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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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兩人坐著舒潔那輛二手皮卡, 一路風馳電掣，祁加寶興奮地把腦袋探出窗外，享受外面自由的風。
趕到洗衣店時, 新招的瞿阿姨等在門口，手腳麻利地把車上的貨卸了, 將母女兩個趕到裏屋洗手，“你們倆先吃，還有一個菜馬上出鍋。”
她和舒潔年齡差不多, 身材也相仿，很有力氣，舒潔肩上的壓力減輕許多, 兩人湊到一起有也有話聊。
她們倆開了幾罐啤酒, 聊到興頭上，瞿阿姨對著舒潔起哄：“你之前新買的那條裙子怎麽不穿？都熨了幾次了, 再熨就壞了。”
她跑到外面把裙子取了, 在舒潔身上比劃，“又富態又好看, 老板的氣質一下就出來了。”
舒潔不好意思地拍她手, 解釋說是要穿去家長會的。對方笑瞇瞇表示, 去學校是要穿得體面又好看些, 這樣孩子臉上也有光。
“我每次去給閨女開家長會都要好好拾掇, 你有常去的化妝室嗎？”
舒潔一楞：“搞這麽覆雜啊？”
祁加寶的目光和瞿阿姨對上, 後者了然地眨了眨眼, 煞有介事地說：“那當然了, 我們家孩子雖然成績一般, 但是面子不能丟，青春期的小孩最要臉面了。”
“我給你介紹個地方？最近在打折, 很劃算的。”
祁加寶喝了口飲料，跟著幫腔：“我可是優等生哦，萬一班主任讓你起來交流經驗呢。”
舒潔震驚無措，“都高中了，還跟小學一樣搞家長發言那一套啊。”
同時她又有點開心，祁加寶成績好，她向來是家長堆裏最驕傲自豪的那一個，這會兒喝了點酒，被兩人一鼓動，開始動搖。
祁加寶把碗裏的飯扒完，湊過去將她手臂挽住，“媽你五官這麽漂亮，打扮一番肯定光彩照人。”
學校同學的家長祁加寶見過，以前家長會的時候她練習冊落教室裏了，返回去拿，坐在教室的家長們衣著正式，每個人身上都點綴著恰到好處的珠寶，得體的微笑、優雅的舉止。
坐在角落的特優生家長和他們格格不入，像闖進異世界的灰老鼠，緊張局促。
祁加寶不想規訓舒潔，也不想對她的著裝打扮指手畫腳，但是啟曜對她們而言是超越階級和認知的存在，客觀事實無法逃避。
沒法改變就只能融入，她想盡自己所能，讓舒潔明天少些緊張和局促，舒服自在一點。
瞿阿姨也湊過去看，打量舒潔幾秒後，用誇張卻不失真誠的語氣表示讚同。
三個人嘰嘰喳喳，飯桌上氣氛溫馨又熱烈，一頓飯結束，舒潔被傳授了一肚子的“大孩子家長會註意事項”。
最後被念叨煩了，收拾完東西，桌椅都沒規整好，舒潔就不耐煩地把人趕走，“就你話多，趕緊下班回去陪女兒。”
“煩死了，我又不是沒有小孩。”舒潔嘟囔著在祁加寶身邊坐下，乖學生似的，指著她手上的照片問道，“你們班主任長這樣，我記住了。”
“那其他科老師呢？”
祁加寶耐心地從校內系統把各科老師的照片找出來，一一指給她看，“別緊張，主要是班主任發言。”
舒潔點頭：“你再跟我對一遍流程。”
“簽到、進教室、教室的流程結束之後地點會轉移到教堂，那邊有宴會廳，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天，你就當在參加聚會。”
舒潔抓了抓臉頰，她沒參加過聚會。
“要不還是讓裴女士去吧……”她思慮再三，突然冒出一句這樣的話。
她想去。
也知道祁加寶堅持讓她去的理由。
祁加寶被認回去之後，母女間聯系的頻次並沒減少，反而還比以前多了，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在逐漸改變。
葉家人對祁加寶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幫助，正使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密。
最直觀的是，營養跟上來之後，祁加寶臉上有肉了，辭掉兼職後，以前總籠罩在身上的淡淡疲憊感也消失不見。
她再也不用兩套校服來回換，在家時總穿著洗到發白的廉價衣服，袖子短了都舍不得扔。
舒潔認出她腳上的鞋是很貴的奢侈品，書包也是住在菁禾的學生們追逐的限量版。
在菁禾工作的這段時間，舒潔認識了好多好多從前不知道的奢侈品牌，才意識到和自己擦身而過的每一個普通學生，身上的行頭都貴到普通人難以想象。
祁加寶當然不允許她在最後關頭打退堂鼓，雖然疑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什麽呀？裴媽媽雖然也很好，可是有些事我只想陪你做。”
舒潔局促一笑，知道她不想讓自己覺得被冷落了。
也知道祁加寶像是放風箏的人一樣，緊緊拽著那根線，怕養父母從自己身邊飛走了。
有些事她難以啟齒。
那天加班到半夜，按照祁加寶給的密碼進到那間房子裏之後，她被裏面開闊高級的空間所震驚，這緊緊只是葉家提供的一間“午休室”。
裏面的裝修算不上豪奢，甚至很低調，但是她認得裏面被啟曜學生趨之若鶩的各種奢侈品和限量品，回過神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用試識圖功能搜索這些物品的價值。
看到的那些數字，隨便拎出來幾個都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舒潔忘記自己那天在房間裏待了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幾十分鐘。
短短一段時間內受到的沖擊，需要很多個日夜去平覆，祁加寶的親生父母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刻薄，舒潔已經於無聲中感受到了他們想說的話。
菁禾那座房子就是葉家人能對她提供幫助的冰山一角，它靜靜地聳立在那裏，舒潔每一次去菁禾，都會被它提醒——該放手了。
她無力去探究這座只露出一角的冰山到底多麽巨大，她只是覺得虧欠。
對祁加寶，她覺得虧欠。
對葉家，她感到歉疚。
如果當初撿到孩子之後沒有因為私心將她留下來，甚至對孩子走丟的原因進行各種揣測，用“她萬一是被惡意丟棄”之類的理由來安自己的心，作為不去報案的理由，祁加寶就不會跟著他們受這麽多年的苦。
舒潔知道自己卑鄙。
從她提起家長會這件事的時候，理智就告訴自己，應該拒絕。
但是她還是接受了，從祁加寶一反常態撒嬌耍潑也一定要她去參加的時候，她就隱隱猜測，對方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這些異常。
看著眼含擔憂的祁加寶，舒潔強行打起精神，“就是突然覺得有點頭暈，可能是酒勁上來了，早點睡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心裏想著，不能掃興，不能辜負了孩子對自己的心意。
祁加寶這才放心，“那你快去洗漱，桌椅我來歸攏，剛剛瞿阿姨給我發了化妝室的地址，我轉發給你。”
母女倆這晚又是擠著睡的。
第二天祁加寶先出發去學校，家長會安排在十點開始，她們上完第一節課之後再把教室騰出來。
下課鈴聲響起來的瞬間，祁加寶拿出手機，給舒潔發消息：[順利簽到了嗎？媽媽。]
對方回覆很快：[在參觀你們學校。]
[走累了現在在食堂休息一會兒，時間到了就去你們教室。]
看到她還算適應，祁加寶情緒昂揚，低頭收拾桌肚，忙成一團，姬小瓷被她手肘撞到好幾次，十分無語。
榊原家因為是校董之一，雙子剛剛被老師叫走，一起去校門口迎接他們的家長，其他人都要留在教室幫忙布置。
-
啟曜的餐廳很大，各種食物應有盡有，舒潔早晨沒來得及吃飯，在學校裏轉得累了，索性趁此機會把肚子填飽，看著窗口下方的一排排標價有些沈默。
太貴了，祁加寶從未在家裏提過啟曜的物價，只說學校食堂有政府補貼。
最後要了份豆漿和素包子，吃了兩口有些食不下咽，她覺得或許是裙子腰身太緊，勒得不舒服影響了食欲。
舒潔忍著氣悶把東西吃完，把餐盤送到回收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學生，對方捂著肩膀嘶了一聲。
她急忙道歉：“沒傷著吧？”
那學生沒說話，目光古怪地盯著她，不自覺擡起手指，“你是……”
舒潔的打扮明顯是來參加家長會的，但是他莫名覺得眼熟，把旁邊的同伴扯過來，對方狐疑地說道：“菁禾的保潔阿姨？你在這幹什麽。”
“不是吧，阿姨的孩子也在這裏讀書嗎？”
“今天是高二的家長會，她是誰的家長？我們學校特優生的家境也不至於這麽差吧。”
舒潔無地自容，她低頭往外走，可一路上認出她的人越來越多。
她不敢直接往祁加寶的教室去，在教學樓附近的雕像旁邊躲著，後悔沒有多帶一件外套出門，至少能把臉擋住。
不遠處家長陸續走過，他們大多步履從容，忽然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身發現祁加寶的朋友站在不遠處。
榊原葵走到她身旁，略帶疑惑地問道：“舒阿姨，你怎麽還沒上去。”
舒潔這才找回聲音，艱難地說：“能不能拜托你和祁加寶說一聲，我臨時有事，就不上去了。”
“那家長會您不參加了嗎？”
舒潔冷靜下來，把額頭上急出來的汗擦掉，冷靜地說：“我給她家長打電話，會有人來參加的。”
“您不就是她媽媽？”榊原葵更不解了，見她臉色難看，問道：“您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帶您去別的地方休息一下。”
舒潔點頭，跟在他身後進了一間空置的活動室，打開手機給裴雨撥了個電話，請她現在出門來學校開家長會。
然後回覆祁加寶催促她的消息：[就來了，還有時間呢，我再休息一會兒。]
她不想讓祁加寶丟臉，打算等裴雨到了就走。
接過榊原葵遞來的礦泉水，舒潔一口氣喝了大半瓶，覺得沒那麽悶了，於是扭頭說道：“謝謝你了，小蓮。”
“我想了下，還是別告訴祁加寶你見過我，等會兒我會跟她說我不舒服。”
榊原葵忽然皺眉問道：“蓮……？
他越來越搞不懂眼前的狀況，不明白舒潔怎麽會和蓮扯上關系，“您見過他嗎？”
“您為什麽要騙祁加寶。”他幹脆返身回來，拖了把椅子在舒潔旁邊坐下：“剛剛我聽見您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說'你才是她親生母親‘之類的話。”
“您讓對方過來代您開家長會的事，祁加寶知道嗎。”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舒潔一時不知道從哪答起，她想說這是自己的家事，沒必要和他一個小孩子多嘴。
可他實在執拗，一副不搞清楚情況絕不罷休的架勢，舒潔也不由得有些疑惑：“加加沒跟你說嗎？關於她身世的事。”
她把祁加寶的身世簡略地講了，然後說道：“等會兒來的是加加的親生母親，你不用擔心她沒有家長過來會傷心。”
即使沒有細節，寥寥幾句，聽完這略顯狗血的事，榊原葵不由得怔了怔。
榊原葵擡頭，看見舒潔臉上的落寞和愧疚，忍不住說道：“剛剛碰到您之前，我聽到路上有人在說您的事，所以您是怕她被人議論，才突然改變主意的？”
“沒有的事。”舒潔強笑道。
她臉上難以遮掩的表情，洩露她的真實情緒。
榊原葵道：“其實我們班有很多同學住在菁禾，如果您上去的話，肯定會被認出來。”
“這種情況我相信祁加寶都考慮過，可她還是選擇讓您來。”
舒潔一楞，剛剛光顧著羞愧，沒想這麽多。
“或許她就是想趁此機會讓您不用再當一個被迫隱形的母親。“榊原葵語氣平靜，雖然在客觀陳述事實，聽著卻像換了個說法的勸告，卻並不讓人反感。
“她親生父母如果像您所說的那麽有錢有勢，她在這時候拉您出來，告訴所有人您是她的母親，不就是借著這權勢在安讓您安心嗎。”
以前她和祁旭顧慮在葉家的錢勢面前都不足為懼。
祁加寶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退縮，所以拼了命的想要拽緊她和祁旭的風箏線。
她在變相告訴舒潔，無論何時她都愛她。
舒潔被她無聲的溫柔與愛意所震撼，久久說不出話。
榊原葵道：“即使是這樣，您也要退縮，讓她傷心嗎？”
舒潔揉了揉眼睛，並沒有因為他的咄咄質問而生氣，反而為祁加寶能有這樣的朋友感到開心，輕聲說：“可是阿姨也不想讓她承受非議，哪怕一點點都不行。”
祁加寶如果被認回去之後就公布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許會因為之前假裝有錢人的行為承受非議，但人們不會去探究她的養父母到底有多貧困。
如果她今天真的出現在家長會上，然後被她的同學認出來，她曾經是菁禾保潔的女兒這件事會成為大家的談資。
舒潔不懂輿論，但她知道事情發生的順序很重要。
榊原葵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你是個好孩子。”她笑了笑，“謝謝你對加寶和我的關心。”
兩人各自沈默了一會兒，似乎都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榊原葵突然問道：“您剛剛叫我蓮。”
“榊原蓮。”舒潔說道：“加加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名字沒錯呀。”
她皺著眉頭思索，“難不成我記錯了？上次咱們在商場遇見，還一起喝了奶茶。”
“蓮……”榊原葵喉嚨裏擠出這個音節，腦子裏隨即湧出難以描述的憤怒和震驚，他努力壓抑著胸口的劇烈起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猙獰。
他雙手背到身後，死死握成拳，問道：“除了那次，阿姨您還對我有印象嗎？”
“你不是經常陪加加來菁禾嗎。”舒潔對他有些好感，回憶後答道：“前兩個星期你不是才來過？”
榊原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捏成拳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對蓮假扮自己這事感到荒謬至極。
舒潔看著他陡然變得難看的臉色，有些擔憂，正要開口詢問他怎麽了，包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裴雨的電話，她接起來後讓對方直接去A班教室，“我讓加加去電梯口等你。”
祁加寶催促她過去的消息已經刷了幾十條，舒潔回覆她：[馬上到，電梯口見。]
消息發完，逃避似的將手機關機。
此時榊原葵的心情稍稍平覆，舒潔認真地跟他道謝，起身準備離開。
看著舒潔悵然若失的樣子，榊原葵叫住她，遲疑地說：“阿姨，有個不暴露身份也能參加家長會的方法。”
“您還想參加嗎？”
舒潔楞楞地點頭。
榊原葵讓她在這裏坐著等一下，“我現在就去辦，您等我一下。”
從活動室出去，他深吸一口氣，卯著勁往教學樓跑，想在祁加寶接到親生母親之前見到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跑到教學樓的時候，發現電梯正在上行中，他毫不猶豫掉頭從另一邊的樓梯上去，可惜趕到的時候，電梯門剛好打開。
裴雨被保鏢推出來的時候，祁加寶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迎著前者的目光，她茫然地問道：“媽媽……您怎麽會來這兒。”
裴雨穿著得體的綢緞黑裙，耳朵和脖子上綴著碩大的珍珠首飾，沒什麽血色的臉此刻看起來神采奕奕，“舒姐讓我來的。”
她閉口不提舒潔為何臨陣退縮的緣由，簡單解釋一句之後擡眼覷著祁加寶，“你不高興嗎？”
祁加寶抿著唇沈默了一會兒，她當然不會說這樣的話去傷裴雨的心。
裴雨非必要不出門，一向不喜歡坐著輪椅出去，別陌生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看著對方眼裏的希冀和期待，總不能說自己興沖沖過來迎接的不是她。
她組織措辭調整情緒的時候，榊原蓮從教室裏出來，很自然的和裴雨打招呼，並提醒道：“馬上就開始了，先進去吧。”
祁加寶終於反應過來，從保鏢手裏接過推輪椅的活，推著裴雨從前門進去，中途班主任和一個看起來像是領導模樣的人過來打招呼。
裴雨擡手制止她們的進一步寒暄，淡聲說道：“別耽擱正事。”
榊原葵在旁邊看完了全過程，發現蓮和祁加寶的熟悉程度比自己想的還要深得多。
連她家裏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榊原葵原以為自己暫時沒有力氣去追究蓮的所作所為，可當前的瞬間怒意無法排解，他短暫地失去理智，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拽著蓮的衣領將人抵在墻上。
“解釋。”怒到極致後反而平靜下來，榊原葵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裝作我跟她交往的。”
“什麽時候去的菁禾。”
“你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
榊原蓮在他的質問中沈默片刻，有種這一刻終於來了的釋然，“沒什麽好解釋的，我也不會說具體細節。”
他不允許自己失敗。
既然葵已經發現，必然會去找祁加寶解釋，這樣的情況對他不利，所以他不會說。
榊原葵眼中滿是怔然：“你就非要這樣不可，你還記得我們是兄弟嗎？”
“正因為是這種關系，所以你才更能理解吧。”榊原蓮註視他的雙眼：“追求獨一無二這種事，對我們而言擁有怎樣的意義。”
“我對你不會手下留情，只會卑劣到底。”
榊原葵看著那張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只覺得陌生，“你對她根本不是喜歡，只是占有。”
“我不在乎。”榊原蓮眼底愈發冷淡：“或許占有是比喜歡更高級的存在呢，比如愛之類的。”
他有一種想要就一定得到的偏執和篤定，從小到大榊原葵從沒有搶在他前面得到過任何東西，現在他也不允許。
他不是會因為三言兩語而被洗腦或者愧疚的人，跟目眥盡裂的葵相比，他顯得很平淡，已經在提前思考事情暴露後要怎麽在祁加寶那裏解釋。
“如果你實在覺得不舒服，大可以也扮成我。”榊原蓮說道：“成人儀式你可以代替我去，你不是一直想參加，覺得好奇嗎。”
榊原葵攥著他衣領的手陡然松開，失望至極，“這算什麽，補償？”
他從榊原蓮身前退開，搶在對方開口之前，抓著一臉失魂落魄從教室出來的祁加寶，扭頭就走。
她一臉懵，試著抽回手，“幹嘛去啊？”
“辦大事。”榊原葵頭也不回。
他把人帶到政務樓，去中控室索要學校教室的監控權限，破天荒地搬出了自己榊原家少爺的身份。
但是榊原家的繼承人和榊原家的少爺，是兩種不同的意義，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在對方猶豫請示上級的時候，榊原葵腦子裏有一瞬間甚至閃過裝成蓮的念頭。
隨後突然醒過來似的，晃了晃腦袋，繼續和對方交涉。
雖然費了番功夫，但還是拿到了，他繼續拖著祁加寶狂奔。
她氣喘籲籲地停下：“不行了，好累，你到底要幹嘛。”
打開活動室的門，她和聽到動靜扭頭的舒潔對上，榊原葵從後面輕輕推了一把，“楞著幹嘛，進去啊。”
等人都坐好之後，他打開從中控室借來的平板，點開A班那一格監控畫面，“別看我，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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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著舒潔那輛二手皮卡, 一路風馳電掣，祁加寶興奮地把腦袋探出窗外，享受外面自由的風。
趕到洗衣店時, 新招的瞿阿姨等在門口，手腳麻利地把車上的貨卸了, 將母女兩個趕到裏屋洗手，“你們倆先吃，還有一個菜馬上出鍋。”
她和舒潔年齡差不多, 身材也相仿，很有力氣，舒潔肩上的壓力減輕許多, 兩人湊到一起有也有話聊。
她們倆開了幾罐啤酒, 聊到興頭上，瞿阿姨對著舒潔起哄：“你之前新買的那條裙子怎麽不穿？都熨了幾次了, 再熨就壞了。”
她跑到外面把裙子取了, 在舒潔身上比劃，“又富態又好看, 老板的氣質一下就出來了。”
舒潔不好意思地拍她手, 解釋說是要穿去家長會的。對方笑瞇瞇表示, 去學校是要穿得體面又好看些, 這樣孩子臉上也有光。
“我每次去給閨女開家長會都要好好拾掇, 你有常去的化妝室嗎？”
舒潔一楞：“搞這麽覆雜啊？”
祁加寶的目光和瞿阿姨對上, 後者了然地眨了眨眼, 煞有介事地說：“那當然了, 我們家孩子雖然成績一般, 但是面子不能丟，青春期的小孩最要臉面了。”
“我給你介紹個地方？最近在打折, 很劃算的。”
祁加寶喝了口飲料，跟著幫腔：“我可是優等生哦，萬一班主任讓你起來交流經驗呢。”
舒潔震驚無措，“都高中了，還跟小學一樣搞家長發言那一套啊。”
同時她又有點開心，祁加寶成績好，她向來是家長堆裏最驕傲自豪的那一個，這會兒喝了點酒，被兩人一鼓動，開始動搖。
祁加寶把碗裏的飯扒完，湊過去將她手臂挽住，“媽你五官這麽漂亮，打扮一番肯定光彩照人。”
學校同學的家長祁加寶見過，以前家長會的時候她練習冊落教室裏了，返回去拿，坐在教室的家長們衣著正式，每個人身上都點綴著恰到好處的珠寶，得體的微笑、優雅的舉止。
坐在角落的特優生家長和他們格格不入，像闖進異世界的灰老鼠，緊張局促。
祁加寶不想規訓舒潔，也不想對她的著裝打扮指手畫腳，但是啟曜對她們而言是超越階級和認知的存在，客觀事實無法逃避。
沒法改變就只能融入，她想盡自己所能，讓舒潔明天少些緊張和局促，舒服自在一點。
瞿阿姨也湊過去看，打量舒潔幾秒後，用誇張卻不失真誠的語氣表示讚同。
三個人嘰嘰喳喳，飯桌上氣氛溫馨又熱烈，一頓飯結束，舒潔被傳授了一肚子的“大孩子家長會註意事項”。
最後被念叨煩了，收拾完東西，桌椅都沒規整好，舒潔就不耐煩地把人趕走，“就你話多，趕緊下班回去陪女兒。”
“煩死了，我又不是沒有小孩。”舒潔嘟囔著在祁加寶身邊坐下，乖學生似的，指著她手上的照片問道，“你們班主任長這樣，我記住了。”
“那其他科老師呢？”
祁加寶耐心地從校內系統把各科老師的照片找出來，一一指給她看，“別緊張，主要是班主任發言。”
舒潔點頭：“你再跟我對一遍流程。”
“簽到、進教室、教室的流程結束之後地點會轉移到教堂，那邊有宴會廳，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天，你就當在參加聚會。”
舒潔抓了抓臉頰，她沒參加過聚會。
“要不還是讓裴女士去吧……”她思慮再三，突然冒出一句這樣的話。
她想去。
也知道祁加寶堅持讓她去的理由。
祁加寶被認回去之後，母女間聯系的頻次並沒減少，反而還比以前多了，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在逐漸改變。
葉家人對祁加寶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幫助，正使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密。
最直觀的是，營養跟上來之後，祁加寶臉上有肉了，辭掉兼職後，以前總籠罩在身上的淡淡疲憊感也消失不見。
她再也不用兩套校服來回換，在家時總穿著洗到發白的廉價衣服，袖子短了都舍不得扔。
舒潔認出她腳上的鞋是很貴的奢侈品，書包也是住在菁禾的學生們追逐的限量版。
在菁禾工作的這段時間，舒潔認識了好多好多從前不知道的奢侈品牌，才意識到和自己擦身而過的每一個普通學生，身上的行頭都貴到普通人難以想象。
祁加寶當然不允許她在最後關頭打退堂鼓，雖然疑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什麽呀？裴媽媽雖然也很好，可是有些事我只想陪你做。”
舒潔局促一笑，知道她不想讓自己覺得被冷落了。
也知道祁加寶像是放風箏的人一樣，緊緊拽著那根線，怕養父母從自己身邊飛走了。
有些事她難以啟齒。
那天加班到半夜，按照祁加寶給的密碼進到那間房子裏之後，她被裏面開闊高級的空間所震驚，這緊緊只是葉家提供的一間“午休室”。
裏面的裝修算不上豪奢，甚至很低調，但是她認得裏面被啟曜學生趨之若鶩的各種奢侈品和限量品，回過神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用試識圖功能搜索這些物品的價值。
看到的那些數字，隨便拎出來幾個都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舒潔忘記自己那天在房間裏待了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幾十分鐘。
短短一段時間內受到的沖擊，需要很多個日夜去平覆，祁加寶的親生父母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刻薄，舒潔已經於無聲中感受到了他們想說的話。
菁禾那座房子就是葉家人能對她提供幫助的冰山一角，它靜靜地聳立在那裏，舒潔每一次去菁禾，都會被它提醒——該放手了。
她無力去探究這座只露出一角的冰山到底多麽巨大，她只是覺得虧欠。
對祁加寶，她覺得虧欠。
對葉家，她感到歉疚。
如果當初撿到孩子之後沒有因為私心將她留下來，甚至對孩子走丟的原因進行各種揣測，用“她萬一是被惡意丟棄”之類的理由來安自己的心，作為不去報案的理由，祁加寶就不會跟著他們受這麽多年的苦。
舒潔知道自己卑鄙。
從她提起家長會這件事的時候，理智就告訴自己，應該拒絕。
但是她還是接受了，從祁加寶一反常態撒嬌耍潑也一定要她去參加的時候，她就隱隱猜測，對方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這些異常。
看著眼含擔憂的祁加寶，舒潔強行打起精神，“就是突然覺得有點頭暈，可能是酒勁上來了，早點睡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心裏想著，不能掃興，不能辜負了孩子對自己的心意。
祁加寶這才放心，“那你快去洗漱，桌椅我來歸攏，剛剛瞿阿姨給我發了化妝室的地址，我轉發給你。”
母女倆這晚又是擠著睡的。
第二天祁加寶先出發去學校，家長會安排在十點開始，她們上完第一節課之後再把教室騰出來。
下課鈴聲響起來的瞬間，祁加寶拿出手機，給舒潔發消息：[順利簽到了嗎？媽媽。]
對方回覆很快：[在參觀你們學校。]
[走累了現在在食堂休息一會兒，時間到了就去你們教室。]
看到她還算適應，祁加寶情緒昂揚，低頭收拾桌肚，忙成一團，姬小瓷被她手肘撞到好幾次，十分無語。
榊原家因為是校董之一，雙子剛剛被老師叫走，一起去校門口迎接他們的家長，其他人都要留在教室幫忙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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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曜的餐廳很大，各種食物應有盡有，舒潔早晨沒來得及吃飯，在學校裏轉得累了，索性趁此機會把肚子填飽，看著窗口下方的一排排標價有些沈默。
太貴了，祁加寶從未在家裏提過啟曜的物價，只說學校食堂有政府補貼。
最後要了份豆漿和素包子，吃了兩口有些食不下咽，她覺得或許是裙子腰身太緊，勒得不舒服影響了食欲。
舒潔忍著氣悶把東西吃完，把餐盤送到回收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學生，對方捂著肩膀嘶了一聲。
她急忙道歉：“沒傷著吧？”
那學生沒說話，目光古怪地盯著她，不自覺擡起手指，“你是……”
舒潔的打扮明顯是來參加家長會的，但是他莫名覺得眼熟，把旁邊的同伴扯過來，對方狐疑地說道：“菁禾的保潔阿姨？你在這幹什麽。”
“不是吧，阿姨的孩子也在這裏讀書嗎？”
“今天是高二的家長會，她是誰的家長？我們學校特優生的家境也不至於這麽差吧。”
舒潔無地自容，她低頭往外走，可一路上認出她的人越來越多。
她不敢直接往祁加寶的教室去，在教學樓附近的雕像旁邊躲著，後悔沒有多帶一件外套出門，至少能把臉擋住。
不遠處家長陸續走過，他們大多步履從容，忽然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身發現祁加寶的朋友站在不遠處。
榊原葵走到她身旁，略帶疑惑地問道：“舒阿姨，你怎麽還沒上去。”
舒潔這才找回聲音，艱難地說：“能不能拜托你和祁加寶說一聲，我臨時有事，就不上去了。”
“那家長會您不參加了嗎？”
舒潔冷靜下來，把額頭上急出來的汗擦掉，冷靜地說：“我給她家長打電話，會有人來參加的。”
“您不就是她媽媽？”榊原葵更不解了，見她臉色難看，問道：“您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帶您去別的地方休息一下。”
舒潔點頭，跟在他身後進了一間空置的活動室，打開手機給裴雨撥了個電話，請她現在出門來學校開家長會。
然後回覆祁加寶催促她的消息：[就來了，還有時間呢，我再休息一會兒。]
她不想讓祁加寶丟臉，打算等裴雨到了就走。
接過榊原葵遞來的礦泉水，舒潔一口氣喝了大半瓶，覺得沒那麽悶了，於是扭頭說道：“謝謝你了，小蓮。”
“我想了下，還是別告訴祁加寶你見過我，等會兒我會跟她說我不舒服。”
榊原葵忽然皺眉問道：“蓮……？
他越來越搞不懂眼前的狀況，不明白舒潔怎麽會和蓮扯上關系，“您見過他嗎？”
“您為什麽要騙祁加寶。”他幹脆返身回來，拖了把椅子在舒潔旁邊坐下：“剛剛我聽見您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說'你才是她親生母親‘之類的話。”
“您讓對方過來代您開家長會的事，祁加寶知道嗎。”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舒潔一時不知道從哪答起，她想說這是自己的家事，沒必要和他一個小孩子多嘴。
可他實在執拗，一副不搞清楚情況絕不罷休的架勢，舒潔也不由得有些疑惑：“加加沒跟你說嗎？關於她身世的事。”
她把祁加寶的身世簡略地講了，然後說道：“等會兒來的是加加的親生母親，你不用擔心她沒有家長過來會傷心。”
即使沒有細節，寥寥幾句，聽完這略顯狗血的事，榊原葵不由得怔了怔。
榊原葵擡頭，看見舒潔臉上的落寞和愧疚，忍不住說道：“剛剛碰到您之前，我聽到路上有人在說您的事，所以您是怕她被人議論，才突然改變主意的？”
“沒有的事。”舒潔強笑道。
她臉上難以遮掩的表情，洩露她的真實情緒。
榊原葵道：“其實我們班有很多同學住在菁禾，如果您上去的話，肯定會被認出來。”
“這種情況我相信祁加寶都考慮過，可她還是選擇讓您來。”
舒潔一楞，剛剛光顧著羞愧，沒想這麽多。
“或許她就是想趁此機會讓您不用再當一個被迫隱形的母親。“榊原葵語氣平靜，雖然在客觀陳述事實，聽著卻像換了個說法的勸告，卻並不讓人反感。
“她親生父母如果像您所說的那麽有錢有勢，她在這時候拉您出來，告訴所有人您是她的母親，不就是借著這權勢在安讓您安心嗎。”
以前她和祁旭顧慮在葉家的錢勢面前都不足為懼。
祁加寶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退縮，所以拼了命的想要拽緊她和祁旭的風箏線。
她在變相告訴舒潔，無論何時她都愛她。
舒潔被她無聲的溫柔與愛意所震撼，久久說不出話。
榊原葵道：“即使是這樣，您也要退縮，讓她傷心嗎？”
舒潔揉了揉眼睛，並沒有因為他的咄咄質問而生氣，反而為祁加寶能有這樣的朋友感到開心，輕聲說：“可是阿姨也不想讓她承受非議，哪怕一點點都不行。”
祁加寶如果被認回去之後就公布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許會因為之前假裝有錢人的行為承受非議，但人們不會去探究她的養父母到底有多貧困。
如果她今天真的出現在家長會上，然後被她的同學認出來，她曾經是菁禾保潔的女兒這件事會成為大家的談資。
舒潔不懂輿論，但她知道事情發生的順序很重要。
榊原葵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你是個好孩子。”她笑了笑，“謝謝你對加寶和我的關心。”
兩人各自沈默了一會兒，似乎都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榊原葵突然問道：“您剛剛叫我蓮。”
“榊原蓮。”舒潔說道：“加加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名字沒錯呀。”
她皺著眉頭思索，“難不成我記錯了？上次咱們在商場遇見，還一起喝了奶茶。”
“蓮……”榊原葵喉嚨裏擠出這個音節，腦子裏隨即湧出難以描述的憤怒和震驚，他努力壓抑著胸口的劇烈起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猙獰。
他雙手背到身後，死死握成拳，問道：“除了那次，阿姨您還對我有印象嗎？”
“你不是經常陪加加來菁禾嗎。”舒潔對他有些好感，回憶後答道：“前兩個星期你不是才來過？”
榊原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捏成拳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對蓮假扮自己這事感到荒謬至極。
舒潔看著他陡然變得難看的臉色，有些擔憂，正要開口詢問他怎麽了，包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裴雨的電話，她接起來後讓對方直接去A班教室，“我讓加加去電梯口等你。”
祁加寶催促她過去的消息已經刷了幾十條，舒潔回覆她：[馬上到，電梯口見。]
消息發完，逃避似的將手機關機。
此時榊原葵的心情稍稍平覆，舒潔認真地跟他道謝，起身準備離開。
看著舒潔悵然若失的樣子，榊原葵叫住她，遲疑地說：“阿姨，有個不暴露身份也能參加家長會的方法。”
“您還想參加嗎？”
舒潔楞楞地點頭。
榊原葵讓她在這裏坐著等一下，“我現在就去辦，您等我一下。”
從活動室出去，他深吸一口氣，卯著勁往教學樓跑，想在祁加寶接到親生母親之前見到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跑到教學樓的時候，發現電梯正在上行中，他毫不猶豫掉頭從另一邊的樓梯上去，可惜趕到的時候，電梯門剛好打開。
裴雨被保鏢推出來的時候，祁加寶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迎著前者的目光，她茫然地問道：“媽媽……您怎麽會來這兒。”
裴雨穿著得體的綢緞黑裙，耳朵和脖子上綴著碩大的珍珠首飾，沒什麽血色的臉此刻看起來神采奕奕，“舒姐讓我來的。”
她閉口不提舒潔為何臨陣退縮的緣由，簡單解釋一句之後擡眼覷著祁加寶，“你不高興嗎？”
祁加寶抿著唇沈默了一會兒，她當然不會說這樣的話去傷裴雨的心。
裴雨非必要不出門，一向不喜歡坐著輪椅出去，別陌生人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看著對方眼裏的希冀和期待，總不能說自己興沖沖過來迎接的不是她。
她組織措辭調整情緒的時候，榊原蓮從教室裏出來，很自然的和裴雨打招呼，並提醒道：“馬上就開始了，先進去吧。”
祁加寶終於反應過來，從保鏢手裏接過推輪椅的活，推著裴雨從前門進去，中途班主任和一個看起來像是領導模樣的人過來打招呼。
裴雨擡手制止她們的進一步寒暄，淡聲說道：“別耽擱正事。”
榊原葵在旁邊看完了全過程，發現蓮和祁加寶的熟悉程度比自己想的還要深得多。
連她家裏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榊原葵原以為自己暫時沒有力氣去追究蓮的所作所為，可當前的瞬間怒意無法排解，他短暫地失去理智，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拽著蓮的衣領將人抵在墻上。
“解釋。”怒到極致後反而平靜下來，榊原葵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裝作我跟她交往的。”
“什麽時候去的菁禾。”
“你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
榊原蓮在他的質問中沈默片刻，有種這一刻終於來了的釋然，“沒什麽好解釋的，我也不會說具體細節。”
他不允許自己失敗。
既然葵已經發現，必然會去找祁加寶解釋，這樣的情況對他不利，所以他不會說。
榊原葵眼中滿是怔然：“你就非要這樣不可，你還記得我們是兄弟嗎？”
“正因為是這種關系，所以你才更能理解吧。”榊原蓮註視他的雙眼：“追求獨一無二這種事，對我們而言擁有怎樣的意義。”
“我對你不會手下留情，只會卑劣到底。”
榊原葵看著那張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只覺得陌生，“你對她根本不是喜歡，只是占有。”
“我不在乎。”榊原蓮眼底愈發冷淡：“或許占有是比喜歡更高級的存在呢，比如愛之類的。”
他有一種想要就一定得到的偏執和篤定，從小到大榊原葵從沒有搶在他前面得到過任何東西，現在他也不允許。
他不是會因為三言兩語而被洗腦或者愧疚的人，跟目眥盡裂的葵相比，他顯得很平淡，已經在提前思考事情暴露後要怎麽在祁加寶那裏解釋。
“如果你實在覺得不舒服，大可以也扮成我。”榊原蓮說道：“成人儀式你可以代替我去，你不是一直想參加，覺得好奇嗎。”
榊原葵攥著他衣領的手陡然松開，失望至極，“這算什麽，補償？”
他從榊原蓮身前退開，搶在對方開口之前，抓著一臉失魂落魄從教室出來的祁加寶，扭頭就走。
她一臉懵，試著抽回手，“幹嘛去啊？”
“辦大事。”榊原葵頭也不回。
他把人帶到政務樓，去中控室索要學校教室的監控權限，破天荒地搬出了自己榊原家少爺的身份。
但是榊原家的繼承人和榊原家的少爺，是兩種不同的意義，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在對方猶豫請示上級的時候，榊原葵腦子裏有一瞬間甚至閃過裝成蓮的念頭。
隨後突然醒過來似的，晃了晃腦袋，繼續和對方交涉。
雖然費了番功夫，但還是拿到了，他繼續拖著祁加寶狂奔。
她氣喘籲籲地停下：“不行了，好累，你到底要幹嘛。”
打開活動室的門，她和聽到動靜扭頭的舒潔對上，榊原葵從後面輕輕推了一把，“楞著幹嘛，進去啊。”
等人都坐好之後，他打開從中控室借來的平板，點開A班那一格監控畫面，“別看我，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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