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30 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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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30 第一次
十二月十三日傍晚，千琪和張惠美一同走出醫院。
“我爸說我哥已經回家了，看來他們兩個又要尷尬地一起吃晚飯了。”千琪笑著說著，一只手抓著單肩包的背帶，另一只手拿著手機。
“啊啊，我已經想象到兩個不熟的男人面對面坐著吃飯那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了。”張惠美的鼻子皺起來，“瞧你，可真狠心。”
“沒辦法啊，我要是回家吃的話，就趕不上音樂劇開場了，我爸做飯又慢又難吃，”千琪聳聳肩，“啊，惠美，跟你說，那邊有一家面包店特別好吃，叫什麽名字來著…總之一直往前走！在菜市場旁邊那一家！”她擡起手。
“是嗎？”張惠美看向右側，同時往左側轉身，“那下次你要去的時候喊上我。”
“也行！”
“不過那邊有面包店嗎？”張惠美問道，“我都沒印象。之前那一家倒閉之後我都一直在外賣軟件上買了。”
“好像是前天才新開張的，多買的話有優惠，所以昨天我挑了好多面包，都很好吃，”千琪頓了頓，歪嘴一笑，“不過反正是我哥買單。”
“哇，你還帶你哥去了，你的消息比我們護士長還靈通啊。”
“嘿嘿，是我哥帶我去的啦。”
“你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我可真羨慕，”張惠美一邊解下車前的頭盔一邊說，“我也想有一個哥哥，我不要當姐姐——你看，我爸媽現在又要我先去補習班接我弟，明明他們開車都順路！真是煩死我弟了！”
“要是惠美有哥哥的話，”千琪揚起頭思考，冒出開玩笑的念頭，故作認真地分析道，“應該是會像惠美一樣大大咧咧的性格吧，說不定像惠美會覺得“妹妹很煩人”呢！”
“啊？”張惠美發出慘叫，“哼，不要，我要你哥那樣的哥哥，又是醫生，性格又好，成績又好，說出去又有面子，而且還時時刻刻照顧你。像你一樣天降一個這樣的哥哥也好啊！”
“那你還是想想好了，”千琪聳聳肩，“像我們家這種情況，說出去別人都會覺得三觀被顛覆了。一點都不值得羨慕。”
“啊，”張惠美頓了頓，“我不t是那個意思。”
“嗯，沒事。反而我很羨慕你和你弟弟的關系。”千琪的嘴微微一撇。
“嗯？為什麽這樣說？”張惠美推著電動車，與千琪並排走在人行道上。“他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哦，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子，每次都要讓我生氣。”
“嚶——”千琪的嘴角徹底向下撇，一副委屈的樣子，“對，就是這個，我也想要有人惹我生氣啊。”
“哈？”張惠美無奈地笑了笑，“你沒事吧？”
“我想要的哥哥，是那種會陪我打打鬧鬧，陪我逛好吃的逛好玩的，陪我去游樂園的那種哥哥…幽默…愛笑…偶爾我們會吵架…”千琪一面想象一面露出笑容。
“切，”張惠美翻了一個白眼，“你幹脆去覆制一個男版的你好了，保證滿足你這些需求。”
“哎呀，之前總是只有我和我爸兩個人在家，所以我很孤獨嘛，在家裏根本沒人陪我玩，”千琪嘟起嘴，“你不是見過嘛，我爸簡直是世界上最無趣的男人。”
“說起這個，我媽還說什麽時候再找你爸把把脈呢，但是她工作日又沒空。”
“周末可以來我家啊，我爸周末一般會休息的，”千琪頓了頓，“不過要提前說哦，不然他可能不在家。”
“我也是這樣說的啊，可是我媽覺得你和你哥都很忙，周末再去打擾你們，會影響你們休息。”
千琪擺擺手。“NONONO…就算你們不來，我們也很少能好好休息。”
“為什麽？”
“因為我媽啊，我媽在家她就總是要找事給我們幹，明明都知道我們不是單純在睡覺，是在補充睡眠，可她還是嘮嘮叨叨，一會兒喊我們做這個，一會兒喊我們做那個。”
“這麽慘啊。”
“是啊，還好她出去旅游了，不然我今天去看音樂劇也要被她說半天…肯定要說我浪費錢…如果有一個男版的我，肯定會和我一起抵抗我媽的獨裁！”千琪說完，眉毛向上挑起。
“那你現在的哥哥會乖乖聽你媽的話？”
“嗯…聽是會聽…”千琪歪了歪頭，“唉，我也不知道，他對我媽的話都沒有什麽反應。不像我，會大聲反抗，然後跟她吵一架。”
“哎呀，慢慢來嘛，”張惠美安撫道，“雖說你們相處了三年，但是真正一直住不是才沒多久嘛。”
“也是。如果能跟他再親密一點就好了，現在總感覺我是單方面在努力。”
“是嗎？”
“嗯，聊天的時候也是，總是我在找話題，我哥從來都沒有跟我講過自己的事情。”
“是因為你們年紀相差比較大吧？”張惠美忽然說道，“我也不和我弟說我的事情啊，反正說了他也不懂。”
“可我不是小孩子啊，我已經成人了誒，”千琪嘆了一口氣，“就算我可能沒辦法解決，說出來的話不是也能讓自己輕松一些嗎？我哥就是從來不說這些。”
“對你爸媽也不說？”
“反正我是沒見過…而且他跟我爸更不熟。”
“是嘛......”
“不知道！反正總覺得有點擔心！”她看了一眼手機，“下次再說吧，那我去那邊坐公交車咯，惠美你回家？”
“我去補習班接我弟啦。”
“還想說你走橋洞的話就可以見貓老師了。”
“是哦，正好順路，那我就過去見見他好了，”說著，張惠美把頭盔戴上，“我還沒見過他呢，有點好奇。”
“放心啦，他人很好的，你可以跟他聊聊看！”千琪擡起頭，看著橋洞裏那個黑影笑著說道，“正好他就在橋洞裏呢，我沒時間過去跟他找招呼了，我先走咯！公交車快來了！”
“這你都能知道？”張惠美擡起頭，看向千琪回應著，“好好好，拜拜拜拜！”
千琪一面朝公交車站跑去一面想。是啊，著急也沒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要循序漸進的。既然李烈仔是慢熱的人，她就應該多一點耐心。只不過，現在就算住在一起，她好像也沒有什麽和李烈仔單獨對話的時間，這個時間線可能會拉得越來越長。慢慢來吧，她反覆勸慰自己，卻還是抑制不住擔憂，這種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她開始轉而思考畫家的事情。畫家又畫了什麽畫？有再看到那只貓嗎？有沒有放下對文件夾的執念？想到這裏，她不得不承認，她對找回文件夾已經不抱希望了。此後畫家的物品好像沒有再出現丟失，是那個搶劫犯誤以為文件夾很值錢嗎？還是…他只是想得到畫家的作品？她想到網絡上的一個新名詞“私生飯”，是畫家的狂熱私生飯？她有一個想法，之後畫家畫的畫可以先由她進行保存，如果畫家能夠信任她的話。她看著窗外倒退的樹木，一面想象著這一場景。
感覺到手機屏幕亮起，千琪低下頭。張惠美似乎連續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她解開屏幕，點進了彈窗。
【（哭笑不得的表情）】
【千琪，你絕對想不到剛剛發生了多麽戲劇的事情。】
【我剛騎到橋洞口，就被幾個工人大哥攔住了，跟我說橋洞現在禁止通行，好像是因為下午有個半掛車把橋洞頂蹭破了，他們現在要封路維修。】
【真的是剛到橋洞入口哦！我一腳油門就可以進去了，我都覺得無語。】
【（無語的表情）】
【我遠遠看了一眼，你的貓老師好像也被請出去了，他是從反方向走出去，所以我沒跟他遇上。】
【唉，看來我和貓老師是沒有緣分了。】
【你上車沒有啊？】
她睜大眼睛，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上回信息：
【怎麽會這樣啊！】
【（遺憾的表情）】
【我上車啦，正好趕上。】
【那你快去補習班吧。】
回完消息，她不禁嘆了一口氣。一面將頭靠在玻璃窗上，一面想象著畫家不知所措地拿著自己的物品走出橋洞的畫面。她再次打開手機：
【他們有沒有說要維修多久啊？】
幾秒後，收到回信：
【我聽到路人問了，說是兩到三個小時。還好這裏經過的車不多，不然就要塞車了。】
她微微一笑，將手機放進包裏。這樣畫家就不用另外找地方過夜了。她放松下來。
不奇怪嗎？她忽然想。剛剛她跑開的時候惠美明明就差幾步路就到橋洞入口了，這麽短的距離，這麽短的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工人就把她攔住了？更何況，她還騎著電動車。惠美並沒有立馬進入橋洞嗎？可能是接了一個電話？玩了一會手機？遇到了熟人？她點點頭，認可了自己的三個設想，無非是其中之一。她放空腦袋，不再去思考這些問題。
音樂劇就要開始了。
聽見開門聲。李烈仔從床上坐起，走出房間。將鑰匙放在玄關處的千永萬擡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電視上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怎麽了？”
“啊，沒有。”他順勢走到客廳，拿起水杯。
“哦。”
“剛剛你出去了？”他抿了一口水，輕聲說道。
“我去倒垃圾。”千永萬打完，又露出了時常在他面前出現的一副尷尬神情。
“哦，”他站起身，拿著水杯朝房間走去，走到走廊時，他返了回來。“千琪這麽晚還沒回來？”
“她好像說…是去看音樂劇了吧？”千永萬撓著頭說道，“吃飯前我跟她發信息了。”
“哦，對，音樂劇。”他恍然大悟。
回到房間，他將門半掩，躺在床上。他完全忘記了音樂劇這回事，從剛剛起一直占據他心頭的不安感暫時消退了一些。估計要到晚上九十點，他才能知道千琪的態度。
如果是從音樂廳坐公交車回來，車直接會開到家樓下，回家不會經過橋洞。想到這，他內心僅剩的不安感也煙消雲散。
只要千琪沒有與畫家交談，就不會知道他是犯人的事情。
他彈坐起身，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雜物房，拿出掃帚。打掃完他和千永萬的房間之後，他拿著掃帚來到客廳，千永萬見狀，立即起身說要幫忙，但他婉拒了。
“沒事，媽本來就是交代給我做的，你的房間已經掃過了。”
“哦，謝了。千琪的房間就讓她自己來吧，不然等一下我們擅自進她的房間她又要鬧脾氣。”
“嗯，我知道。”
“那等會我來拖地吧？”
“不用，我來吧。”
“還是我來吧。”
“你腰不是不舒服嗎？還是多休息吧，”他說道，“我來也比較快。”
“哦…那好吧…也是…我還要戴老花鏡…”千永萬點點頭，“那我來洗碗吧。”
“碗我已經洗好了。”
“啊…那...今晚我來洗衣服吧。”
李烈仔無奈地點點頭，按照千永萬的性格，直到他同意為止，對方會一直詢問下去。
“烈仔。”
聽到呼喚，他擡起頭。“嗯？”
“今晚的飯…合不合你胃口？”
“可以啊。”他點點頭t。雖然有點鹹，但比起之前已經進步了不少。
“那就好，你們平時都在食堂吃，雖然你媽不在家，但我覺得這陣子不要老是叫外賣，還是要讓你們吃點家常菜。”千永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所以就在網上看人家怎麽做。”
他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沒事，我來做也行。”
千永萬搖搖頭。“我也想學學做飯，做好吃一點。”
李烈仔點點頭，並非出於本意地保持沈默，而是真的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烈仔。”
“嗯？”
“你喜歡吃什麽？”
他楞了一會兒，隨後回答道：“茄子…煲。”
“茄子煲？”千永萬點點頭，“那我知道了。”
“嗯。”李烈仔踩開垃圾桶，將鏟子裏的垃圾一並倒入。他凝望著坐在沙發上雙手握著手機的千永萬，想不出該說什麽，默默地靠在墻壁上。
這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家人問他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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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日傍晚，千琪和張惠美一同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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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已經想象到兩個不熟的男人面對面坐著吃飯那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了。”張惠美的鼻子皺起來，“瞧你，可真狠心。”
“沒辦法啊，我要是回家吃的話，就趕不上音樂劇開場了，我爸做飯又慢又難吃，”千琪聳聳肩，“啊，惠美，跟你說，那邊有一家面包店特別好吃，叫什麽名字來著…總之一直往前走！在菜市場旁邊那一家！”她擡起手。
“是嗎？”張惠美看向右側，同時往左側轉身，“那下次你要去的時候喊上我。”
“也行！”
“不過那邊有面包店嗎？”張惠美問道，“我都沒印象。之前那一家倒閉之後我都一直在外賣軟件上買了。”
“好像是前天才新開張的，多買的話有優惠，所以昨天我挑了好多面包，都很好吃，”千琪頓了頓，歪嘴一笑，“不過反正是我哥買單。”
“哇，你還帶你哥去了，你的消息比我們護士長還靈通啊。”
“嘿嘿，是我哥帶我去的啦。”
“你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我可真羨慕，”張惠美一邊解下車前的頭盔一邊說，“我也想有一個哥哥，我不要當姐姐——你看，我爸媽現在又要我先去補習班接我弟，明明他們開車都順路！真是煩死我弟了！”
“要是惠美有哥哥的話，”千琪揚起頭思考，冒出開玩笑的念頭，故作認真地分析道，“應該是會像惠美一樣大大咧咧的性格吧，說不定像惠美會覺得“妹妹很煩人”呢！”
“啊？”張惠美發出慘叫，“哼，不要，我要你哥那樣的哥哥，又是醫生，性格又好，成績又好，說出去又有面子，而且還時時刻刻照顧你。像你一樣天降一個這樣的哥哥也好啊！”
“那你還是想想好了，”千琪聳聳肩，“像我們家這種情況，說出去別人都會覺得三觀被顛覆了。一點都不值得羨慕。”
“啊，”張惠美頓了頓，“我不t是那個意思。”
“嗯，沒事。反而我很羨慕你和你弟弟的關系。”千琪的嘴微微一撇。
“嗯？為什麽這樣說？”張惠美推著電動車，與千琪並排走在人行道上。“他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哦，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子，每次都要讓我生氣。”
“嚶——”千琪的嘴角徹底向下撇，一副委屈的樣子，“對，就是這個，我也想要有人惹我生氣啊。”
“哈？”張惠美無奈地笑了笑，“你沒事吧？”
“我想要的哥哥，是那種會陪我打打鬧鬧，陪我逛好吃的逛好玩的，陪我去游樂園的那種哥哥…幽默…愛笑…偶爾我們會吵架…”千琪一面想象一面露出笑容。
“切，”張惠美翻了一個白眼，“你幹脆去覆制一個男版的你好了，保證滿足你這些需求。”
“哎呀，之前總是只有我和我爸兩個人在家，所以我很孤獨嘛，在家裏根本沒人陪我玩，”千琪嘟起嘴，“你不是見過嘛，我爸簡直是世界上最無趣的男人。”
“說起這個，我媽還說什麽時候再找你爸把把脈呢，但是她工作日又沒空。”
“周末可以來我家啊，我爸周末一般會休息的，”千琪頓了頓，“不過要提前說哦，不然他可能不在家。”
“我也是這樣說的啊，可是我媽覺得你和你哥都很忙，周末再去打擾你們，會影響你們休息。”
千琪擺擺手。“NONONO…就算你們不來，我們也很少能好好休息。”
“為什麽？”
“因為我媽啊，我媽在家她就總是要找事給我們幹，明明都知道我們不是單純在睡覺，是在補充睡眠，可她還是嘮嘮叨叨，一會兒喊我們做這個，一會兒喊我們做那個。”
“這麽慘啊。”
“是啊，還好她出去旅游了，不然我今天去看音樂劇也要被她說半天…肯定要說我浪費錢…如果有一個男版的我，肯定會和我一起抵抗我媽的獨裁！”千琪說完，眉毛向上挑起。
“那你現在的哥哥會乖乖聽你媽的話？”
“嗯…聽是會聽…”千琪歪了歪頭，“唉，我也不知道，他對我媽的話都沒有什麽反應。不像我，會大聲反抗，然後跟她吵一架。”
“哎呀，慢慢來嘛，”張惠美安撫道，“雖說你們相處了三年，但是真正一直住不是才沒多久嘛。”
“也是。如果能跟他再親密一點就好了，現在總感覺我是單方面在努力。”
“是嗎？”
“嗯，聊天的時候也是，總是我在找話題，我哥從來都沒有跟我講過自己的事情。”
“是因為你們年紀相差比較大吧？”張惠美忽然說道，“我也不和我弟說我的事情啊，反正說了他也不懂。”
“可我不是小孩子啊，我已經成人了誒，”千琪嘆了一口氣，“就算我可能沒辦法解決，說出來的話不是也能讓自己輕松一些嗎？我哥就是從來不說這些。”
“對你爸媽也不說？”
“反正我是沒見過…而且他跟我爸更不熟。”
“是嘛......”
“不知道！反正總覺得有點擔心！”她看了一眼手機，“下次再說吧，那我去那邊坐公交車咯，惠美你回家？”
“我去補習班接我弟啦。”
“還想說你走橋洞的話就可以見貓老師了。”
“是哦，正好順路，那我就過去見見他好了，”說著，張惠美把頭盔戴上，“我還沒見過他呢，有點好奇。”
“放心啦，他人很好的，你可以跟他聊聊看！”千琪擡起頭，看著橋洞裏那個黑影笑著說道，“正好他就在橋洞裏呢，我沒時間過去跟他找招呼了，我先走咯！公交車快來了！”
“這你都能知道？”張惠美擡起頭，看向千琪回應著，“好好好，拜拜拜拜！”
千琪一面朝公交車站跑去一面想。是啊，著急也沒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要循序漸進的。既然李烈仔是慢熱的人，她就應該多一點耐心。只不過，現在就算住在一起，她好像也沒有什麽和李烈仔單獨對話的時間，這個時間線可能會拉得越來越長。慢慢來吧，她反覆勸慰自己，卻還是抑制不住擔憂，這種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她開始轉而思考畫家的事情。畫家又畫了什麽畫？有再看到那只貓嗎？有沒有放下對文件夾的執念？想到這裏，她不得不承認，她對找回文件夾已經不抱希望了。此後畫家的物品好像沒有再出現丟失，是那個搶劫犯誤以為文件夾很值錢嗎？還是…他只是想得到畫家的作品？她想到網絡上的一個新名詞“私生飯”，是畫家的狂熱私生飯？她有一個想法，之後畫家畫的畫可以先由她進行保存，如果畫家能夠信任她的話。她看著窗外倒退的樹木，一面想象著這一場景。
感覺到手機屏幕亮起，千琪低下頭。張惠美似乎連續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她解開屏幕，點進了彈窗。
【（哭笑不得的表情）】
【千琪，你絕對想不到剛剛發生了多麽戲劇的事情。】
【我剛騎到橋洞口，就被幾個工人大哥攔住了，跟我說橋洞現在禁止通行，好像是因為下午有個半掛車把橋洞頂蹭破了，他們現在要封路維修。】
【真的是剛到橋洞入口哦！我一腳油門就可以進去了，我都覺得無語。】
【（無語的表情）】
【我遠遠看了一眼，你的貓老師好像也被請出去了，他是從反方向走出去，所以我沒跟他遇上。】
【唉，看來我和貓老師是沒有緣分了。】
【你上車沒有啊？】
她睜大眼睛，在搖搖晃晃的公車上回信息：
【怎麽會這樣啊！】
【（遺憾的表情）】
【我上車啦，正好趕上。】
【那你快去補習班吧。】
回完消息，她不禁嘆了一口氣。一面將頭靠在玻璃窗上，一面想象著畫家不知所措地拿著自己的物品走出橋洞的畫面。她再次打開手機：
【他們有沒有說要維修多久啊？】
幾秒後，收到回信：
【我聽到路人問了，說是兩到三個小時。還好這裏經過的車不多，不然就要塞車了。】
她微微一笑，將手機放進包裏。這樣畫家就不用另外找地方過夜了。她放松下來。
不奇怪嗎？她忽然想。剛剛她跑開的時候惠美明明就差幾步路就到橋洞入口了，這麽短的距離，這麽短的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工人就把她攔住了？更何況，她還騎著電動車。惠美並沒有立馬進入橋洞嗎？可能是接了一個電話？玩了一會手機？遇到了熟人？她點點頭，認可了自己的三個設想，無非是其中之一。她放空腦袋，不再去思考這些問題。
音樂劇就要開始了。
聽見開門聲。李烈仔從床上坐起，走出房間。將鑰匙放在玄關處的千永萬擡起頭，正對上他的視線。電視上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怎麽了？”
“啊，沒有。”他順勢走到客廳，拿起水杯。
“哦。”
“剛剛你出去了？”他抿了一口水，輕聲說道。
“我去倒垃圾。”千永萬打完，又露出了時常在他面前出現的一副尷尬神情。
“哦，”他站起身，拿著水杯朝房間走去，走到走廊時，他返了回來。“千琪這麽晚還沒回來？”
“她好像說…是去看音樂劇了吧？”千永萬撓著頭說道，“吃飯前我跟她發信息了。”
“哦，對，音樂劇。”他恍然大悟。
回到房間，他將門半掩，躺在床上。他完全忘記了音樂劇這回事，從剛剛起一直占據他心頭的不安感暫時消退了一些。估計要到晚上九十點，他才能知道千琪的態度。
如果是從音樂廳坐公交車回來，車直接會開到家樓下，回家不會經過橋洞。想到這，他內心僅剩的不安感也煙消雲散。
只要千琪沒有與畫家交談，就不會知道他是犯人的事情。
他彈坐起身，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雜物房，拿出掃帚。打掃完他和千永萬的房間之後，他拿著掃帚來到客廳，千永萬見狀，立即起身說要幫忙，但他婉拒了。
“沒事，媽本來就是交代給我做的，你的房間已經掃過了。”
“哦，謝了。千琪的房間就讓她自己來吧，不然等一下我們擅自進她的房間她又要鬧脾氣。”
“嗯，我知道。”
“那等會我來拖地吧？”
“不用，我來吧。”
“還是我來吧。”
“你腰不是不舒服嗎？還是多休息吧，”他說道，“我來也比較快。”
“哦…那好吧…也是…我還要戴老花鏡…”千永萬點點頭，“那我來洗碗吧。”
“碗我已經洗好了。”
“啊…那...今晚我來洗衣服吧。”
李烈仔無奈地點點頭，按照千永萬的性格，直到他同意為止，對方會一直詢問下去。
“烈仔。”
聽到呼喚，他擡起頭。“嗯？”
“今晚的飯…合不合你胃口？”
“可以啊。”他點點頭t。雖然有點鹹，但比起之前已經進步了不少。
“那就好，你們平時都在食堂吃，雖然你媽不在家，但我覺得這陣子不要老是叫外賣，還是要讓你們吃點家常菜。”千永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所以就在網上看人家怎麽做。”
他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沒事，我來做也行。”
千永萬搖搖頭。“我也想學學做飯，做好吃一點。”
李烈仔點點頭，並非出於本意地保持沈默，而是真的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烈仔。”
“嗯？”
“你喜歡吃什麽？”
他楞了一會兒，隨後回答道：“茄子…煲。”
“茄子煲？”千永萬點點頭，“那我知道了。”
“嗯。”李烈仔踩開垃圾桶，將鏟子裏的垃圾一並倒入。他凝望著坐在沙發上雙手握著手機的千永萬，想不出該說什麽，默默地靠在墻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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