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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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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道姑

席承淮將水怪以方才布下的陣法鎮壓,並收入乾斤袋中,此怪身上疑惑重重,不似他所詳知的一般水怪,便預備拿回觀裏慢慢琢磨。

就在這時,樹叢後頭走出來一人,那是一名少女。

這少女梳著垂掛髻,上著杏黃短襦,下著桃粉淺紅間色長裙,佩月白帔帛,瞧著不過剛及笄。杏面桃腮,眉目如畫,一雙清眸流盼,著實是個明麗標致的可人兒。

這廂席承淮方收回乾斤袋,擡頭便見一眉目清秀的少女,其眼中帶著幾分遮不住的好奇,見他看了過來,便道,“這位公子好生本領,不知方才會否打攪了?”

席承淮上下看她一眼,開口道,“並無。”

眼前女子雖裝束與旁人無異,然方才行過竟一時未叫他發覺,可見其氣力高強,極善於藏匿。加之剛對方到底有一助力,於是便問,“小娘子可是道家人?”

少女點頭應是,“此地有妖邪作祟,特來察看。”

席承淮於是頷首,“方才謝過。”說完,便欲離開,未再多言。豈料,那少女卻先一步出聲叫住他,道,“這位公子,還請留步。”

席承淮雖心有不耐,但仍舊停下步子側首看過來。少女便道,“方才我予你一飛針,此物煉制繁瑣,亦可反覆使用,不知可否返還與我?”

少女語氣平和,目光坦然,仿若在索要的是一價值連城之物。

席承淮並未多語,只將飛針從符紙上取下,遞給了她。好在方才收了那怪時,重新繪制了新的符箓,將原先那符取下,否則現在還得將那水怪再拿出來不可。

少女見對方伸手遞過,面上一喜,接了過來,收入箭筒之中,覆又道,“對了,我瞧你方才直接將那水怪收進囊袋之中,不知是否是因對這怪生性頗為了解,畢竟此怪邪乎得緊。”

席承淮徹底頓下步子,轉過身看著她,對方則揚唇一笑,如梨花般清澈純潔,只道,“我乃道家人,自然格外關註此等作祟妖邪,何況受人之托。雖說公子本領高強,已將此怪收服,但我也總得確認不是。”

此話一出,席承淮抱起雙臂,微揚下巴,神色隨意,“道長莫非是覺我本事不夠?”

少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方才她在後方觀察許久,這水怪並非難以對付,二者卻對抗良久,似雙方勢均力敵。但若再看,便會發覺此人並非能力低下,而是在刻意周旋,似在試圖弄懂什麽,於是在得到答案以後,便不再猶豫,果斷拿下。

不過,那道符箓卻是畫錯了符文,這般低等的錯誤怎會犯?此是她不解之處。只是這郎君瞧著好生氣傲,若她直接相問,勢必不屑回答,於是便用激將,逼他開口。

席承淮挑眉看她,自知此為激將,還是極為拙劣的那種,若在平時他早就走遠了,但現下他有一好奇之處,便耐心耗著。於是順水推舟問道,“哦?那道長可有話要說。”

少女見他上道,便不再繞彎子,“你是如何認出那東西是水怪的?”

席承淮略一思索,便道,“此人為男子之軀,又身為侍衛,然卻格外愛護頭發,常常一日凈洗數次。之後某夜,看到其在水井前探身,借著月光瞧見它一雙手露出尖銳長甲,不似人,似怪。再順著往下查,得知此人家中無父無母,問之出處總而避開不談。”

然席承淮自幼習武,敏銳感知力非與常人,他自小因體質特殊,格外招精怪,故身上時常帶著師公給予的撫神符,可壓制體內特殊。此次因有所懷疑,便特意將神符拿下,果真接連幾日都感受到有一直楞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當地百姓居多,不好直接出手,以免擾人心神,傷及無辜。而後,恰得聖人急詔,心生一計,假意要帶上一眾侍衛共返京,猜測那人必要跟隨。後來果真在隊列裏發現了那張面孔,遂命餘竹將其點了上來。

聽罷,少女難得讚許一笑,道,“公子觀察仔細。不錯,此怪乃水怪。常年匿於水底,千萬年來早將妖氣洗滌幹凈,若非自露馬腳,或是有道之人據記載對應上其特點,幾乎很難察覺。只不過,水怪往往成對出現,自居一雌一雄。當下郎君只抓到一只,還需得尋到另外一只,想必就在這附近了。”

席承淮道,“還差一雌性。”

少女搖頭,“並非。”

聞言,席承淮面色不改,虛心求問一般,“哦?此話怎講。”

誰知,那少女卻轉而俏皮一笑,清眸流動,“我說郎君怎得方才使錯了符箓,原是不知這水怪真實性別。不過,我方才見山下有一花酒鋪子,這會兒有些口渴,可惜身上未帶銀錢,只好先回道觀去。”

席承淮沒曾想自己刻意穿上這身華服,非但將那水怪招來,還引來個貪財的小道姑,心中暗諷,面上不顯,頷首道,“道長請便。”

少女故作遺憾,扭頭便走。只下一秒,便又聞身後人道,“我隨後亦要去那花酒鋪買上兩壺,便先替道長嘗個鮮。”

登時,也不再佯走,繼而直哼道,“我方才記錯了,兜裏還剩幾枚銅板,這便同你一道去。”

到那鋪子時,正巧裏頭無人,只有店家在門口站著,彎腰笑呵呵道,“郎君娘子,可是來尋花酒吃?碰巧今日剛拎來新釀的兩壺,兩位快快請坐,我這便去取。只是不知兩位口味清淡如何?”

少女笑道,“多謝。聽聞這兒最有名的便是那醉春風,便來一壺罷。”

店家一挺腰板,勸道,“娘子莫要小瞧了這醉春風,此酒性烈,極易上頭,不太適合姑娘家。不妨換一壺梨花白?”

少女卻一點下巴,手指輕敲桌板,歪頭道,“如此好酒怎能不嘗,便就要這醉春風。”

店家一笑,不再多言,問過一旁的人便招呼著下去了。

很快便有小二捧著兩壺花酒上來,樂呵呵地,“客官請嘗!”然又擡頭對著另外一位道,“郎君您要的酒比較稀貴,主家便給它藏到了地窖裏,稍等便能給您取來。”

少女徑自倒了一杯,倒也不拘束,垂眸淺嘗一口,繼而雙目一亮,不再猶豫仰頭一飲而盡,酣暢道,“好酒!”

一旁席承淮並未落座,抱著雙臂打量眼前滿面愜意的人。冷不丁對方擡眸看來,眨眨眼道,“郎君要的酒竟這般叫人好等,不過好飯不怕晚,好比你腰間的那把金弓,堪稱得上和璧隋珠”

席承淮心下頓時明了,這女道士原是把心思放在他的金弓上來了,倒也有幾分慧眼識珠。於是似笑非笑道,“道姑道法如此高深,想必觀裏有不少奇珍異寶,何會對我的東西好奇一二。”

少女理所當然道,“我觀中從未見過這般道器,不知是什麽東西,自然好奇。”

席承淮挑眉,“道姑不是說這是和璧隋珠,此下怎又不知是何物了?”

少女卻道,“郎君若好奇,不妨到外頭去說。”說完,恰巧小二捧來兩壺酒罐。待他接過,這邊少女已是早早將桌上花酒收好,單手拎起麻繩,往外道,“走吧,莫叫別人聽了夜裏直害怕。”

小二傻楞楞地看著二人出門,不知方才說的別人是否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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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至未時,陽光正盛,村子裏安靜一片,村民大都在午憩。

山林裏,樹冠疊層如海,覆過地面,將烈陽隔絕於上,唯有幾道光線穿透枝椏間縫落下。

清晨時的濃霧不再,前方的路通暢亦明晰可見。

少女肌膚皓如凝脂,開口時丹唇微啟,音色清甜,“水怪分為二種,一類妖力低下,只可於水底活動,並不傷人,多存於深山水泉。另一類妖力中上,可浮於岸上,行走在人群中難以察覺,與常人無異。只是格外愛護一頭長發,其毛發烏黑鋥亮,十分納罕,每日凈發不下二次,且幾日便須山泉之水澆灌,否則膚表生鱗,暴露身份。然百年前,曾有一水怪偶然被人投餵了稀貴補品,竟生變異之態,後逢事變,徹底進化,成了水怪之皇,俗稱,伏澤。”

至此,都是席承淮齠齔之年便已熟知的整本精怪錄當中記載的內容。

少女繼續道,“當時伏澤到處作怪,奔至皇城,專殺相愛男女,一時間人心惶惶。於是....欸!”

正說著,少女因太過投入不慎踩到一顆滑石,朝一旁歪去,出於本能緊抓身旁那人衣袖。誰知對方巧然一避,手中彎刀一反,刀柄抵住少女重心。

少女則因方才整個身子失了重心,於是身上綾布滑落,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便趁勢朝前一俯,伸手勾了回來。

方站定,這才呼了一口氣,緩道,“幸好。”又擡起頭,說道,“多謝。”

見對方沒甚反應,少女便自顧往下說,“於是,便有高人聞聲赴京,收服伏澤,將它壓到深山之下,再不入世。伏澤被鎮壓以後,那座山上所有的生物便均消失殆盡,自此那座山便化為一座死山,即行定山。可問題就出現在這兒。不過九十年過去,也就是十年前,忽然。”

話音剛落,少女擡頭一望,見天色已過約定之時,便皺起眉頭,朝身旁的人道,“這位郎君,實在抱歉。道觀裏規矩嚴苛,要求此時辰須得回觀裏做事。便就此別過,有緣再會。”

說完,便轉身徑直離開,竟是來去如風了。

徒留席承淮一人在原地,盯著看了半晌。末了,冷笑低喚道,“餘竹,去查查方才那女子。”

前方不遠處便是那宅子,餘竹早早候著,現聽命便即刻退下。

席承淮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什麽,伸手一摸腰間,裝著金弓的囊袋果真歪了些,思及方才那少女俯身探綾的動作,不由暗了眸子。

適才說了這麽一大段話,始終未提及重點,又趁機偷看了他的金弓,許是未看夠,話裏刻意留了個勾子,想叫他待日再問,好名正言順的探及自己的東西。

連他都敢算計,若往後當真“再會”,便叫她好好認識認識他的大名是如何寫的。席承淮微瞇視線,譏笑著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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