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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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清淩淩的月光透過支窗的縫隙照進簡陋的屋子裏，在小龍的發梢處鋪下一層淺淡的銀輝。
她溫吞地“啊”了聲，拿著藥瓶有些無措。
“不…。。舒服嗎？”
小龍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行為。
她不就是很正常地往顧祁白的傷口上灑了藥粉，再很正常地幫他抹勻了藥，最後很正常地往他的傷口上吹了吹氣嗎？
“怎麽會弄得祁白師兄不舒服呢？”
小龍百思不得其解，有些懊惱地抿直了唇線。
顧祁白半瞇起眼，學著她的話講：“反正，就是不舒服。”
“好吧。”小龍挫敗地鼓了下嘴巴，把藥瓶塞進顧祁白手裏。
“那還是祁白師兄你自己來上藥吧。”她邊說邊直起身。
“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剛走出沒幾步遠，小龍忽然想起什麽來：“對了祁白師兄，我給你的五絕衣呢？”
“在儲物袋裏。”
“怎麽，”顧祁白似笑非笑地掀眸看她一眼，“顧師妹想要要回去了？”
“當然不是了。”小龍擺出一副“祁白師兄你說什麽呢”的表情。
“我只是想要提醒祁白師兄，切莫再忘記穿了。”
她同顧祁白對上視線，餘光不可避免地觸及他身上一道道尚未愈合、觸目驚心的傷。
難過的情緒便怎麽壓都壓不住。
小龍悄悄用指尖摳了下掌心，聲音悶悶，格外認真地問道。
“祁白師兄，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別再受這麽多的傷啦？”
-
顧祁白自然沒有答應她。
他只是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勾了下唇角。
“顧師妹，這可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事情。”
小龍撇了下嘴巴，顯然不滿意顧祁白的回答，並將其歸咎於是顧祁白還沒有發現她的五絕衣的厲害之處。
不過第二天一大清早，小龍還是拎著朝食，照例來找顧祁白一起吃飯。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她的臉色明明比起昨晚來好了不少，可不管是跟著顧祁白進房間，亦或是吃飯的時候，小龍都沒有正眼看過顧祁白一次。
顧祁白饒有興趣地望向對面始終垂著腦袋的“小烏龜”。
悠悠問道：“顧師妹為何不看我了？”
小龍伸出舌尖，卷走不小心粘在唇邊的紅豆沙，依舊沒有選擇看顧祁白。
“祁白師兄身上有傷。”
顧祁白聞言笑了：“我身上有傷，顧師妹就不願看我了？”
小龍：“看了的話，我就又會不高興。”
顧祁白：“可是，顧師妹昨晚不是幫我上過藥了麽？那些傷已全好了。”
小龍搖搖頭，說：“祁白師兄，誰說表面的傷就不是傷了？”
每多看一眼，她想把那些欺負顧祁白的弟子抓出來揍個稀巴爛的想法就更強烈一分。
“這樣麽。”顧祁白撐著下頜，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
隨即拿出一張幹凈的巾帕擦了擦唇角，站起身來：“時辰還早，顧師妹慢慢吃吧。”
這是要走的意思。
小龍始料未及，顧不上自己方才才說了那些話，下意識就擡起頭來問。
“祁白師兄要去哪兒？”
見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終於望向了自己，顧祁白狹長的桃花眼輕彎。
“顧師妹不是不願看我麽？”
“……”
顧祁白什麽時候學會逗人玩了。
小龍輕輕瞪他一眼，一字一頓地喊：“祁白師兄。”
言語間帶了點嗔怪的味道。
顧祁白低笑一聲，斂起打趣龍的心思。
“我一會兒還有課，再不走的話，可就要遲到了。”
小龍心裏莫名生出了點不太好的預感：“什麽課啊？”
顧祁白：“實練課。”
！
果然，她就知道。
小龍忍不住蹙了眉。
顧祁白昨天之所以會受那麽重的傷，就是因為去上了昨天那堂實練課。
什麽破實練課，幹脆直接更名為“欺負顧祁白課”得了。
見顧祁白轉身就要走，小龍連忙伸出手，牽住了他的衣袖一角。
“祁白師兄，五絕衣。”
聞言，顧祁白慢條斯理地“啊”了聲。
終於想起了那件自到他手上起，就被他丟到了儲物袋裏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的可憐短衣。
他看向小龍那張流露著擔憂神色的小臉。
然後面不改色地勾唇，露出了一個溫溫和和的微笑。
“我穿著呢，顧師妹。”
-
元仙宗每十年招收一次新弟子，其中大多數人都能在五十到一百年間修成金丹，獲得成為內門弟子的資格。
與顧祁白同屆、甚至往下數好幾屆的弟子修為早已到了金丹，有了自己的師父。
只留下顧祁白一人一直停留在築基期，修為遲遲沒有長進，還需要同比自己晚了許多屆入門的外門弟子一起上實練課。
實練課對於授課的長老來說，算是最為輕松的一門課程。
畢竟術法的內容早早就傳授給了眾弟子，只需要弟子們在課上自行尋找搭檔進行練習即可。
今天實練課的內容是練習禦氣術，對於修士們來說，這是一個實用又方便的術法。
氣存在於天地萬物之間，雖無色無形無味，卻無時不有、無處不在，幾乎不需要任何施法條件。
只要能嫻熟運用好禦氣術，便能以氣為矛，也能引氣為盾。
是攻是防，全在施術人的一念之間。
明媚日光碎金般洋洋灑灑地落在青綠草地上，時而能聽見幾聲白鶴悠揚婉轉的鳴叫。
集合完解散後，顧祁白獨自一人坐到了不遠處的大樹下乘涼，手中懶懶地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
負責實練課的長老姓白，轉頭望見這一幕，什麽都沒有說。
畢竟他和在場的弟子們都心知肚明，顧祁白不是不願意找人練，而是他壓根就不會禦氣術。
不僅不會禦氣術，就連最基本的五行之術、禦空術等等這些術法，顧祁白也一樣都不會。
因為，沒有人教過他。
早在兩百多年前，顧祁白剛以掌門人之子的身份出現在元仙宗裏時，掌門元執忠就給各長老下過一條密令。
在他閉關養傷期間，不能讓顧祁白學習任何一樣術法，也不能讓他住在靈氣充沛的地方，吸收日月精華。
這條密令的內容看似極不合理，畢竟，天賦再異稟的修士放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最終迎接他的命運，也一定只會是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可是，沒有一個長老對密令的內容有意見。
因為在他們眼中，顧祁白就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掌門人能看在他娘親早逝、無人照顧的份上，肯坦然接受這個汙點，將他接回元仙宗養著已是仁至義盡。
汙點還想要學習術法、成為和他們一樣的正道修士？
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陪這些有著無限光明未來的弟子們練習術法，就是顧祁白待在元仙宗、活在世上的唯一意義了。
就好比現在——
兩個身影大搖大擺地走到顧祁白跟前，“殷切”地喊了聲：“顧師兄。”
顧祁白慵懶地掀起眼睫。
有束日光透過枝椏間的縫隙投射下來，鋪灑在顧祁白微微仰起的半張臉上，為此時的他平添了幾分神性。
只是這縷光有些許刺眼，顧祁白擡起手半擋在眼前，總算看清楚了來人。
“原來是柳師弟和關師弟啊。”
柳關二人一個叫柳南，一個叫關周，正是先前叫顧祁白清掃宗門前落葉的那兩名弟子。
也是昨天致使顧祁白受了一身傷的罪魁禍首。
柳南率先來到顧祁白跟前，他停下腳步，用刻意拔高了的聲音問道。
“顧師兄，你怎的又一個人坐在這裏？”
關周緊隨其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顧師兄今日也來幫我們練一練禦氣術吧？”
兩人一唱一和，嗓門也大。
不過大多數弟子都在專註於練習術法，像是沒有註意到這邊弄出來的動靜一樣。
畢竟此情此景對於在場的弟子們來說，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就算柳南和關周不去找顧祁白，也會有別的弟子上前去“請”顧祁白幫他們陪練，只是今日又被柳南和關周搶先了而已。
顧祁白的眸光淡淡掠過柳關二人：“幫你們練？”
柳南說：“是啊，昨天有顧師兄幫我們陪練，我和關師弟都覺得對禦氣術的掌握更進了一步，準度也精進了不少，所以今兒個才又來麻煩顧師兄了。”
顧祁白了然頷首：“原來如此。”
以往這個時候，顧祁白基本上就已經應下陪練的邀請，開始老老實實地當弟子們施展法術的靶子了。
今日卻有一點微妙的不同。
濃密纖長的鴉睫輕垂下來，顧祁白偏頭望向別處，腦海裏忽然沒來由地浮現出了小龍昨晚見到他滿身是傷的模樣時，那幅不知是何意味的神情。
現在回想起來，他依舊覺得不好看。
倘若今日陪柳南和關周練了，他倒是覺得無所謂。
只是回到東軒閣以後，恐怕又要見到小龍那幅古怪別扭的樣子了。
其實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想在身上留下傷疤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完全可以解開給自己施加的禁錮，將修為恢覆到元嬰後期。
就憑柳關二人剛到築基七階的實力，壓根不可能傷到他一分一毫。
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是件麻煩事。
顧祁白輕嘆了聲，靜了幾息後，終於緩慢啟唇。
嗓音和緩懶倦，卻清晰地傳進了在場所有弟子的耳朵裏：“還是不了吧。”
分明是拒絕的話，柳南卻照常以為顧祁白這是答應了。
畢竟在今天之前，無論誰找顧祁白陪練，“失手”在他身上留下過多嚴重的傷，顧祁白都沒有拒絕過任何人的陪練邀請。
他不禁得意笑道：“那就請吧，顧師兄。”
可剛走出沒兩步遠，柳南就聽到了周圍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發現關周目露驚詫，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顧祁白。
再轉身，顧祁白仍以原先悠閑散漫的姿勢倚著樹坐在地上，粗布制成的衣袍隨意撩在一邊，整個人看起來懶散又愜意。
從頭到腳，哪裏有一點要幫他和關周陪練的意思。
柳南這才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勁，回想起方才顧祁白究竟說了些什麽後，他的臉色驟然一垮。
“顧師兄，你剛才說什麽？”
顧祁白眼尾輕彎，唇角緩緩拉開一個譏誚的弧度。
他笑望向柳南：“柳師弟莫不是年紀輕輕，耳朵就已經不好使了？還需要我再重覆一遍麽？”
關周比柳南還要耐不住性子，他直接沖到顧祁白面前，厲聲質問道。
“師兄今日怎的不幫忙陪練了？”
顧祁白擡起手，稍微往下拉了一點衣襟，露出裏頭一小截冷白的脖頸，以及從頸側一路沒入衣襟下的細長傷疤。
他順勢揚了揚那只布滿傷痕的手臂，語氣懶洋洋的。
“抱歉，昨日在兩位師弟那裏受的傷還沒有好，今天實在沒有精力陪練。”
“聽顧師兄這話的意思，是在怪我和關師弟害師兄受傷咯？”柳南咬牙切齒。
“可弟子們之間練習術法，受點小傷本就是常有的事，哪個求仙之人不會經歷這些？”
顧祁白偏頭看著柳南，意味深長地重覆了一遍。
“噢？受點小傷？”
“那不然呢？”柳南義正嚴詞道，“不管是陪練還是搭檔練習，講究的就是一個點到為止。”
“這可是白長老從上第一天實練課起，就一直在反覆強調的事，我和關師弟謹記在心，還能讓顧師兄你受多重的傷不成？”
被顧祁白拒絕陪練一事對於柳南來說，本就已經足夠丟臉。
察覺到周圍弟子們投來的看好戲的目光，為了找回顏面，柳南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更何況，顧師兄你身為我們的師兄、掌門人之子，在練習術法這種事情上，不更應該以身作則麽？”
“就是就是，”關周連忙附和，“要是人人都學顧師兄你，受了點小傷就要放棄修煉。”
“且不說將來到底能不能得道成仙，這種風氣倘若傳了出去，被其他宗門的人知曉，豈不是會白白惹他人笑話，到時候讓咱們元仙宗的面子往哪兒擱？”
顧祁白垂下眼簾，輕“唔”了聲。
“這樣說來，你二人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聞言，柳南和關周的臉色都稍微緩和了些，自認為找回了點在眾弟子跟前的面子。
還好，小廢物果然還是他們印象當中的那個小廢物，怎麽可能說不當靶子就不當靶子了。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顧祁白在下一秒就擡起了頭來，眼角眉梢都蕩著分明笑意，笑容近乎妖冶。
“可是要怎麽辦呢？我還是不想陪你們練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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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吞地“啊”了聲，拿著藥瓶有些無措。
“不…。。舒服嗎？”
小龍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行為。
她不就是很正常地往顧祁白的傷口上灑了藥粉，再很正常地幫他抹勻了藥，最後很正常地往他的傷口上吹了吹氣嗎？
“怎麽會弄得祁白師兄不舒服呢？”
小龍百思不得其解，有些懊惱地抿直了唇線。
顧祁白半瞇起眼，學著她的話講：“反正，就是不舒服。”
“好吧。”小龍挫敗地鼓了下嘴巴，把藥瓶塞進顧祁白手裏。
“那還是祁白師兄你自己來上藥吧。”她邊說邊直起身。
“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剛走出沒幾步遠，小龍忽然想起什麽來：“對了祁白師兄，我給你的五絕衣呢？”
“在儲物袋裏。”
“怎麽，”顧祁白似笑非笑地掀眸看她一眼，“顧師妹想要要回去了？”
“當然不是了。”小龍擺出一副“祁白師兄你說什麽呢”的表情。
“我只是想要提醒祁白師兄，切莫再忘記穿了。”
她同顧祁白對上視線，餘光不可避免地觸及他身上一道道尚未愈合、觸目驚心的傷。
難過的情緒便怎麽壓都壓不住。
小龍悄悄用指尖摳了下掌心，聲音悶悶，格外認真地問道。
“祁白師兄，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別再受這麽多的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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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祁白自然沒有答應她。
他只是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勾了下唇角。
“顧師妹，這可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事情。”
小龍撇了下嘴巴，顯然不滿意顧祁白的回答，並將其歸咎於是顧祁白還沒有發現她的五絕衣的厲害之處。
不過第二天一大清早，小龍還是拎著朝食，照例來找顧祁白一起吃飯。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她的臉色明明比起昨晚來好了不少，可不管是跟著顧祁白進房間，亦或是吃飯的時候，小龍都沒有正眼看過顧祁白一次。
顧祁白饒有興趣地望向對面始終垂著腦袋的“小烏龜”。
悠悠問道：“顧師妹為何不看我了？”
小龍伸出舌尖，卷走不小心粘在唇邊的紅豆沙，依舊沒有選擇看顧祁白。
“祁白師兄身上有傷。”
顧祁白聞言笑了：“我身上有傷，顧師妹就不願看我了？”
小龍：“看了的話，我就又會不高興。”
顧祁白：“可是，顧師妹昨晚不是幫我上過藥了麽？那些傷已全好了。”
小龍搖搖頭，說：“祁白師兄，誰說表面的傷就不是傷了？”
每多看一眼，她想把那些欺負顧祁白的弟子抓出來揍個稀巴爛的想法就更強烈一分。
“這樣麽。”顧祁白撐著下頜，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
隨即拿出一張幹凈的巾帕擦了擦唇角，站起身來：“時辰還早，顧師妹慢慢吃吧。”
這是要走的意思。
小龍始料未及，顧不上自己方才才說了那些話，下意識就擡起頭來問。
“祁白師兄要去哪兒？”
見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終於望向了自己，顧祁白狹長的桃花眼輕彎。
“顧師妹不是不願看我麽？”
“……”
顧祁白什麽時候學會逗人玩了。
小龍輕輕瞪他一眼，一字一頓地喊：“祁白師兄。”
言語間帶了點嗔怪的味道。
顧祁白低笑一聲，斂起打趣龍的心思。
“我一會兒還有課，再不走的話，可就要遲到了。”
小龍心裏莫名生出了點不太好的預感：“什麽課啊？”
顧祁白：“實練課。”
！
果然，她就知道。
小龍忍不住蹙了眉。
顧祁白昨天之所以會受那麽重的傷，就是因為去上了昨天那堂實練課。
什麽破實練課，幹脆直接更名為“欺負顧祁白課”得了。
見顧祁白轉身就要走，小龍連忙伸出手，牽住了他的衣袖一角。
“祁白師兄，五絕衣。”
聞言，顧祁白慢條斯理地“啊”了聲。
終於想起了那件自到他手上起，就被他丟到了儲物袋裏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的可憐短衣。
他看向小龍那張流露著擔憂神色的小臉。
然後面不改色地勾唇，露出了一個溫溫和和的微笑。
“我穿著呢，顧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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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仙宗每十年招收一次新弟子，其中大多數人都能在五十到一百年間修成金丹，獲得成為內門弟子的資格。
與顧祁白同屆、甚至往下數好幾屆的弟子修為早已到了金丹，有了自己的師父。
只留下顧祁白一人一直停留在築基期，修為遲遲沒有長進，還需要同比自己晚了許多屆入門的外門弟子一起上實練課。
實練課對於授課的長老來說，算是最為輕松的一門課程。
畢竟術法的內容早早就傳授給了眾弟子，只需要弟子們在課上自行尋找搭檔進行練習即可。
今天實練課的內容是練習禦氣術，對於修士們來說，這是一個實用又方便的術法。
氣存在於天地萬物之間，雖無色無形無味，卻無時不有、無處不在，幾乎不需要任何施法條件。
只要能嫻熟運用好禦氣術，便能以氣為矛，也能引氣為盾。
是攻是防，全在施術人的一念之間。
明媚日光碎金般洋洋灑灑地落在青綠草地上，時而能聽見幾聲白鶴悠揚婉轉的鳴叫。
集合完解散後，顧祁白獨自一人坐到了不遠處的大樹下乘涼，手中懶懶地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
負責實練課的長老姓白，轉頭望見這一幕，什麽都沒有說。
畢竟他和在場的弟子們都心知肚明，顧祁白不是不願意找人練，而是他壓根就不會禦氣術。
不僅不會禦氣術，就連最基本的五行之術、禦空術等等這些術法，顧祁白也一樣都不會。
因為，沒有人教過他。
早在兩百多年前，顧祁白剛以掌門人之子的身份出現在元仙宗裏時，掌門元執忠就給各長老下過一條密令。
在他閉關養傷期間，不能讓顧祁白學習任何一樣術法，也不能讓他住在靈氣充沛的地方，吸收日月精華。
這條密令的內容看似極不合理，畢竟，天賦再異稟的修士放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最終迎接他的命運，也一定只會是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可是，沒有一個長老對密令的內容有意見。
因為在他們眼中，顧祁白就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掌門人能看在他娘親早逝、無人照顧的份上，肯坦然接受這個汙點，將他接回元仙宗養著已是仁至義盡。
汙點還想要學習術法、成為和他們一樣的正道修士？
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陪這些有著無限光明未來的弟子們練習術法，就是顧祁白待在元仙宗、活在世上的唯一意義了。
就好比現在——
兩個身影大搖大擺地走到顧祁白跟前，“殷切”地喊了聲：“顧師兄。”
顧祁白慵懶地掀起眼睫。
有束日光透過枝椏間的縫隙投射下來，鋪灑在顧祁白微微仰起的半張臉上，為此時的他平添了幾分神性。
只是這縷光有些許刺眼，顧祁白擡起手半擋在眼前，總算看清楚了來人。
“原來是柳師弟和關師弟啊。”
柳關二人一個叫柳南，一個叫關周，正是先前叫顧祁白清掃宗門前落葉的那兩名弟子。
也是昨天致使顧祁白受了一身傷的罪魁禍首。
柳南率先來到顧祁白跟前，他停下腳步，用刻意拔高了的聲音問道。
“顧師兄，你怎的又一個人坐在這裏？”
關周緊隨其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顧師兄今日也來幫我們練一練禦氣術吧？”
兩人一唱一和，嗓門也大。
不過大多數弟子都在專註於練習術法，像是沒有註意到這邊弄出來的動靜一樣。
畢竟此情此景對於在場的弟子們來說，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就算柳南和關周不去找顧祁白，也會有別的弟子上前去“請”顧祁白幫他們陪練，只是今日又被柳南和關周搶先了而已。
顧祁白的眸光淡淡掠過柳關二人：“幫你們練？”
柳南說：“是啊，昨天有顧師兄幫我們陪練，我和關師弟都覺得對禦氣術的掌握更進了一步，準度也精進了不少，所以今兒個才又來麻煩顧師兄了。”
顧祁白了然頷首：“原來如此。”
以往這個時候，顧祁白基本上就已經應下陪練的邀請，開始老老實實地當弟子們施展法術的靶子了。
今日卻有一點微妙的不同。
濃密纖長的鴉睫輕垂下來，顧祁白偏頭望向別處，腦海裏忽然沒來由地浮現出了小龍昨晚見到他滿身是傷的模樣時，那幅不知是何意味的神情。
現在回想起來，他依舊覺得不好看。
倘若今日陪柳南和關周練了，他倒是覺得無所謂。
只是回到東軒閣以後，恐怕又要見到小龍那幅古怪別扭的樣子了。
其實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想在身上留下傷疤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完全可以解開給自己施加的禁錮，將修為恢覆到元嬰後期。
就憑柳關二人剛到築基七階的實力，壓根不可能傷到他一分一毫。
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是件麻煩事。
顧祁白輕嘆了聲，靜了幾息後，終於緩慢啟唇。
嗓音和緩懶倦，卻清晰地傳進了在場所有弟子的耳朵裏：“還是不了吧。”
分明是拒絕的話，柳南卻照常以為顧祁白這是答應了。
畢竟在今天之前，無論誰找顧祁白陪練，“失手”在他身上留下過多嚴重的傷，顧祁白都沒有拒絕過任何人的陪練邀請。
他不禁得意笑道：“那就請吧，顧師兄。”
可剛走出沒兩步遠，柳南就聽到了周圍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發現關周目露驚詫，正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顧祁白。
再轉身，顧祁白仍以原先悠閑散漫的姿勢倚著樹坐在地上，粗布制成的衣袍隨意撩在一邊，整個人看起來懶散又愜意。
從頭到腳，哪裏有一點要幫他和關周陪練的意思。
柳南這才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勁，回想起方才顧祁白究竟說了些什麽後，他的臉色驟然一垮。
“顧師兄，你剛才說什麽？”
顧祁白眼尾輕彎，唇角緩緩拉開一個譏誚的弧度。
他笑望向柳南：“柳師弟莫不是年紀輕輕，耳朵就已經不好使了？還需要我再重覆一遍麽？”
關周比柳南還要耐不住性子，他直接沖到顧祁白面前，厲聲質問道。
“師兄今日怎的不幫忙陪練了？”
顧祁白擡起手，稍微往下拉了一點衣襟，露出裏頭一小截冷白的脖頸，以及從頸側一路沒入衣襟下的細長傷疤。
他順勢揚了揚那只布滿傷痕的手臂，語氣懶洋洋的。
“抱歉，昨日在兩位師弟那裏受的傷還沒有好，今天實在沒有精力陪練。”
“聽顧師兄這話的意思，是在怪我和關師弟害師兄受傷咯？”柳南咬牙切齒。
“可弟子們之間練習術法，受點小傷本就是常有的事，哪個求仙之人不會經歷這些？”
顧祁白偏頭看著柳南，意味深長地重覆了一遍。
“噢？受點小傷？”
“那不然呢？”柳南義正嚴詞道，“不管是陪練還是搭檔練習，講究的就是一個點到為止。”
“這可是白長老從上第一天實練課起，就一直在反覆強調的事，我和關師弟謹記在心，還能讓顧師兄你受多重的傷不成？”
被顧祁白拒絕陪練一事對於柳南來說，本就已經足夠丟臉。
察覺到周圍弟子們投來的看好戲的目光，為了找回顏面，柳南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更何況，顧師兄你身為我們的師兄、掌門人之子，在練習術法這種事情上，不更應該以身作則麽？”
“就是就是，”關周連忙附和，“要是人人都學顧師兄你，受了點小傷就要放棄修煉。”
“且不說將來到底能不能得道成仙，這種風氣倘若傳了出去，被其他宗門的人知曉，豈不是會白白惹他人笑話，到時候讓咱們元仙宗的面子往哪兒擱？”
顧祁白垂下眼簾，輕“唔”了聲。
“這樣說來，你二人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聞言，柳南和關周的臉色都稍微緩和了些，自認為找回了點在眾弟子跟前的面子。
還好，小廢物果然還是他們印象當中的那個小廢物，怎麽可能說不當靶子就不當靶子了。
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顧祁白在下一秒就擡起了頭來，眼角眉梢都蕩著分明笑意，笑容近乎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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