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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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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龍緩慢地眨了眨眼。

雖然她以前一直住在長仙島上,完全不懂得世間男女情愛之事,但也能從看過的那些書籍中的描述大致推斷出來,親吻這種事是不能夠隨隨便便跟旁人做的。

餘光瞥及那雙桃花眼底的漫不經心與戲謔,小龍猶疑地抿抿嘴唇。

“祁白師兄,如果,我是說如果…現在在你身邊的是其他人的話,你也會想要跟她試試嗎”

沒想到小龍會突然間這樣問,顧祁白破天荒地被問住。

他難得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誠然,若是將小龍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元仙宗裏所謂的師姐師妹也好,山下天遙城裏的凡人女子也罷,亦或是魔界裏的那些魔族。

同那些人做嘴碰嘴這種事情,光是想想,他便覺著惡心。

想把對方的頭給擰下來的那種惡心。

可,很奇怪的,將想象中的那張臉換成小龍之後,他居然一點排斥的心情都沒有。

小龍很軟。

身子軟,用她那所謂的化形劑變成的蜥蜴亦或是蛇也軟;爪子和尾巴軟,手指和耳垂也軟。

那麽,唇瓣親起來應當也是軟的。

只不過,為什麽偏偏就小龍這麽特殊呢

不等顧祁白想明白這個問題,就見小龍先一步別開了頭,故作輕松地說道。

“算了,祁白師兄你就當我剛剛什麽都沒問好了。”

在顧祁白看不見的方向,小龍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巴。

她不明白,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左右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用得著要思考這麽久麽。

難不成顧祁白真的跟誰都可以做這種事,所以一時間才不知道該要怎麽回答她這個問題

好煩,她才不要跟顧祁白親了。

莫名的委屈情緒在心裏逐漸發酵放大,小龍越想越覺著郁悶,有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索性變回真龍原型的縮小版,化形劑往顧祁白手裏一塞。

“祁白師兄,長老那邊安安沒辦法幫我拖太久,我要回去接著上課了。”

“化形劑給你,你自己先回東軒閣吧,當心不要被人發現了。”

說罷,便甩甩尾巴,避著尚在親熱的元禎二人揚長而去。

-

顧祁白真正意識到小龍不對勁的時候,是在傍晚。

往常的這個時候,小龍早就去膳廳領完飧食,要來敲顧祁白的房門跟他一起吃飯了。

今日卻一反常態。

結束完一輪修煉,顧祁白側眸望向窗外的朦朧月色,頓了頓,終究還是起身出了門,來到小龍的房間門口。

“小龍。”

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裏傳出少女極悶的聲音: “祁白師兄有什麽事嗎”

顧祁白: “已經很晚了,小龍不餓”

“不餓,我今天不太想吃飯。”

話落,屋裏頭又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像是有人用床被蒙住了頭頂。

“祁白師兄,你還有別的什麽事嗎,沒有了的話,我想要睡覺了。”

儼然是下了逐客令。

自兩人相識以來,這還是小龍第一次要趕人走。

顧祁白緩慢瞇起了眼,總是掛在唇角的淺淡笑意散去,目光暗爍。

兩人似乎默契地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共識,整個院落都靜默下來。

顧祁白沒有回答,小龍也沒有再問。

墨綠色的彎刀匕首藏於袖中,顧祁白用舌尖抵抵上顎,忽然間很想殺幾個人,好以此消解內心裏油然升起的那點煩躁感。

這對於顧祁白來說,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情緒。

果然當初就不該容許小龍留在他身邊,早點把人殺了,不就不會有今晚這種情況發生了麽

匕首的寒光在月夜下若隱若現,盯著面前緊閉著的門扉許久,顧祁白終究還是把匕首收了起來。

他親眼見過小龍渾身浴血的模樣,那樣的場景見過一次,就莫名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誰都不能令月亮開出血花。

旁人不行,蛇魔不行。

他顧祁白也不行。

月亮就應該永遠皎潔無暇。

濃密的鴉睫輕輕垂下,顧祁白再度啟唇。

聲色不改,聽不出任何異樣: “那我先不打擾小龍了,小龍好好休息吧。”

-

以顧祁白如今尚在關禁閉的身份,膳廳這種地方肯定是去不的。

披上純黑色鶴氅,顧祁白高瘦頎長的身形仿佛與整個黑夜都融為了一體,最終停在元仙宗設立在流月峰山腳下的陣法結界前。

這結界是專門為了限制元仙宗的弟子進出宗門而設,除了修為高如長老級別的人以外,其餘弟子只有手持許可令牌才能夠通行。

然而,看似固若金湯的陣法結界在顧祁白面前卻形同虛設。

墨黑的靈氣如有生命一般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了結界內部,眨眼間便裂開一條足有一人寬的縫隙,為顧祁白讓路。

越過結界,眼前便是與流月峰毗鄰的天遙城。

天遙城沒有設立宵禁,亥時過後也依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顧祁白徑直來到天遙城最為繁華的一處夜市,不一會兒,手裏便拎滿了各種吃食。

水晶餃,糖葫蘆,乳糖圓子,牛肉薄餅,龍須酥……每一樣都是小龍喜歡吃的。

夜市盡頭還有一家新開的燒鵝店,生意極好,隊伍甚至排起了長龍。

顧祁白低頭看一眼拎得滿滿當當的雙手,頓了頓,還是走到排在隊伍末尾的人身邊。

“請問,這家燒鵝好吃嗎”

被問到的那人很是自來熟,立馬熱情回答道: “肯定好吃呀,不好吃哪能有這麽多人排隊哩。”

“我前兩天才剛買過,這家燒鵝做得肥又不膩,皮酥肉嫩的,我敢保證,整個天遙城裏找不出第二家比這好吃的燒鵝店了。”

“這兩天我一直惦記著這一口呢,這不,今晚就又來買了。”

顧祁白若有所思地在心裏重覆了一遍那人方才的話:肥又不膩,皮酥肉嫩。

那小龍肯定也會喜歡。

他微一頷首: “多謝。”然後跟著加入排隊買燒鵝的行列。

排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終於輪到顧祁白。

拎著新鮮出爐的燒鵝,正要啟程回元仙宗時,一陣對話忽地鉆進顧祁白的耳朵裏。

放在往常,他只會覺得這樣的聲音聒噪。

今天卻鬼使神差地停駐了腳步,側眸往旁側看去。

聲音的來源是對年輕夫妻,女子氣沖沖地在前面走,頭也不回。

後面的男子則快步跟了上去,低聲下氣地牽住女子就哄。

“娘子,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惹你生氣的,你打我罵我都成,可千萬別氣壞自己身子了。”

“對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買雲妍閣的胭脂麽,為夫都給你買,別生氣了好不好”

態度那叫一個誠摯,言辭那叫一個懇切。

女子臉上的慍色漸消,狐疑地橫男人一眼: “當真給我買”

男子忙道: “當真當真,只要娘子肯消氣,娘子想要什麽都可以。”

女子輕輕哼一聲,姿態由怒轉嬌: “嘁,這還差不多。”

與其說是夫妻之間爆發的爭吵,其實更像是一場酷似打情罵俏的小吵小鬧。

顧祁白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直到那對年輕夫妻將要離開,才開口叫住兩人。

“請留步。”

男子沒料到會有人叫自己,先是一怔,餘光瞥見顧祁白別在腰間的佩劍,恍然大悟。

“您是山上元仙宗的道長吧不知道長叫我們所為何事。”

顧祁白: “我有事想問你。”

男子同女子對視一眼,在看見對方眼中的默許後,才走到顧祁白身邊。

“道長請講。”

顧祁白問: “她剛剛是怎麽了”

男子楞了楞,才意識到顧祁白指的是誰,頓時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後腦勺。

“嗐,也沒怎麽,都是我不好,惹我家娘子生氣了。”

顧祁白偏了偏頭,擺出一副認真求教的姿態: “什麽是生氣”

聞言,男子不禁瞪大了眼: “啊”

在確定顧祁白眼底的疑惑不似作假後,男子又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

不會吧,天底下居然有不知道什麽叫生氣的人這位元仙宗的道長是什麽情況。

“生氣就是……嗯,一個人突然之間就不高興了,要麽沖人發脾氣,要麽就是不樂意理會人。”

顧祁白垂下長睫。

小龍現在的情況倒是和男子所說的後者很像,所以,小龍其實是在生他的氣

“那麽,若是女子生氣了,該如何讓她不生氣”

瞧見顧祁白一本正經求教的模樣,男子心裏隱約有了猜測。

“敢問道長,可是您的道侶生您的氣了”

“道侶”陌生的詞語令顧祁白的眉心輕蹙了一瞬。

“她只是我的師妹,不是道侶。”

男子卻露出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 “那道長您肯定很喜歡您的那位師妹了。”

聞言,顧祁白一直噙在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喜歡”

“對呀。”男子沒察覺到顧祁白的神色有異,還在自顧自說著。

“敢問道長,您有把您那位師妹當成您的家人來看待麽”

顧祁白: “自然沒有。”

“那不就對了。”男子篤定自己的答案,笑著說道。

“又不把她當家人,又想方設法不想讓她生氣,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顧祁白狹起長眸,聽得似懂非懂: “這樣,就能算作是喜歡嗎”

“‘喜歡’當然也沒有這麽簡單啦,這些也只是‘喜歡’的一部分表現而已。”男子說。

“依我拙見, ‘喜歡’呢,就是見到她自個兒就高興,也不需要她為自己做什麽,她只要能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總是會思考自己對她是不是還不夠好,舍不得見她生氣難過,更別提讓她生病受傷了。”

“想和她在一起,也只想和她在一起,因為她的存在,才有了想要與人成親的打算——噢對了。”

男子看向顧祁白: “道長,您知道什麽叫高興難過嗎”

不怪男子講到一半就突然岔開了話題,他是真沒見過像顧祁白這樣連什麽是生氣都不知道的人。

要不是見顧祁白長得清俊,舉手投足間給人的感覺也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他都禁不住要懷疑顧祁白是不是患有什麽癡傻癥了。

顧祁白沈吟片刻: “約莫是知道的。”

至少他記得,當初小龍聽到他沒有受傷之後,那雙杏子眼迅速就彎了起來。

琥珀色的瞳眸晶晶亮,漂亮得像是彎翹月牙裏綴滿了星星。

那時候的小龍,應當是高興的。

男子松了口氣: “那就行。”

不然,想要給顧祁白解釋這種人盡皆知的東西,於他而言多少還是有點難度的。

顧祁白: “你還沒有告訴我,該如何讓她不生氣。”

“這好辦。先向她示弱,不管她說什麽,都一口認定是自己的錯,千萬不要給自己找任何借口。然後順著她的心意講些好聽的話哄哄。”

“對了,還可以再適當地裝裝可憐。一般這樣下來,她有再大的氣都會消了。”

“不過,這些都要建立在兩點基礎之上。第一,犯的不能是原則性的錯誤。”

“第二,認錯的態度必須積極誠懇,要真正意識到自己究竟錯哪兒了,今後不可以再犯,絕不能夠敷衍了事。”

顧祁白聽得認真,又問: “那,要是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呢”

“唔,一個人肯定不會莫名其妙就生氣的,煩請道長想想,在您師妹生您氣之前,您可有做什麽事,說什麽話,問題自然也就出在這裏面了。”男子回答道。

顧祁白垂眸思忖良久,最終若有所思地向男子道了謝。

-

拎著滿滿兩手吃食回到東軒閣的時候,夜已漸深。

厚重烏雲蔽去天邊朦朧的月,有風刮過竹林,引來簌簌聲響。

不知從何時起下起了淅瀝小雨,風雨相融,淋濕了院落裏的青玉石板路。

顧祁白頎長的身影停在小龍的房門前,低聲輕喚道。

“小龍。”

屋裏面卻遲遲沒有回應,像是應了先前少女的話,人早就已經歇下了。

顧祁白神色自若,拎著尚冒著熱氣的吃食繼續等在門口,只是沒有再喚小龍。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雨勢逐漸有了增大的跡象,才從屋裏傳出少女試探性的一聲問詢。

“…祁白師兄,你還在外面嗎”

門前的屋檐形同虛設,愈來愈大的雨裹挾著風,濕了顧祁白束起的半邊烏發。

顧祁白卻像是渾然未覺,只輕擡了下眼,眸光如夜色一般暗沈濃稠。

在這風雨交加的黑夜,男人低又清冽的嗓音顯得格外溫沈。

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渡進了屋內。

小龍聽見他說: “小龍,門外沒有祁白師兄。”

“只有一條沒人要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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