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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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偌大的成衣店裏安靜了有足足十秒，旋即響起老板娘不可置信的一聲: “啊”
她吃驚地瞪大了眼，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眼前這少年神情認真，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就連帶給她的壓迫感都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消失了。
老板娘很快意識到，顧祁白沒有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想學該如何梳女子的發髻。
聯想到此時還在試衣間裏試衣服的小龍，老板娘心裏有了猜測。
她抿了抿唇，手往試衣間的方向一指，十分上道地壓低了聲音: “公子，您是想為裏面那位姑娘學的麽”
顧祁白坦然承認: “是。”
頓了頓，話鋒又忽地一轉: “不過，我希望您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她。”
老板娘瞬間就明白了。
這位少年是想偷偷學會如何梳發髻，然後給自己的心愛之人一個驚喜。
她懂，她可太懂了。
一想到這裏，老板娘頓時覺得顧祁白不可怕了，在面對顧祁白時的緊張感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甚至看著那張清俊的臉，都覺得他整個人變得親切了起來。
老板娘爽快道: “好啊，我教您。”
-
小龍專心致志地在試衣間裏換衣服，沒有留心外面的動靜。
等到她換好衣服出來，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小姑娘的聲音輕輕軟軟，藏著一兩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祁白師兄。”
顧祁白循聲望過去，正要開口回答，然而在看到小龍的一瞬間，到了嘴邊的話卻忽然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喉間微微凸起的喉結，不著痕跡地上下輕滾了滾。
小龍此時穿著的是她一開始看中的那條交領襦裙，這條襦裙做了收腰的設計，將小龍姣好曼妙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
裙擺曳地卻不染纖塵，拖尾層層交疊，如人魚的銀白魚尾，又似湖面綻開的微小漣漪。
說不清究竟是小龍的膚色更白，還是襦裙更勝一籌，顧祁白只知道，這樣純潔素凈的顏色，果然最適合小龍。
紅線繡成的花紋則是整件衣裳的點睛之筆，與小龍白裏透粉的面龐交織，宛如白茫茫的漫天雪地裏，落了一席的紅梅。
“哎喲餵，姑娘您果然是天生麗質，我還是第一次見能把這麽素的衣裳穿得這麽漂亮的人兒呢。”老板娘毫不掩飾眼裏的驚艷之色。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到了您這裏，這話倒是反過來了。”
做老板娘這種生意的人，漂亮話場面話常常需得張口就來，把客人們誇服帖了，東西才能更容易地賣出去。
只不過，老板娘剛剛說的那些統統都是大實話。
她是真沒見過像小龍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也早就有所預料，什麽樣的衣裳穿在小龍身上，都會是好看的。
話落，意識到顧祁白還未發表自己的看法，老板娘轉頭看他一眼: “公子，您說是吧”
楞著做什麽，跟著她一起誇呀。
顧祁白輕斂了下眼睫，眸光落在小龍晶亮亮的眼眸上，不知怎麽回事，喉結又不易察覺地上下滾了滾。
“是很好看。”幾秒後，顧祁白低聲說道。
得了顧祁白的誇獎，小龍高興了。
如果此時她能放出自己的尾巴的話，恐怕已經高高翹到了天上。
只可惜小龍不能。
於是她只是提起衣裙，在原地轉了小半圈，笑盈盈說道: “我也覺得這身衣裳很適合我。”
“其他的呢”顧祁白問， “可有其他喜歡的”
小龍從一眾衣裳裏又挑出幾件: “我覺得這幾件也挺不錯。”
她擡頭望向顧祁白: “祁白師兄，要我把這幾件也穿給你瞧瞧麽”
看出小龍的躍躍欲試，顧祁白沒有拒絕: “如果小龍不覺得麻煩的話。”
小龍彎起眼睫: “那我就都換給祁白師兄看看。”
果不其然，每一套穿在小龍身上都很合適，簡直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顧祁白: “那就都一起買了吧。”
他爽快，老板娘也高興，她算了算小龍挑中的那些衣裳的價錢，樂呵呵道。
“公子，這些一共兩百枚中品靈石。”
小龍不懂靈石的具體價值，不由得眨眨眼睛，好奇問道: “請問，這算貴還是便宜呀”
老板娘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道: “當然算——”
這條街算是天遙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賣的東西自然不可能便宜到哪裏去。
可顧祁白站在小龍身後，沖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老板娘便心領神會，又懂了。
她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當然算便宜的啦，姑娘你若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去打聽打聽，在我店裏買過衣裳的那些客人，都誇我這兒物美價廉呢。”
“原來如此。”小龍本性單純，自然想不到老板娘會和顧祁白串通一氣騙她，於是信以為真。
“那之後有機會的話，我們還來您這裏買。”
這家店的衣裳不僅樣式好看，穿在身上舒服，老板娘給人的感覺也很親切，她喜歡這裏。
小龍默默在心裏打定主意，等她之後領到屬於自己的靈石了，就先把這裏花掉的靈石還給顧祁白，再用剩下的給他添幾身新衣裳。
如果還沒有花完的話，那就留到開宗日來老板娘這裏買新衣服，順便再買些好吃的帶回元仙宗。
老板娘自然不會拒絕，她笑瞇瞇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歡迎兩位今後隨時再來。”
-
接下來的時間都在吃吃吃和買買買裏度過。
天遙城太大，滿打滿算一整天下來，顧祁白也只帶著小龍逛了不到四分之一。
月明星稀，城中喧囂散去，夜幕悄然降臨。
兩人沐著月色回到客棧，照例給小龍換完藥，顧祁白把藥瓶放到一邊，替小龍把有些松垮的發髻拆了。
如瀑長發頃刻間散開，流水一般落進顧祁白指間的縫隙裏。
他勾著幾縷纏繞在指間，低聲問道: “小龍明天還想要繼續逛麽”
小龍的嘴比腦子反應還要快，脫口而出道: “想的呀。”
頓了頓，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麽來，目光有一瞬的躲閃。
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小龍伸手輕扯了下顧祁白的衣袖，聲音弱下來幾分。
“不過，祁白師兄，我今日逛得有些累了，想要多睡一會兒，能不能等我明天自然睡醒了，再去隔壁找你呀”
聞言，顧祁白瞇了下眼。
乳白月光傾落，借著銅鏡，他垂眸望向鏡子裏的小龍。
少女的視線飄忽不定地落在別處，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瞧瞧那裏，就是不選擇看他。
每當小龍心虛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表現。
顧祁白微勾起唇角，沒有選擇揭穿小龍: “好啊。”
他松開小龍的頭發，聲色如常: “那小龍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互道完晚安，顧祁白在小龍的目送下回到自己的房間。
小龍仔細鎖好門，隨即坐回到床榻邊，開始運轉體內為數不多的靈氣。
白日裏的脫力感再度襲來，這是小龍自從被玄武接回長仙島以後就有的毛病。
每月初四，她的身體都會出現異常反應，先是渾身脫力，隨著時間的流逝，體溫會如陷冰窖般慢慢降低，心裏面卻會燥熱異常，猶如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的境地。
嚴重的時候，大腦還會陷入淩亂狀態，甚至因此失去意識，變回真龍原型，徹底昏厥過去。
以前在長仙島的時候，玄武會專門為她準備一張玉石冰床。
每當躺在冰床上時，小龍都會覺得好受許多，很容易地就能把這一天給熬過去。
然而如今不在長仙島上，小龍的儲物袋裏也沒有能夠派上用場的寶貝，只能靠自己撐過今晚。
勉強用靈氣將心裏的燥熱感壓下去後，小龍耐心地等了又等。
自我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便把耳朵貼到墻壁上，隔著一堵墻去聽顧祁白那頭的動靜。
隔壁安靜非常，沒有傳出任何聲響，想必顧祁白已經歇下了。
小龍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會不會失控變回真龍原型，所以客棧是萬萬待不得的。
當機立斷地從儲物袋裏翻找出雲劍，小龍輕手輕腳地打開窗戶，乘著雲劍飛了出去。
小龍自認為自己這一系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做得悄無聲息。
殊不知，就在她踏上雲劍，從窗戶飛出去的那一刻，隔壁的顧祁白便睜開了眼。
濃密彎翹的睫羽緩慢向上掀起，露出藏掩在其下的那雙清清冷冷的黑眸。
細碎月光傾灑在披散的烏發上，顧祁白偏過頭來，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正是小龍乘著雲劍離開的方向。
-
小龍操縱著雲劍飛在半空中，天遙城夜裏的氣溫偏低，凜冽寒風簌簌刮在她的面頰上，小龍卻絲毫不覺得冷。
她搓搓冰涼涼的手，一股難耐的燥熱感從心底蔓延至周身，急需要些其他的東西來幫她降降溫。
雲劍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把小龍送到了距天遙城有數千裏遠的一處山谷裏。
這個山谷很是偏僻，荒無人煙，只有山間溪流的涓涓輕響，以及林間野鶴的婉轉啼鳴。
小龍找了處空地停下雲劍，此時她的狀態也幾乎差到極點。
說不清是谷間的溫度更低，還是小龍的體溫更冷，她的眼睫濕潤，幾欲成霜。
偏偏內心又好似火灼，一冷一熱，將矛盾無限放大。
小龍難受地低嗚了聲，甩甩身後並不存在的尾巴，強行將想要變回真龍原型的欲望壓下。
她選擇在這裏停下雲劍不是沒有原因的，這處空地足夠開闊，就算她待會兒徹底失去意識，控制不住地變回了原型，也不會因為體型過大施展不開，而被困得難受。
手情不自禁地攥緊衣襟，摸到了柔軟舒適的布料。
低頭，映入眼簾是的一片純凈的白和精致的紅色絲線。
——她身上還穿著顧祁白今天給她買的新衣裳。
小龍抿了抿唇，用僅剩的理智開始昏昏沈沈地想。
早知道這次會這麽難受，她就應該先換身衣服再出來的。
萬一她待會兒失去了意識，不小心把新衣服給弄臟弄破了，那她肯定會心疼好久好久的。
這可是顧祁白給她買的第一件衣裳。
不高興地吸吸鼻子，身體哪兒哪兒都熱，兩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
耳邊是輕輕柔柔拂過的風，小龍被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註意力，雙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緩慢擡起頭來。
唔，今晚的月亮好奇怪，怎麽會從水裏面升起來。
既然月亮在水裏，那她現在在哪裏她是坐在天上嗎。
天上好哇，原來她不用變回原型就能飛到天上去誒，她可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如果…如果她現在能不這麽難受的話，那她肯定就是修真界裏最最厲害的小龍啦。
一切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最終止於覆上小龍額間的微涼指尖。
小龍被冰得眼睫一顫，透過霧蒙蒙的眼睛，模糊間看到了一張清俊昳麗的臉。
那張臉愈發地近，攜來清淡好聞的冷杉香，烏發輕飄飄垂落，似斷了的珠玉般散在小龍頸間。
長指輕輕撥開小龍被冷汗潤濕的額發，男人清沈幹凈的嗓音旋即響起，帶著些許無奈。
“不過半個時辰沒見而已，我們小龍怎麽就變得這麽可憐了”
……可憐嗎
小龍眨眨眼睛。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存在好像冰塊，抱起來肯定會很舒服。
就像飛蛾撲火是本能一般，在這個時候靠近能夠幫她降溫的東西，也成了小龍的一項本能。
於是，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拽住了那根手指，牽著它往自己的臉頰上貼。
短暫地給臉頰降完溫後，小龍輕輕哼唧著，並不滿足於此。
她伸出雙臂，循著冷源便纏了過去。
先是摸到了略微有些粗糙的衣服布料，緊接著往上，如願以償地摸到了她想要的“冰塊”。
小龍毫不猶豫地湊過去貼貼，手腳並用地將其緊緊抱住。
“唔…好神奇，原來冰塊也能飛到天上來嗎”她呢喃道。
就在小龍纏上來的一瞬間， “冰塊”似乎繃緊了一息，很快又放松下來。
緊接著，小龍感受到有只微涼的大掌撫上她的後腦勺，將她輕輕擁住，清淺的氣息旋即落在耳側。
“什麽冰塊”
“你呀，”小龍將“冰塊”抱得緊緊，小小聲咕噥， “你是冰塊。”
特別舒服，讓人想要貼貼的冰塊。
幾息過後，小龍忽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咦，奇怪，冰塊為什麽會說話呀”
還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是啊，”小龍聽見“冰塊”含著笑問她， “冰塊為什麽會說話呢。”
小龍努力思考起“冰塊”提出的問題，奈何她的腦袋像是灌了漿糊一般又重又沈，身體裏的燥熱感幾乎要將她吞噬殆盡。
最後的一點理智被剝奪，小龍決定放棄掙紮。
她像只樹袋熊一樣舒舒服服地掛在“冰塊”身上，然後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昏睡了過去。
-
“小龍小龍。”
少女沒有回答。
即使已經失去了意識，她依舊牢牢攀著顧祁白，小臉埋在他頸間，眼睫微微闔著，美好得像一幅畫卷。
顧祁白瞇了瞇眼，釋放出自己的靈氣。
黑色氣流似夜幕裏的一抹重色，悄無聲息地沒入小龍的經脈裏，與裏面躁動的純白靈力相互糾纏。
那些白色靈氣毫無章法地在小龍的經脈裏胡亂流竄，可奇怪的是，當黑色氣流纏繞上去的時候，白色靈氣就像是鬧脾氣的小孩被撫平了躁動不安的情緒，瞬間安靜了下來。
顧祁白饒有興趣地挑了下眉。
前世今生加起來活了這麽多年，他的靈氣向來都是用來結他人的性命的。
未曾想換在小龍這裏，竟然還有這樣的用處。
雖不知為何，但顧祁白仍耐心地安撫好了小龍經脈裏流竄的靈氣，隨即拿出一張幹凈的巾帕，開始一點點擦拭她身上冒出來的細密薄汗。
從額心到鼻尖，再將小龍的長發撩至一側，露出少女纖細脆弱的脖頸。
餘光被某處占領，顧祁白的動作忽地一頓。
借著傾瀉的皎潔月光，能看見小龍的後頸肉裏多出了一枚指蓋大小的東西，正散發著微弱的瑩白色的光。
顧祁白眸色微凝。
他記得很清楚，之前給小龍上藥的時候，小龍的後頸分明幹幹凈凈，什麽東西都沒有。
瑩白的光一閃一閃，像是在蠱惑顧祁白靠近。
思忖幾秒後，顧祁白終是將手覆了上去。
那物觸感冰涼，摸著還有一兩分微妙的熟悉感。
只是不等顧祁白湊近看清它的形狀，視野便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所占據。
待眼前重新歸於清明後，顧祁白已置身於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環顧一圈，這裏看起來像是一位女子的房間。
不算寬敞得過分，卻處處都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肉桂粉的床幔垂落，掛在其上的鈴鐺被風吹拂，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鈴響。房間的四個角落裏都擺放著青綠盆栽，枝葉被艷陽照得翠綠透亮。
鵝絨枕頭旁放著幾個屬於孩童的玩具，撥浪鼓，竹蜻蜓，九連環，布偶等等應有盡有。
便可以將範圍再度縮小，這個房間的主人大抵還是個幼童。
從門外傳來的稚嫩童聲足以應證這一點: “娘，我已經會梳發髻了，您跟爹爹在外面等我就好啦。”
緊接著響起的另一道女聲婉轉溫柔，能夠明顯聽出藏匿在其間的寵溺之意。
“咱們龍寶可真厲害，那娘親就和爹爹一起等龍寶梳好頭發，再帶龍寶出去玩，好不好”
“好誒!”
童音落下沒多久，房間的門便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一個剛及顧祁白大腿高的小女孩。
女孩披著過肩的烏發，唇紅齒白，臉上帶著些許肉嘟嘟的嬰兒肥，瞧著煞是可愛，瞳眸則是極為幹凈漂亮的琥珀色，濃密彎翹的眼睫一眨一眨，好似百靈會說話。
她手裏拽著兩根水紅色的發帶，歡快的步子啪嗒啪嗒。
直到察覺到房間裏多出了一個陌生的存在，女孩的腳步才驟然頓住。
她吃驚地擡頭望向顧祁白，靈動的雙眸瞪得老大: “你…你是誰呀”
聞言，顧祁白輕一揚眉。
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他答非所問道: “你能看得見我”
顧祁白的疑惑不無道理，畢竟在看到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瞳眸後，他便認出了這是幼時的小龍。
同時也反應了過來，那個瑩白色的東西大抵是聯系現實與小龍過往的媒介。
因為觸碰了它，所以他被強行拽入了小龍的記憶碎片或是意識空間裏。
只是按常理來說，他並不屬於這裏，不應該擁有實體。
可根據剛才小小龍的反應和問話來看，她分明是能看見他的。
小小龍理直氣壯: “漂亮哥哥，我又不是盲者，當然看得見啦。”
顧祁白默了一瞬，隨即蹲下身來，同小小龍平視，眸中含笑。
“你方才叫我什麽”
小小龍歪歪腦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漂亮哥哥呀。”
她伸出藕節似的小手，隔空比劃起顧祁白昳麗的五官。
稚嫩的童音軟軟糯糯: “我第一次見到像哥哥這麽漂亮的人呢，比我爹爹還要好看。”
話落，小小龍突然意識到什麽，她飛快捂住嘴巴，同時心虛地往緊閉的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
“漂亮哥哥，剛才的話你千萬別告訴我爹爹，不然爹爹他絕對會傷心的。”
顧祁白眼尾溢出笑意，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自然什麽都應。
“當然，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會讓他知道的。”
“那就好，”小小龍拍拍胸脯松口氣， “對了漂亮哥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房間裏呢。”
顧祁白微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望著小小龍，依然選擇把問題拋了回去。
“小龍要不要自己猜猜，我到底是誰”
聞言，小小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呀，漂亮哥哥，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絞盡腦汁地在腦海裏搜索再三，確定自己真的從未見過顧祁白這號人物。
既然如此——
能憑空出現在她的房間裏，對她能看見他這件事感到意外，不僅知道她的名字，還長得這麽漂亮，簡直驚為天人……
小小龍腦袋裏忽地靈光一閃，猛地擡起頭來: “我知道了!”
在顧祁白饒有興味的目光註視下，小小龍雙眸炯炯，滿懷期待地問道。
“漂亮哥哥，你是不是天上來的神仙呀”
如果不是神仙，那就絕對是菩薩，總之，漂亮哥哥肯定跟她是不一樣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四目相對，房間裏靜默了片刻，顧祁白終是忍俊不禁，喉間溢出一聲低低的淺笑來。
不愧是他的小龍，即使還只是在小時候，就已經能夠給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找出一個出人意料又完全合乎情理的解釋來了。
顧祁白只顧著笑，並未直接承認。
小小龍就當他默認，不由得對顧祁白更加好奇。
她仔仔細細地將顧祁白重新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好看，圓潤的杏子眼彎成月牙。
“話說回來，漂亮哥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顧祁白終於止住笑，尾音卻依舊是微微上揚著的。
“找你”
“對啊，”小小龍歪頭， “不然你突然出現在我房間裏做什麽呀”
聞言，顧祁白慢條斯理地“啊”了聲。
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他也不知道。
只不過這話自然不能同小小龍講。
顧祁白垂斂起眼瞼，其下眼眸輕轉，沈默了許久，才聽他用低沈幹凈的嗓音講: “確實有要緊事。”
他將手伸進衣袖裏，裏面還揣著一包今日逛街時，給小龍買的話梅糖。
小龍偏愛這種酸酸甜甜的口味，所以在買的時候，他多向攤主要了一包。
剝開油紙，話梅的酸甜氣息徐徐彌漫開來。
顧祁白望著小小龍逐漸亮起的瞳眸，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我來給小龍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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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來晚啦!評論區給大家發紅包大家晚安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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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很快意識到，顧祁白沒有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想學該如何梳女子的發髻。
聯想到此時還在試衣間裏試衣服的小龍，老板娘心裏有了猜測。
她抿了抿唇，手往試衣間的方向一指，十分上道地壓低了聲音: “公子，您是想為裏面那位姑娘學的麽”
顧祁白坦然承認: “是。”
頓了頓，話鋒又忽地一轉: “不過，我希望您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她。”
老板娘瞬間就明白了。
這位少年是想偷偷學會如何梳發髻，然後給自己的心愛之人一個驚喜。
她懂，她可太懂了。
一想到這裏，老板娘頓時覺得顧祁白不可怕了，在面對顧祁白時的緊張感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甚至看著那張清俊的臉，都覺得他整個人變得親切了起來。
老板娘爽快道: “好啊，我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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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專心致志地在試衣間裏換衣服，沒有留心外面的動靜。
等到她換好衣服出來，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小姑娘的聲音輕輕軟軟，藏著一兩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祁白師兄。”
顧祁白循聲望過去，正要開口回答，然而在看到小龍的一瞬間，到了嘴邊的話卻忽然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喉間微微凸起的喉結，不著痕跡地上下輕滾了滾。
小龍此時穿著的是她一開始看中的那條交領襦裙，這條襦裙做了收腰的設計，將小龍姣好曼妙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
裙擺曳地卻不染纖塵，拖尾層層交疊，如人魚的銀白魚尾，又似湖面綻開的微小漣漪。
說不清究竟是小龍的膚色更白，還是襦裙更勝一籌，顧祁白只知道，這樣純潔素凈的顏色，果然最適合小龍。
紅線繡成的花紋則是整件衣裳的點睛之筆，與小龍白裏透粉的面龐交織，宛如白茫茫的漫天雪地裏，落了一席的紅梅。
“哎喲餵，姑娘您果然是天生麗質，我還是第一次見能把這麽素的衣裳穿得這麽漂亮的人兒呢。”老板娘毫不掩飾眼裏的驚艷之色。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到了您這裏，這話倒是反過來了。”
做老板娘這種生意的人，漂亮話場面話常常需得張口就來，把客人們誇服帖了，東西才能更容易地賣出去。
只不過，老板娘剛剛說的那些統統都是大實話。
她是真沒見過像小龍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也早就有所預料，什麽樣的衣裳穿在小龍身上，都會是好看的。
話落，意識到顧祁白還未發表自己的看法，老板娘轉頭看他一眼: “公子，您說是吧”
楞著做什麽，跟著她一起誇呀。
顧祁白輕斂了下眼睫，眸光落在小龍晶亮亮的眼眸上，不知怎麽回事，喉結又不易察覺地上下滾了滾。
“是很好看。”幾秒後，顧祁白低聲說道。
得了顧祁白的誇獎，小龍高興了。
如果此時她能放出自己的尾巴的話，恐怕已經高高翹到了天上。
只可惜小龍不能。
於是她只是提起衣裙，在原地轉了小半圈，笑盈盈說道: “我也覺得這身衣裳很適合我。”
“其他的呢”顧祁白問， “可有其他喜歡的”
小龍從一眾衣裳裏又挑出幾件: “我覺得這幾件也挺不錯。”
她擡頭望向顧祁白: “祁白師兄，要我把這幾件也穿給你瞧瞧麽”
看出小龍的躍躍欲試，顧祁白沒有拒絕: “如果小龍不覺得麻煩的話。”
小龍彎起眼睫: “那我就都換給祁白師兄看看。”
果不其然，每一套穿在小龍身上都很合適，簡直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顧祁白: “那就都一起買了吧。”
他爽快，老板娘也高興，她算了算小龍挑中的那些衣裳的價錢，樂呵呵道。
“公子，這些一共兩百枚中品靈石。”
小龍不懂靈石的具體價值，不由得眨眨眼睛，好奇問道: “請問，這算貴還是便宜呀”
老板娘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道: “當然算——”
這條街算是天遙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賣的東西自然不可能便宜到哪裏去。
可顧祁白站在小龍身後，沖她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老板娘便心領神會，又懂了。
她面不改色地改了口: “當然算便宜的啦，姑娘你若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去打聽打聽，在我店裏買過衣裳的那些客人，都誇我這兒物美價廉呢。”
“原來如此。”小龍本性單純，自然想不到老板娘會和顧祁白串通一氣騙她，於是信以為真。
“那之後有機會的話，我們還來您這裏買。”
這家店的衣裳不僅樣式好看，穿在身上舒服，老板娘給人的感覺也很親切，她喜歡這裏。
小龍默默在心裏打定主意，等她之後領到屬於自己的靈石了，就先把這裏花掉的靈石還給顧祁白，再用剩下的給他添幾身新衣裳。
如果還沒有花完的話，那就留到開宗日來老板娘這裏買新衣服，順便再買些好吃的帶回元仙宗。
老板娘自然不會拒絕，她笑瞇瞇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歡迎兩位今後隨時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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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都在吃吃吃和買買買裏度過。
天遙城太大，滿打滿算一整天下來，顧祁白也只帶著小龍逛了不到四分之一。
月明星稀，城中喧囂散去，夜幕悄然降臨。
兩人沐著月色回到客棧，照例給小龍換完藥，顧祁白把藥瓶放到一邊，替小龍把有些松垮的發髻拆了。
如瀑長發頃刻間散開，流水一般落進顧祁白指間的縫隙裏。
他勾著幾縷纏繞在指間，低聲問道: “小龍明天還想要繼續逛麽”
小龍的嘴比腦子反應還要快，脫口而出道: “想的呀。”
頓了頓，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麽來，目光有一瞬的躲閃。
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小龍伸手輕扯了下顧祁白的衣袖，聲音弱下來幾分。
“不過，祁白師兄，我今日逛得有些累了，想要多睡一會兒，能不能等我明天自然睡醒了，再去隔壁找你呀”
聞言，顧祁白瞇了下眼。
乳白月光傾落，借著銅鏡，他垂眸望向鏡子裏的小龍。
少女的視線飄忽不定地落在別處，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瞧瞧那裏，就是不選擇看他。
每當小龍心虛的時候，就會是這樣的表現。
顧祁白微勾起唇角，沒有選擇揭穿小龍: “好啊。”
他松開小龍的頭發，聲色如常: “那小龍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互道完晚安，顧祁白在小龍的目送下回到自己的房間。
小龍仔細鎖好門，隨即坐回到床榻邊，開始運轉體內為數不多的靈氣。
白日裏的脫力感再度襲來，這是小龍自從被玄武接回長仙島以後就有的毛病。
每月初四，她的身體都會出現異常反應，先是渾身脫力，隨著時間的流逝，體溫會如陷冰窖般慢慢降低，心裏面卻會燥熱異常，猶如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的境地。
嚴重的時候，大腦還會陷入淩亂狀態，甚至因此失去意識，變回真龍原型，徹底昏厥過去。
以前在長仙島的時候，玄武會專門為她準備一張玉石冰床。
每當躺在冰床上時，小龍都會覺得好受許多，很容易地就能把這一天給熬過去。
然而如今不在長仙島上，小龍的儲物袋裏也沒有能夠派上用場的寶貝，只能靠自己撐過今晚。
勉強用靈氣將心裏的燥熱感壓下去後，小龍耐心地等了又等。
自我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便把耳朵貼到墻壁上，隔著一堵墻去聽顧祁白那頭的動靜。
隔壁安靜非常，沒有傳出任何聲響，想必顧祁白已經歇下了。
小龍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會不會失控變回真龍原型，所以客棧是萬萬待不得的。
當機立斷地從儲物袋裏翻找出雲劍，小龍輕手輕腳地打開窗戶，乘著雲劍飛了出去。
小龍自認為自己這一系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做得悄無聲息。
殊不知，就在她踏上雲劍，從窗戶飛出去的那一刻，隔壁的顧祁白便睜開了眼。
濃密彎翹的睫羽緩慢向上掀起，露出藏掩在其下的那雙清清冷冷的黑眸。
細碎月光傾灑在披散的烏發上，顧祁白偏過頭來，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正是小龍乘著雲劍離開的方向。
-
小龍操縱著雲劍飛在半空中，天遙城夜裏的氣溫偏低，凜冽寒風簌簌刮在她的面頰上，小龍卻絲毫不覺得冷。
她搓搓冰涼涼的手，一股難耐的燥熱感從心底蔓延至周身，急需要些其他的東西來幫她降降溫。
雲劍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把小龍送到了距天遙城有數千裏遠的一處山谷裏。
這個山谷很是偏僻，荒無人煙，只有山間溪流的涓涓輕響，以及林間野鶴的婉轉啼鳴。
小龍找了處空地停下雲劍，此時她的狀態也幾乎差到極點。
說不清是谷間的溫度更低，還是小龍的體溫更冷，她的眼睫濕潤，幾欲成霜。
偏偏內心又好似火灼，一冷一熱，將矛盾無限放大。
小龍難受地低嗚了聲，甩甩身後並不存在的尾巴，強行將想要變回真龍原型的欲望壓下。
她選擇在這裏停下雲劍不是沒有原因的，這處空地足夠開闊，就算她待會兒徹底失去意識，控制不住地變回了原型，也不會因為體型過大施展不開，而被困得難受。
手情不自禁地攥緊衣襟，摸到了柔軟舒適的布料。
低頭，映入眼簾是的一片純凈的白和精致的紅色絲線。
——她身上還穿著顧祁白今天給她買的新衣裳。
小龍抿了抿唇，用僅剩的理智開始昏昏沈沈地想。
早知道這次會這麽難受，她就應該先換身衣服再出來的。
萬一她待會兒失去了意識，不小心把新衣服給弄臟弄破了，那她肯定會心疼好久好久的。
這可是顧祁白給她買的第一件衣裳。
不高興地吸吸鼻子，身體哪兒哪兒都熱，兩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
耳邊是輕輕柔柔拂過的風，小龍被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註意力，雙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緩慢擡起頭來。
唔，今晚的月亮好奇怪，怎麽會從水裏面升起來。
既然月亮在水裏，那她現在在哪裏她是坐在天上嗎。
天上好哇，原來她不用變回原型就能飛到天上去誒，她可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如果…如果她現在能不這麽難受的話，那她肯定就是修真界裏最最厲害的小龍啦。
一切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最終止於覆上小龍額間的微涼指尖。
小龍被冰得眼睫一顫，透過霧蒙蒙的眼睛，模糊間看到了一張清俊昳麗的臉。
那張臉愈發地近，攜來清淡好聞的冷杉香，烏發輕飄飄垂落，似斷了的珠玉般散在小龍頸間。
長指輕輕撥開小龍被冷汗潤濕的額發，男人清沈幹凈的嗓音旋即響起，帶著些許無奈。
“不過半個時辰沒見而已，我們小龍怎麽就變得這麽可憐了”
……可憐嗎
小龍眨眨眼睛。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存在好像冰塊，抱起來肯定會很舒服。
就像飛蛾撲火是本能一般，在這個時候靠近能夠幫她降溫的東西，也成了小龍的一項本能。
於是，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拽住了那根手指，牽著它往自己的臉頰上貼。
短暫地給臉頰降完溫後，小龍輕輕哼唧著，並不滿足於此。
她伸出雙臂，循著冷源便纏了過去。
先是摸到了略微有些粗糙的衣服布料，緊接著往上，如願以償地摸到了她想要的“冰塊”。
小龍毫不猶豫地湊過去貼貼，手腳並用地將其緊緊抱住。
“唔…好神奇，原來冰塊也能飛到天上來嗎”她呢喃道。
就在小龍纏上來的一瞬間， “冰塊”似乎繃緊了一息，很快又放松下來。
緊接著，小龍感受到有只微涼的大掌撫上她的後腦勺，將她輕輕擁住，清淺的氣息旋即落在耳側。
“什麽冰塊”
“你呀，”小龍將“冰塊”抱得緊緊，小小聲咕噥， “你是冰塊。”
特別舒服，讓人想要貼貼的冰塊。
幾息過後，小龍忽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咦，奇怪，冰塊為什麽會說話呀”
還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是啊，”小龍聽見“冰塊”含著笑問她， “冰塊為什麽會說話呢。”
小龍努力思考起“冰塊”提出的問題，奈何她的腦袋像是灌了漿糊一般又重又沈，身體裏的燥熱感幾乎要將她吞噬殆盡。
最後的一點理智被剝奪，小龍決定放棄掙紮。
她像只樹袋熊一樣舒舒服服地掛在“冰塊”身上，然後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昏睡了過去。
-
“小龍小龍。”
少女沒有回答。
即使已經失去了意識，她依舊牢牢攀著顧祁白，小臉埋在他頸間，眼睫微微闔著，美好得像一幅畫卷。
顧祁白瞇了瞇眼，釋放出自己的靈氣。
黑色氣流似夜幕裏的一抹重色，悄無聲息地沒入小龍的經脈裏，與裏面躁動的純白靈力相互糾纏。
那些白色靈氣毫無章法地在小龍的經脈裏胡亂流竄，可奇怪的是，當黑色氣流纏繞上去的時候，白色靈氣就像是鬧脾氣的小孩被撫平了躁動不安的情緒，瞬間安靜了下來。
顧祁白饒有興趣地挑了下眉。
前世今生加起來活了這麽多年，他的靈氣向來都是用來結他人的性命的。
未曾想換在小龍這裏，竟然還有這樣的用處。
雖不知為何，但顧祁白仍耐心地安撫好了小龍經脈裏流竄的靈氣，隨即拿出一張幹凈的巾帕，開始一點點擦拭她身上冒出來的細密薄汗。
從額心到鼻尖，再將小龍的長發撩至一側，露出少女纖細脆弱的脖頸。
餘光被某處占領，顧祁白的動作忽地一頓。
借著傾瀉的皎潔月光，能看見小龍的後頸肉裏多出了一枚指蓋大小的東西，正散發著微弱的瑩白色的光。
顧祁白眸色微凝。
他記得很清楚，之前給小龍上藥的時候，小龍的後頸分明幹幹凈凈，什麽東西都沒有。
瑩白的光一閃一閃，像是在蠱惑顧祁白靠近。
思忖幾秒後，顧祁白終是將手覆了上去。
那物觸感冰涼，摸著還有一兩分微妙的熟悉感。
只是不等顧祁白湊近看清它的形狀，視野便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所占據。
待眼前重新歸於清明後，顧祁白已置身於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環顧一圈，這裏看起來像是一位女子的房間。
不算寬敞得過分，卻處處都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肉桂粉的床幔垂落，掛在其上的鈴鐺被風吹拂，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鈴響。房間的四個角落裏都擺放著青綠盆栽，枝葉被艷陽照得翠綠透亮。
鵝絨枕頭旁放著幾個屬於孩童的玩具，撥浪鼓，竹蜻蜓，九連環，布偶等等應有盡有。
便可以將範圍再度縮小，這個房間的主人大抵還是個幼童。
從門外傳來的稚嫩童聲足以應證這一點: “娘，我已經會梳發髻了，您跟爹爹在外面等我就好啦。”
緊接著響起的另一道女聲婉轉溫柔，能夠明顯聽出藏匿在其間的寵溺之意。
“咱們龍寶可真厲害，那娘親就和爹爹一起等龍寶梳好頭發，再帶龍寶出去玩，好不好”
“好誒!”
童音落下沒多久，房間的門便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一個剛及顧祁白大腿高的小女孩。
女孩披著過肩的烏發，唇紅齒白，臉上帶著些許肉嘟嘟的嬰兒肥，瞧著煞是可愛，瞳眸則是極為幹凈漂亮的琥珀色，濃密彎翹的眼睫一眨一眨，好似百靈會說話。
她手裏拽著兩根水紅色的發帶，歡快的步子啪嗒啪嗒。
直到察覺到房間裏多出了一個陌生的存在，女孩的腳步才驟然頓住。
她吃驚地擡頭望向顧祁白，靈動的雙眸瞪得老大: “你…你是誰呀”
聞言，顧祁白輕一揚眉。
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他答非所問道: “你能看得見我”
顧祁白的疑惑不無道理，畢竟在看到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瞳眸後，他便認出了這是幼時的小龍。
同時也反應了過來，那個瑩白色的東西大抵是聯系現實與小龍過往的媒介。
因為觸碰了它，所以他被強行拽入了小龍的記憶碎片或是意識空間裏。
只是按常理來說，他並不屬於這裏，不應該擁有實體。
可根據剛才小小龍的反應和問話來看，她分明是能看見他的。
小小龍理直氣壯: “漂亮哥哥，我又不是盲者，當然看得見啦。”
顧祁白默了一瞬，隨即蹲下身來，同小小龍平視，眸中含笑。
“你方才叫我什麽”
小小龍歪歪腦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漂亮哥哥呀。”
她伸出藕節似的小手，隔空比劃起顧祁白昳麗的五官。
稚嫩的童音軟軟糯糯: “我第一次見到像哥哥這麽漂亮的人呢，比我爹爹還要好看。”
話落，小小龍突然意識到什麽，她飛快捂住嘴巴，同時心虛地往緊閉的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
“漂亮哥哥，剛才的話你千萬別告訴我爹爹，不然爹爹他絕對會傷心的。”
顧祁白眼尾溢出笑意，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自然什麽都應。
“當然，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會讓他知道的。”
“那就好，”小小龍拍拍胸脯松口氣， “對了漂亮哥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我房間裏呢。”
顧祁白微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望著小小龍，依然選擇把問題拋了回去。
“小龍要不要自己猜猜，我到底是誰”
聞言，小小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呀，漂亮哥哥，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絞盡腦汁地在腦海裏搜索再三，確定自己真的從未見過顧祁白這號人物。
既然如此——
能憑空出現在她的房間裏，對她能看見他這件事感到意外，不僅知道她的名字，還長得這麽漂亮，簡直驚為天人……
小小龍腦袋裏忽地靈光一閃，猛地擡起頭來: “我知道了!”
在顧祁白饒有興味的目光註視下，小小龍雙眸炯炯，滿懷期待地問道。
“漂亮哥哥，你是不是天上來的神仙呀”
如果不是神仙，那就絕對是菩薩，總之，漂亮哥哥肯定跟她是不一樣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四目相對，房間裏靜默了片刻，顧祁白終是忍俊不禁，喉間溢出一聲低低的淺笑來。
不愧是他的小龍，即使還只是在小時候，就已經能夠給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找出一個出人意料又完全合乎情理的解釋來了。
顧祁白只顧著笑，並未直接承認。
小小龍就當他默認，不由得對顧祁白更加好奇。
她仔仔細細地將顧祁白重新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好看，圓潤的杏子眼彎成月牙。
“話說回來，漂亮哥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顧祁白終於止住笑，尾音卻依舊是微微上揚著的。
“找你”
“對啊，”小小龍歪頭， “不然你突然出現在我房間裏做什麽呀”
聞言，顧祁白慢條斯理地“啊”了聲。
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他也不知道。
只不過這話自然不能同小小龍講。
顧祁白垂斂起眼瞼，其下眼眸輕轉，沈默了許久，才聽他用低沈幹凈的嗓音講: “確實有要緊事。”
他將手伸進衣袖裏，裏面還揣著一包今日逛街時，給小龍買的話梅糖。
小龍偏愛這種酸酸甜甜的口味，所以在買的時候，他多向攤主要了一包。
剝開油紙，話梅的酸甜氣息徐徐彌漫開來。
顧祁白望著小小龍逐漸亮起的瞳眸，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我來給小龍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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