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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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舒潔沒想到他說的辦法是這樣。
榊原葵看見她臉上怔忪表情, 略帶歉意地說：“將就一下吧，阿姨，我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已經很好了, 謝謝你。”舒潔急忙說道，連連擺手表明自己沒有那個意思。
舒潔看向屏幕, 鏡頭裏的裴雨雖然瘦弱，但坐在一群學生家長裏面並不顯得違和，就像雨滴匯入大海, 回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家長裏有人認出她，想上前搭話，都被她禮貌拒絕, 她只關心孩子在學校的情況。
班主任將能力評估表逐一發放, 並著重誇獎了幾位同學，祁加寶赫然在列, 高清攝像頭下畫面十分清晰, 舒潔看到裴雨搭在桌面上的手，因為激動而青筋凸起。
鏡頭外舒潔感同身受, 看得認真。
榊原葵把不動聲色地把平板向旁邊推, 方便她觀看, 忽然察覺到手掌傳來的溫熱觸感。
他不確定地扭頭。
祁加寶正捏著他的手, 翻來翻去地看, 指腹擦過那上面的傷痕和老繭, 反覆確認之後, 滿臉震驚地問道：“榊原葵？！”
“是你吧。”抓著他的手, 她眉頭擰一起。
他此刻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該因為她分不清他和蓮而感到生氣嗎？
或許該因為她胡亂把兩人的友誼套在蓮身上，還一直和蓮保持密切交往而低落, 這時刻榊原葵想了很多，最終什麽也沒說，扯了扯嘴角，答道：“是我。”
祁加寶的視線在他和舒潔身上來回打轉，對上他過於平靜的目光，說：“所以你知道這是我媽。”
他小聲將之前的情況說了一遍，“阿姨好像碰到了一點小麻煩，我正巧路過，就幫了她。”
“你幫？”
“可是……”祁加寶持續瞳孔震顫。
他垂著眼簾一臉平淡地說道：“幫助喜歡的朋友是讓人覺得很驚訝的事嗎？”
祁加寶張了張嘴，“啊？”
她試圖理清思路：“可是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家庭情況。”
“因為一開始和你成為朋友的人是我。”瞥了眼旁邊坐著的舒潔，知道現在不是詳談這事的好時機，他簡單解釋了句：“你認錯人，把我和蓮搞混了。”
祁加寶：“……？！”
系統也在她腦子裏刷屏：【啊？！】
【他剛剛說的是普通話嗎，我怎麽聽不懂。】
它試圖把祁加寶剛才沒捋清楚的思路捋順：【最開始跟你當朋友和你相處的人是他，所以他認識舒潔。】
【不是……見過她的不是只有榊原蓮嗎？】
祁加寶現在沒空和它一起震驚，因為舒潔看著看著開始眼圈發紅，止不住地抽泣了一聲。
她立刻松開榊原葵，靠過去緊緊挨著舒潔，“怎麽哭了。”
舒潔下意識擦了把眼睛，說道：“高興呢，你們班主任又誇你了。”
祁加寶看見她眼裏閃過眾多情緒，輕聲說道：“其實你今天應該去的，整個高中階段，這次家長會是最重要的。”
視頻裏班主任正在強調，家長一定要重視學生的STD成績和社會實踐履歷，在學生壓力大的時候及時提供”各方面“的幫助。
“對不起，加加。”舒潔是個要強的傳統家長，從前母女間鬧矛盾的時候，從不曾如如此給她道歉，更多的是將飯菜做好端到她面前，吃光了就是原諒了。
“我不想聽這個。”祁加寶抿著唇，“不要道歉。”
舒潔看著視頻，眼神悵惘，“可是我連STD考試的全稱和具體有哪些科目都不知道。”
她和祁旭平時忙於奔波，陪伴祁加寶的時間很少，有時候忙起來連飯都沒時間做，後面為了賺啟曜的學費，更別說關心功課。
“我剛剛參觀了你們學校，真好啊，又大又漂亮。”
啟曜大到她那麽久只轉了一小部分，路上碰到的學生都奢侈品加身，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
如果不到菁禾，不到啟曜，舒潔完全無法想象私立學校的學生是怎麽生活的，她對高中生的印象停留在自己的學生時代，和主流媒體的宣傳中，學生們穿著運動衫式的校服，偶爾買一買路邊攤，食堂裏是政府補貼價的便宜菜肴。
她和祁旭覺得這裏好，就悶頭打工賺錢把祁加寶往裏面送。
將十幾歲的孩子送到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那裏充斥著各種誘惑，散發著金錢的靡靡氣息。
身為成年人，在跳出井底看到外面世界的時候，都會自卑會動搖。
祁加寶一個未成年人在這裏又會承受著怎樣的沖擊，她難以想象。
舒潔說：“我還吃了你們食堂的早餐，很美味，也很貴，你總說兼職的錢夠用了不需要額外的生活費。”
她算了一下維持正常開銷所需的金額，一對比就知道祁加寶在學校裏過得有多貧苦。
舒潔已經抑制不住顫音，偏過頭看她，問道：“一直以來，你辛苦了。”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她的狀態讓祁加寶覺得不安，“我從沒覺得辛苦。”
雖然偶爾會有些羨慕，看著同學們肆意快活的生活，覺得能快點畢業就好了，工作後賺錢了一切都會改變的。
最辛苦的是舒潔和祁旭。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有難捱也有開心的時候。”祁加寶看著舒潔，認真地說道：“迄今為止的人生裏，作為你們的女兒，我很開心，從未有一刻後悔過。”
舒潔正要說話，視頻裏眾人陸續起身，在班主任的帶領下轉移到宴會廳，接下裏的環節需要學生陪同家長一起參加。
祁加寶的手機開始震動，打電話過來的是裴雨。
她問祁加寶現在在哪，別的家長都和孩子一起走了。
監控畫面裏裴雨獨自在走廊上，揚著下巴四處張望。
祁加寶走到外面去接，卻被舒潔追上，後者輕聲勸道：“你快過去吧，別讓她一個人在那裏尷尬，她腿腳不好，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祁加寶左右為難。
舒潔再三表示自己留在這裏沒問題，勸說半天後，擡手佯裝要揍她。
站在一旁的榊原葵沒有離開的打算，見舒潔實在為難，上前說道：“阿姨這邊我來看著就好，宴會廳裏那裏有蓮在，用不上我。”
祁加寶聽後，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宴會廳裏聚集了許多人，祁加寶陪著裴雨坐在椅子上，旁邊是拿著評估表的升學顧問。
仔細查看過後對方對裴雨恭維道：“她的成績很好，只要STD分數能排在前5%，完全可以放棄七區國立這個選項，去申請更好的。”
裴雨臉上露出笑容，就社會實踐方面又跟對方聊了一會兒。
她談興很高，第一次參與祁加寶的學習上的事，雖然葉家的私人顧問早就規劃好了路線，她仍願意反覆聊起，確定每一個小細節。
祁加寶心不在焉，旁邊也大多是這種情況，三兩個人坐在一起，討論著學校啊成績啊之類的東西。
開家長會之前，她曾期待過和舒潔坐在這裏，一起暢談未來的場景，可現在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
班上的人偷偷湊過來問她：“你們家不是小企業主嗎，怎麽雇得起那麽多保鏢，校領導臉都快笑爛了。”
從她和裴雨出現在宴會廳開始，這種問話和各種打量的眼神就沒停過。
至於那些家長認出裴雨身份的同學，看向她們的視線則隱晦許多，偶爾會和來不及收回目光的人對視，看見他們驚疑。
祁加寶越來越不耐煩，覺得時間漫長又難捱。
在升學顧問再一次提聯邦最好的那兩所大學時，她皺著眉插了一句：“那些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她語氣僵硬，像是和家裏人鬧脾氣的小孩，正在宣洩不滿。
裴雨和升學顧問都一楞，而後很快恢覆正常，後者露出相當職業的微笑以示安撫，隨即出聲詢問道：“其他學校我也能給些意見，畢竟流程是相通的。”
對著裴雨關切的目光，祁加寶知道自己不該遷怒，她吐了口氣起身說道：“裏面有點悶，我去外面透透氣。”
走到露臺上想起舒潔手機還是關機狀態，她給榊原葵發消息：[怎麽樣？還好嗎。]
剛按下發送鍵，身旁有人問道：“怎麽待在這裏？”
榊原蓮端著酒杯，站在她身旁，說：“大家都在討論你的事，全都在猜你怎麽從小企業主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阿薩特制藥的千金。”
“還有人說你故意隱藏身份是微服私訪——畢竟你們家也是啟曜的校董之一。”
祁加寶現在沒有心思閑聊，在榊原蓮刻意挑起話題，想讓氣氛不那麽沈悶的當下，捏著手機沒有說話。
榊原蓮始終註意著她的表情，揣測著葵剛剛是否和她說了什麽。
見祁加寶盯著自己手上的酒杯，幹脆遞給她，說：“是蘋果汁，你要的話我再去拿一杯。”
她接過去喝了一口，忽然問道：“那你跟他們說了嗎？我不是什麽微服出訪的大小姐，一個月以前我還在處心積慮裝有錢人。”
榊原蓮困惑一笑：“我看起來像是嘴巴多的人嗎？”
他把空杯子接過去，放到一旁的侍者手上，加重尾音刻意強調般說道：“不是說好，幫你保管秘密？“
“謝了。”他臉上找不到除了真誠以外的情緒，祁加寶仔細打量他，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分不清你和榊原葵？”
榊原蓮歪著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麽這麽說？”
“我和葵不都是你的朋友嗎。”他顯得非常困惑，身體站直，原本懶散隨意的姿勢變得緊繃，“發生什麽事了？你語氣好嚴肅。”
他看起來完全無辜。
畢竟弄錯人造成現在這個局面，有問題的不止他一個，是陰差陽錯各種巧合湊在一起形成的。
榊原葵那邊的請款她還不清楚，現在問榊原蓮這些沒有意義。
短暫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她移開目光，說：“沒事，想起了就問問。”
這之後她沒再說話，倚在露臺上守著手機，隨時回覆榊原葵的消息，然後一直在思考舒潔的轉變。
其實這種變化不是突然發生的，祁加寶能感覺到，舒潔去了菁禾之後就開始不對勁。
之前她放在心上，覺得這是事業和生活有起色之後的產生的額變化，現在想來，舒潔或許已經自卑了很久。
這次家長會就是根引線。
她不該執意讓對方來的。
雜七雜八想了很多，回過神時，發現裴雨就在身邊，面露擔憂地看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
她捂著嘴唇咳嗽，祁加寶見她有些疲憊，忙躬身幫著拍背，說道：“要不先回去。”
裴雨搖頭：“聽你們班主任說之後都不會再開家長會了，我沒關系的，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要有始有終。”
“後面的環節都很無聊，我推你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祁加寶將她帶到外面的花園。
也許是她走神的次數跟看手機的次數實在太多，裴雨想忽視都難，在花園裏待了一會兒後，忽然抓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媽媽過來？”
祁加寶沈默了幾秒，否認道：“您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怕你身體吃不消。”
嘴上這麽說，她腦子裏卻在想，或許一開始就不該讓舒潔來菁禾。
她垂著眼簾，看見裴雨的手甚至塗了透明的指甲油，上面有些毛刺是未幹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又看見她臉上的妝有些斑駁，顯然這些都是匆忙出門時產生的。
舒潔的電話打得匆忙，裴雨出門的時候應該更著急。
看了這些祁加寶覺得挺不是滋味，因為擔憂舒潔產生的情緒不該牽連到她，這對她不公平。
剛剛祁加寶在想，如果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舒潔就永遠不會發現，也不會愧疚，她甚至忍不住陰暗地想，這一切會不會是裴雨的早有預謀。
把這些念頭從腦子裏甩出去，她努力揚起笑容，輕快地說道：“我再帶您到別的地方轉轉。”
家長會持續了三個小時，下午正常上課，她只能送裴雨到校門口，剛將人送上車，榊原葵帶著舒潔走到外面。
祁加寶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尷尬，下意識擋了一下，這會兒路邊停著的車都已經開走，沒有遮擋，幾人的視線還是撞上了。
裴雨讓司機往前，伸手將舒潔拽上車，自己則艱難地往裏面的座位挪了挪，溫聲說道：“這兒不方便，打車要等很久呢，你們倆別忙了先回去上課，我送舒姐回去。”
說完就關上車門揚長而去，留下祁加寶和榊原葵面面相覷，後者趕緊取消下單成功的網約車。
“舒阿姨情緒挺好的。”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麽，榊原葵搶先開口。
-
車上。
裴雨揉了揉眉心，覺得堆積起來的疲勞緩解了些，才睜眼看向舒潔，誇獎道：“你今天很漂亮。”
後者很平靜地和她對上目光，坦然地說道：“謝謝。”
舒潔的手捏在一起，繼續說道：“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讓我見到了井外面的世界。”
雖然心中仍有局促和許多不自在，但是這會兒面對她，只餘坦然。
舒潔已經意識到自己和裴雨永遠無法平等的對話，這或許是階級造就的，也可能是她們的身份註定敵對。
對方這次沒有刻意營造友好的氣氛，她反而自在不少，接著說道：“菁禾的事你是故意的？”
“是。”裴雨道。
“那今天呢？”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只是湊巧。”
舒潔笑笑，解開安全帶，讓司機停車，“送到這裏就行了，我會從加加的世界消失的。”
她跟裴雨本來就沒什麽可聊的，唯一的交集就是孩子，既然達成了共識，沒必要假惺惺硬聊。
下了車，她望著車子開遠，扭頭匯入人群沿著道路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周圍沒什麽人影，才蹲下身抱頭大哭。
這邊祁加寶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幾乎是機械式的跟著老師講的內容做筆記，下課時低頭一看，明明是自己的字卻沒幾個認識的。
最近宗教政治學的老師很愛點她回答問題，這次課上又叫到她，她收回到處漫游的註意力，在榊原葵的提示下才弄清楚老師問了什麽。
在校門口跟舒潔分開後，她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她本想今晚去洗衣店找舒潔好好談一談，可從下午第二節課開始，腦袋一直昏昏沈沈，放學後腳步飄忽，是榊原葵一路扶著她，才不至於在路上昏倒。
回家後家庭醫生過來檢查，驗血的結果是病毒感染，裴雨也中招了，當天晚上兩人前後腳發起高燒。
高潛守在旁邊，掐著時間給她餵了兩次退燒藥，溫度始終降不下來，半夜又叫醫生過來給她打針。
打完針祁加寶迷迷糊糊醒過幾次，鬧著要找手機，高潛急忙上前把人攬住餵水。
她怏怏的靠在他身上，打開手機看到舒潔下午回覆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好好上課。]
下面還附了和瞿阿姨一起吃飯的圖片。
祁加寶這才放下心來，身子往床上一歪，睡了。
也許是生病的緣故，她這一覺始終睡不踏實，半夜開始做夢，夢裏那個世界的“高潛”依舊在經歷被分手。
這一次沒有她的介入。“高潛”和“祁加寶”分手分得很順利，分完之後兩個人臉上的情緒盡數消失，各自占據沙發的一塊地方坐著不動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他們倆連姿勢都一樣，兩只手分別搭在膝蓋上，眼睛直視前方一眨不眨，只有墻上的時鐘在走，正常人不可能長時間不眨眼，可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前方。
她感到恐怖，如果不是他們胸前還有微弱起伏，她甚至以為他們不是活人。
她下意識把視線移到別處，卻看到窗外是無盡的迷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她目光偏移，那些霧氣好像在湧動，幾秒種後幾縷月光穿透霧氣照進陽臺。
正仔細打量，透過玻璃的倒影，她突然看見身後的“高潛”和“祁加寶”眨了下眼睛，猛地回頭，客廳場景卻開始發生畸變，墻上的掛鐘瘋狂轉動旋出殘影。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然後“嗒噠”一聲像是有人在開燈，她重建光明的同時發現身處的場景變了，從“高潛”家的客廳變成了機場，他和“祁加寶”看起來又長了幾歲。
“祁加寶”拖著行李箱抓著他問道：“你是來接我的？也對，之前我給你說過回國的時間，你既然來了，就證明你心裏還有我，我們還有覆合的可能。”
話音剛落，“姬小瓷”突然出現，語氣嘲諷地說：“他是來接我的，你臉皮可真厚，當初甩他的時候那麽決絕，現在又想吃回頭草？”
站在一旁全程圍觀的她稍一想，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祁加寶”幾年後回國追夫火葬場的開始。
就像是在驗證她的猜測一般，這個劇情結束後人物再次停滯，等到劇情再次開始的時候，場景變成商場，“祁加寶”正將“尤彌爾”騙到廁所隔間潑水。
緊接著場景一轉，“姬小瓷”拽著“祁加寶”，把人往噴泉裏推。
這是她解鎖過、回收了CG的劇情，她急忙跑過去想將人拉住，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從“祁加寶”身上穿過，後者的身體短暫地停滯一瞬，眼珠偏移了一點轉向她的方向，最終不受控制地倒進水池嗆水。
然後“祁加寶”嗆水，辱罵“姬小瓷“。
她在一旁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劇情推進，不止她和系統解鎖的那些，還出現了很多新場景。
“祁加寶”針對“尤彌爾”的，被“姬小瓷”冷嘲熱諷欺負的。
她看著“祁加寶”一點點失去所有，不被父母喜歡，被所有人針對，跟在“高潛”屁股後面表白被拒表白被拒，一次又一次的劇情過後，連引以為傲的鋼琴事業都徹底失去。
她在旁邊急得團團轉，想提醒想救卻沒有辦法。
將希望寄托在曾經掙脫劇情的“高潛”身上，想將他搖醒，跟在他屁股後面，卻發現他常常看著那張跟少年祁加寶的照片發呆。
隨著劇情深入，他們好像有了一點自己的生活。
“高潛”分手了卻每晚看照片，“祁加寶”搬家好幾次，走到哪都帶著那個文件袋，偶爾會翻出便利貼看。
劇情徹底結束，“祁加寶”身敗名裂，“高潛”和女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天，所有的一切再次停止，畫面定格。
這次大家齊聚一堂，她走到眾人面前，依次幫他們把眼睛合上。
先是“姬小瓷“，她撫上對方雙眼，念叨著：“睜著怪累的。”
然後是“尤彌爾”，“睡吧睡吧，睜太久眼睛幹呢。”
最後是“高潛”和“祁加寶”，她牽著兩人的手，唉聲嘆氣：“你們倆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呢，天天拿著跟對方有關的東西，看啊看啊，等啊等啊的。”
她左右開弓，將兩人的眼睛合上，眼睫毛掃得她手心癢癢的，像是有人的眼睛在顫動。
來不及確認，她腳下踩著的地方開始陷落，失重感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上方“祁加寶”和“高潛”醒來，趴在地上看著底下的她。
他們無機質的眼珠泛著別樣的光彩，一個說：“我們一直在等你。”
另一個說：“你終於回來了。”
掙紮著醒來，這次跟他們相處久了倒是沒有覺得驚悚害怕，她為“祁加寶”感到可惜，心中悵然還未消散，立即感受到尿意，掀開被子半睜著眼睛往洗手間跑。
高潛眼疾手快拉住她，伸手往她額頭上探，舒了口氣，“終於退燒了。”
後面兩天她被扣在家裏養病，等徹底痊愈後，卻發現舒潔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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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潔沒想到他說的辦法是這樣。
榊原葵看見她臉上怔忪表情, 略帶歉意地說：“將就一下吧，阿姨，我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已經很好了, 謝謝你。”舒潔急忙說道，連連擺手表明自己沒有那個意思。
舒潔看向屏幕, 鏡頭裏的裴雨雖然瘦弱，但坐在一群學生家長裏面並不顯得違和，就像雨滴匯入大海, 回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家長裏有人認出她，想上前搭話，都被她禮貌拒絕, 她只關心孩子在學校的情況。
班主任將能力評估表逐一發放, 並著重誇獎了幾位同學，祁加寶赫然在列, 高清攝像頭下畫面十分清晰, 舒潔看到裴雨搭在桌面上的手，因為激動而青筋凸起。
鏡頭外舒潔感同身受, 看得認真。
榊原葵把不動聲色地把平板向旁邊推, 方便她觀看, 忽然察覺到手掌傳來的溫熱觸感。
他不確定地扭頭。
祁加寶正捏著他的手, 翻來翻去地看, 指腹擦過那上面的傷痕和老繭, 反覆確認之後, 滿臉震驚地問道：“榊原葵？！”
“是你吧。”抓著他的手, 她眉頭擰一起。
他此刻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該因為她分不清他和蓮而感到生氣嗎？
或許該因為她胡亂把兩人的友誼套在蓮身上，還一直和蓮保持密切交往而低落, 這時刻榊原葵想了很多，最終什麽也沒說，扯了扯嘴角，答道：“是我。”
祁加寶的視線在他和舒潔身上來回打轉，對上他過於平靜的目光，說：“所以你知道這是我媽。”
他小聲將之前的情況說了一遍，“阿姨好像碰到了一點小麻煩，我正巧路過，就幫了她。”
“你幫？”
“可是……”祁加寶持續瞳孔震顫。
他垂著眼簾一臉平淡地說道：“幫助喜歡的朋友是讓人覺得很驚訝的事嗎？”
祁加寶張了張嘴，“啊？”
她試圖理清思路：“可是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家庭情況。”
“因為一開始和你成為朋友的人是我。”瞥了眼旁邊坐著的舒潔，知道現在不是詳談這事的好時機，他簡單解釋了句：“你認錯人，把我和蓮搞混了。”
祁加寶：“……？！”
系統也在她腦子裏刷屏：【啊？！】
【他剛剛說的是普通話嗎，我怎麽聽不懂。】
它試圖把祁加寶剛才沒捋清楚的思路捋順：【最開始跟你當朋友和你相處的人是他，所以他認識舒潔。】
【不是……見過她的不是只有榊原蓮嗎？】
祁加寶現在沒空和它一起震驚，因為舒潔看著看著開始眼圈發紅，止不住地抽泣了一聲。
她立刻松開榊原葵，靠過去緊緊挨著舒潔，“怎麽哭了。”
舒潔下意識擦了把眼睛，說道：“高興呢，你們班主任又誇你了。”
祁加寶看見她眼裏閃過眾多情緒，輕聲說道：“其實你今天應該去的，整個高中階段，這次家長會是最重要的。”
視頻裏班主任正在強調，家長一定要重視學生的STD成績和社會實踐履歷，在學生壓力大的時候及時提供”各方面“的幫助。
“對不起，加加。”舒潔是個要強的傳統家長，從前母女間鬧矛盾的時候，從不曾如如此給她道歉，更多的是將飯菜做好端到她面前，吃光了就是原諒了。
“我不想聽這個。”祁加寶抿著唇，“不要道歉。”
舒潔看著視頻，眼神悵惘，“可是我連STD考試的全稱和具體有哪些科目都不知道。”
她和祁旭平時忙於奔波，陪伴祁加寶的時間很少，有時候忙起來連飯都沒時間做，後面為了賺啟曜的學費，更別說關心功課。
“我剛剛參觀了你們學校，真好啊，又大又漂亮。”
啟曜大到她那麽久只轉了一小部分，路上碰到的學生都奢侈品加身，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
如果不到菁禾，不到啟曜，舒潔完全無法想象私立學校的學生是怎麽生活的，她對高中生的印象停留在自己的學生時代，和主流媒體的宣傳中，學生們穿著運動衫式的校服，偶爾買一買路邊攤，食堂裏是政府補貼價的便宜菜肴。
她和祁旭覺得這裏好，就悶頭打工賺錢把祁加寶往裏面送。
將十幾歲的孩子送到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那裏充斥著各種誘惑，散發著金錢的靡靡氣息。
身為成年人，在跳出井底看到外面世界的時候，都會自卑會動搖。
祁加寶一個未成年人在這裏又會承受著怎樣的沖擊，她難以想象。
舒潔說：“我還吃了你們食堂的早餐，很美味，也很貴，你總說兼職的錢夠用了不需要額外的生活費。”
她算了一下維持正常開銷所需的金額，一對比就知道祁加寶在學校裏過得有多貧苦。
舒潔已經抑制不住顫音，偏過頭看她，問道：“一直以來，你辛苦了。”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她的狀態讓祁加寶覺得不安，“我從沒覺得辛苦。”
雖然偶爾會有些羨慕，看著同學們肆意快活的生活，覺得能快點畢業就好了，工作後賺錢了一切都會改變的。
最辛苦的是舒潔和祁旭。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有難捱也有開心的時候。”祁加寶看著舒潔，認真地說道：“迄今為止的人生裏，作為你們的女兒，我很開心，從未有一刻後悔過。”
舒潔正要說話，視頻裏眾人陸續起身，在班主任的帶領下轉移到宴會廳，接下裏的環節需要學生陪同家長一起參加。
祁加寶的手機開始震動，打電話過來的是裴雨。
她問祁加寶現在在哪，別的家長都和孩子一起走了。
監控畫面裏裴雨獨自在走廊上，揚著下巴四處張望。
祁加寶走到外面去接，卻被舒潔追上，後者輕聲勸道：“你快過去吧，別讓她一個人在那裏尷尬，她腿腳不好，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祁加寶左右為難。
舒潔再三表示自己留在這裏沒問題，勸說半天後，擡手佯裝要揍她。
站在一旁的榊原葵沒有離開的打算，見舒潔實在為難，上前說道：“阿姨這邊我來看著就好，宴會廳裏那裏有蓮在，用不上我。”
祁加寶聽後，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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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裏聚集了許多人，祁加寶陪著裴雨坐在椅子上，旁邊是拿著評估表的升學顧問。
仔細查看過後對方對裴雨恭維道：“她的成績很好，只要STD分數能排在前5%，完全可以放棄七區國立這個選項，去申請更好的。”
裴雨臉上露出笑容，就社會實踐方面又跟對方聊了一會兒。
她談興很高，第一次參與祁加寶的學習上的事，雖然葉家的私人顧問早就規劃好了路線，她仍願意反覆聊起，確定每一個小細節。
祁加寶心不在焉，旁邊也大多是這種情況，三兩個人坐在一起，討論著學校啊成績啊之類的東西。
開家長會之前，她曾期待過和舒潔坐在這裏，一起暢談未來的場景，可現在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
班上的人偷偷湊過來問她：“你們家不是小企業主嗎，怎麽雇得起那麽多保鏢，校領導臉都快笑爛了。”
從她和裴雨出現在宴會廳開始，這種問話和各種打量的眼神就沒停過。
至於那些家長認出裴雨身份的同學，看向她們的視線則隱晦許多，偶爾會和來不及收回目光的人對視，看見他們驚疑。
祁加寶越來越不耐煩，覺得時間漫長又難捱。
在升學顧問再一次提聯邦最好的那兩所大學時，她皺著眉插了一句：“那些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她語氣僵硬，像是和家裏人鬧脾氣的小孩，正在宣洩不滿。
裴雨和升學顧問都一楞，而後很快恢覆正常，後者露出相當職業的微笑以示安撫，隨即出聲詢問道：“其他學校我也能給些意見，畢竟流程是相通的。”
對著裴雨關切的目光，祁加寶知道自己不該遷怒，她吐了口氣起身說道：“裏面有點悶，我去外面透透氣。”
走到露臺上想起舒潔手機還是關機狀態，她給榊原葵發消息：[怎麽樣？還好嗎。]
剛按下發送鍵，身旁有人問道：“怎麽待在這裏？”
榊原蓮端著酒杯，站在她身旁，說：“大家都在討論你的事，全都在猜你怎麽從小企業主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阿薩特制藥的千金。”
“還有人說你故意隱藏身份是微服私訪——畢竟你們家也是啟曜的校董之一。”
祁加寶現在沒有心思閑聊，在榊原蓮刻意挑起話題，想讓氣氛不那麽沈悶的當下，捏著手機沒有說話。
榊原蓮始終註意著她的表情，揣測著葵剛剛是否和她說了什麽。
見祁加寶盯著自己手上的酒杯，幹脆遞給她，說：“是蘋果汁，你要的話我再去拿一杯。”
她接過去喝了一口，忽然問道：“那你跟他們說了嗎？我不是什麽微服出訪的大小姐，一個月以前我還在處心積慮裝有錢人。”
榊原蓮困惑一笑：“我看起來像是嘴巴多的人嗎？”
他把空杯子接過去，放到一旁的侍者手上，加重尾音刻意強調般說道：“不是說好，幫你保管秘密？“
“謝了。”他臉上找不到除了真誠以外的情緒，祁加寶仔細打量他，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分不清你和榊原葵？”
榊原蓮歪著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麽這麽說？”
“我和葵不都是你的朋友嗎。”他顯得非常困惑，身體站直，原本懶散隨意的姿勢變得緊繃，“發生什麽事了？你語氣好嚴肅。”
他看起來完全無辜。
畢竟弄錯人造成現在這個局面，有問題的不止他一個，是陰差陽錯各種巧合湊在一起形成的。
榊原葵那邊的請款她還不清楚，現在問榊原蓮這些沒有意義。
短暫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她移開目光，說：“沒事，想起了就問問。”
這之後她沒再說話，倚在露臺上守著手機，隨時回覆榊原葵的消息，然後一直在思考舒潔的轉變。
其實這種變化不是突然發生的，祁加寶能感覺到，舒潔去了菁禾之後就開始不對勁。
之前她放在心上，覺得這是事業和生活有起色之後的產生的額變化，現在想來，舒潔或許已經自卑了很久。
這次家長會就是根引線。
她不該執意讓對方來的。
雜七雜八想了很多，回過神時，發現裴雨就在身邊，面露擔憂地看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
她捂著嘴唇咳嗽，祁加寶見她有些疲憊，忙躬身幫著拍背，說道：“要不先回去。”
裴雨搖頭：“聽你們班主任說之後都不會再開家長會了，我沒關系的，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要有始有終。”
“後面的環節都很無聊，我推你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祁加寶將她帶到外面的花園。
也許是她走神的次數跟看手機的次數實在太多，裴雨想忽視都難，在花園裏待了一會兒後，忽然抓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媽媽過來？”
祁加寶沈默了幾秒，否認道：“您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怕你身體吃不消。”
嘴上這麽說，她腦子裏卻在想，或許一開始就不該讓舒潔來菁禾。
她垂著眼簾，看見裴雨的手甚至塗了透明的指甲油，上面有些毛刺是未幹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又看見她臉上的妝有些斑駁，顯然這些都是匆忙出門時產生的。
舒潔的電話打得匆忙，裴雨出門的時候應該更著急。
看了這些祁加寶覺得挺不是滋味，因為擔憂舒潔產生的情緒不該牽連到她，這對她不公平。
剛剛祁加寶在想，如果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舒潔就永遠不會發現，也不會愧疚，她甚至忍不住陰暗地想，這一切會不會是裴雨的早有預謀。
把這些念頭從腦子裏甩出去，她努力揚起笑容，輕快地說道：“我再帶您到別的地方轉轉。”
家長會持續了三個小時，下午正常上課，她只能送裴雨到校門口，剛將人送上車，榊原葵帶著舒潔走到外面。
祁加寶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尷尬，下意識擋了一下，這會兒路邊停著的車都已經開走，沒有遮擋，幾人的視線還是撞上了。
裴雨讓司機往前，伸手將舒潔拽上車，自己則艱難地往裏面的座位挪了挪，溫聲說道：“這兒不方便，打車要等很久呢，你們倆別忙了先回去上課，我送舒姐回去。”
說完就關上車門揚長而去，留下祁加寶和榊原葵面面相覷，後者趕緊取消下單成功的網約車。
“舒阿姨情緒挺好的。”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麽，榊原葵搶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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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
裴雨揉了揉眉心，覺得堆積起來的疲勞緩解了些，才睜眼看向舒潔，誇獎道：“你今天很漂亮。”
後者很平靜地和她對上目光，坦然地說道：“謝謝。”
舒潔的手捏在一起，繼續說道：“謝謝你給我上了一課，讓我見到了井外面的世界。”
雖然心中仍有局促和許多不自在，但是這會兒面對她，只餘坦然。
舒潔已經意識到自己和裴雨永遠無法平等的對話，這或許是階級造就的，也可能是她們的身份註定敵對。
對方這次沒有刻意營造友好的氣氛，她反而自在不少，接著說道：“菁禾的事你是故意的？”
“是。”裴雨道。
“那今天呢？”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只是湊巧。”
舒潔笑笑，解開安全帶，讓司機停車，“送到這裏就行了，我會從加加的世界消失的。”
她跟裴雨本來就沒什麽可聊的，唯一的交集就是孩子，既然達成了共識，沒必要假惺惺硬聊。
下了車，她望著車子開遠，扭頭匯入人群沿著道路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周圍沒什麽人影，才蹲下身抱頭大哭。
這邊祁加寶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幾乎是機械式的跟著老師講的內容做筆記，下課時低頭一看，明明是自己的字卻沒幾個認識的。
最近宗教政治學的老師很愛點她回答問題，這次課上又叫到她，她收回到處漫游的註意力，在榊原葵的提示下才弄清楚老師問了什麽。
在校門口跟舒潔分開後，她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她本想今晚去洗衣店找舒潔好好談一談，可從下午第二節課開始，腦袋一直昏昏沈沈，放學後腳步飄忽，是榊原葵一路扶著她，才不至於在路上昏倒。
回家後家庭醫生過來檢查，驗血的結果是病毒感染，裴雨也中招了，當天晚上兩人前後腳發起高燒。
高潛守在旁邊，掐著時間給她餵了兩次退燒藥，溫度始終降不下來，半夜又叫醫生過來給她打針。
打完針祁加寶迷迷糊糊醒過幾次，鬧著要找手機，高潛急忙上前把人攬住餵水。
她怏怏的靠在他身上，打開手機看到舒潔下午回覆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好好上課。]
下面還附了和瞿阿姨一起吃飯的圖片。
祁加寶這才放下心來，身子往床上一歪，睡了。
也許是生病的緣故，她這一覺始終睡不踏實，半夜開始做夢，夢裏那個世界的“高潛”依舊在經歷被分手。
這一次沒有她的介入。“高潛”和“祁加寶”分手分得很順利，分完之後兩個人臉上的情緒盡數消失，各自占據沙發的一塊地方坐著不動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他們倆連姿勢都一樣，兩只手分別搭在膝蓋上，眼睛直視前方一眨不眨，只有墻上的時鐘在走，正常人不可能長時間不眨眼，可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前方。
她感到恐怖，如果不是他們胸前還有微弱起伏，她甚至以為他們不是活人。
她下意識把視線移到別處，卻看到窗外是無盡的迷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她目光偏移，那些霧氣好像在湧動，幾秒種後幾縷月光穿透霧氣照進陽臺。
正仔細打量，透過玻璃的倒影，她突然看見身後的“高潛”和“祁加寶”眨了下眼睛，猛地回頭，客廳場景卻開始發生畸變，墻上的掛鐘瘋狂轉動旋出殘影。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然後“嗒噠”一聲像是有人在開燈，她重建光明的同時發現身處的場景變了，從“高潛”家的客廳變成了機場，他和“祁加寶”看起來又長了幾歲。
“祁加寶”拖著行李箱抓著他問道：“你是來接我的？也對，之前我給你說過回國的時間，你既然來了，就證明你心裏還有我，我們還有覆合的可能。”
話音剛落，“姬小瓷”突然出現，語氣嘲諷地說：“他是來接我的，你臉皮可真厚，當初甩他的時候那麽決絕，現在又想吃回頭草？”
站在一旁全程圍觀的她稍一想，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祁加寶”幾年後回國追夫火葬場的開始。
就像是在驗證她的猜測一般，這個劇情結束後人物再次停滯，等到劇情再次開始的時候，場景變成商場，“祁加寶”正將“尤彌爾”騙到廁所隔間潑水。
緊接著場景一轉，“姬小瓷”拽著“祁加寶”，把人往噴泉裏推。
這是她解鎖過、回收了CG的劇情，她急忙跑過去想將人拉住，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從“祁加寶”身上穿過，後者的身體短暫地停滯一瞬，眼珠偏移了一點轉向她的方向，最終不受控制地倒進水池嗆水。
然後“祁加寶”嗆水，辱罵“姬小瓷“。
她在一旁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劇情推進，不止她和系統解鎖的那些，還出現了很多新場景。
“祁加寶”針對“尤彌爾”的，被“姬小瓷”冷嘲熱諷欺負的。
她看著“祁加寶”一點點失去所有，不被父母喜歡，被所有人針對，跟在“高潛”屁股後面表白被拒表白被拒，一次又一次的劇情過後，連引以為傲的鋼琴事業都徹底失去。
她在旁邊急得團團轉，想提醒想救卻沒有辦法。
將希望寄托在曾經掙脫劇情的“高潛”身上，想將他搖醒，跟在他屁股後面，卻發現他常常看著那張跟少年祁加寶的照片發呆。
隨著劇情深入，他們好像有了一點自己的生活。
“高潛”分手了卻每晚看照片，“祁加寶”搬家好幾次，走到哪都帶著那個文件袋，偶爾會翻出便利貼看。
劇情徹底結束，“祁加寶”身敗名裂，“高潛”和女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天，所有的一切再次停止，畫面定格。
這次大家齊聚一堂，她走到眾人面前，依次幫他們把眼睛合上。
先是“姬小瓷“，她撫上對方雙眼，念叨著：“睜著怪累的。”
然後是“尤彌爾”，“睡吧睡吧，睜太久眼睛幹呢。”
最後是“高潛”和“祁加寶”，她牽著兩人的手，唉聲嘆氣：“你們倆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呢，天天拿著跟對方有關的東西，看啊看啊，等啊等啊的。”
她左右開弓，將兩人的眼睛合上，眼睫毛掃得她手心癢癢的，像是有人的眼睛在顫動。
來不及確認，她腳下踩著的地方開始陷落，失重感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上方“祁加寶”和“高潛”醒來，趴在地上看著底下的她。
他們無機質的眼珠泛著別樣的光彩，一個說：“我們一直在等你。”
另一個說：“你終於回來了。”
掙紮著醒來，這次跟他們相處久了倒是沒有覺得驚悚害怕，她為“祁加寶”感到可惜，心中悵然還未消散，立即感受到尿意，掀開被子半睜著眼睛往洗手間跑。
高潛眼疾手快拉住她，伸手往她額頭上探，舒了口氣，“終於退燒了。”
後面兩天她被扣在家裏養病，等徹底痊愈後，卻發現舒潔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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