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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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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

剎那間,人間災禍叢生,大地現出裂縫,山川搖搖欲墜,浩瀚的海水沿著海岸湧入內地,洗刷著這片土地。往日金碧輝煌的宮闕殿宇失了光輝,變得灰蒙蒙一片。

魂體飄忽在幽暗之中,自遙遠的過去到現世,一段段記憶在李攸寧的腦海閃過,她仿佛不再是她自己。唯有其中一段回憶,令她困惑,即使只是無法捉摸的魂體,亦有無名的心痛。

一襲素裳之人端著溫和的笑意與她對視。

“你是誰?”彼時的她連似乎還不熟悉言語,說話時的語調生疏至極。魂體草草附在一名才沒了氣息的蠻荒女子身上,連為人的意識都無,不曉得尋些物件蔽體,渾身臟汙,詭譎中帶著莫名的純粹。

對面那人輕輕搖頭,隨手施了一簡單的術法:“你尚未開化,往後便隨我一起吧。”

她看著自己被套上潔凈的衣裳,臟汙與傷疤消失不見。她不解地看著他,卻還是忍不住跟上他的步子。

後來,他們走過人間的每一寸土地,眼見著日月更替,人們生生死死,世道更疊變遷。她送走了一個又一個無□□回的亡魂,亦有了人的情感。

日覆一日的陪伴讓他們變得不可分割。細水流長的情感縈繞在他們之間。

她聽見有人在喟嘆:“想不到啊,想不到。太一,吾等皆世間投下分身,唯有你的動了情,你待如何處理?”

“靜候天道指示。”

稍有一日,天幕低垂,可怖的雷鳴響徹雲霄,一直持續了三日夜。

“阿衍,為何會如此?”不安在她心底蔓延,不自覺抓緊了他的手。

“天道降罰,有神明隕落。”他安撫著她焦躁的心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再回來時,他手中多了兩縷青煙。一縷投在了人間,另外一縷被安置在上界一處秘境之中。

“這是……”她遲疑道。

“神青梧之魂與意。”他知道她想問什麽,卻只說,“莫要擔心。”

有一日,不管是上界還是人間,不少人收到了自遠古之景象,看穿了自己一生的命運。明明,從前的人並不是現在這般。他們高喊著毀滅亦是新生,卻對她進行了圍剿。

猝不及防之際,她成了祭品,而他亦在雷鳴之中煙消雲散。

記憶戛然而止,尚且來不及悲傷,魂體恍若撕裂般痛苦極了,能量一點點流失,邊上多了一道殘影:“宿主,我們現在在陣法之中,主系統鎖定了我,我們再堅持一會兒,只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失去了意識,光亮刺入雙眼時,她在一派混亂卻祥和之中游蕩。

人群之中有身負靈力的修士,也有普通凡人,他們看向各自的嚴重透著震驚,還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知不覺間,她又來到九天神明之地。

“那邪物控了吾等萬年之久,如今天道既歸,這偌大天地,也該收拾收拾那些爛攤子了。只是吾想不通,那分身如何能奪取你一身神力?”銀發青年瞧著虛弱之極的太一,如感嘆似的搖了搖頭。

太一無甚情緒,神色堪稱冷漠: “天地驟變之時,吾雖失了記憶,為邪物所控,卻存了一絲意,順勢留在了分身之中。不想本是慈悲之意,因心生人之情愛,現下倒成了惡意。雖驅走了邪物,也不知該說是好還是壞。”

“他用神力做盡瘋事,若非回溯之鏡再不可用,這般慘烈的境況不知道還要輪回多少遍。如今,職責皆落於吾,吾很是頭疼。”銀發青年終是不忍見舊友隕落,補了一句, “你壽數將盡,往後打算如何?”

“你且為己之事,勿需管我。”只說完這一句,太一便消失在眼前。

透明的魂體在他們身上穿過來,穿過去,他們似乎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李攸寧頓覺無趣,忍不住又想,宋清衍在哪裏?做了什麽瘋事?

在銀發青年身前忽地出現一漩渦,她隨對方深入其中。周遭一片幽暗,也不知飄了多久,眼前現出一周身具是戾氣之人,他陡然睜開了那雙猩紅的眼。

“不少亡靈愛在這虛無之地徘徊,你也瞧見了,此地亦無那人身影,這世間便再無她的存在。她本是眾亡靈欲輪回再生的執念,並非世間生靈,莫要再執著。你既奪了太一的神力,也該為他、為眾生做一些事。”銀發青年苦口婆心勸道。

對方卻無言語,釋放通身神力向他攻去。銀發青年陡然變了神色,怒斥一聲“冥頑不靈”。

這人如何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與記憶中之人大相徑庭。李攸寧甚是著急,想讓他知道自己就在他身邊,可又不知如何做。

爆裂的巨響過後,虛無之地歸於寂靜,只剩宋清衍一人半死不活地跪著。

“阿衍。”他們最初彼此相遇時,她是無名無姓一抹念頭,他只單名一衍字。她欲將他擁入懷中,卻始終無法觸碰到他。

過了許久,銀發青年覆返,丟了一塊小小的鐵件到他們跟前:“這是那邪物唯一的殘留之物。若能借此尋到她,吾只盼你別再世間惹事。”

宋清衍拾起那物件,並無什麽反應。他得了神力,反而成了不傷不死不滅之身。

銀發青年不管他做何想,自行離去。不一會兒,那塊不起眼的鐵件忽而閃著微弱的光芒:“感謝…我來…完成…我們最後…的交易。”

魂體不受控制地消失在虛無之地,又化為實體出現在空曠的海岸邊。在海邊歇息的魚精被突然出現的女子下了一跳,忙為她覆上遮蔽之物,喃喃自語道:“真是怪了,開天裂地之後,這裏的景色與從前大不同不說,居然隔三差五地能遇見凡人。哎,不管了,能活著就行。”

李攸寧環視一周,又覺周遭有靈氣在流動,便是著在自己身上施一術,那潦草的遮蓋之物成了一襲衣裳。

“你你你!你體內分明無靈氣!怎麽會…?”魚精吃驚道。

“我也不知。”軀體有些不受控制,挪動幾步就踉蹌一回,磕得生疼,她無奈嘆了口氣,看來暫時是哪兒也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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