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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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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暮霜臉上的笑意一滯, 眨了眨眼睛,認命地俯下身軀,湊近了他的面龐, 說道:“你這麽厲害, 如果想要殺我的話,我也逃不掉。”

她這般說著, 當真就沒有半分骨氣, 連逃都不想逃一下。

重燭心頭暗嗤, 冷漠開口, “你倒是很有自……”

話說到一半, 便戛然而止,餘下的話音全數被堵在那雙柔軟的唇瓣中。

他倏地睜大眼睛,金色虹膜包裹下如同尖刺一般的豎直瞳孔, 都被她這個大膽的舉動驚得擴散開來,眼中透出些許茫然。

貼在嘴上的唇瓣輕輕碰了一碰,似見他沒有拒絕,便又得寸進尺地貼上來,溫熱的舌尖舔開唇縫,往他嘴裏鉆去。

溫軟的觸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直擊重燭的心神,瞬間攫取住他所有的註意力。

重燭腦海裏空白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緊縮到產生了疼痛的心臟將他的心神拉拽回來,他才擡手一掌將她掀飛出去,抓起袖擺用力擦了擦嘴角,轉身化作一道幽影貼著地面飛速游走, 消失在門外茂盛的草木裏。

暮霜跌坐在地上,有點被他最後那嫌棄的舉動和驚怒的表情刺傷, 正覺傷心難過之時,手腕上忽然感覺一股大力襲來,不容抗拒地拖拽著她往外走。

月霜從窗外洩進來,照亮她纖細手腕上一圈透明的暗影,像是一條細細的蛇尾纏在腕間,那裏原本該有一只鐲子的,是重燭送給她的。

暮霜不知道鐲子什麽時候被取走了,她跌跌撞撞地被纏在腕上蛇尾拖出了屋子,路過門廊時,急忙伸手抱住了廊柱。

那拖拽的力道便狠狠一頓,一團黑影從上方落下來,砸進了門前的花圃裏。

虛空中有蛇形的幽影閃動,正是從她手腕上,延伸至那砸進花圃中的人身上。

暮霜揉了揉發疼的手腕,喊道:“重燭?”

重燭背對著她從花圃裏站起身來,沒有理會身後的喊聲,低頭扯開自己的衣領,看到了心口上微微閃爍的鱗片。

護心鱗,又是這該死的護心鱗。

若換作是其他鱗片,重燭早就將它摳下來碾碎了,偏偏是這一枚護心鱗。

他試著擡腳,大步往前走去,暮霜手腕上剛松懈下來的力道立即繃緊了,將她拽得跌出門廊,只能跟著他的步伐往前小跑,一邊揮舞著另一只手抓住沿途的草木,想讓他先停下來。

“重燭,你等一等,我的手好像和你綁在一起了,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暮霜終於抱住了一棵樹,前方的人一頓,總算停下了步子,回過頭來。

月色下,他心口隱隱亮著一抹幽光,那幽光和她手腕上的蛇尾相呼應,暮霜忽然明白過來,“那只鐲子,是你的護心鱗?”

重燭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他的面容隱匿在樹影下,看不分明,只有眼瞳亮著暗光,就這麽直直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身影一閃,猛地貼近她面前,一把勾住了她的腰。

一只手覆來她的手背上插進指縫裏,將她的手從樹幹上扒下來,重燭彎腰將她扛上肩頭。

暮霜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定睛去看時,懸圃園中的草木都落在了身後,離她越來越遠,幾只熊蜂從樹叢裏嗡嗡地追上來,但不過片刻,就被甩在後方,不見了蹤影。

重燭扛著她,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大大咧咧地從穿過天門,天門的守衛對他毫無所覺。

“你、你要帶我去哪裏,沒有女夷夫人的允準,我不能隨便離開懸圃園的。”暮霜急道。

重燭置若罔聞,腳步沒有半分停歇,天門在暮霜的視野裏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暮霜的視線完全魔霧包裹。

許久之後,那遮掩視線的魔霧散開,昏黃的燭光映入眼中。

重燭將她甩在一張軟榻上,暮霜坐起身來,轉眸四下打望一圈,目之所見,已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宮殿。

“這是哪裏?”暮霜惴惴不安地問道。

重燭轉身想坐到另一側的椅子上,但他們之間最多只能離開一丈遠的距離,他只好隔空抓來一張椅子坐下,托腮看著她,說道:“魔界。”

“魔界?”暮霜倒抽了一口氣,餘光瞥見外面把守的魔族侍衛,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重回天上之後,她專門去找女夷夫人要過幾卷關於魔界記載的書卷,上面所記載的魔界是一片血腥的地域,魔族之人冷血無情,殘忍好鬥,日日都在上演吞噬同族的事跡。

重燭一眼便看透了她眼底的恐懼,挑下眉梢,“你不害怕我,卻害怕魔族人?”他難道不該是這魔界之中最令人懼怕的存在麽?

“你不一樣。”暮霜小聲道。

重燭忽然起身瞬影至她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身靠過去,高大的身形極具壓迫感地罩在她上方,身上魔氣湧動,額上的碎發搖晃,現出一對威武的龍角來。

“有何不一樣?”他伸出一根手指來,尖銳的指甲抵在她的脖頸要害處,慢條斯理地問道,“你該不會還把我當做人間的那個重燭吧?”

暮霜仰面看著他,目光從他頭頂駭然的龍角,滑落到幽暗的瞳孔,再到唇中若隱若現的尖牙,不顧他抵在頸側的尖爪,點了點頭,認真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所以我不會再害怕你了。”

重燭笑了,但他的笑和從前不同,眼中從不見笑意,就像只是學會了“笑”這個表情,他尖銳的指甲緩緩滑到她的心口上,問道:“就算胸腔裏的這顆心變了,對你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了,也是他麽?”

暮霜又想起他抓著袖擺擦嘴的模樣,眸光顫了顫,漾出一道易碎的波光,也不知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己,再次點了點頭,堅定地回道:“是。”

重燭沈默下去,沒有如預料中那般,見到她顫抖流淚,他一下失去了興致,頭上的龍角消失,爪子也收斂回去,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說道:“真無聊。”

暮霜一把抓住他,帶著一點討好的語氣,猶豫道:“那要如何你才能覺得我有趣些?”

殺了她,直接殺了她!

心底的聲音越發急迫起來,不斷催促著他動手,這種危機感重燭很熟悉,他從小便被重驍扔入各種危險的場合中,要麽被別的魔族殺死吃掉,要麽殺死別人吸取對方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

每當面臨生死之危時,他的心中都會浮出這樣強烈的危機感。

眼前這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雀,小心地捉住他的袖擺,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明明毫無威脅,卻讓他的魔心產生了比以往任何一個生死時刻都要強烈的危機感。

重燭心頭的殺意翻湧,甩開她的手,往她的脖子上抓去,鉗住那脆弱的脖頸,卻久久地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他從前扼斷別人脖子時,向來幹凈利落,從不猶豫,現在他卻不明白自己在猶豫什麽。

暮霜渾然不覺他心中的掙紮搖擺,哪怕他已將手放在了她最致命的地方。

見他一直沒動,暮霜便主動擡手抓住他的手腕托起來,將臉頰貼進那寬大的手掌裏輕蹭,還偏過頭將唇貼在他腕骨的地方,親了一下。

重燭詫異地睜大眼,手腕重重一抖,高大的身影倏地一散,化作魔氣從她身邊撤走,砸進後方那張椅子上。

椅子被撞得差點往後翻倒,差點散架,椅子腳和地面擦出一聲尖銳的“咿呀”聲響。

重燭滿臉陰沈地坐在椅子上,手心裏像是有萬千螞蟻噬咬,又麻又癢,他在衣擺上用力摩擦過手心,捏住自己腕骨,沈聲道:“別再對我玩你那些小動作,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暮霜還保持著歪頭蹭他手心的姿勢,被他過於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聞言耷拉下肩膀,頹然地坐回去,低聲道歉:“對不起。”

重燭沒理會她,招魔侍打來水,當著她的面,用皂膏反反覆覆地洗了好幾遍手。

暮霜就抱著膝蓋呆坐在軟榻上看著,看他不斷地搓揉手心和腕骨,恨不能將被她碰觸過的地方,都撕下一層皮來,生怕沾染上一星半點屬於她的氣息。

那嘩啦啦的濯洗聲就像是熱油一樣澆在她心上。

暮霜越看越是難過,就將腦袋埋進袖子裏,眼角的濕潤都浸進衣裳裏面。

重燭洗完手轉過頭,就看到她蜷縮在榻上的一團身影,小小的山雀法相也耷拉著翅膀趴在她的肩上,一抽一抽地抖動著,像是在哭。

心裏的那滴眼淚也在發著燙,燙得他坐立難安。

魔心之中的殺意越來越盛,偏生這具身體卻對她的一點點觸碰都敏感至極,遲遲下不去狠手。

重燭按了按自己心臟,自我安撫道,別著急,先取出這滴淚,他碰不了這滴淚,就讓這滴淚的主人親自來取好了。

取出眼淚,他就不會再猶豫了。

暮霜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大概是夢裏的那個人太過吸引她,她不想面對現實,便逃避去了夢裏。

夢裏的重燭會緊緊地抱著她,毫不吝嗇地展示他的身體,捉著她的手如同逡巡地盤一樣撫摸過所有肌膚,讓她任意地標記任何一處。

夢裏無限溫存,醒來之後,要面對的,卻是他那一雙冷冰冰的眼睛。

因為護心鱗的枷鎖,他們兩人不能分開得太遠,重燭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整夜,直到正午時分,還不見她醒來,才隔空將她搖醒,說道:“起來。”

暮霜迷迷糊糊地被扯下榻,跟在他身後往外走,問道:“要去哪裏?”

重燭側頭瞥了她一眼,回答了這個問題,“參加一些無聊的儀式。”

按照魔界傳統,新任的魔界君主要接受萬魔的朝拜,重燭對這樣的活動興致缺缺,丟給了重驍留給他的那幾個魔族長老去操辦。

如今,魔界中各方領主都齊聚到了無垠山來,等待他許多日了。

暮霜這時才註意到,重燭的穿著和昨夜不一樣,他換了一身很繁覆的衣裳,黑色甲胄下裹著暗紅色的衣袍,袍袖上繡紋著金色的水波紋,走動間,便像是朝陽斜射在深潭上,粼粼生光。

烏黑的長發被高高梳起來,束在與衣袍同色的暗紅發冠裏,龍角崢嶸,角上纏繞著魔紋。

天光從外面照進來,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影,重燭單手壓在腰間的配劍上,就這麽帶著她往外走。

暮霜隱約看到外面烏泱泱的人影,這看上去是一個很隆重的儀式,她就算是在天界時,都從未參加過什麽大型的聚會,更何況,和重燭在一起,她一定會成為人群的焦點。

暮霜心生怯意,抱住身邊的一根青銅樹形燈柱,問道:“我也要一起去嗎?”

重燭回頭看向她被扯得繃直的手臂,反問道:“那不然呢?斬下你的手臂,我只帶著你的手去?”

暮霜嘴唇角微抿,“就沒有別的辦法分開我們嗎?”

重燭緩步走過去,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將她的手從燈柱上摳下來,他要是有別的辦法分開他們,昨夜早就那麽做了。

護心鱗是他誕生時就生出的第一片鱗,也是唯一一片從生到死伴隨著他,無可替代的鱗,否則他也不會如此頭疼。

今日的朝拜儀式,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沒時間和她在這裏浪費。

暮霜碰到他的手,才發覺他手上裹著一層很薄的皮質手套,很明顯是為了防備她,她頗為委屈,道:“我以後不會再隨便親你的手了,你沒有必要還專門戴個手套。”

重燭的動作微微一頓,下意識解釋道:“不是因為……”他話說到一半,又覺自己沒必要向她解釋,於是閉上嘴巴,若無其事地繼續掰她的手指。

暮霜身為一只鳥,是能抓著樹幹睡覺的,最擅長的就是抓東西,有了上一回的教訓,她死也不松手。

重燭摳了半天都沒把她的手摳下來,耐心耗盡,直接握住那一桿沈重的青銅樹形燈柱,用魔氣將它絞斷成數截。

暮霜抓著一小段青銅燈枝,被他鉗進手臂間,身不由己地大步往外走去。

走出殿外,天光直刺下來,暮霜忍不住瞇了瞇眼睛,視野還沒恢覆清晰,便已能感覺到無數如有實質的視線紮在自己身上。

她掙紮了一下,想往重燭身後躲去,又被他鉗住手腕拉回來。

殿外聚集了許多人,眾人皆神情肅穆,最前方的幾個人應當是魔族的長老,全都穿著很隆重的服飾。

重燭一出現,便有一位魔族長老迎上前來,恭敬問道:“主君,儀典已經準備妥當,只等主君移駕主殿,登上魔主之位,接受萬魔朝拜了。”

重燭應了一聲,語氣隨意道:“走吧。”

那魔族長老看了看被他鉗制在手臂間的人,神色覆雜,問道:“主君,要帶著這個仙族人一起去?”

暮霜立即擡頭,滿懷期待地看向那個魔族長老,希望他能勸諫一下重燭,讓他能想個辦法,分開他們,她一個天界小仙,去參加魔族的君主朝拜儀式,實在不妥當。

重燭開口道:“不行?”

“不,當然不是。”那魔族長老連忙應道,魔族可不似仙族有那些天規律令條條框框約束身居高位者,在魔界,只要魔主的實力能令所有人臣服,那他說任何話,行任何事,都無人能置喙。

重燭繼位之後,已經清洗過一遍身邊人,如今還能站在這裏的魔族長老,皆是臣服於他的。

那長老道:“臣只是覺得,主君要帶著她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她定不是一般人,應該命我等準備禮服,好生為她打扮一番才是。”

重燭垂眸看暮霜一眼,說道:“不必了,她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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