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31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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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31 暴露
從公交車上下來，千琪伸了一個懶腰。她的心還沈浸在音樂劇之中，久久沒能邁開腳步。
一陣風吹過，她的頭發全部糊在臉上。
平時習慣於盤發的她很少會將頭發放下來，她緩緩擡起手將頭發別到耳後，覺得自己這種不自然的動作有些搞笑。
公交車站就在小區樓下的馬路上，要說距離哪一邊更近，沒有疑惑絕對是小區大門。不過，她還是朝橋洞的方向走去，她想看看橋洞有沒有恢覆通行。不僅是為了畫家，也是為了她自己。
如果要走大門口去醫院上班，就意味著她要犧牲十分鐘的睡眠時間，她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粗暴的電動車喇叭聲在身後響起，她皺眉，朝綠化帶挪動。明明道路如此寬敞，飛馳而過的電動車卻總喜歡按喇叭。雖說也起到了提醒行人“身後有車”的作用，但她覺得主要原因還是出於他們不願意減速通過的高傲心理。
晚上九點半，橋洞十分漆黑。路口沒有任何告示牌，也沒有人，看來已經順利恢覆通行。
“貓老師？”她說著走進橋洞，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今天的夜晚似乎比平時更加寂靜，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只見畫家坐在墻邊，直直凝視著她。
“貓…老師…”她覺得無聲的畫面令人恐懼，“怎麽…不說話？”
畫家緩緩眨著眼，在手電筒的暖光之下也能看出他面色慘白。
“怎麽了？”千琪朝他走過去，一不留神被地上凸起的物體絆了一腳，差點跌倒在地，她踉蹌了一下，往回看，是一個不知有何作用的正方形裝置，手電筒的光四處掃射著，她發現對面也有同樣的裝置。
畫家仍然沒有說話，臉色蒼白，呼吸聲與靜寂的氛圍有些違和。
“怎麽回事？生病了？”她伸手想觸碰畫家的額頭，對方卻做出了躲避的動作。
“到底怎麽了？受傷了？那個搶劫犯又來了嗎？”千琪充滿擔憂，抓著他的手臂想檢查他的傷勢，不過，同樣也被對方輕輕甩開。
“我沒事。”他的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見。
“怎麽可能沒事，”千琪站起身，看了看周圍的物品，所幸畫具和挎包都還在。“是找到那個搶劫犯了嗎？你和他打架了？哪裏受傷了？你說呀。”
畫家的表情沒有波動，不過很明顯，他的身體十分僵硬，好像輕微的挪動都做不到。這是忍痛的表現。千琪心裏充滿焦躁，她的思緒已經完全回到現實。
“你有水嗎？”畫家忽然問道。
“水？你想喝水對嗎？我去給你買。還需要什麽？你不想告訴我哪裏受傷了的話，就告訴我你需要什麽東西吧，創口貼？繃帶？還是消毒用品？附近有藥店，你需要的話……”
“只要水就夠了。”畫家說完，輕輕將頭靠在墻壁上。
“不行，”千琪堅定地搖了搖頭，做出妥協，“算了，那等一下你喝了水，就必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說完，她不等待畫家的回答，快速走出了橋洞。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和幾個面包，她再次返回橋洞，畫家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
喝了水之後，千琪把面包遞過去，對方搖了搖頭。
“還是吃點東西吧。”她撕開包裝，將面包遞到畫家嘴邊，對方吃力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觀察畫家的一舉一動，開口道：“如果用力的話就會痛是嗎？背受傷了？還是腹部？”
畫家仍然搖頭，停下了嘴，目視前方。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千琪在畫家身邊坐下，想起張惠美發來的短信，“下午出了什麽事嗎？那些工人找你麻煩了？”
畫家側過頭，沈默不語。
千琪無奈地沈下肩膀，“你不說的話，我就不走了。”
畫家仍然沒有回答。
“我不喜歡這樣。”千琪將視線從畫家難看的臉色上移開後說道，“以前的話倒是無所謂，但是現在不行。”
她扭過頭，將手電筒放在一旁，看向黑暗中的畫家：
“我不喜歡有人對我隱瞞，也不喜歡有人對我沈默。”
畫家似乎也扭過頭看她，因此她有了勇氣繼續說下去：“不管事情有多糟都沒關系，至少讓我知道吧。家人，或者是朋友，現在我都想要坦誠地相處。”
她已經不想再成為那個知道最後才被告知真相的人。
畫家並未當即回答，過了許久，千琪才從黑暗中聽到他的聲音。
“見到了。”
“什麽？”她問道。
“見到了，”畫家的聲音頓了頓，“那個人。”
“那個搶走你東西的人！？”她擡高音量，驚訝地說，“他打了你？”
“我本來是想好好跟他說的，但是他不承認，”畫家的聲音低沈下去，“我沒有料到他會忽然出手。”
“我都說了吧，你直接去問他多危險啊，”她的聲音顫抖起來，“他打了你哪裏？嚴不嚴重？”
畫家搖搖頭，回避了這個問題。
“那這次你看到了他的臉對吧，你畫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畫家又沈默了。
“我會幫你……”還沒說出“的”字，她就閉上了嘴。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幫畫家。
“是經常走這個橋洞的人嗎？是我們小區的人嗎？”反覆斟酌後，她問道。
“......不是。”
“不是？那是對面小區的人？”
畫家這次很快接上話。“算了，我不想追究了，你也別問了。”
“算了？可是他打了你誒。”
“只要我不去招惹他的話，他就不會打我了，”畫家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不要那個文件夾了。”
“就這樣…放棄了？”
“沒辦法，我打不過他。”畫家的聲音十分平靜。
“哦。”千琪無言以對。
“千琪，為什麽之前沒有在這裏見到過你呢？”畫家突然問道。
“之前？”
“住在這附近的人，怎麽說也會偶爾過一次橋洞，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千琪聽了這話，笑了笑。“難不成你過目不忘？”
“嗯，”畫家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動搖，“三年。”
聽到這兩個字，千琪立刻楞住了。
“你是三年前才出現的，在此之前，我沒有在這附近見過你。”
“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這都知道，也太厲害了吧，”千琪感到震驚，說話都有點不利索，“確實…我…搬過來住…還不到三年…”
“當然，因為我在這裏住了五年。”
“五年！？”千琪仰起臉，“五年…你十七歲就在這裏流浪了？”
“嗯。”
“天吶...”
“為什麽之前你不和你哥哥一起住在這裏？”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畫家立刻問道。
“啊……”她覺得回答這個問題有些為難，於是選擇性地刪減了一些內容，“因為…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所以我和我爸搬過來是後來的事情了。”
“同母異父......”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在心裏祈禱著畫家不要追問細節。
“原來是這樣，”畫家露出微笑，“你哥哥…對你好麽？”
“為什麽這麽問？”她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我也說過吧，最近他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看，讓人看了感覺心情很不好。”
千琪將手電筒轉了一個方向，畫家認真的神情出現在她眼前。
“嗯…他沒有惡意的，只是有時候面無表情就會看上去兇一點，”千琪解釋道，“他對我很好。”
“是嗎？那你們的關系一定很親密。”不知為何，千琪在畫家的話中感覺出一些怒意，但她沒有把這個細微的覺察放在心上。
“親密啊…”千琪歪了歪頭，黑暗又安靜的空間讓人有一種想要傾吐心事的欲望，況且畫家也是很好的傾聽者，她索性不再壓抑這股沖動，“倒還稱不上是親密啦。”
“為什麽？因為你們相處的時間很短？”
畫家敏銳地指出了她正在苦惱的部分。
“是啊，相處的時間很短，雖然我已經很努t力了，但是總感覺拉不近我和我哥之間的距離…”千琪捋了捋頭發，“不過我也理解…要接受新家人本來就不簡單…而且哥哥也經歷了一些痛苦的事情…所以我還要繼續加油…”
“你了解他嗎？”
“嗯……”千琪晃晃頭，接連兩個棘手的問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了解還算了解吧，畢竟也聽我媽媽講過很多哥哥的事情…而且我們現在也住在一起…有時候還一起上下班…”她覺得自己越說越沒底氣。
“了解得越多，關系就會越親密。”畫家答道。
千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按照畫家的意思，是想指她還不夠了解李烈仔？她再度回顧自己的回答，好像自相矛盾。相處的時間明明很短，她卻認為自己很了解李烈仔。可她要怎麽做才能更加了解李烈仔呢？對方不說的話，她無從得知。從楊素心口中聽來的也不一定是真實信息，實際上，她對楊素心的信任度早就跌至谷底。她不知道千永萬是怎麽想的，但是換做是她，絕對不能像現在一樣若無其事地和楊素心相處。這麽說來的話，和李烈仔變得更親密不就成為了一道無解的難題了嗎？
李烈仔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對於李烈仔來說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只有李烈仔願意回答，她才能知道答案了。
“這麽說…你…貓老師…”她感到有些混亂，開口道，“很久以前就見過我哥哥了？”
“嗯，不過他註意到我是最近的事情。”畫家答道。
“這樣啊。”她點頭，此後，畫家又與她聊了幾個不相關的話題，和畫家分別後，她恍惚地朝家走。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對能夠和李烈仔變成關系親密的兄妹這件事盲目樂觀，以至於這麽長的時間內什麽進展都沒有。
必須和李烈仔進行一次真摯的對話才行。
想通了這件事，她松了一口氣。還好現在開始也不算晚。
打開門時，千永萬剛從浴室走出來。“哦，終於回來了，這麽晚才結束？”
“…嗯，”她點點頭，與從房間走出來的李烈仔對上了視線，“哥。”
“哦，回來了？”李烈仔走出客廳，坐在了沙發上。“你坐公交車回來？”
“嗯，公交車。”她答道。
“哦。”李烈仔點點頭。
“哥。”她鼓起勇氣開口，對於心中在想的事情，她一刻也不想等待。
“怎、怎麽了？”對方似乎感到有些堂皇。
“已經十點半了哦，千琪，你趕緊去洗澡。”千永萬的聲音從房間傳來。
“哦、哦！知道了！現在就去！”她回答道，“我先去洗個澡。”
“好。”
從浴室出來，在沙發上坐著的千永萬立刻站了起來，“我的小祖宗，洗那麽久。我和你哥都吃完一盤水果了。”
她用毛巾擦拭著頭發，看著只有千永萬一個人的客廳，“沒辦法，要洗頭嘛。”
“我趕緊去洗衣服！客廳還有兩塊蘋果，你去吃完。”說完，千永萬跑進浴室，提著衣物筐朝陽臺走去。
“好。”她應答著，在沙發上坐下，用牙簽捅起蘋果送入嘴中，忽然嗅到一股怪異的氣味，她四處張望，最終鎖定了沙發靠背上的上衣外套，她挑挑眉，將牙簽放回盤子中，隨後拿著外套朝陽臺走去。
“這件衣服也洗洗吧。”她將外套遞給千永萬。
“哦，好，你先放在那邊。”
“行，”她放下轉身走了沒幾步，又倒了回來，“等等，我看看口袋裏有沒有東西。”
千永萬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上次他放在褲袋裏的紙巾，整個洗衣機裏的衣服都重新洗了一遍。
她將手伸進口袋，摸到了一些東西。“果然…裏面有東西。”
她一面拿著衣服往外走，一面將裏面的東西掏出來。
她的動作在一瞬間靜止。
一部款式老舊的手機，還有一張紙。
背景音是洗衣機開機的“叮咚叮”的聲音，她將衣服夾在腋下，展開那張畫紙。
聽到敲門聲，李烈仔立刻從床上爬起。他的心開始猛烈跳動。
想到千琪可能會對他說的話、焦躁、不安和緊張接連向他襲來。這次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也不得不面對了。他多希望千琪洗澡的時間能再長一點。
打開門，千琪站在門口。
“哥。”
“…嗯？”
千琪略有遲疑，隨後開口。“…爸問你…沙發上那件外套…要不要洗。”
“啊，不用不用，”說著，他反應過來，朝外走去，衣服仍隨意地搭在沙發靠墊上，“不用洗。”
“哦，好。”
“嗯….”他松了一口氣，拿起衣服轉過身，看著千琪，“還有事嗎？”
對方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在心中默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共過了十秒。
“沒事。”
他聽到千琪的回答，暗自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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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站就在小區樓下的馬路上，要說距離哪一邊更近，沒有疑惑絕對是小區大門。不過，她還是朝橋洞的方向走去，她想看看橋洞有沒有恢覆通行。不僅是為了畫家，也是為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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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暴的電動車喇叭聲在身後響起，她皺眉，朝綠化帶挪動。明明道路如此寬敞，飛馳而過的電動車卻總喜歡按喇叭。雖說也起到了提醒行人“身後有車”的作用，但她覺得主要原因還是出於他們不願意減速通過的高傲心理。
晚上九點半，橋洞十分漆黑。路口沒有任何告示牌，也沒有人，看來已經順利恢覆通行。
“貓老師？”她說著走進橋洞，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今天的夜晚似乎比平時更加寂靜，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只見畫家坐在墻邊，直直凝視著她。
“貓…老師…”她覺得無聲的畫面令人恐懼，“怎麽…不說話？”
畫家緩緩眨著眼，在手電筒的暖光之下也能看出他面色慘白。
“怎麽了？”千琪朝他走過去，一不留神被地上凸起的物體絆了一腳，差點跌倒在地，她踉蹌了一下，往回看，是一個不知有何作用的正方形裝置，手電筒的光四處掃射著，她發現對面也有同樣的裝置。
畫家仍然沒有說話，臉色蒼白，呼吸聲與靜寂的氛圍有些違和。
“怎麽回事？生病了？”她伸手想觸碰畫家的額頭，對方卻做出了躲避的動作。
“到底怎麽了？受傷了？那個搶劫犯又來了嗎？”千琪充滿擔憂，抓著他的手臂想檢查他的傷勢，不過，同樣也被對方輕輕甩開。
“我沒事。”他的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見。
“怎麽可能沒事，”千琪站起身，看了看周圍的物品，所幸畫具和挎包都還在。“是找到那個搶劫犯了嗎？你和他打架了？哪裏受傷了？你說呀。”
畫家的表情沒有波動，不過很明顯，他的身體十分僵硬，好像輕微的挪動都做不到。這是忍痛的表現。千琪心裏充滿焦躁，她的思緒已經完全回到現實。
“你有水嗎？”畫家忽然問道。
“水？你想喝水對嗎？我去給你買。還需要什麽？你不想告訴我哪裏受傷了的話，就告訴我你需要什麽東西吧，創口貼？繃帶？還是消毒用品？附近有藥店，你需要的話……”
“只要水就夠了。”畫家說完，輕輕將頭靠在墻壁上。
“不行，”千琪堅定地搖了搖頭，做出妥協，“算了，那等一下你喝了水，就必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說完，她不等待畫家的回答，快速走出了橋洞。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和幾個面包，她再次返回橋洞，畫家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
喝了水之後，千琪把面包遞過去，對方搖了搖頭。
“還是吃點東西吧。”她撕開包裝，將面包遞到畫家嘴邊，對方吃力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她觀察畫家的一舉一動，開口道：“如果用力的話就會痛是嗎？背受傷了？還是腹部？”
畫家仍然搖頭，停下了嘴，目視前方。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千琪在畫家身邊坐下，想起張惠美發來的短信，“下午出了什麽事嗎？那些工人找你麻煩了？”
畫家側過頭，沈默不語。
千琪無奈地沈下肩膀，“你不說的話，我就不走了。”
畫家仍然沒有回答。
“我不喜歡這樣。”千琪將視線從畫家難看的臉色上移開後說道，“以前的話倒是無所謂，但是現在不行。”
她扭過頭，將手電筒放在一旁，看向黑暗中的畫家：
“我不喜歡有人對我隱瞞，也不喜歡有人對我沈默。”
畫家似乎也扭過頭看她，因此她有了勇氣繼續說下去：“不管事情有多糟都沒關系，至少讓我知道吧。家人，或者是朋友，現在我都想要坦誠地相處。”
她已經不想再成為那個知道最後才被告知真相的人。
畫家並未當即回答，過了許久，千琪才從黑暗中聽到他的聲音。
“見到了。”
“什麽？”她問道。
“見到了，”畫家的聲音頓了頓，“那個人。”
“那個搶走你東西的人！？”她擡高音量，驚訝地說，“他打了你？”
“我本來是想好好跟他說的，但是他不承認，”畫家的聲音低沈下去，“我沒有料到他會忽然出手。”
“我都說了吧，你直接去問他多危險啊，”她的聲音顫抖起來，“他打了你哪裏？嚴不嚴重？”
畫家搖搖頭，回避了這個問題。
“那這次你看到了他的臉對吧，你畫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畫家又沈默了。
“我會幫你……”還沒說出“的”字，她就閉上了嘴。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幫畫家。
“是經常走這個橋洞的人嗎？是我們小區的人嗎？”反覆斟酌後，她問道。
“......不是。”
“不是？那是對面小區的人？”
畫家這次很快接上話。“算了，我不想追究了，你也別問了。”
“算了？可是他打了你誒。”
“只要我不去招惹他的話，他就不會打我了，”畫家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不要那個文件夾了。”
“就這樣…放棄了？”
“沒辦法，我打不過他。”畫家的聲音十分平靜。
“哦。”千琪無言以對。
“千琪，為什麽之前沒有在這裏見到過你呢？”畫家突然問道。
“之前？”
“住在這附近的人，怎麽說也會偶爾過一次橋洞，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千琪聽了這話，笑了笑。“難不成你過目不忘？”
“嗯，”畫家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動搖，“三年。”
聽到這兩個字，千琪立刻楞住了。
“你是三年前才出現的，在此之前，我沒有在這附近見過你。”
“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這都知道，也太厲害了吧，”千琪感到震驚，說話都有點不利索，“確實…我…搬過來住…還不到三年…”
“當然，因為我在這裏住了五年。”
“五年！？”千琪仰起臉，“五年…你十七歲就在這裏流浪了？”
“嗯。”
“天吶...”
“為什麽之前你不和你哥哥一起住在這裏？”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畫家立刻問道。
“啊……”她覺得回答這個問題有些為難，於是選擇性地刪減了一些內容，“因為…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所以我和我爸搬過來是後來的事情了。”
“同母異父......”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在心裏祈禱著畫家不要追問細節。
“原來是這樣，”畫家露出微笑，“你哥哥…對你好麽？”
“為什麽這麽問？”她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我也說過吧，最近他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看，讓人看了感覺心情很不好。”
千琪將手電筒轉了一個方向，畫家認真的神情出現在她眼前。
“嗯…他沒有惡意的，只是有時候面無表情就會看上去兇一點，”千琪解釋道，“他對我很好。”
“是嗎？那你們的關系一定很親密。”不知為何，千琪在畫家的話中感覺出一些怒意，但她沒有把這個細微的覺察放在心上。
“親密啊…”千琪歪了歪頭，黑暗又安靜的空間讓人有一種想要傾吐心事的欲望，況且畫家也是很好的傾聽者，她索性不再壓抑這股沖動，“倒還稱不上是親密啦。”
“為什麽？因為你們相處的時間很短？”
畫家敏銳地指出了她正在苦惱的部分。
“是啊，相處的時間很短，雖然我已經很努t力了，但是總感覺拉不近我和我哥之間的距離…”千琪捋了捋頭發，“不過我也理解…要接受新家人本來就不簡單…而且哥哥也經歷了一些痛苦的事情…所以我還要繼續加油…”
“你了解他嗎？”
“嗯……”千琪晃晃頭，接連兩個棘手的問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了解還算了解吧，畢竟也聽我媽媽講過很多哥哥的事情…而且我們現在也住在一起…有時候還一起上下班…”她覺得自己越說越沒底氣。
“了解得越多，關系就會越親密。”畫家答道。
千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按照畫家的意思，是想指她還不夠了解李烈仔？她再度回顧自己的回答，好像自相矛盾。相處的時間明明很短，她卻認為自己很了解李烈仔。可她要怎麽做才能更加了解李烈仔呢？對方不說的話，她無從得知。從楊素心口中聽來的也不一定是真實信息，實際上，她對楊素心的信任度早就跌至谷底。她不知道千永萬是怎麽想的，但是換做是她，絕對不能像現在一樣若無其事地和楊素心相處。這麽說來的話，和李烈仔變得更親密不就成為了一道無解的難題了嗎？
李烈仔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對於李烈仔來說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只有李烈仔願意回答，她才能知道答案了。
“這麽說…你…貓老師…”她感到有些混亂，開口道，“很久以前就見過我哥哥了？”
“嗯，不過他註意到我是最近的事情。”畫家答道。
“這樣啊。”她點頭，此後，畫家又與她聊了幾個不相關的話題，和畫家分別後，她恍惚地朝家走。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對能夠和李烈仔變成關系親密的兄妹這件事盲目樂觀，以至於這麽長的時間內什麽進展都沒有。
必須和李烈仔進行一次真摯的對話才行。
想通了這件事，她松了一口氣。還好現在開始也不算晚。
打開門時，千永萬剛從浴室走出來。“哦，終於回來了，這麽晚才結束？”
“…嗯，”她點點頭，與從房間走出來的李烈仔對上了視線，“哥。”
“哦，回來了？”李烈仔走出客廳，坐在了沙發上。“你坐公交車回來？”
“嗯，公交車。”她答道。
“哦。”李烈仔點點頭。
“哥。”她鼓起勇氣開口，對於心中在想的事情，她一刻也不想等待。
“怎、怎麽了？”對方似乎感到有些堂皇。
“已經十點半了哦，千琪，你趕緊去洗澡。”千永萬的聲音從房間傳來。
“哦、哦！知道了！現在就去！”她回答道，“我先去洗個澡。”
“好。”
從浴室出來，在沙發上坐著的千永萬立刻站了起來，“我的小祖宗，洗那麽久。我和你哥都吃完一盤水果了。”
她用毛巾擦拭著頭發，看著只有千永萬一個人的客廳，“沒辦法，要洗頭嘛。”
“我趕緊去洗衣服！客廳還有兩塊蘋果，你去吃完。”說完，千永萬跑進浴室，提著衣物筐朝陽臺走去。
“好。”她應答著，在沙發上坐下，用牙簽捅起蘋果送入嘴中，忽然嗅到一股怪異的氣味，她四處張望，最終鎖定了沙發靠背上的上衣外套，她挑挑眉，將牙簽放回盤子中，隨後拿著外套朝陽臺走去。
“這件衣服也洗洗吧。”她將外套遞給千永萬。
“哦，好，你先放在那邊。”
“行，”她放下轉身走了沒幾步，又倒了回來，“等等，我看看口袋裏有沒有東西。”
千永萬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上次他放在褲袋裏的紙巾，整個洗衣機裏的衣服都重新洗了一遍。
她將手伸進口袋，摸到了一些東西。“果然…裏面有東西。”
她一面拿著衣服往外走，一面將裏面的東西掏出來。
她的動作在一瞬間靜止。
一部款式老舊的手機，還有一張紙。
背景音是洗衣機開機的“叮咚叮”的聲音，她將衣服夾在腋下，展開那張畫紙。
聽到敲門聲，李烈仔立刻從床上爬起。他的心開始猛烈跳動。
想到千琪可能會對他說的話、焦躁、不安和緊張接連向他襲來。這次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也不得不面對了。他多希望千琪洗澡的時間能再長一點。
打開門，千琪站在門口。
“哥。”
“…嗯？”
千琪略有遲疑，隨後開口。“…爸問你…沙發上那件外套…要不要洗。”
“啊，不用不用，”說著，他反應過來，朝外走去，衣服仍隨意地搭在沙發靠墊上，“不用洗。”
“哦，好。”
“嗯….”他松了一口氣，拿起衣服轉過身，看著千琪，“還有事嗎？”
對方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在心中默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共過了十秒。
“沒事。”
他聽到千琪的回答，暗自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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