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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蒼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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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蒼覓山

山間濃重的霧氣如一張龐大的網將整座蒼覓山籠罩住。

方才剛入這山中時,本是碧林如海,春光彌漫,如今竟卻變得雲迷霧罩。此中有一路人正行在山林小道間,山霧蔓起的初始之際並未有人在意,只是再往後走,眼看著前方的路愈發變得模糊不辨,似將要被吞噬掉那般,這才有人出了聲。

“郎君,這山間之霧忽然生多,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嗎?”一名目冷膚白,身形修長矯健的侍衛上前一步,朝著為首的人拱手道。

為首那人略一思索,頷首道,“那便先到前面的宅子歇息休整,一個時辰後,待山霧褪去些再出發。”

話落,身後一眾侍衛拱手領命,卻不禁心中微疑,雖說清晨霧重,但現已至巳時,至多半個時辰便能散盡,何故要待上整整一個時辰。不過此為主子所下命令,眾人只領命聽從。

蒼覓山下有一處村莊,村民不多,房屋坐落也並不規矩,然卻安居樂業,並不落後於其他地方。上山前,有一村民提到過山腳處立了一個宅子,裏頭並無人住,可作歇腳。

宅子圍墻由石塊壘成,內裏不算大,卻也並不小,容納十幾人暫作停歇已是綽綽有餘。一眾人方至不過一會兒,便各司其位,輪流盯梢。

此時,偏院正中走過一位少年郎君,其衣著不似其餘幾人均以玄色長袍加身,反著紫色圓領瀾袍,頭戴白玉冠,好生張揚,是以長身玉立,翩翩少年郎。

再往上看,不過十六七的年紀,豐神俊朗,一雙眼清雋從容,盡是惹人註目。

這位便是長安城璟王長子,席承淮。

從江南至長安須約莫半個月的路程,前兩日得來聖人緊召,命他們十二日內回京。如今第四日方起了個頭,路程已是過半。

餘竹此時走到門邊,拱了拱手,“郎君,東西都備好了。”

席承淮收回放在後山的目光,回首道,“再尋三四個人,到後山采些艾葉來。”微頓,覆道,“前日村民提過,走後山的路許會遇上毒物,用艾葉便能解毒。”

末了,又補上一句,語氣不明,“對了,把我方才的話同他們覆述一遍。”

餘竹領命告退,臨出門又聽聞此言,並未多疑,只管前去。

很快,便在院中聽見一陣極輕而利落的腳步聲經過,後漸漸遠去。席承淮斂眸收起把玩在手中以精細銀線勾過的手工制水囊,起身朝一旁候著的餘竹道,“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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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來到這個宅子起,至今已過去半個時辰,卻見山霧愈發濃重,絲毫不見褪去。侍衛不禁猜測莫非是世子早有預料,特此叫他們在此歇夠一個時辰。

身後不遠處跟著的餘竹亦有此意,便直問道,“郎君,這霧瞧著更濃了,約莫著是要下場大雨。”可話音剛落,擡頭卻見天邊晴色大好,不見陰雲,於是一頓,腳下步子跟著慢了一拍。

席承淮並未多言,只覷一眼,“別亂猜,跟上。”

便再無聲。

很快,便瞧見幾道黑色身影正在不遠處,周圍草木灌叢遍布,在彌漫的山霧中顯得格外森冷。

餘竹正準備繼續前進,只見面前的人隨意擡手一擋,示意他退至後頭的樹叢中,不禁有些疑惑,剛欲開口問,卻見席承淮食指朝上,示意他噤聲。

片刻,只見那幾個侍衛中的一人忽後退幾步,隨即悄然從懷中取了什麽東西出來。還沒等看清,唯聞一聲淒厲鳴叫,接著便傳來一股極為濃郁的腥臭味。

餘竹心中大驚,隨即目色一冷,剛要奮起,身旁之人卻在鳴叫出來的剎那便早已有所動作,身形一閃,電光火石之間便出現在那名侍衛面前。

那侍衛面露兇色,擡頭間有光落下,露出一張白的有些陰森淒意的臉來。

席承淮面不改色,看準攻勢,手中長劍一揮,直朝著那名侍衛而去。那侍衛原本不慎設防,眼中早似有冷刺,如今見那刺來的不過是尋常長劍,反倒放下了心,面露不屑,擡起一臂便作阻擋。

誰知,在那長劍即將刺中其眉心之際,對方忽而收勢,反以劍尖挑開其襆頭,繼而躍起朝右後一立。

侍衛一頭烏發於是流散而開,並未在意,跟著便奔了過去。當下方看出其步子竟顯得有些飄忽,且雙臂垂下靜止,速度卻快的非比尋常,似魚兒在水中游走,不比正常人行走那般。

席承淮早有預料,先一步後躍,立於高樹之上。

而這一次,那侍衛竟奔停在了樹下,只擡頭陰惻惻地仰望著席承淮,開口說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聲音竟是出奇的嘶啞,仿佛許久未曾說過話一般。

席承淮居高臨下,挑眉道,“如此道行,叫人發現不過輕而易舉,又有何難?”

“哈哈哈哈!無能小兒竟敢如此大放闕詞,既有如此本領不如下來叫我見識見識!”那侍衛眼露狠意,一頭長發竟比女子還要烏黑柔順,叫人連連咂舌。如今四下散落,顯得那張慘白的臉更要瘆人幾分。

反觀上方穩立樹梢的席承淮,一身華貴錦服,頭佩玉冠,面上氣定神閑,毫無懼色,“為何要下來?這樹枝足夠粗壯,載人輕易,不如你上來比試。”

那侍衛登時齜牙咧嘴,恨聲道,“既如此,那我便先殺了這幾個小兵活絡活絡筋骨!”

說罷,轉身便朝身後一眾人撲去,其速度奇快,根本不是尋常人所有!

席承淮面露諷色,從身後取來一金弓,將一粒銀黃色的彈丸放置在上,三指架上後甫一屈彎,再一松,便見那原本平平無奇的彈丸飛速擲出,一瞬便有了火光,繼而火勢愈發加大,直奔那侍衛的長發而去。

那侍衛早有所感,灼熱之意不過一剎便撲面而來。

他原不在意,區區火種並不能奈他何,於是驅動怪力,便見身子周遭起了無數細小水粒圍成一個圓,要將那火丸包住。

誰知,水粒圈在觸及火丸的前一瞬便蒸發的一滴不剩,那怪物面色驚變,猛然回身伸出雙臂抵擋。

可那火丸勢不可擋,即刻便聽聞一陣滋滋的烤焦聲,那怪物的衣袖早已變為灰燼,只見皮肉綻開,大片的肌膚已成焦炭,中央灼出一個大洞來。

“啊啊——!”怪物仰頭淒叫一聲,下一刻看向席承淮,目眥欲裂,滿含滔天怒火,“豎子受死!”

說著,便直朝著不知何時挪出幾十米開外的席承淮奔去,兩臂原本正常的肌膚忽然浮起碧藍色的鱗片,根根泛光,瞧著尖銳無比。

席承淮挑唇一笑,旋即擡手舉起金弓,預備再發一彈。

果真,那怪物見到這彈弓便立馬生出警惕,連帶著腳下步子也慢了下來,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金弓。與此同時,火丸射出,怪物瞄準了躍起,迅速撲到一旁去,怎料那塊兒地面竟陷有一巨大的洞,於是緊急剎回,又往另一邊側去。

“所有人退至灌叢,返回大宅。”

話音剛落,席承淮趁機以迅疾之勢將懷中符紙貼至那名怪物額前,繼而長腿一勾,將他絆倒在地。

一旁餘竹早有準備,即刻沖出,用臂膀將其制伏在地。

怪物被符紙定住後,便只能呆在原地,渾身上下只剩一雙眼珠子能動,此刻正恨恨地盯著面前的人。

席承淮一路走過,留意到地面上斷斷續續的水漬,最後站定在怪物面前。

他略一思索,道,“若未猜錯,你便是水中之妖。不老實待在水底下,為何偏要跑到陸地上來作怪?”

那怪物不語,剜他一眼便合上了雙目。

席承淮渾不在意,略一挑眉道,“我看你這頭發生的濃密油亮,村裏有位老婦害病掉光了發,想來可試用你這一頭毛發作頂,倒也算是物盡其用。”

果然,那水怪臉上立馬變了色,猛然睜眼,張口便怒道,“荒謬小兒!”

這水怪果真極為在意它這一頭毛發。得到想要的答案,席承淮便不再耽擱下去,命餘竹將水怪運至後林泉邊。

末了又交代,“切記不可叫這水怪碰到水。”說完,便走到一旁去專心擺陣。

將陣法布好後覆又起身,對餘竹道,“你便退到後方罷。”

餘竹領命,並未多待,直至安全區域上。此為二人默定規矩,妖邪不比凡人,其狡猾多變且擅惑人心,不為常理所述。故而不懂道法之人,留在此地不過徒增麻煩。

水怪暗哼一聲,隨即嘲道,“你布下這區區封羅陣到底是小瞧了我還是高看了自己?可知留有餘地便會置己於死地。”

席承淮冷冷地看著盤坐在地上的水怪,開口道,“這便不必你多慮。只是我竟不知原來水中精怪許久逢旱,見了水也還能堅守陣地,無動於衷。究竟是這尋常符紙強悍,還是你這水怪耐力一流?”

話落,水怪原本平靜的面色驟然大變,猛然奮起躍至一旁,與此同時一道火光閃過,直墜水怪原先待過的地方,燃起一陣滋滋烈焰。

水怪破口大罵,“你這卑鄙小兒,凈會灼我毛發,看我恢覆功力即刻要你小命!”

席承淮指尖銀光一閃,頃刻一道符紙再次掠出,水怪側身一避,輕易躲過,嘲道,“這符紙於我而言不過鴻毛,何須浪費!”

席承淮面色不改,而下一瞬,只見其身後泛起金光,竟是那金弓驀地漲起數寸,其身堪比一把長劍!

水怪一雙眼亦是瞪得極圓,大駭出聲,嗓音嘶啞晦澀,難聽至極,“竟是降玄!”

說著,便施展出大片水浪虛影,形成一棟防護,身形更是漸漸變幻,衣衫盡裂,只見原本如常人一般的肌膚長出一層密集熒藍鱗片,四肢變得修長,面如被拉扯一般,眉眼上挑,下巴極尖。

若未看錯,這便是師公曾說過的伏澤.....不對,伏澤百年前便被鎮壓,早已丟了魂魄,且為女身,如今面前此怪為雄性,妖力根本比不得伏澤,想來並非其。

席承淮不再思索,只高揚手中“降玄”,口中振振有詞,“降玄”金光不止,另一只手悄然掠之身後,取出一物。

果真,水怪很快便發覺自己錯看了神物,原先大駭的神色消失殆盡,繼而化作濃重的鄙夷,“哼,我當是降玄再世,竟忘了你這無能小兒豈能駕馭此等神器!想來你底牌盡出,這下便到我出手了!”

話落,只見其長臂一展,驀然便有無數水箭騰空而起,如琉璃般反射著高空明光,直朝席承淮而去。

席承淮不退反進,幾番躍起,輕巧避過,揚臂一揮,手中符紙登時飛出。誰知,那符紙遇水之際竟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懨懨落下。席承淮眉頭先是一皺,下一刻忽而明了。

此怪非雄!

他狠一側身,堪堪避過幾道疾速射來的水箭,繼而從囊中扯出一把彎刀,以內力驅動相抵。

只是這水怪力量無窮,現於泉邊更是如魚得水,妖力源源不斷,水箭亦是無窮無盡。

水怪揚長大笑,“哈哈哈哈!無能小兒,先前見你那般張狂,竟將我當作部下使喚!如今終於叫我長出惡氣,現便受死吧!”

說完,身後騰出一條長尾,鱗片密密麻麻,每一根上都如有液體流動,接著長尾一甩,帶出數根長刺。

席承淮冷哼,手中陡然現出一枚鈴鐺,下懸一根紅繩,接著手腕一抖,鈴聲清脆,無形穿過層層水箭,直奔水怪眉心。

水怪措不及防,即使擡手揮過,可聲浪無形不可擋,鈴音入耳,頓如魔障,於是長尾揮起時直接一歪,砸向另外一邊去。數根水箭更是失了方向,再無針對。

席承淮看準時機,手中符箓力量有限,只因先前判斷失誤,符文出了差池,但此刻也只能奮力一試。

就在符紙即將離手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悅耳明亮的聲音,“公子,用這個試試看!”

卻見一月白色長綾布卷著一枚飛針探來,快至跟前時,那綾布輕盈一翻,往回收了去,只唯飛針掠過。

席承淮掃了一眼,認出那是天機綾,心念一動,與此同時水怪亦朝他的方向猛地一撲。於是,他伸手穩妥接住那飛針,繼而刺入手中符紙,上頭符文乍然閃出白光,幾處生變,幻化新符。

緊接著翻身一躍,借了個巧勁兒將那符紙飛速掠至水怪額上。

下一瞬,原本張牙舞爪的水怪淒叫一聲,於是重重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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