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什麽？他是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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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什麽？他是我老公？
邵家二房和三房沒有住在山上的莊園別墅裏。
用他們自己的話說, 那座莊園是用嚴秀芬長子的命換來的。
邵先生雖然偏心妾室，可是他的長子出生的時候，老太爺還在世。
爺爺重長孫, 這是非常普遍的規律。
所以老太爺特別疼愛邵育謙。
也正是因為這份疼愛，使得老人家在邵育謙夭折後飽受打擊，一病不起。
臨終前留下遺囑, 不準他那個不孝子離婚, 擡小妾上位，更不準任何小妾在大房跟前晃悠, 家裏的房產全部留給大房, 起碼可以保證大房母女衣食無憂。
至於公司和其他產業，那就各憑本事吧，他管不住, 也沒時間管了。
這份遺囑老太爺是登報公開發布的, 所以二房三房再跳，也只能住在山下的別墅裏。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們少不得擡頭仰望高高在上的山頂莊園。
更氣人的是, 嚴秀芬隔了幾年居然振作了起來, 把男人騙回去同了一次房就再次懷上了兒子。
二房三房想過各種法子, 想讓嚴秀芬流產，可惜老太爺去世前交代了至交好友, 如果嚴秀芬再有孩子, 一定要保護她安全生產。
也要保護孩子平安長大。
所以二房三房手裏的公司總是出事, 他們忙著救火，分身乏術, 這才有了邵育恭的出生。
二房三房咽不下這口氣，只能調轉目標, 先去對付老太爺的朋友。
辦法簡單粗暴，他們綁架了人家剛出生的小孫子。
沒辦法，對方只能妥協。
沒多久邵育恭就掉水裏了，可惜他命大，沒死成。
後面再想動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邵育恭成了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既然這樣，不如留著他的小命，這樣嚴秀芬忙著照顧他，就沒有精力再去勾引男人生孩子了。
而且，只要耗到邵育恭成年，他們就可以安排自己的親戚嫁給他，一旦生下兒子，大房就會被她們徹底吃幹抹凈。
到時候嚴秀芬還得忍著惡心給他們帶孩子，多好。
結果嚴秀芬並不傻，早就看出了他們的算計，一門心思想找個鄉下妹做兒媳婦。
這種鄉下妹沒有背景，沒有家世，一旦有機會飛上枝頭，肯定會對婆婆唯命是從。
真是絕佳的算計。
所以他們要弄死這個鄉下妹。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二太米琴深吸一口氣，耐心等待三太的到來。
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三太卻始終不見蹤影。
二太有些著急了，可她仗著自己是長子邵育溫的親媽，從來不會自降身份去其他幾房那裏拜訪。
只得又叫了一個傭人去看看怎麽回事。
晚上九點，她的兩個孫女兒快睡覺了，按照她定下的規矩，姐妹倆手拉著手下樓給奶奶說晚安。
大孫女兒邵麗敏今年五歲，小孫女兒邵麗婕三歲，兩個小丫頭穿著漂亮的公主裙，一蹦一跳的撲過來要親奶奶的臉頰。
這是晚安吻。
可是米琴嫌棄地推開了她們。
面露不滿：“趕緊睡，沒看到奶奶煩著呢。”
孩子還小，不懂奶奶的嫌棄是因為她們不是男孫，只得委屈地低下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那兒沒動。
媽媽說了，好人家的孩子都要尊老愛幼講禮貌，一定要給奶奶晚安吻才算是懂事的孩子。
現在任務完不成，姐妹倆都不敢上樓。
可是，她們越是賠著小心，米琴就越是生氣。
真是兩個討債的，這要是兩個男孫多好，這麽一來，邵家長子長孫的好處都是他們二房的了。
可惜啊，可惜！
還好兒媳婦懷了第三胎了，希望這胎一舉得男，這樣她的位置就更穩了。
想到這裏，米琴更煩這兩個孫女兒了，趕緊把她們往樓上攆。
最終兩個孩子是哭著上樓的。
手拉著手，站在媽媽面前掉珍珠。
然而她們的媽媽不過是二房三房利益綁定的工具人，沒什麽話語權，只得憐愛地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裏，安慰道：“好了，不哭了，等奶奶心情好點了咱們再補上晚安吻。”
兩個小女娃點點頭，擦幹淚水，上床睡覺。
女人熄了燈，站在窗前盯著院子裏的石燈出神。
她的左手貼在肚皮上，右手扶著隱隱作痛的額頭。
真是不走運，這胎又是個女兒，她已經打過B超了，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這胎打掉。
這麽一來，只要休息半年就可以再次備孕了，而一旦生下來，算上孕期和生產恢覆，兩年內能懷上下一胎就算快的了。
可是，她又有點舍不得。
只能自己默默地掙紮，默默地痛苦。
連男人那邊都不敢透露半個字。
這大概就是命吧，誰叫她有個道德敗壞的婆婆，害死了人家大太太的長子，好讓她自己的兒子做長子。
現在又想搶長孫奶奶的名頭，老天卻不再賞臉了。
女人苦澀地撫摸著肚子，認命地轉身，睡覺去了。
*
三房的宅子買在了深水灣。
離二太那邊不算很遠，這樣有事的時候，方便互通消息，沒事的時候，各過各的。
利益深度綁定，但卻各有各的算盤。
此時三太吳梅正在懲罰辦事不力的手下。
她不像米琴那樣喜怒形於色，她是個變臉大師，只有在面對自己的男人時，才會露出小意柔情的一面，其他時候，她就是個吃人不眨眼的豺狼。
面無表情的豺狼。
她一向說得很少，做得很多。
就像現在，她親自握住了細長的鋼針，一下一下，往馬仔的大腿根上紮去。
殺豬般的尖叫，被隔音效果絕佳的地下室封鎖，男人痛苦地求饒：“我錯了三太，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那個飛機上有其他的飛行員，等三少爺回來的時候，我一定讓他葬身大海，死無全屍！”
吳梅的臉上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拿起雪白的毛巾，擦了擦鋼針上的血跡，將它放回擺滿了刑具的推車上。
另一個馬仔趕緊過來把推車推開，端來了一把椅子。
吳梅坐下，左腿翹起，雙手交疊，擺在膝蓋上。
她與剛剛受刑的馬仔，一問一答——
“他真的痊愈了？”
“不確定，我們的人已經去醫院檢查病例了。”
“會不會是虛晃一槍，故意引你們出現的？”
“應該不會，我們的人很隱蔽，他一直在家裏養病，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存在。”
“別太自信。”
“是，三太，我一定加倍小心。”
“二房知道飛機上的事嗎？”
“不知道，二太很天真的，她以為只要把她侄女嫁過去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先生已經答應大太了，絕對不會幹涉三少爺的婚事。”
“她就是蠢。”
“是的三太，邵家四房太太，就屬您最聰慧機智。這麽多年了，二太還是被您牽著鼻子走，就連三少爺落水那件事——”
“閉嘴，自己知道就行了。”
“是，三太，我再也不敢了。”
“抓緊時間核實，如果他好了，弄死他。”
“如果沒好呢？”
“那就回來再弄死他。”
“明白，到時候甩鍋給二太。”
“今天對你只是小懲大誡，下次再失敗，就送你見閻王了。”
“謝謝三太饒我狗命，我一定好好辦事。”
吳梅起身，接過一個獨眼馬仔遞來的濕毛巾，擦幹手上的血跡，轉身離去。
二房的傭人等了半天，終於見到三太了，趕緊催促她一起過去。
吳梅冷著臉：“急什麽，換身衣服。”
她身上有血腥味兒，得換身幹凈的。
她從佛龕前拿起一件旗袍上樓去。
這件旗袍已經掛在香爐前一天了，四舍五入，等於她拜了一天的佛。
心誠則靈，二太的長孫夢一定會破滅的。
因為，她的兒子，已經把一個女明星搞大了肚子。
吳梅很有把握，長孫奶奶的桂冠，一定是她的。
不過那個女明星她不打算讓她兒子娶進門，她看不上。
就算給她生了長孫，也不配。
換好旗袍，戴上檀木項鏈，搭上貂毛披肩，吳梅終於賞臉，往二房去了。
到那兒的時候，米琴正在對傭人發火。
真是死性不改，吳梅都懶得正眼瞧她。
米琴見她來了，趕緊讓傭人滾出去，隨後平覆了一下情緒，坐下來跟吳梅共商大計。
吳梅冷笑，有什麽好商量的，不就是想問她怎麽才能弄死那個鄉下妹嗎？
這麽簡單的事都辦不好，活該她兒子生不出長孫。
不過吳梅還是要做做樣子的，於是她給米琴出了個主意：“鄉下來的，你還怕整不了她？就算不死，讓她脫層皮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米琴生了一晚上的氣，腦子轉不過來，蹙眉道：“你快說怎麽辦，別跟我打啞謎。”
“明天嚴秀芬不是要辦下午茶嗎？請你了嗎？”吳梅點到即止，這便是她的精明之處。
米琴苦惱：“沒有啊，就是沒請我才著急。”
吳梅不說話，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她。
米琴被盯得心煩意亂，只得病急亂投醫：“我總不能自己去吧？一個鄉下妹，她也配我屈尊降貴？”
“為什麽不？一個鄉下妹，有什麽資格拒絕你呢？”吳梅困了，懲罰手下很辛苦的，她要休息了。
米琴拉著她不讓走：“你的意思是，叫我想辦法讓那個鄉下妹出洋相，到時候嚴秀芬丟了面子，肯定會疏遠她，咱們再出手就簡單了。”
吳梅不說話，老規矩，這話是米琴自己說的，跟她沒關系。
她盯著米琴的手，米琴只得松開她。
事兒談完了，就這麽辦。
*
診所裏黑燈瞎火。
邵育恭準備睡了，然而八卦的湯醫生不肯掛斷電話。
他在美國無事可做，便操心起了邵育恭的感情問題。
好奇道：“你跟那個鄉下妹有進展了嗎？不是我吹，你可是出了名的大帥哥，她有沒有對你一見鐘情？”
“沒有。”邵育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湯醫生納悶兒了：“不應該啊！帥氣多金的豪門少爺親自去接她，她這都不動心？她吃石頭長大的？鐵石心腸？”
“我沒告訴她我是誰。”邵育恭把話筒放桌子上，翻了個身，枕著胳膊說話。
湯醫生不理解：“為什麽？怕她嫌貧愛富，看上的是你的家庭條件，而不是你這個人？”
邵育恭蹙眉，他有這麽齷齪嗎？
湯醫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歉：“好好好，是我小人之心了。那你圖什麽？難道你是怕她迫於無奈才嫁給你，而不是真的看上你這個人？所以你隱瞞身份，是想跟她培養出來感情再給她一個驚喜？”
邵育恭沈默。
湯醫生樂了：“默認了？也對，你爸媽沒有感情，日子過得稀爛，你不想讓他們的悲劇在你身上重演，肯定要找個情投意合的女人結婚。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她對你不感興趣，這婚你還結嗎？”
“結。”邵育恭累了，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葉姍姍。
兇他時的氣勢凜然。
跟他道謝時的巧笑嫣然。
勸他穿衣服時的頭頭是道。
還他錢時的倔強和堅定。
以及……
喊他妲己時的花癡模樣。
她對這樁婚事到底什麽想法，他已經有數了。
但是，她對他這個人什麽態度，他還一無所知。
同行半月，她始終跟他保持著客氣又疏遠的距離。
挺好的，很有分寸感。
除了沒有愛上他，什麽都好。
湯醫生很意外：“你不是不想要沒有感情的婚姻嗎？她都不愛你，你還結什麽婚？你該不會是怕她被人笑話吧？你為她考慮這麽多幹什麽，你愛上她了？”
“你煩不煩？”邵育恭生氣了，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被湯醫生這麽一吵，睡不著了。
幹脆坐了起來，開了燈，倒杯水喝。
路過辦公桌的時候，桌面上的照片擺臺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糟了，家裏有他的照片，要是她明天過去做客，他去接她的事情就暴露了，他還沒想好怎麽圓謊。
他趕緊放下水杯，戴上假發和墨鏡，穿上風衣，回去處理。
管家沒見過自家少爺有什麽金發外國友人，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他只能亮出一張假名片：“湯醫生的東西落這兒了，讓我過來取。”
原來是湯醫生的助理，管家終於開門，放行。
只是，這人怎麽這麽熟悉這裏的房間布局，一下就找了過去？
管家想不明白，但還是克制住了，沒有去打擾。
等這個金發友人走了，管家趕緊給梁家去了一通電話。
“大太太，剛才有個自稱湯醫生助理的洋人過來找東西，我讓他進來了。”
“既然是湯醫生的助理，那就沒什麽好問的，以後再來直接開門。”嚴秀芬是很信任湯醫生的，二話不說就給這個素未謀面的洋人開了綠色通道。
管家松了口氣，那就好。
嚴秀芬掛斷電話，笑著去客廳繼續閑聊。
葉朝霞正拉著葉姍姍的手噓寒問暖，葉姍姍的回答總是得體而禮貌。
嚴秀芬越看越是喜歡，趕緊坐下，關心一下自己的準兒媳：“姍姍啊，你認床嗎？喜歡睡硬床還是軟床？”
“不認床，都行，我不挑剔的。”葉姍姍笑著回答。
她哪有資格挑剔，後媽給她睡的都是他們換下來的床，讓她獨占一個房間是做給別人看的，看不見的地方，能怎麽克扣她就怎麽克扣她。
嚴秀芬沒想到這一點，只當這個準兒媳是個很隨性很好說話的姑娘。
心裏越發歡喜，便不舍得回去了。
反正兒子不在家，大女兒又不聽話，只知道跟她添堵，還不如在梁家多陪陪準兒媳。
正聊著，葉朝霞想起個事兒，問道：“大太太，上次我找你要照片，你說只有恭兒小時候的，長大後一直生病沒怎麽拍。那你之後給他拍了嗎？他現在不在家裏，總得先讓我家姍姍看看他長什麽樣子吧？”
“拍了拍了，忘了拿給你了，明天下午茶的時候我就拿給姍姍看。”嚴秀芬也想著這事呢，兒子還要過幾天才回來，總不能讓人家姑娘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吧。
葉朝霞放心了：“那就好。聽說恭兒這次去美國治療效果不錯，是真的嗎？”
“是啊，湯醫生說起碼能多活三五年呢。”嚴秀芬很知足了，畢竟之前人人都說，她兒子活不過三年了。
現在多出個三五年，應該足夠他生兒育女了。
這麽一來，就算到時候當媽的還是留不住這個兒子，起碼還有孫子孫女當做寄托。
最重要的是，不能便宜了二房三房那些黑心爛肺的奸人。
葉朝霞也松了口氣，要不是嚴秀芬值得托付，她真的不想給外甥女介紹個短命的男人。
可是沒辦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反正她已經跟嚴秀芬說好了，如果邵育恭真的活不久，她頂多允許姍姍守寡三年，三年之後一定會給重新介紹男人讓姍姍改嫁。
嚴秀芬沒有意見，她從來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時候不早了，她也該回去了，臨走時還是舍不得，拉著葉姍姍的手叮囑道：“阿姨給你買的衣服你不要不舍得穿，明天下午茶，阿姨邀請的都是些千金闊太，你記得叫你姨媽幫你挑兩身好的，一套穿著，一套留著換。”
葉姍姍不明白為什麽要換，畢竟她還沒從計劃經濟的習慣裏走出來。
葉朝霞卻已經猜到了嚴秀芬的用意，等嚴秀芬走後，她便叮囑葉姍姍：“你這未來婆婆是個好的，你聽她的準沒錯，她是準備公開你的身份了，到時候肯定有人不服氣，要刁難你。最簡單的就是潑你一身水，讓你出醜。你也別怕，大太太肯定會護著你的，叫你多準備一套，只是為了預防萬一。”
“放心吧姨媽，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葉姍姍笑著挽住姨媽的胳膊，安慰道，“我剛才留心觀察過了，嚴阿姨是有大福氣的，兒孫滿堂的命格，能活到九十歲以上呢。”
“真的？你會看相？”葉朝霞有些意外，這小丫頭不會是拿她尋開心的吧。
她便指了指鏡子裏的自己：“那你說說，你姨媽是什麽命格？”
“還用問嗎？交友之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姨媽跟嚴阿姨一樣，都是兒孫繞膝的富貴命。不過姨媽你……”葉姍姍抓住葉朝霞的手看了看，“姨媽你是不是腸胃不好？”
“你怎麽知道？”葉朝霞有點信了，好奇得不得了。
葉姍姍指著她掌心的紋路：“喏，這是你的生命線，很長，挺好的，可是這裏分叉了，說明你四十九歲左右會生一場大病，挺過去了就一切順利，挺不過去的話就要纏綿病榻了。姨媽，你得趕緊找個醫院好好看看，別拖著。至於我是怎麽看出來你胃不好的，因為這個——”
她擦了擦葉朝霞的鼻翼：“一開始我以為是你的妝花了，現在看來不是，喏，這個位置微微發紅，說明你有胃熱，你是不是喜歡吃辛辣的食物？”
“沒錯，你姥姥是川渝那邊的，我從小跟著她吃辣。”葉朝霞這下徹底信了，只是提到她離世的母親時，難免有些神傷。
葉姍姍也很想念姥姥，可惜姥姥在她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她能記住的細節不多。
她只得珍惜眼前人，趕緊提醒姨媽：“經常吃辛辣的，容易引起肝火胃熱，這會讓你特別喜歡喝冷飲吃冰棍，可是這會進一步刺激腸胃的。年輕的時候還好，身體抗造，可是年紀大了之後，這些積累的毛病就會一起找你算賬了。”
“沒錯，我很喜歡吃涼的。辣的吃著痛快，但是燒胃，吃涼的就會舒服很多。”葉朝霞很是信服，寬慰道，“聽你的，明天上午我就去看看，回來陪你去喝下午茶。”
那再好不過了，葉姍姍希望姨媽長命百歲，這樣她就可以多跟姨媽撒撒嬌了。
她抱著姨媽的脖子：“姨媽，你真好，這個嚴阿姨我很喜歡，我要是真的嫁過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娘家人，我會叫她兒子跟我一起孝順你的。”
“傻丫頭，姨媽只希望你和他舉案齊眉，幸福美滿。好在現在醫學發達，既然這次能改善病情，那以後肯定也可以。再說了，有的男人一旦結了婚就有了寄托有了盼頭，求生欲就會旺盛起來，他自己也會想著法子去治病的。說不定過幾年就徹底好了呢。”葉朝霞也是真心心疼外甥女，沒媽的孩子總是要多受很多磨難的，可惜她離得遠，幫不了什麽。
現在不一樣了，孩子就在她面前，她說什麽也要盡力給孩子最好的。
這樣的樂觀心態感染了葉姍姍，葉姍姍睡覺前都還在想，要是自己是姨媽的孩子就好了。
一定會很幸福吧。
看看表弟表妹臉上的笑就知道了。
有個溫柔的愛孩子的媽媽是多麽的珍貴。
不過沒關系，她雖然不是姨媽生的，可是從今天開始，她心裏屬於媽媽的那個位置，就讓姨媽坐鎮了。
*
邱碩被安排在了三樓客房，他還挺受寵若驚的。
臨睡前，葉朝霞上來跟他講了講家裏的情況，末了叮囑道：“時候不早了，明天早上我叫二小子梁峻陪你去買幾套衣服，下午你跟姍姍一起去邵家喝下午茶。”
邱碩點點頭，今晚吃飯的時候邵家大太太也在，他已經知道了葉姍姍未來的丈夫姓邵。
只不過這個姓不算什麽生僻姓氏，所以他沒有多想。
這會兒葉朝霞讓他一起去，他不太理解，難為情道：“我來打擾你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去邵家不合適吧？”
“你沒聽我跟邵家大太太說了嗎，對外就說你是姍姍的親哥哥，這麽一來有幾個好處。一來，你出去辦事方便，頂著邵家三少爺大舅哥的名頭，誰敢欺負你？二來，別人知道姍姍有個親哥哥，自然也會招架她幾分，不敢隨便欺負她。再說了，邵家大房人丁不旺，多個親眷也能旺旺人氣，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葉朝霞苦口婆心，這是最好的安排。
“姨媽說得對，是我不識好歹了。您放心，我一定努力扮演好姍姍哥哥的角色，不讓別人欺負她！”邱碩不傻，這是雙贏的好事，便樂呵呵地應下了。
葉朝霞笑著誇道：“難怪姍姍要帶你過來，倒是個機靈的，知道改口了。個頭也高，不過比起恭兒還是矮了一截，他們邵家五個兒子，就屬恭兒最高。“
“恭兒？姨媽說的是我那未來妹夫吧，他全名叫什麽？”邱碩趕緊了解一下情況，這樣明天去喝下午茶的時候心裏才有底。
葉朝霞便跟他講了講邵家大房的情況。
邱碩聽罷，楞住了：“什麽？妹夫叫邵育恭？”
“對啊，他其實還有個死去的哥哥，叫邵育謙，沒活過一歲。邵家孩子取名很講究的，男丁都是育字輩的，親兄弟必須是一組詞一組詞的拆開用，他和他哥正好是謙恭。二房只有一個兒子，叫邵育溫，溫良是個詞兒，二太原本想把良字留給她自己孩子的，可惜她後來生的都是女兒。良字就由邵先生做主，安排給了四太的兒子邵育良。三太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便叫做邵育賢和邵育明。”葉朝霞詳細解釋了一下，知己知彼才不會沒有底氣嘛。
邱碩徹底傻眼了，他想起那天撿起來的回鄉證，上面寫的不就是邵育謙嗎？
可是姍姍姨媽說，邵育謙不到一歲就死了。
難不成還能詐屍嗎？
而且那個金發博士說自己叫歐文啊。
會不會只是巧合？
那博士帶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證件在身上，肯定不能都是真的。
那麽冒用別人的名字就很正常了。
只是邱碩至今想不明白，那個歐博士到底一路跟著他們做什麽去了。
這事太邪門兒了，他沒有搞清楚之前不想說出來讓姨媽覺得他在胡言亂語，便笑著說自己記住了。
葉朝霞放心了，又帶他認了一下家裏的布局，這才下樓睡覺去。
夜裏邱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閉上眼，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個歐博士的五官。
面相上，這個歐博士七歲左右會有大劫，闖過去之後，到了二十二歲左右，還會有一劫。
兩次都是生死大劫，不過只要闖過去了，餘生必定大富大貴，兒孫繞膝，夫妻和諧，平安順遂。
而這個歐博士的年紀，看著正好二十出頭。
難不成是去國內找高人指點迷津去了？
畢竟，這種劫難不是一點應對辦法都沒有的。
而玄學的正宗發源地，當然還是在內地，香江才從小漁村發展起來百餘年，這些學問自然比不過老祖宗的正宗。
可是，找高人幹嘛跟著他們，他跟葉姍姍也沒有顯露自己的本事啊。
再說了，如果這個歐博士真的看出來了什麽，來了香江之後不應該找他們幫忙嗎？為什麽反而頭也不回的分道揚鑣了呢？
邪門兒，太邪門兒了。
第二天一早，邱碩頂著黑眼圈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葉姍姍核對細節。
葉姍姍也一直懷疑那個歐博士的真實目的，可是她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索性就放棄了。
反正一路上過來，歐博士一直在幫忙，從來沒添亂，她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邱碩見她跟自己一樣想不明白，只得往那個最邪門的可能上猜測：“你說，他會不會是看上你了，現在分開，只是為了跟他父母說明情況，過兩天就會找機會上門提親呢？”
“怎麽可能，他知道我是來這邊嫁人的，他是個君子，不會橫刀奪愛的。”葉姍姍很相信歐博士的人品，畢竟，一個多次出手幫助自己的人，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邱碩無奈，只好坦白道：“我瞞了你一件事，那個……他手裏有一本回鄉證，名字寫的邵育謙。他會不會是你未婚夫的哥哥，沒死，特地跑內地幫你未婚夫考查你來了。”
“啊？你開玩笑吧，姨媽跟我說了他哥哥一歲不到就死了，怎麽可能嘛！”葉姍姍越想越頭疼，幹脆不想了，“哎呀，不管了，總之，就算他真的叫邵育謙，那也只是個巧合。全中國那麽大，幾億人口有幾個同名同姓的怎麽了？”
“也是。”邱碩也放棄了，真是被這個歐博士弄得暈頭轉向，隨便吧。
*
下午一點半，葉朝霞幫葉姍姍挑了兩套不錯的衣服，身上穿的是一條織金繡花旗袍，大紅色，真絲面料的，第一天上門，未婚夫又是個病秧子，穿紅的圖個喜慶吉利。
再配上一雙紅色高跟鞋，戴一串珍珠項鏈撞撞色，葉姍姍沒有耳洞，耳環暫時先不考慮了，但是手鐲不能少。
嚴秀芬送的都是限量款的臻品，隨便挑一件都行，不過葉朝霞還是沒用那些，而是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和田玉鐲子：“戴這個，是你姥姥傳給我的，別人問起來，才知道你是有娘家人撐腰的。”
“姨媽，你真好……”葉姍姍感動壞了，不過姨媽從醫院回來臉色不太好，她趕緊問了問醫院怎麽說。
葉朝霞勉強笑笑：“被你說中了，胃潰瘍湯，還好，不算嚴重，今天開始，我要努力忌口了。”
“發現得早就好，姨媽，你不生氣吧，我一來就說你有病。”葉姍姍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畢竟中國人對於生老病死的話題，只有“生”不忌諱，其他的都諱莫如深。
葉朝霞笑著寬慰道：“傻孩子，這生什麽氣，姨媽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走，去見你未來婆婆了。今天肯定有一場大戲要唱，別緊張，姨媽和邱碩都在呢。記住了，現在開始邱碩叫葉秋碩，意思是秋天碩果累累，記住了嗎？“
“記住了姨媽。”葉姍姍挺讚同這麽做的，好處多多。
只是這高跟鞋她穿不習慣，跟著姨媽出去的時候，哎呦一聲崴了腳。
葉朝霞趕緊過來扶她：“呦，瞧我，年紀大了真的糊塗了，你第一次穿哪能走這麽快。沒事吧？”
“沒事。”葉姍姍不想遲到，揉了揉腳便重新站了起來。
邵家什麽樣的門戶她心裏有數，第一天上門做客，寧可早到等等其他人，也不能擺架子遲到，這會讓婆婆被人笑話的。
葉朝霞也是這麽想的，便叫傭人拿了一包冰塊出來，再取一條毛巾，去車上給她冰敷。
*
邵家莊園。
嚴秀芬放棄了。
昨晚回來她就在找，兒子成年後的照片楞是一張都找不到。
小時候的也不翼而飛了。
沒辦法，她只好去找自己男人，要了一張兒子七歲生日那天拍的照片回來。
其實也沒差太多，只是小時候娃娃臉，看著比現在圓潤一點，稚氣一點，眉眼五官是沒多大變化的，無非就是長開了一點，更加成熟了一點。
一切準備就緒，她耐心等待客人上門。
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沒想到兩點不到，李太太就帶著文婧過來了。
顯然，這姑侄兩個是來興師問罪了。
畢竟，邵家大太太昨晚親自去碼頭接鄉下妹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嚴秀芬不帶怕的，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豪門太太不能去接鄉下妹。
她也沒有承諾一定要選文婧做兒媳婦，所以她問心無愧。
只是，她沒想到，這對姑侄剛坐下，二太米琴便自作主張過來了。
手裏還挽著她的娘家侄女兒，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果然，不到五分鐘，邵氏的當家人，她男人邵枕海也來了。
米琴這是想用男人壓她一頭，強迫她更換兒媳婦人選嗎？
嚴秀芬很生氣，不打算忍著，上前一步，攔住了邵枕海：“出爾反爾不是當家人的作法，姓邵的，你答應過我不插手這件事的。”
“我就來看看，不插手。”邵枕海確實不想多事，只是他架不住米琴哭鬧，只好過來當個背景板。
嚴秀芬冷笑：“你記住你說的話，可別等會兒她一哭一鬧你就妥協了，別忘了你真正的長子是被誰弄死的！”
“又來了，這麽多年了，動不動就翻舊賬，沒完沒了了是不是？”邵枕海惱了，每次嚴秀芬要爭取什麽東西的時候，就會拿邵育謙的死來說事。
他看在她沒了一個孩子的份上，已經百般忍讓，還要他怎麽樣？
他冷哼一聲，搡開了嚴秀芬，坐下的時候，摔了一張照片在桌子上：“你不是找恭兒的照片嗎？去年他拍完之後，照相館給我也送了一份，拿去吧。”
嚴秀芬沒動，杵在門口，把屈辱和傷心強行逼退。
畜生，自己的長子被小妾弄死了，居然還能無動於衷，還在長子死後把小妾生的兒子算做長子，這樣的屈辱她已經忍了二十幾年了，還要她忍到什麽時候。
她猛地回頭，將照片搶在手裏，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恭兒事情不要你插手，把你的小老婆也帶走，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邵枕海要面子的，女人當著客人的面趕他這個一家之主離開，他說什麽也要挽回尊嚴。
立馬站起來，罵道：“反了天了你！這個家什麽時候跟你姓嚴了？”
嚴秀芬氣不過，想跟他理論，就在這時，葉姍姍跟著姨媽來了。
嚴秀芬趕緊把照片塞給她：“姍姍，拿著，這是我家恭兒，你未來的老公。今天嚴阿姨豁出去了，非要跟他們講講道理不可！”
葉姍姍嚇了一跳，本想去勸勸嚴秀芬，卻被葉朝霞拉著去了一旁，眼神暗示她不要多事。
她只好滿是擔心地坐下，看著淚水連連的嚴秀芬。
這時邱碩註意到了他手裏的照片，小聲道：“姍姍，你快看，你老公跟歐博士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葉姍姍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照片，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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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二房和三房沒有住在山上的莊園別墅裏。
用他們自己的話說, 那座莊園是用嚴秀芬長子的命換來的。
邵先生雖然偏心妾室，可是他的長子出生的時候，老太爺還在世。
爺爺重長孫, 這是非常普遍的規律。
所以老太爺特別疼愛邵育謙。
也正是因為這份疼愛，使得老人家在邵育謙夭折後飽受打擊，一病不起。
臨終前留下遺囑, 不準他那個不孝子離婚, 擡小妾上位，更不準任何小妾在大房跟前晃悠, 家裏的房產全部留給大房, 起碼可以保證大房母女衣食無憂。
至於公司和其他產業，那就各憑本事吧，他管不住, 也沒時間管了。
這份遺囑老太爺是登報公開發布的, 所以二房三房再跳，也只能住在山下的別墅裏。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們少不得擡頭仰望高高在上的山頂莊園。
更氣人的是, 嚴秀芬隔了幾年居然振作了起來, 把男人騙回去同了一次房就再次懷上了兒子。
二房三房想過各種法子, 想讓嚴秀芬流產，可惜老太爺去世前交代了至交好友, 如果嚴秀芬再有孩子, 一定要保護她安全生產。
也要保護孩子平安長大。
所以二房三房手裏的公司總是出事, 他們忙著救火，分身乏術, 這才有了邵育恭的出生。
二房三房咽不下這口氣，只能調轉目標, 先去對付老太爺的朋友。
辦法簡單粗暴，他們綁架了人家剛出生的小孫子。
沒辦法，對方只能妥協。
沒多久邵育恭就掉水裏了，可惜他命大，沒死成。
後面再想動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因為邵育恭成了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既然這樣，不如留著他的小命，這樣嚴秀芬忙著照顧他，就沒有精力再去勾引男人生孩子了。
而且，只要耗到邵育恭成年，他們就可以安排自己的親戚嫁給他，一旦生下兒子，大房就會被她們徹底吃幹抹凈。
到時候嚴秀芬還得忍著惡心給他們帶孩子，多好。
結果嚴秀芬並不傻，早就看出了他們的算計，一門心思想找個鄉下妹做兒媳婦。
這種鄉下妹沒有背景，沒有家世，一旦有機會飛上枝頭，肯定會對婆婆唯命是從。
真是絕佳的算計。
所以他們要弄死這個鄉下妹。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二太米琴深吸一口氣，耐心等待三太的到來。
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三太卻始終不見蹤影。
二太有些著急了，可她仗著自己是長子邵育溫的親媽，從來不會自降身份去其他幾房那裏拜訪。
只得又叫了一個傭人去看看怎麽回事。
晚上九點，她的兩個孫女兒快睡覺了，按照她定下的規矩，姐妹倆手拉著手下樓給奶奶說晚安。
大孫女兒邵麗敏今年五歲，小孫女兒邵麗婕三歲，兩個小丫頭穿著漂亮的公主裙，一蹦一跳的撲過來要親奶奶的臉頰。
這是晚安吻。
可是米琴嫌棄地推開了她們。
面露不滿：“趕緊睡，沒看到奶奶煩著呢。”
孩子還小，不懂奶奶的嫌棄是因為她們不是男孫，只得委屈地低下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那兒沒動。
媽媽說了，好人家的孩子都要尊老愛幼講禮貌，一定要給奶奶晚安吻才算是懂事的孩子。
現在任務完不成，姐妹倆都不敢上樓。
可是，她們越是賠著小心，米琴就越是生氣。
真是兩個討債的，這要是兩個男孫多好，這麽一來，邵家長子長孫的好處都是他們二房的了。
可惜啊，可惜！
還好兒媳婦懷了第三胎了，希望這胎一舉得男，這樣她的位置就更穩了。
想到這裏，米琴更煩這兩個孫女兒了，趕緊把她們往樓上攆。
最終兩個孩子是哭著上樓的。
手拉著手，站在媽媽面前掉珍珠。
然而她們的媽媽不過是二房三房利益綁定的工具人，沒什麽話語權，只得憐愛地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裏，安慰道：“好了，不哭了，等奶奶心情好點了咱們再補上晚安吻。”
兩個小女娃點點頭，擦幹淚水，上床睡覺。
女人熄了燈，站在窗前盯著院子裏的石燈出神。
她的左手貼在肚皮上，右手扶著隱隱作痛的額頭。
真是不走運，這胎又是個女兒，她已經打過B超了，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這胎打掉。
這麽一來，只要休息半年就可以再次備孕了，而一旦生下來，算上孕期和生產恢覆，兩年內能懷上下一胎就算快的了。
可是，她又有點舍不得。
只能自己默默地掙紮，默默地痛苦。
連男人那邊都不敢透露半個字。
這大概就是命吧，誰叫她有個道德敗壞的婆婆，害死了人家大太太的長子，好讓她自己的兒子做長子。
現在又想搶長孫奶奶的名頭，老天卻不再賞臉了。
女人苦澀地撫摸著肚子，認命地轉身，睡覺去了。
*
三房的宅子買在了深水灣。
離二太那邊不算很遠，這樣有事的時候，方便互通消息，沒事的時候，各過各的。
利益深度綁定，但卻各有各的算盤。
此時三太吳梅正在懲罰辦事不力的手下。
她不像米琴那樣喜怒形於色，她是個變臉大師，只有在面對自己的男人時，才會露出小意柔情的一面，其他時候，她就是個吃人不眨眼的豺狼。
面無表情的豺狼。
她一向說得很少，做得很多。
就像現在，她親自握住了細長的鋼針，一下一下，往馬仔的大腿根上紮去。
殺豬般的尖叫，被隔音效果絕佳的地下室封鎖，男人痛苦地求饒：“我錯了三太，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那個飛機上有其他的飛行員，等三少爺回來的時候，我一定讓他葬身大海，死無全屍！”
吳梅的臉上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拿起雪白的毛巾，擦了擦鋼針上的血跡，將它放回擺滿了刑具的推車上。
另一個馬仔趕緊過來把推車推開，端來了一把椅子。
吳梅坐下，左腿翹起，雙手交疊，擺在膝蓋上。
她與剛剛受刑的馬仔，一問一答——
“他真的痊愈了？”
“不確定，我們的人已經去醫院檢查病例了。”
“會不會是虛晃一槍，故意引你們出現的？”
“應該不會，我們的人很隱蔽，他一直在家裏養病，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存在。”
“別太自信。”
“是，三太，我一定加倍小心。”
“二房知道飛機上的事嗎？”
“不知道，二太很天真的，她以為只要把她侄女嫁過去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先生已經答應大太了，絕對不會幹涉三少爺的婚事。”
“她就是蠢。”
“是的三太，邵家四房太太，就屬您最聰慧機智。這麽多年了，二太還是被您牽著鼻子走，就連三少爺落水那件事——”
“閉嘴，自己知道就行了。”
“是，三太，我再也不敢了。”
“抓緊時間核實，如果他好了，弄死他。”
“如果沒好呢？”
“那就回來再弄死他。”
“明白，到時候甩鍋給二太。”
“今天對你只是小懲大誡，下次再失敗，就送你見閻王了。”
“謝謝三太饒我狗命，我一定好好辦事。”
吳梅起身，接過一個獨眼馬仔遞來的濕毛巾，擦幹手上的血跡，轉身離去。
二房的傭人等了半天，終於見到三太了，趕緊催促她一起過去。
吳梅冷著臉：“急什麽，換身衣服。”
她身上有血腥味兒，得換身幹凈的。
她從佛龕前拿起一件旗袍上樓去。
這件旗袍已經掛在香爐前一天了，四舍五入，等於她拜了一天的佛。
心誠則靈，二太的長孫夢一定會破滅的。
因為，她的兒子，已經把一個女明星搞大了肚子。
吳梅很有把握，長孫奶奶的桂冠，一定是她的。
不過那個女明星她不打算讓她兒子娶進門，她看不上。
就算給她生了長孫，也不配。
換好旗袍，戴上檀木項鏈，搭上貂毛披肩，吳梅終於賞臉，往二房去了。
到那兒的時候，米琴正在對傭人發火。
真是死性不改，吳梅都懶得正眼瞧她。
米琴見她來了，趕緊讓傭人滾出去，隨後平覆了一下情緒，坐下來跟吳梅共商大計。
吳梅冷笑，有什麽好商量的，不就是想問她怎麽才能弄死那個鄉下妹嗎？
這麽簡單的事都辦不好，活該她兒子生不出長孫。
不過吳梅還是要做做樣子的，於是她給米琴出了個主意：“鄉下來的，你還怕整不了她？就算不死，讓她脫層皮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米琴生了一晚上的氣，腦子轉不過來，蹙眉道：“你快說怎麽辦，別跟我打啞謎。”
“明天嚴秀芬不是要辦下午茶嗎？請你了嗎？”吳梅點到即止，這便是她的精明之處。
米琴苦惱：“沒有啊，就是沒請我才著急。”
吳梅不說話，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她。
米琴被盯得心煩意亂，只得病急亂投醫：“我總不能自己去吧？一個鄉下妹，她也配我屈尊降貴？”
“為什麽不？一個鄉下妹，有什麽資格拒絕你呢？”吳梅困了，懲罰手下很辛苦的，她要休息了。
米琴拉著她不讓走：“你的意思是，叫我想辦法讓那個鄉下妹出洋相，到時候嚴秀芬丟了面子，肯定會疏遠她，咱們再出手就簡單了。”
吳梅不說話，老規矩，這話是米琴自己說的，跟她沒關系。
她盯著米琴的手，米琴只得松開她。
事兒談完了，就這麽辦。
*
診所裏黑燈瞎火。
邵育恭準備睡了，然而八卦的湯醫生不肯掛斷電話。
他在美國無事可做，便操心起了邵育恭的感情問題。
好奇道：“你跟那個鄉下妹有進展了嗎？不是我吹，你可是出了名的大帥哥，她有沒有對你一見鐘情？”
“沒有。”邵育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湯醫生納悶兒了：“不應該啊！帥氣多金的豪門少爺親自去接她，她這都不動心？她吃石頭長大的？鐵石心腸？”
“我沒告訴她我是誰。”邵育恭把話筒放桌子上，翻了個身，枕著胳膊說話。
湯醫生不理解：“為什麽？怕她嫌貧愛富，看上的是你的家庭條件，而不是你這個人？”
邵育恭蹙眉，他有這麽齷齪嗎？
湯醫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歉：“好好好，是我小人之心了。那你圖什麽？難道你是怕她迫於無奈才嫁給你，而不是真的看上你這個人？所以你隱瞞身份，是想跟她培養出來感情再給她一個驚喜？”
邵育恭沈默。
湯醫生樂了：“默認了？也對，你爸媽沒有感情，日子過得稀爛，你不想讓他們的悲劇在你身上重演，肯定要找個情投意合的女人結婚。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她對你不感興趣，這婚你還結嗎？”
“結。”邵育恭累了，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葉姍姍。
兇他時的氣勢凜然。
跟他道謝時的巧笑嫣然。
勸他穿衣服時的頭頭是道。
還他錢時的倔強和堅定。
以及……
喊他妲己時的花癡模樣。
她對這樁婚事到底什麽想法，他已經有數了。
但是，她對他這個人什麽態度，他還一無所知。
同行半月，她始終跟他保持著客氣又疏遠的距離。
挺好的，很有分寸感。
除了沒有愛上他，什麽都好。
湯醫生很意外：“你不是不想要沒有感情的婚姻嗎？她都不愛你，你還結什麽婚？你該不會是怕她被人笑話吧？你為她考慮這麽多幹什麽，你愛上她了？”
“你煩不煩？”邵育恭生氣了，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被湯醫生這麽一吵，睡不著了。
幹脆坐了起來，開了燈，倒杯水喝。
路過辦公桌的時候，桌面上的照片擺臺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糟了，家裏有他的照片，要是她明天過去做客，他去接她的事情就暴露了，他還沒想好怎麽圓謊。
他趕緊放下水杯，戴上假發和墨鏡，穿上風衣，回去處理。
管家沒見過自家少爺有什麽金發外國友人，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
他只能亮出一張假名片：“湯醫生的東西落這兒了，讓我過來取。”
原來是湯醫生的助理，管家終於開門，放行。
只是，這人怎麽這麽熟悉這裏的房間布局，一下就找了過去？
管家想不明白，但還是克制住了，沒有去打擾。
等這個金發友人走了，管家趕緊給梁家去了一通電話。
“大太太，剛才有個自稱湯醫生助理的洋人過來找東西，我讓他進來了。”
“既然是湯醫生的助理，那就沒什麽好問的，以後再來直接開門。”嚴秀芬是很信任湯醫生的，二話不說就給這個素未謀面的洋人開了綠色通道。
管家松了口氣，那就好。
嚴秀芬掛斷電話，笑著去客廳繼續閑聊。
葉朝霞正拉著葉姍姍的手噓寒問暖，葉姍姍的回答總是得體而禮貌。
嚴秀芬越看越是喜歡，趕緊坐下，關心一下自己的準兒媳：“姍姍啊，你認床嗎？喜歡睡硬床還是軟床？”
“不認床，都行，我不挑剔的。”葉姍姍笑著回答。
她哪有資格挑剔，後媽給她睡的都是他們換下來的床，讓她獨占一個房間是做給別人看的，看不見的地方，能怎麽克扣她就怎麽克扣她。
嚴秀芬沒想到這一點，只當這個準兒媳是個很隨性很好說話的姑娘。
心裏越發歡喜，便不舍得回去了。
反正兒子不在家，大女兒又不聽話，只知道跟她添堵，還不如在梁家多陪陪準兒媳。
正聊著，葉朝霞想起個事兒，問道：“大太太，上次我找你要照片，你說只有恭兒小時候的，長大後一直生病沒怎麽拍。那你之後給他拍了嗎？他現在不在家裏，總得先讓我家姍姍看看他長什麽樣子吧？”
“拍了拍了，忘了拿給你了，明天下午茶的時候我就拿給姍姍看。”嚴秀芬也想著這事呢，兒子還要過幾天才回來，總不能讓人家姑娘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吧。
葉朝霞放心了：“那就好。聽說恭兒這次去美國治療效果不錯，是真的嗎？”
“是啊，湯醫生說起碼能多活三五年呢。”嚴秀芬很知足了，畢竟之前人人都說，她兒子活不過三年了。
現在多出個三五年，應該足夠他生兒育女了。
這麽一來，就算到時候當媽的還是留不住這個兒子，起碼還有孫子孫女當做寄托。
最重要的是，不能便宜了二房三房那些黑心爛肺的奸人。
葉朝霞也松了口氣，要不是嚴秀芬值得托付，她真的不想給外甥女介紹個短命的男人。
可是沒辦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反正她已經跟嚴秀芬說好了，如果邵育恭真的活不久，她頂多允許姍姍守寡三年，三年之後一定會給重新介紹男人讓姍姍改嫁。
嚴秀芬沒有意見，她從來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時候不早了，她也該回去了，臨走時還是舍不得，拉著葉姍姍的手叮囑道：“阿姨給你買的衣服你不要不舍得穿，明天下午茶，阿姨邀請的都是些千金闊太，你記得叫你姨媽幫你挑兩身好的，一套穿著，一套留著換。”
葉姍姍不明白為什麽要換，畢竟她還沒從計劃經濟的習慣裏走出來。
葉朝霞卻已經猜到了嚴秀芬的用意，等嚴秀芬走後，她便叮囑葉姍姍：“你這未來婆婆是個好的，你聽她的準沒錯，她是準備公開你的身份了，到時候肯定有人不服氣，要刁難你。最簡單的就是潑你一身水，讓你出醜。你也別怕，大太太肯定會護著你的，叫你多準備一套，只是為了預防萬一。”
“放心吧姨媽，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葉姍姍笑著挽住姨媽的胳膊，安慰道，“我剛才留心觀察過了，嚴阿姨是有大福氣的，兒孫滿堂的命格，能活到九十歲以上呢。”
“真的？你會看相？”葉朝霞有些意外，這小丫頭不會是拿她尋開心的吧。
她便指了指鏡子裏的自己：“那你說說，你姨媽是什麽命格？”
“還用問嗎？交友之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姨媽跟嚴阿姨一樣，都是兒孫繞膝的富貴命。不過姨媽你……”葉姍姍抓住葉朝霞的手看了看，“姨媽你是不是腸胃不好？”
“你怎麽知道？”葉朝霞有點信了，好奇得不得了。
葉姍姍指著她掌心的紋路：“喏，這是你的生命線，很長，挺好的，可是這裏分叉了，說明你四十九歲左右會生一場大病，挺過去了就一切順利，挺不過去的話就要纏綿病榻了。姨媽，你得趕緊找個醫院好好看看，別拖著。至於我是怎麽看出來你胃不好的，因為這個——”
她擦了擦葉朝霞的鼻翼：“一開始我以為是你的妝花了，現在看來不是，喏，這個位置微微發紅，說明你有胃熱，你是不是喜歡吃辛辣的食物？”
“沒錯，你姥姥是川渝那邊的，我從小跟著她吃辣。”葉朝霞這下徹底信了，只是提到她離世的母親時，難免有些神傷。
葉姍姍也很想念姥姥，可惜姥姥在她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她能記住的細節不多。
她只得珍惜眼前人，趕緊提醒姨媽：“經常吃辛辣的，容易引起肝火胃熱，這會讓你特別喜歡喝冷飲吃冰棍，可是這會進一步刺激腸胃的。年輕的時候還好，身體抗造，可是年紀大了之後，這些積累的毛病就會一起找你算賬了。”
“沒錯，我很喜歡吃涼的。辣的吃著痛快，但是燒胃，吃涼的就會舒服很多。”葉朝霞很是信服，寬慰道，“聽你的，明天上午我就去看看，回來陪你去喝下午茶。”
那再好不過了，葉姍姍希望姨媽長命百歲，這樣她就可以多跟姨媽撒撒嬌了。
她抱著姨媽的脖子：“姨媽，你真好，這個嚴阿姨我很喜歡，我要是真的嫁過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娘家人，我會叫她兒子跟我一起孝順你的。”
“傻丫頭，姨媽只希望你和他舉案齊眉，幸福美滿。好在現在醫學發達，既然這次能改善病情，那以後肯定也可以。再說了，有的男人一旦結了婚就有了寄托有了盼頭，求生欲就會旺盛起來，他自己也會想著法子去治病的。說不定過幾年就徹底好了呢。”葉朝霞也是真心心疼外甥女，沒媽的孩子總是要多受很多磨難的，可惜她離得遠，幫不了什麽。
現在不一樣了，孩子就在她面前，她說什麽也要盡力給孩子最好的。
這樣的樂觀心態感染了葉姍姍，葉姍姍睡覺前都還在想，要是自己是姨媽的孩子就好了。
一定會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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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關系，她雖然不是姨媽生的，可是從今天開始，她心裏屬於媽媽的那個位置，就讓姨媽坐鎮了。
*
邱碩被安排在了三樓客房，他還挺受寵若驚的。
臨睡前，葉朝霞上來跟他講了講家裏的情況，末了叮囑道：“時候不早了，明天早上我叫二小子梁峻陪你去買幾套衣服，下午你跟姍姍一起去邵家喝下午茶。”
邱碩點點頭，今晚吃飯的時候邵家大太太也在，他已經知道了葉姍姍未來的丈夫姓邵。
只不過這個姓不算什麽生僻姓氏，所以他沒有多想。
這會兒葉朝霞讓他一起去，他不太理解，難為情道：“我來打擾你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去邵家不合適吧？”
“你沒聽我跟邵家大太太說了嗎，對外就說你是姍姍的親哥哥，這麽一來有幾個好處。一來，你出去辦事方便，頂著邵家三少爺大舅哥的名頭，誰敢欺負你？二來，別人知道姍姍有個親哥哥，自然也會招架她幾分，不敢隨便欺負她。再說了，邵家大房人丁不旺，多個親眷也能旺旺人氣，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葉朝霞苦口婆心，這是最好的安排。
“姨媽說得對，是我不識好歹了。您放心，我一定努力扮演好姍姍哥哥的角色，不讓別人欺負她！”邱碩不傻，這是雙贏的好事，便樂呵呵地應下了。
葉朝霞笑著誇道：“難怪姍姍要帶你過來，倒是個機靈的，知道改口了。個頭也高，不過比起恭兒還是矮了一截，他們邵家五個兒子，就屬恭兒最高。“
“恭兒？姨媽說的是我那未來妹夫吧，他全名叫什麽？”邱碩趕緊了解一下情況，這樣明天去喝下午茶的時候心裏才有底。
葉朝霞便跟他講了講邵家大房的情況。
邱碩聽罷，楞住了：“什麽？妹夫叫邵育恭？”
“對啊，他其實還有個死去的哥哥，叫邵育謙，沒活過一歲。邵家孩子取名很講究的，男丁都是育字輩的，親兄弟必須是一組詞一組詞的拆開用，他和他哥正好是謙恭。二房只有一個兒子，叫邵育溫，溫良是個詞兒，二太原本想把良字留給她自己孩子的，可惜她後來生的都是女兒。良字就由邵先生做主，安排給了四太的兒子邵育良。三太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便叫做邵育賢和邵育明。”葉朝霞詳細解釋了一下，知己知彼才不會沒有底氣嘛。
邱碩徹底傻眼了，他想起那天撿起來的回鄉證，上面寫的不就是邵育謙嗎？
可是姍姍姨媽說，邵育謙不到一歲就死了。
難不成還能詐屍嗎？
而且那個金發博士說自己叫歐文啊。
會不會只是巧合？
那博士帶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證件在身上，肯定不能都是真的。
那麽冒用別人的名字就很正常了。
只是邱碩至今想不明白，那個歐博士到底一路跟著他們做什麽去了。
這事太邪門兒了，他沒有搞清楚之前不想說出來讓姨媽覺得他在胡言亂語，便笑著說自己記住了。
葉朝霞放心了，又帶他認了一下家裏的布局，這才下樓睡覺去。
夜裏邱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閉上眼，努力回憶了一下那個歐博士的五官。
面相上，這個歐博士七歲左右會有大劫，闖過去之後，到了二十二歲左右，還會有一劫。
兩次都是生死大劫，不過只要闖過去了，餘生必定大富大貴，兒孫繞膝，夫妻和諧，平安順遂。
而這個歐博士的年紀，看著正好二十出頭。
難不成是去國內找高人指點迷津去了？
畢竟，這種劫難不是一點應對辦法都沒有的。
而玄學的正宗發源地，當然還是在內地，香江才從小漁村發展起來百餘年，這些學問自然比不過老祖宗的正宗。
可是，找高人幹嘛跟著他們，他跟葉姍姍也沒有顯露自己的本事啊。
再說了，如果這個歐博士真的看出來了什麽，來了香江之後不應該找他們幫忙嗎？為什麽反而頭也不回的分道揚鑣了呢？
邪門兒，太邪門兒了。
第二天一早，邱碩頂著黑眼圈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葉姍姍核對細節。
葉姍姍也一直懷疑那個歐博士的真實目的，可是她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索性就放棄了。
反正一路上過來，歐博士一直在幫忙，從來沒添亂，她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邱碩見她跟自己一樣想不明白，只得往那個最邪門的可能上猜測：“你說，他會不會是看上你了，現在分開，只是為了跟他父母說明情況，過兩天就會找機會上門提親呢？”
“怎麽可能，他知道我是來這邊嫁人的，他是個君子，不會橫刀奪愛的。”葉姍姍很相信歐博士的人品，畢竟，一個多次出手幫助自己的人，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邱碩無奈，只好坦白道：“我瞞了你一件事，那個……他手裏有一本回鄉證，名字寫的邵育謙。他會不會是你未婚夫的哥哥，沒死，特地跑內地幫你未婚夫考查你來了。”
“啊？你開玩笑吧，姨媽跟我說了他哥哥一歲不到就死了，怎麽可能嘛！”葉姍姍越想越頭疼，幹脆不想了，“哎呀，不管了，總之，就算他真的叫邵育謙，那也只是個巧合。全中國那麽大，幾億人口有幾個同名同姓的怎麽了？”
“也是。”邱碩也放棄了，真是被這個歐博士弄得暈頭轉向，隨便吧。
*
下午一點半，葉朝霞幫葉姍姍挑了兩套不錯的衣服，身上穿的是一條織金繡花旗袍，大紅色，真絲面料的，第一天上門，未婚夫又是個病秧子，穿紅的圖個喜慶吉利。
再配上一雙紅色高跟鞋，戴一串珍珠項鏈撞撞色，葉姍姍沒有耳洞，耳環暫時先不考慮了，但是手鐲不能少。
嚴秀芬送的都是限量款的臻品，隨便挑一件都行，不過葉朝霞還是沒用那些，而是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和田玉鐲子：“戴這個，是你姥姥傳給我的，別人問起來，才知道你是有娘家人撐腰的。”
“姨媽，你真好……”葉姍姍感動壞了，不過姨媽從醫院回來臉色不太好，她趕緊問了問醫院怎麽說。
葉朝霞勉強笑笑：“被你說中了，胃潰瘍湯，還好，不算嚴重，今天開始，我要努力忌口了。”
“發現得早就好，姨媽，你不生氣吧，我一來就說你有病。”葉姍姍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畢竟中國人對於生老病死的話題，只有“生”不忌諱，其他的都諱莫如深。
葉朝霞笑著寬慰道：“傻孩子，這生什麽氣，姨媽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走，去見你未來婆婆了。今天肯定有一場大戲要唱，別緊張，姨媽和邱碩都在呢。記住了，現在開始邱碩叫葉秋碩，意思是秋天碩果累累，記住了嗎？“
“記住了姨媽。”葉姍姍挺讚同這麽做的，好處多多。
只是這高跟鞋她穿不習慣，跟著姨媽出去的時候，哎呦一聲崴了腳。
葉朝霞趕緊過來扶她：“呦，瞧我，年紀大了真的糊塗了，你第一次穿哪能走這麽快。沒事吧？”
“沒事。”葉姍姍不想遲到，揉了揉腳便重新站了起來。
邵家什麽樣的門戶她心裏有數，第一天上門做客，寧可早到等等其他人，也不能擺架子遲到，這會讓婆婆被人笑話的。
葉朝霞也是這麽想的，便叫傭人拿了一包冰塊出來，再取一條毛巾，去車上給她冰敷。
*
邵家莊園。
嚴秀芬放棄了。
昨晚回來她就在找，兒子成年後的照片楞是一張都找不到。
小時候的也不翼而飛了。
沒辦法，她只好去找自己男人，要了一張兒子七歲生日那天拍的照片回來。
其實也沒差太多，只是小時候娃娃臉，看著比現在圓潤一點，稚氣一點，眉眼五官是沒多大變化的，無非就是長開了一點，更加成熟了一點。
一切準備就緒，她耐心等待客人上門。
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沒想到兩點不到，李太太就帶著文婧過來了。
顯然，這姑侄兩個是來興師問罪了。
畢竟，邵家大太太昨晚親自去碼頭接鄉下妹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嚴秀芬不帶怕的，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豪門太太不能去接鄉下妹。
她也沒有承諾一定要選文婧做兒媳婦，所以她問心無愧。
只是，她沒想到，這對姑侄剛坐下，二太米琴便自作主張過來了。
手裏還挽著她的娘家侄女兒，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
果然，不到五分鐘，邵氏的當家人，她男人邵枕海也來了。
米琴這是想用男人壓她一頭，強迫她更換兒媳婦人選嗎？
嚴秀芬很生氣，不打算忍著，上前一步，攔住了邵枕海：“出爾反爾不是當家人的作法，姓邵的，你答應過我不插手這件事的。”
“我就來看看，不插手。”邵枕海確實不想多事，只是他架不住米琴哭鬧，只好過來當個背景板。
嚴秀芬冷笑：“你記住你說的話，可別等會兒她一哭一鬧你就妥協了，別忘了你真正的長子是被誰弄死的！”
“又來了，這麽多年了，動不動就翻舊賬，沒完沒了了是不是？”邵枕海惱了，每次嚴秀芬要爭取什麽東西的時候，就會拿邵育謙的死來說事。
他看在她沒了一個孩子的份上，已經百般忍讓，還要他怎麽樣？
他冷哼一聲，搡開了嚴秀芬，坐下的時候，摔了一張照片在桌子上：“你不是找恭兒的照片嗎？去年他拍完之後，照相館給我也送了一份，拿去吧。”
嚴秀芬沒動，杵在門口，把屈辱和傷心強行逼退。
畜生，自己的長子被小妾弄死了，居然還能無動於衷，還在長子死後把小妾生的兒子算做長子，這樣的屈辱她已經忍了二十幾年了，還要她忍到什麽時候。
她猛地回頭，將照片搶在手裏，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恭兒事情不要你插手，把你的小老婆也帶走，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邵枕海要面子的，女人當著客人的面趕他這個一家之主離開，他說什麽也要挽回尊嚴。
立馬站起來，罵道：“反了天了你！這個家什麽時候跟你姓嚴了？”
嚴秀芬氣不過，想跟他理論，就在這時，葉姍姍跟著姨媽來了。
嚴秀芬趕緊把照片塞給她：“姍姍，拿著，這是我家恭兒，你未來的老公。今天嚴阿姨豁出去了，非要跟他們講講道理不可！”
葉姍姍嚇了一跳，本想去勸勸嚴秀芬，卻被葉朝霞拉著去了一旁，眼神暗示她不要多事。
她只好滿是擔心地坐下，看著淚水連連的嚴秀芬。
這時邱碩註意到了他手裏的照片，小聲道：“姍姍，你快看，你老公跟歐博士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葉姍姍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照片，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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