墻壁斜躺在人行道上。他有意識地放緩腳步接近，不過走到跟前時，畫家還是像是感應一般轉過身。
看見李烈仔，畫家吃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你來做什麽？”畫家望著他。
他用眼神左右瞟著，故作好意地蹲下身來，沒有行人對他的舉動感到好奇，人們專註於趕路。
“我好像已經警告過你了吧，叫你趕緊離開這裏。”他低聲說道，“看來你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啊。”
畫家也左右張望了一番，似乎確定周圍有很多路人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毀了我的東西，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哦？是嗎？”他頓時來了興趣，“什麽代價？”
“我要殺了你。”
“哈哈，”他低頭笑了笑，憐憫地說道，“好大的口氣，那你就試試看好了。”
“你不應該隨隨便便拿走別人的東西，擾亂別人的生活，你沒有這個資格。”畫家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就不應該擋路，影響我的心情，”他回擊道，“你躺在這裏有多礙事你知道麽？別人看了你都要繞路走。”
“我躺在不會擋路的地方。”畫家面無表情地說道，“這裏有柵欄，本來行人就要繞開這裏才能走。”
李烈仔看著墻壁上收攏起的柵欄，以及柵欄下躺著的畫家，不屑地扭頭。
“總之，你最好快點下手吧，”他說道，“不然……”
“不然什麽？”
“哼，”他笑了笑，用只有畫家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不然，會死的就是你了。”
畫家的嘴抿成一條線，隨後看向他。
“會死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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